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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看到了我刚刚扫了一眼秦暨的座位,又开始捕风捉影,瞎编了。
  耳间突然一空,有人把我的助听器摘了下来,我第一反应就躲,秦阙就经常这么干,让我在寂静声中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躲的瞬间,我看见了我再熟悉不过的脸,秦暨。
  他摘下我的助听器,放在我桌子上,看我一眼,眼波流转,用手语跟我说:别听。接着他朝前迈了一步,一拳打在刚刚声音最大的那个男生脸上。
  见为首被打,其他人被吓了一跳,然后都拥过来摩拳擦掌要教训秦暨。
  我就慌了,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没急他急什么。
  我连助听器都没带,直接过去把他拽过来,拦在我身后,护着他,不让那群人靠近他。
  他们嘴皮子动动,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我往后搓挪着步子,想回到我的座位附近,把助听器带上,我无比痛恨我坐在最后一排。
  秦暨也在说话,他们在吵架,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嗡鸣一片。
  我精神紧绷时,一双手在我面前展开,给我吓半死,再定睛一看,手里放着我的助听器。
  那是个女孩,脸正红。
  我刚带上助听器,听见那群男生说写情书的来献媚了。
  再抬头,其中一人已经距我近在咫尺。
  那个人推我,把我推的一个踉跄,撞在墙上。
  我才发现秦暨不在我身后。
  我四处环顾,却听见耳边他怒呵:“你他妈推我哥?”
  “你他妈凭什么动他?”
  “你找死啊。”
  我从来不知道秦暨会说脏话。
  也不知道他为我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上去就打,一对五,不要命。
  这要是被打出点什么,我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他从小被我养的那么好,不算金枝玉叶,也是锦衣玉食,肯定受不了,我不能让我的连胜断在这儿,他明显打不过。
  我挤进人堆,从后面抱住他,以最大程度把他抱在怀里,我微微弯腰,让他缩在我的身下,两只手把他的胳膊锁在胸前,不让他为非作歹。
  那群人一看,嚯,买一送一,不要命的居然有两个。
  打的更起劲了。
  拳头又都是我一个人挨了。
  他们打的不算狠,我受过更狠的,但是这也是我第一次被一堆人打。
  秦暨就在我怀里骂他们威胁他们不许打我。
  他们哪听,靠近右边那个人一拳要偷袭秦暨侧腰,我眼睛灵,看见了,一侧身,让那一拳打在了我的后腰上。
  这人使劲实在是有点大,我闷哼一声,被秦暨听到了。
  “别他妈打我哥!”
  少说点话吧祖宗。
  “秦双你放开我!逞什么英雄!”
  他挣扎两下,我抱得更紧。
  他急了。
  “别打我哥!”
  嘈杂声中,没人敢来劝架,直到门口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他们才散。
  我们就都被叫去办公室,一群alpha和beta还有没分化的的人欺负比他们都弱的oga,怎么看都是我们占理。
  但他们为首的人家里名门望族,有钱,于是老师就说要叫家长,在场所有人的家长。
  我俩脸当时就白了。
  我俩上学前秦阙让我们不要声张我们是现在如日中升的秦家的孩子,秦阙要是来就会认为我们没听他的话,他可不讲明理是非,谁对谁错,我们惹他不高兴,他肯定会打。
  秦阙刚到家听到我说要请家长,在客厅就要动手。
  在那双手落下来之前,秦暨跑到我面前拦他。
  但他速度不及秦阙快,秦阙一巴掌正好打在他左脸上,打得他头往茶几上磕。
  这可磕不得,我给他拽回来了,但我也摔了一跤,抬头一看,毫不意外,他破相了。
  秦阙也被吓到了,秦暨脸上的红痕要是被有心人拿去探寻,他家暴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那没办法了,秦阙给秦暨请了假,一直请到他脸消肿。
  我一个人跟着秦阙去学校找老师的,那几个人包括老师都知道我跟秦暨的爹是秦阙了。
  秦阙带了封口费,把他们嘴都封上了,但是班上也没人再敢跟我说话。
  我也不想去上学了,就找借口说我不善言辞,害怕言出有失,等秦暨好了我跟他一起去。秦阙给我请假,我在家陪着秦暨。
  我可生气了,他是打人没个分寸,但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宝打得半个脸都肿了,我难道能原谅他吗。
  秦暨对于他的脸破相了没埋怨什么,反倒比较关心我被那群人打的有没有伤。
  都是男的,都是oga,也没必要避嫌,我俩就放开了,赤身裸体都没必要避着。
  我也是这才发现,秦暨吃下去的饭估计都拿来窜个
  儿了,身上瘦的可怕。
  他给我的解释是:天天担惊受怕鬼来了都长不了肉。
  我俩就在家有手好闲,我去买了个游戏机,两个人天天卧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还买了一箱零食,只要秦阙不来,天天过得好不快哉。
  我跟他讲学校的趣事,他天天一到学校闷头就是学,错过了好多笑话。
  当时把班主任叫来解围的那个男的,叫陆甲,班上就有人给他起外号路人甲,他不高兴,立马就去告老师,老师就把起外号这事禁了,结果大家后来加他微信的时候,发现他微信名就叫路人甲,于是大家又给他起外号,因为他是两面派,所以他是个饼,因为他脸长得方,就叫他华夫饼,上面全是小方格。
  我俩笑得四仰八叉,又胡闹了一阵。
  要期末考了,秦暨脸没好,秦阙又给他请了假,初三上回了学校,没人再敢开我们玩笑,连递情书的都不敢了,估计是谁拿了封口费却没封口吧,没事,只要媒体不曝光我们在这里就无事。
  我长得跟秦暨一般高了,经过我们同意后,同学给我们起外号,秦氏“双杰”,一个是闷葫芦,谁骂他都懒得理,另一个是暴脾气,谁骂闷葫芦跟谁急。
  这事就传开了,无形之中形成了惹秦暨可以,但是别惹他哥的潜规则。
  真奇怪,明明我才是那个保护者来着。
  秦暨不知道跟谁学了脏话,天天“他妈”“你妈”“操”地说话,句句不离口,我一听到就皱眉,但也没制止。
  不制止是这是秦暨的自由,皱眉是因为秦阙打我时总是这几个字蹦个不停,有点阴影。
  秦暨不知道这事,越说越起劲,但他的脏字眼都加在了句子中出乎意料的地方,比如“食堂操的饭也难吃的太他妈了”,“我借他妈你作业抄抄”,像不熟练,刻意地在模仿。
  更比如现在。
  “卧槽,秦双,六班跟他妈七班打起来了,快跟我去看。”
  我皱眉,但还是答应了。
  下场很惨,因为有好几个人在打架过程中住院了,校领导来了,把打架的学生罚课,不仅如此,看热闹的也罚课。
  我俩被关在寝室关了三天,没有手机,谁能想到有这出,放在教室了。
  以前秦暨说脏话可能是对着别人说,可是现在屋里就我俩,他把脏话都对着我说。
  “秦双,吃他妈的饭去。”
  “好几把无聊啊秦双。”
  “卧槽…尼玛…居然敢关我,校领导我操你全家…秦双,你同意吗。”
  我就不爱理他了,不理他他就能少说几句话,我就能少听到几个脏字。
  然后他就委屈了。
  委屈了就赌气。
  赌气就不跟我说话。
  不跟我说话我耳根子清净我挺乐意。
  他见我不哄他就生气。
  生气就急。
  急了就把屋里灯一关把我摁在墙上啃我脖子。
  是的,啃我脖子。
  这实在是太暧昧了,吓得我推他,他不,反而抱得更紧,问我为什么不制止他讲脏话。
  我挺纳闷,那是他的自由,我为什么要管。
  他更生气,咬我一口,愤愤道:“你不喜欢听你为什么不管,我就是故意说的,你现在都不管我了,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我一想,他之前保护我的时候一句一个脏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现在磕磕绊绊地说确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但是,这是这哪门子邪理,我本来也没资格管他,又不是一家人,本来以后不就是分道扬镳吗,他又不是我的一个什么东西要跟随我一辈子。更不是附属于我的玩意儿,何谈要不要一说。
  “我们只能是对方的,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也永远都是我的。”
  给我听得脑子一白,这跟告白似的词传进我的耳朵,给我吓得不轻。
  他把我翻个身,趴在我后颈凑到我腺体旁边,闻个不停。
  我把信息素收的好,他什么都闻不到。
  “…你干嘛?”
  “闻闻迷迭香是什么味的。”
  我假装不懂:“你去吃西餐牛排就知道了,找我干什么。”
  他笑笑松开我。
  屋里暗沉一片,我小心翼翼转过身来,看不见他人影。
  但看见了两条细长的手臂在我面前打手语。
  我真的看不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出口问。
  “我想跟你谈恋爱。”
  “秦暨!”
  我躲到一旁,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咱俩都是oga,谈不了!”
  “就试试嘛,我可不想长大了家族联姻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之前一个人都没谈过。”
  “我是你哥!”
  “哥哥就当施舍给我好不好?”
  他步步逼近我,我在屋子里从东墙挪到北墙,从西角躲到南角,最后被他堵在不知方位的角落,听他
  说话。
  “你就当陪我玩玩,又不干什么,不亲嘴不上床,我就想找个放心的人试试恋爱是什么感觉而已,而且咱俩都是oga干不了什么,陪我试试嘛。”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秦暨,反正我是犹豫了。
  这只是我那命运多舛的可怜弟弟的一个不情之请。
  所以,我答应他了。
  秦暨一改乖顺的性子,手总是不安分,往我身上摸。
  摸我腰,摸我腿,我反摸回去,发现他皮肤比我更细更嫩。
  也正常,他比我小一岁,我还比他受过那么多打骂。
  虽然不亲嘴,但是他可没少用嘴碰我,咬我脖子,啃我肩胛,舔我手,亲我小腹。
  跟亲嘴没啥区别。
  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我身上选一个地方亲作为一天的结束,只是亲一下,又不会掉层皮,我就同意了。
  跟他在一起之后我莫名想开了,把衣服换成短袖了,要看就看,要问就问,反正我不说真相,我就把我的伤口放出来,反正有错的又不是我。
  当时心态的转变令我感到困惑,我只当是我心智成熟了想开了,但后来过了一个月我回忆时才明白,秦暨专挑我伤口多的地方亲。除了脖子,我被打时,秦阙会扼制住我的手,用东西抽打或踹我的胳膊,脚使十足力踩上我肩胛,最后把我手松开踹在我的小腹上,把我踢到落地窗前。这些地方都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伤,他每一次亲吻都是在悄悄告诉我:你很好,你没错,疤痕不会让你失去爱。
  他并不是去冲着疤亲,那样意图太明显,而且可能会引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施虐癖爱看别人的疤。他只是不经意间,用一个又一个吻,蹭过我曾经受伤的身体,把我受过的伤都扶平了。
  连李妈来给我们送东西,看见我胳膊上的疤也不免震惊我居然敞开心扉穿了短袖。
  他很开心,肉眼可见。
  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成功治疗了我的心病吧。
  他没亲过我耳朵,我常带着助听器,他亲只能亲到冰冷的仪器。
  有一天晚上我没带助听器就上床睡觉,他诧异一刻就打手语,问我助听器在哪,怎么不带。我没回他,亲亲他的左脸,他愣住了。
  然后他试探着,一点点挪过来,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嘴贴近我的耳朵,像怕碰坏了什么传家宝。我耳垂被他含住,用牙轻轻啃啃,他从耳垂开始,把舌头放在两唇中间,绕着耳廓一直亲到耳尖。他离开后,他亲过的地方都是凉的,让我再一次感受到脸颊两边还有耳朵的存在。
  他躺在我面前,有点想哭的意味,摸索着找我的手,想把脸埋在我手里哭。
  我手在被窝里攥拳,他拽出来时我正好把手打开,我的助听器就在我手里安静地躺着。
  我把助听器带上了,他扑来我怀里哭。
  我拍拍他,让他抬头,闭眼。
  他看我一眼,闭上了眼睛。他脸上全是纵横交织的泪痕,眼睫毛微微颤抖,上面还有水珠。
  我亲上他的眼睛,他再流下的眼泪皆被我吞吃入腹。
  我抬手,顺着他的眼线,把他另一只眼睛上的泪水统统抹去。
  我们曾经共享过不可计数的克制,泪水,恐惧。
  这些最后会发展成爱吗。
  不知道呢,或许只是同流的失意者的相互慰籍。
  你不该哭的,秦暨。
  我可能生来就是来保护你的。
  你不该哭的,秦暨。
  保护你,这对于我已经心甘情愿。
  幼儿时期因为许顾瞻对我好而保护你,上小学后因为你曾亲近我而保护你,初中在读因为想看你在我的羽翼下成长而保护你。
  我把嘴从他眼睛上挪走,往下移,主动吻上了他。
  管这是不是什么爱情呢,秦暨,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我怀里的人见我亲他而震惊了一刻,然后更加迎合我。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比我早,在卫生间刷牙洗脸。
  我犯着迷糊,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头放在他肩上又眯了一会儿。
  “你起啦?”
  我用沉重的鼻音回应他:“嗯。”
  “你洗漱吧,我去看看李妈新送来的东西。”
  他要走,我抱得更用力了一些,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别走,我抱抱。”
  我在他肩上睡着了,我还不知道睡了多久,陡然清醒,不能耽误时间,还得去上课,立马松开了他。
  镜子里,他脸上还挂着水珠没来得及擦干,双手撑着洗手池,肩上挂着一个我,我抱着他把他圈在怀里,他看着镜子里的我的那个影子,眼神深邃无波,见我松开,笑笑走了出去。
  李妈送来了一堆零食,日用品,还有一盆怕我们压力大而送来的花。
  我不知道这是啥花,它甚至没有花苞,只有一杆又一杆的绿色枝干挺立在盆中。
  我们打算放
  学回来再研究,交换了一个吻,打开了寝室门。
  现在该轮到秦阙急了,家里两个oga,一个能接手家族产业的都没有,他还找不到人结婚。
  他就后悔了,当时不应该打许顾瞻的,他想许顾瞻跟他一次就能中,匹配度不一定是高但一定不能是低,应该让许顾瞻再生几个再走。
  渣男一个。
  秦暨评价道。
  我把衣服换成短袖后秦阙被吓了一跳,怕我曝光他,又不好明令我换衣服,不敢打我了。
  那盆花是水仙花,秦暨的信息素也是水仙,现在寝室里有两个秦暨了。
  班里分化的人越来越多,一群群alpha见我们不仗家势作威作福,便有人往我们桌兜里递情书。
  递就递吧,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去解释,但是为什么我这里总有不写名的,秦暨那里就没有,而且我哪知道你是谁,我就算答应了也找不到你,莫名其妙的。
  秦暨还不让我扔,他说他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他要看。
  他就把一封封没写名的情书打开放桌子上,一篇一篇,读了还笑,不是那种嘲笑,是嘴角微微上扬的那种好像阴谋得逞的笑,他还拿手挡着。
  我再定睛一看,每一封都是同样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拿过在那群情书下面的他的练习册,一对比,这是秦暨的字。
  得亏他能说得出这么肉麻的话。
  那我也玩心大起。
  趴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他写的情书。
  “请原谅我读书少,不善言辞,既谱不出盛唐的浪漫,也写不出你眼里的琳琅。”
  “就像此刻明明思念如潮,辗转落笔,却只剩浅浅一句,想你。”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想我,真想骂他说谎也打个草稿,搞浪漫也看看现实。
  读完了,我拿下这封,开始读下一个,余光撇见秦暨耳朵红了。
  “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开出漫山遍野的花。”
  “一见钟情太唐突,日久生情又太敷衍,故事开始的很简单,不过是那束光突然落在了你的身边,然后不自主的心跳加速…诶,还给我。”
  可能在一片嬉笑玩闹之中,我们这边某种情感裸露得有点厉害,班里都安静了下来,秦暨突然把情书都合起来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干什么?那是给我的情书,你扔什么。”
  “连名字都没写,鬼知道是谁送的。”
  “你直接就扔了,万一他难过呢。”
  秦暨在我旁边站定,坐下,大声地说:“听见了吗兄弟,你要是在这里的话,就在情书上写上名字再给,不然我就都扔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看我一眼。
  后来我收到很多落款为“既”“旦”的情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但是同学们就又无缘无故地认为秦家“双杰”还有一条潜规则:给秦双递情书不要被秦暨看见,他会扔了。
  我有一个小盒子,用来收纳我在学校的各种小物件,比如传的纸条,小抄,或者形状怪异的树叶和漂亮的花。
  这位既旦同学好像很清楚我盒子的大小,递给我的情书大小都正好够我都能塞进盒子里。
  我就又买了一个小盒子,专门把既旦同学的情书都放了进去,自习课时时不时拿出来观摩一二。
  或者,读给旁边的秦暨听。
  他应该是喜欢听我读的,每次我一开始声情并茂地念,他就把空闲的左手放在嘴上,盖住嘴角的笑意,念到一半,他就开始心情愉悦地点头附和我,念完了,他就转头笑着看我,那眼神,如果现在不是在教室的话,我真想亲上去。
  然后我就不敢读了,我怕我哪天真忍不住亲了。
  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很好奇如果秦暨看见我写的情书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我也写了一封,拿左手写的。
  一张纸上,黑笔字歪歪扭扭,像蚂蚁爬一样,一些字形还难以辨认,通篇下来能看出来讲的是什么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秦暨收到这封情书时皱了一下眉,问怎么他也收到了没有落款的情书了,而且还是个一年级小学生写的。
  我一听,没忍住笑了,“噗嗤”一声还挺大。
  他扭头看我,我假装不懂,接过了纸条。
  “我爱你…什么什么人生…生…什么阳光…”
  秦暨夺过纸条,朝垃圾桶走。
  “别念了,辣耳朵。”
  “诶?你就扔了啊?”
  “不然呢?”
  他行至一半,回头看我,像在等我的下文。
  我不说话,就看着他。
  班里又安静了,可能我们这边气氛有点焦灼的不对劲,变成了全班都在等下文。
  秦暨看了我半晌,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重新把纸条举在眼前,然后翻了一个面——背面是他之前给我写的情书
  我拿他写给我的
  情书的背面写了封情书送了回去。
  秦暨了然,大步走了回来。
  “一年级的秦双小朋友,好玩吗?”
  他把那张纸拍到我桌子上,我拿下,塞回到盒子里。
  “好玩,某个傻子信了。”
  之后我俩又有了个外号,用情书互怼精神攻击不要命组合。
  但后来我其实给他写了很多封情书,纸上的,嘴上的,手上的,当然也有床上的。
  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说我今天要是不给他写出来一封情书就不让我睡觉。
  我哭笑不得,说我去另一张床上睡,他撒泼赖皮说只有一套被褥,不行。
  我就坐在他旁边,躺在他身边,有点挤,但我能靠近他的耳朵。
  我用最轻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情切切跟他说:“我们再也不会沉浸在这段酸甜的过去的时光里;”
  “那时爱情的光罩照在你,亲爱的,和我之间…”
  我没说完,他转头抱着我亲,把我的嘴堵上了。
  “不是你写的,我不听。”
  “都情诗了,比情书难了一个档次,放过我吧这回。”
  他咬咬牙,让开了位置,背对着我说早晚会听到我亲自写的情诗。
  我在他后背上乱划,边思索,边开口。
  “你是初升的太阳,自地平线诞生。”
  “清风散发着水仙的气息,清新、淡雅,带来希望与新生。”
  “我克制住追随你的欲望,你对我而言实在太过炙热。”
  “但在这个清晨,你离我是如此之贴近,温暖、和煦。”
  “我采了一朵路边的水仙花,再抬头时,一人自下坡走来…”
  “后面没想好以后再编。”
  他转过身来,跟我唇齿相依。
  情书风波就这么过去,反正我是不想再来一遍了,我每天都被秦暨拦在床前现编情书。
  因为是完全的同性,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亲近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也没人怀疑。就像两个女生一起手拉手上厕所也不会有人猜她们是同性恋。
  这倒是行了方便。
  就比如有人追我送我吃的,我不想收,刚要拒绝,秦暨看见了来一句:“他不爱吃,拿回去。”我就不用吭声了,默许。没人会怀疑这是他的占有欲,只当是他了解我。
  再比如,我把秦暨惹生气了,一天往他那里送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不下十个也不会有人怀疑是我讨好他,只当是哥哥宠弟弟去跑了个腿。
  他就算往我脸上亲一口都有人觉得是弟弟在犯贱恶心哥哥。
  我俩之前互递情书在他们眼里都是在给对方使用精神攻击。
  一月,那盆水仙花开了,雪白的花瓣包裹着鹅黄的副花冠,再往里,才是水仙真正的花蕊。
  屋里散发着水仙独有的清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不知道因为什么,每当闻到水仙花的芬芳,我总感觉安心,或许是因为秦暨吧,他的信息素也是水仙。
  有了一点,我就想要更多,想要秦暨跟我亲近。
  我喜欢趴到秦暨的后颈,找到他的腺体,用牙轻轻啃啃,缓解心中的渴望。
  秦暨或许在我的啃咬下放出过信息素,但屋内水仙的味道已经够浓郁了,我不清楚,只是有时候咬过了他的腺体却仍然觉得不够舒缓心中的如饥如渴。
  没有秦阙的烦扰,我们在学校过的特别的安逸。
  所以临到放假,反而不想走了。
  我们手拉手漫步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想再拖会儿时间。
  我莫名长得比秦暨高了,他现在比我矮了一点,我一扭头就能亲到他眼睛下方的脸颊。
  所以我就亲了。
  亲了他就不乐意,觉得我偷袭他。
  不乐意了就啃我脖子。
  啃我脖子我就疼。
  疼了我就哄他,怕他留下痕迹。
  他就给我舔舔。
  然后来一句不会留下的。
  给我听得想逃。
  我就看看黄昏的天,说回家了。
  放寒假第一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相安无事。
  第三天,相安无事。
  第四天,秦阙要打人被我拦下了,最后只打了我。
  秦暨被我锁在屋里了,急得在屋里又拍门又砸门。
  一开始我能听见,后来秦阙把我助听器拽下踩坏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秦阙这人是不是心理变态,在我屋外动手,让秦暨听得一清二楚,把我打得在地上站不起来之后夺走我手里的钥匙去给秦暨开了门。
  给我吓得,我以为他要打秦暨。
  秦暨也是被吓到了,见开门的是秦阙瑟缩了一下,然后探头找我。
  但是秦阙并没有动手,他只是看了一眼秦暨,然后让开了道,让秦暨跟我对视。
  秦暨看见我奄奄一息,
  越过秦阙跑着扑过来,想抱我,但怕把我抱疼了急得在旁边哭。
  我本想说不哭,但是我没带助听器,不知道会把音发成什么样子,只好又把嘴闭上,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
  他察觉到了异常,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在茶几底下找到了稀巴烂的助听器。
  他的手摸到那碎片的硬块儿后不可置信地颤抖。
  秦阙早上楼了,他给我抱进屋里,擦拭着我的伤口,消毒,上药。
  我给他打手语:“我希望我是个alpha。”
  “这样我就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我爹爸匹配度那么高,我要是个alpha说不定真的比秦阙强。
  他摇头:“不要。”
  “他不会留下你。”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算了,命已至此,再渴望也没用了。
  秦阙没有给我买新助听器的打算,还把我们零花钱都停了,也不让我们出门。
  世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家里只有秦暨一个人会打手语,我的交流对象只有他。
  我算是知道秦阙想干嘛了。
  他不知道我们会手语,他想折磨我,想把我丢在寂静的世界,与世隔绝,他想扭曲我的性格。
  如果他一直不给我买助听器,连上学都不给我买的话,可能就还要再加上一条:想把我变成结巴或者甚至哑巴。
  我跟秦暨说了这事,他又哭了。
  我服了,我当结巴,他哭什么。
  但是,我连他的哭声都听不到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不看我打手语,一直埋头在我怀里哭哭哭。
  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图依靠肌肉记忆发出音节:“不哭。”
  他真的不哭了,本来拽着我衣服一直在抽噎的身子停下了,抬头看我,打手语:“很清晰,不用带助听器也很清晰。”
  我笑笑,咋可能呢,安慰我呢吧。
  他急了,打手语的速度像结印。
  “真的,你信我,我从来没骗过你什么,你多说说,别随秦阙的意。”
  我给他打手语:“不可能会变成结巴,他就算一个寒假都不给我买助听器也不会,他当我十五年都白活了吗?”
  他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但我也听秦暨的,多说话。
  我爱上了看书,既然什么都听不见,干脆不追求听觉了。秦阙把零花钱断了后,我们每天过得跟一穷二白还欠点需要用挨打来还的躲债人似的,更别提买不买书了,但好在,家里有很多书。一天里,我能从中国现代读到西方古典,从科学探究读到神话传说,从叙事读到议论,从连载十几部的名着读到几十字的名家随笔。秦暨就坐在我旁边叼根棒棒糖打游戏,有时候凑过来把脑袋放到我肩膀上看看我在看什么。
  后来,他让我念我读的东西。
  我很排斥,我怕我会发出来什么含糊难以辨认的声音,很丢人。
  他不,他拍掉我手里的书,跨坐到我身上,给我吓一跳。
  然后他低下头,亲我。
  哄我。
  求我。
  好吧,为了让他从我身上下来,我答应了。
  他又靠回到我身上,听我念,遇到发音错误或者含糊不对的地方,他就给我指出来。
  大概持续了十几天吧,我靠肌肉记忆记住了四个声调怎么发,轻重缓急怎么变,“d”和“t”、“n”和“l”等等等等有什么区别。
  像海伦凯勒一样,但或许比她幸运一些。
  有一天晚上,本来趴在我肩头听我念书的他忽然转过头去,看着拉上的窗帘。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外面在放烟花。
  我才发现,已经快到春节了。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
  他把窗帘拉开,绚丽夺目的烟花就绽放在夜空这大荧幕上。
  秦暨问我要去看烟花吗,我说我们出不去。
  他没有沮丧,反而在床边朝我伸手要我拉上。
  他跑着带我上楼梯,去了三楼,本来兴奋的他忽然慢下了脚步,像怕打扰到什么东西。
  秦阙不在,他推开了秦阙的屋门,这里有一扇落地窗。
  全房只有这里有。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心理障碍,反正我看见这屋后身上隐隐作痛。
  这屋地板上的每一个地方我几乎都待过。
  不管是以怎样的形式,躺过,趴过,跪过,摔过,砸过。
  就在这里,被迫接受秦阙一次又一次的暴行。
  全房也只有这里才有秦阙家暴的痕迹。
  比如,消失的桌角,微微凹陷的地板,没有把手的抽屉。
  从开始家暴,凡是因为打人而损坏的家具秦阙都没有换过,他曾炫耀般地说看着就有一种自豪感。
  秦暨回头
  关切看我一眼,问我的意见,我说没事,走吧。
  他没开灯,烟火绽放的光彩映在屋内,一朵接一朵,一色连一色。
  落地窗前,他往我身边靠,凑得越来越近。
  他想亲我。
  我同意了。
  烟花是静音的,可是我的心跳却震耳欲聋。
  秦阙要是知道我跟秦暨在一起了会打死我吧。
  秦暨说,也会打死他的。
  我笑笑,没事的,秦暨,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除夕夜不远,几天之后阖家团圆的日子,秦阙带我们出去吃饭馆。
  当然,他不会这么破天荒地对我们好,他请他的商业伙伴们吃,顺便物色他们家的alpha,给秦暨订个婚,一成年就出嫁。
  秦暨不太乐意,对于那些alpha,他可以应付过去,真正让他不高兴的是秦阙仍然没有给我助听器便把我拉去酒席。
  或许想让我难堪吧,我想。
  或许想让我看秦暨是多么的受欢迎,想让我自卑。
  秦暨半步不离我,主动拉着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群人打招呼,我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秦暨为了我,干脆也不打了,拉着我的手直接绕过他们落座。
  那群alpha都挺帅的,但秦暨悄悄在我手上写下:没你帅,都丑。
  我笑笑揭过,看了秦阙的一秒暗沉的脸一眼,反在他手心写下:别惹他生气,别玩脱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alpha,看着十七八岁,过来给秦暨送礼。
  秦暨跟他说了什么,我抬头看了一眼,这人的脸也一秒暗沉了。
  我用手机打字问他说什么了,他只回了两个字:你猜。
  我后来才知道,他对那个alpha说的是:“抱歉,我不喜欢,但是你可以送给我哥,虽然我哥也不一定喜欢。”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了,但当时的我看又黑一个脸,立马拽了拽他的手,叫他收敛。
  他才把礼物收下:“我帮你问问我哥。”
  如果我能听见,怕是要气死。
  秦阙在跟大人们寒暄,没有注意到这边,我松了一口气。
  那个男生走了,秦暨也看了秦阙他们一眼。
  我问他:他们在聊什么。
  秦暨拿手机打字:聊你。
  我诧异,这不是给他物色男友女友吗,聊我干嘛。
  我回:聊什么。
  他打字打了好久,发出来一长串气泡:你是谁,哪里来,耳朵听不见,脾气古怪,性格怪异,是个oga,成绩不好,随便找个alpha嫁就行,不用为你物色,反正不好的词都用了,抹黑你,破地儿,真不想待。
  我顺顺他胳膊,让他别生气。
  他拿起手机补充道:有人问你跟我的关系好不好,秦阙没回。
  我打字:那你要回吗。
  他打字速度加快,怕来不及干什么:回,他想拿你衬托我。
  消息刚发过来,余光撇见他朝人群说了什么,我刚想制止,就看见人群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这是干什么?
  都看我干嘛。
  我赶忙低下头去,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慌乱地掏出手机,敲敲打打字都打不对,好半天才发出一句:你说什么了?
  他笑笑,手指动动:就说爹爸离婚,我哥把我带大的,亲得很,找对象都得问问他的意见。
  我想完了,这回彻底完了,秦阙肯定要生气了。
  秦阙和许顾瞻离婚的事一直是个秘密,没有公开,连圈内人都没几个知道的,他一直声称许顾瞻出国了,手机号换了,想完全退圈。
  而秦暨这话一出的潜台词就是:我爸是个骗子,骗人感情,还把你们这群知心合作伙伴骗了,敢把自家alpha送来就等着一起被我爸骗吧,许顾瞻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甚至连孩子都没带走,肯定是忍不了什么。
  还有最后那句“找对象要问问哥哥的意见”,把秦阙面子往哪搁,我虽然挂在秦阙名下,但我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我不值一提,而现在秦暨这么说话,难道昭示着秦家是一个外姓人能做主做到家主头上的了吗。
  我慌张抬头看秦阙一眼,他脸上已经有了怒气,但为了大局,很快就消散了,招呼大家吃饭。
  秦暨吃饭也不老实,净给我夹菜,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在场的人,怕他们用不友好的眼神看我。我用胳膊肘推推他,让他别夹了,好好吃饭。
  为了降低存在感,我吃的很慢,尽量不伸筷子去夹菜。
  但每次,秦暨看我盘空了就会给我补上,反而更招摇了。
  四周浓郁的alpha气息令人窒息,压抑,我拿起放在腿上的手机,假装在吃饭,悄悄给秦暨发去消息:在场就我们两个oga?
  他回的很简短:嗯。
  他抬头看了一
  眼,不知道看了什么又低下头去,我没管,把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他给我打字:要不咱俩走?
  我疑惑且不认同,他捅的篓子够大了:怎么走?安分点吧,别把秦阙惹急了。
  秦暨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却不是在给我发消息。
  他没再动过手机,只是偶尔给我夹菜,问我想吃什么时发来一条。
  在我眼里他没再说过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便把他给我夹菜这事忍了。
  但在我听不见的地方,秦暨把在场主动找话题套近乎的宾客都挑衅了个遍。
  将近九点,散场了,秦阙同他们客套告别,秦暨站在我旁边玩手机。
  我抬抬手示意告别,用胳膊肘碰了碰秦暨,让他礼貌一点,说声再见。
  但他只是疑惑地抬头看一眼,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捅他,又低下头去给我发消息,我腰间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看见刚刚吃饭时秦阙旁边那个人了没,没带自家的alpha来,别人都穿西服他穿衬衫那个。”
  “我看他很眼熟,听别人同他搭话才想起来,他是秦阙的知己韩诚阙。”
  “他好像还追过我爹,现在都未婚,我爹当时要是跟他走了是不是就不会被家暴了。”
  电梯里,我掏出手机,他给我发的消息纷至沓来。
  “那你也不会出生了。”
  “烂命一条,活着可以死了也行。”
  “不许这么说话。”
  “本来就是。”
  我不知道回他些什么好。
  “我错了,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哥对我这么好,我可舍不得死。”
  我无语,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韩诚阙追过爹的。”
  “捕风捉影,网上有。”
  我把手机收起来,没有确凿证据的都有可能是谣言。
  坐上回家的车,我担心秦阙会发火动手,但没有,或许是他良心发现变大度吧,一直到我们上床睡觉都没生气。
  秦暨缠着要我亲,亲一下不够,他让我亲个遍。
  我觉得他胡闹,随便找了几个地方亲就转头睡觉了,好在他没继续缠着我了。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已经习惯六点起的我摸索着想找到秦暨的身躯抱会儿依恋一会儿,却发现身旁是凉的。
  我讶然,醒了,天仍然暗沉着。
  秦暨绝对不可能起这么早,除了跟我在一起的那天早上,剩下的日子里他巴不得晚起一会儿,多睡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心没由来的慌,急不可耐地想见他,好像只有见他才能好。
  给他发去了消息,嗡嗡声自他的枕头下传来。
  他连手机都没拿,他去哪了。
  我去厕所找了,四层厕所都找了,厨房也找了,我甚至在知道他不能出门的情况下去大门口看了看鞋子,可秦暨的运动鞋摆在那,他根本没出家门。
  可是哪里都没有。
  行至三层,我也像他上次那样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害怕打扰到什么。
  路过秦阙门口,门缝有光,我以为是秦阙起床了,加快脚步想三两步下楼避一避。
  回屋,我拿出秦暨的手机。
  百无聊赖又找不到他,秦阙还醒了,我只好先躲在屋里。
  也不知道秦暨这人,什么时候把壁纸换成我了,亮屏的那一刻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那既然如此,密码会不会也是我的生日。
  这不道德,但是我就是想试试,我好奇,毕竟也不一定就是。
  然后,锁开了。
  我又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的道德跟私心在打架,一个让我不要看,关上,一个要我看看秦暨平常都干嘛。
  纠结许久,我决定就看看微信里他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我是置顶。
  给我的备注是:天下最棒花匠。
  可能在说我保护了他这朵水仙花吧。
  我本想点开我与他的聊天记录看看,但抬起手指后,先看到的是在我下方的一位普通联系人。
  备注很简单:秦阙。
  除我以外,他最后联系的人是秦阙,晚上八点多。
  再看到秦阙名字下方,是他给秦阙发出去的话。
  “爸,别找我哥麻烦。”
  我本来安定下来的心越来越慌,脑海中一闪而过门口的鞋,秦阙留下了个拖鞋,他不在家。
  一个可怖的念头涌上:在秦阙屋里的不是秦阙,是秦暨。
  我扔下手机,跌跌撞撞上楼,边跑边祈祷没锁门。
  最终,在我咣当一声打开门后,我看见了在地板上闭着双眸的秦暨。
  他身上那么多伤,仅用睡衣寥寥遮住。
  是啊,秦阙怎么可能好脾气,秦暨那么惹他,在酒席把秦家面子都丢完了,他怎么能忍得下去。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待了多
  久。
  或许秦阙把他打完之后就把他扔在这屋,或许更糟糕,他打了秦暨一晚上。
  我呼吸都快停了,我保护得那么好的弟弟,被秦阙打成这样。
  他头发凌乱,胳膊上有掐痕未去,还有他怕疼而自己咬的见血的牙印,短裤下两个膝盖都破了,左大腿侧面青了一大块,右腿小腿肚破了一长道,已经有些结痂,上身被衣服挡住,还不知道有多少伤。
  我想扑过去抱起他带他下楼去找沈善诚,他却先睁开了眼,看清是我后,迷瞪着,不知出没出声,在我眼前用嘴型比划了个“别哭”,他是无力抬起手臂给我打手语了。
  我哭了吗,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我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要抱他下楼,他摇头,我问他疼,他点头,我说那让沈善诚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沈善诚说,他胳膊脱臼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
  秦阙仗着没人拦而我又听不见胡作非为。
  昨天晚上他会不会疼得撕心裂肺地喊,但那时我却已经睡着了。
  秦阙,我恨你。
  我曾经说如果我是个alpha的话我想保护秦暨一起逃。可那刻我却想如果我是个alpha的话最想干的事是把秦阙送进监狱。
  胳膊接上后,秦暨一直看着我,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跟他说我没保护好他。
  他摇摇头,因疼痛打不了手语。
  我猛然一惊,难道秦阙知道了他会打手语才把他胳膊弄脱臼。
  秦暨听我这么讲,没说对也没说错,只是把眼睛低下去,用嘴型说了三个字:不清楚。
  那天过后,秦阙好几天没回家,再回来时,拿了个oga信息素阻隔器。
  给秦暨的。
  意图明显,秦暨根本不被允许不出门却被要求带阻隔器,就像在说:不是不找对象吗,那腺体最好也别在外晃悠。
  他很生气,进屋都是摔门,打手语跟我说上面有计时器,秦阙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摘过又什么时候带上。
  我说没事,但难免失落,因为自那盆水仙花开后,我在水仙日日夜夜的熏陶下,越来越喜欢他的信息素,现在更是失便难耐。
  但是无妨,毕竟洗澡的时候总得摘了,万一坏了,那洗澡的时间长点又怎么了,爱卫生,既如此,秦阙就管不了了。
  他长了小肚子,为生殖腔保暖,等生殖腔发育成熟,他就是一名真正的oga了,随时为生育做准备,发热期也会到来。
  我低头一看,我还没有长,真奇怪,我明明比他年纪还大些的。
  他说没事,反正都要长,晚长点还好呢,发热期来得晚。
  我慢慢靠近他,切入正题。
  浴室雾气蒙蒙,温热潮湿,我们交换了一个粘腻的吻,难舍难分。
  我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精准找到了他的腺体。
  他把信息素放了出来,像染着朝露的水仙,比往常更添了几分清新。
  温度高,信息素散播得速度很快,屋子里霎时就充满了他的气息。
  入目是他的身影,鼻下是他的清香,怀里还拥着他的身躯,他的一切都包裹着我,像他完全的属于我,像我完全地占有了他。
  明明我应该满足,但我却想得寸进尺,他的信息素令我垂涎欲滴,为了缓解心中的欲望,我轻车熟路地用牙咬上了他的腺体。
  我不敢咬狠,我听不见他的反应,怕咬狠了又因接收他的反应慢而伤到他。
  他没什么剧烈的波动,手扶上我的后背,把脖子偏了偏,腺体露出得更多。
  他在我后背上写字:你像个alpha。
  我不持反对意见,我确实喜欢伴侣的信息素。
  得不到就会癫狂。
  得到了就会得陇望蜀。
  我确实贪不知足。
  良久,他将信息素收回,亲热够了,我也从他身上下来,两个人都黏腻腻的,我们冲了一个澡。
  秦暨回屋时脸上还挂着水滴,像一棵出水芙蓉,他看着我,我就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大帅哥跟我在一起了。
  我真幸运。
  但他以后要联姻的,可惜。
  如果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他这么好,善良体贴,会教我说话,会维护我,会保护我。
  没事,最起码,他现在是我的。
  彻头彻尾都是我的。
  临近开学,我天天等着秦阙给我助听器,如果他不给,那就是罪加一等。
  果不其然,开学前的倒数第二天,秦阙回来时带了个助听器。
  他坐在沙发上,朝我招手。
  明明是他坐在沙发上,我站着,但他却气势凌人,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伸手,两个黑色的助听器就安静地在他手心躺着。
  他冲我挑眉,想看到我欣喜若狂对他献好,想看我因为不适
  应正常世界的声音而口齿不清。
  前者,我自可如他的愿,笑笑了然。
  至于后者…
  我将助听器拿来揣在口袋里,看着他傲慢的脸,轻轻地,朗朗开口道:“谢谢爸。”
  我转身就走,上楼,转头前看见他诧异不可置信的表情,刚刚的优胜者模样一扫而空。
  我打开卧室门,望着秦暨补作业的背影把助听器带上。
  我想要我第一个听见的声音就是他。
  “既旦同学。”
  “写得完吗,要不我帮你。”
  他转头,想给我打手语,却看到我耳边的助听器。
  “他给你了?”
  “嗯。”
  我抬步到他座位旁边坐下,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我肉眼可见的高兴。
  “多跟我说说话,想你。”
  他轻轻吐气一笑,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好啊。”
  然后当天晚上我被他扯了一晚上闲话。
  初三下,本来应该忙碌,但在这里的孩子家里非富即贵,我们家更是吃老底能把曾孙都喂饱。
  所以,我爱上课睡觉。
  晚上再让秦暨讲给我听。
  不知道别的人是怎么样的,反正对我而言,台上老师讲一节课的东西我听40分钟都不一定能听懂,但秦暨晚上用十分钟跟我剖析原理,我花十五分钟就能熟练运用。
  每天晚上,洗漱,上床,他亲亲我,我啃啃他腺体,结束一天。
  一天午自习,班里全都卧倒午休,只有我旁边这个人还挺着背,看着黑板上上一节课的板书。
  我也趴下,脸朝着他,看他认真学习的样子。
  高鼻梁,尖下巴,大眼睛,薄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好眼熟。
  午后的阳光最为毒辣,但此时它悠然自得又转一个度,从秦暨身后照来。
  光线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躲避太阳的照射,昏昏欲睡。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想让他理理我。
  在手上有触觉传来时,我陡然清醒。
  手还放在秦暨脸上。
  我了然。
  原来在我梦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我环顾了一圈四周,见真的没人抬起头来,飞快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低下头去,脸一热,就把自己埋进臂弯里。
  秦暨终于反应过来,摸摸我的头,扯张纸条写了些什么,递到我面前。
  我抬起眼睛,把纸条拿来:怎么睡觉时总爱摸别人脸。
  我提笔,胡乱写下几个字:你帅,我喜欢。
  他拿过,一笑,又添几个字:帅的都摸?
  他调侃我,我虽来气,但不想逗他,认真写答:只摸你。
  他的反应却更激烈,脸一红,咳嗽一声,叫我低头睡觉。
  还挺不经逗。
  我玩心起了一下午,在他旁边以各种方式说情话,看他含羞的样子,感觉好玩,以后多玩。
  但没等我嘚瑟多久,当天晚上我就发烧了。
  睡着了烧的,只能听见秦暨一直叫我的名字。
  一边叫一边给我量体温,手扶上我的额头,摇晃我的肩膀。
  我听见了,但我醒不过来,无法自主思考,也无法回应他。
  慢慢的,他的声音也小了,我也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我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把我背起,放到了另一张床上,很多人在我旁边说话,嘈杂。
  时空混沌,我只觉得头疼,特别想要秦暨。
  想听他说话,想让他碰我,想闻他的信息素。
  昏睡之人无法思考,当时的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想秦暨。
  他们好像推着我去了哪,对我干了什么。
  等到一切都归于沉寂,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我是被人亲醒的。
  入目是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以及一个头发顶。
  四周弥漫着消毒酒精味,好像还有似有似无的水仙香气。
  再低头,一个人在亲我的下巴。
  秦暨。
  此床位的帷幔已被拉上,蓝色的布料飘荡,一男一女声音自外传来。
  “二次分化。”
  这是护士。
  “什么意思。”
  这是秦阙。
  “患者二次分化,从oga分化成了alpha,这样的病例很罕见。”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秦暨抬起头,看我醒了,一笑。
  “…要多久才能醒。”
  “快的一天,慢的一周,视双亲匹配度而定,匹配度越高生下的alpha就越强,醒得就越早。”
  秦暨缓慢往上凑,亲上了我的嘴。
  真的够大胆,秦阙
  就在外面,一层布料之隔而已。
  他给我打手语:你变成alpha了。
  我一惊。
  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成真了?
  那我,是不是就有能力对抗秦阙了。
  但是,秦暨还会喜欢我吗。
  他之前说跟我谈就是想试试谈恋爱是什么感觉,而且都是两个oga干不了什么才谈的。
  我现在变成了alpha,他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虽然我们除了上床什么都干了。
  但我是alpha了。
  我有驾驭他的能力。
  他会害怕我吗。
  会离开我吗。
  我想问他,但我又说不出口,怕得出我不喜欢的答案。
  我只能一直看着他,从头发到眼睛,再到嘴。
  害怕他离开我,想把他记在心里。
  他可能看出了什么,抬手,打手语:我以为我亲你能给你答案呢。
  我一愣。
  他接着: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亲你。
  喜欢的是你,无论性别。
  我急切地看他,想问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他终于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秦双,我是你的oga。
  永远都属于你。
  我激动,对着他的嘴又咬又啃。
  我的改变,只是让我们的恋情更加名正言顺。
  或者还要加上一个:保护双方的资本。
  这是魔法吗。
  秦暨,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改变这一切。
  他也开心,双手撑在枕头上,跟我拥吻。
  帷幔被拉开一点,一个护士拿着检测仪器探头进来,看见我们,神情呆滞。
  我瞥到她的身影,又转回眸子,按住秦暨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或许还有,
  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恋情。
  秦暨是我秦双的oga。
  我的。
  我是秦双,今天是我亡妻的头七。颓废数日,整理遗物,偶然发现此信纸,将思绪拉回数年前中考后的暑假。
  秦阙锒铛入狱,在秦暨的百般商讨后,以他之笔,写我之事,盛夏之下,着以此篇。
  兴趣使然,写着作乐,文笔之间,略显稚嫩,剧情与真相甚至有些错漏,就连我原以为的性情之变,原来在此时已有苗头。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今昔之感,哀思如潮。魂牵梦萦,黯然销魂。摧心剖肝,涕泗纵横。
  以此信纸所写,为我书前之序。
  我将以第三人称续写,悼念秦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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