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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秦双。
  爹短命,我没满一岁就车祸死了,两个爹都是,我却在车祸中幸存下来。
  一切都神奇得像针对他们两个人的阴谋。
  半年前,我刚出生,没睁眼,我还分不出来谁是谁就听见他们商量,站在我右边的让我管他叫爹,另一人叫爸,站在我左边的问为什么,右边的回因为他是oga,对面是alpha,要分开。
  刚出生的小孩,哪听得懂,长大了一点再回忆时才明白,我爹爸让我管oga那位叫爹,alpha那位叫爸,以此区分我叫的是谁。
  可惜,我还没学会说话,他俩就走了。
  我爸临走前,把我托付给他的合作伙伴,秦阙。
  顺带的还有赵家的产业,通通给了他。
  秦阙长得不丑,原谅我不喜欢他,实在夸不出来,在此借用网友曾说:如果看《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书不带入秦阙这张脸,真的就是可惜。
  秦阙给我改名,把赵双,改成了秦双。
  秦阙是个alpha,一心扑在事业上,还收了赵家的产业,忙得世界到处飞,很少管我。
  他在市中心有房,离他公司近,但他却把我养到偏近郊区的那套小别墅里,让他男朋友照顾我。
  他男朋友叫许顾瞻,娱乐圈一流小花,也常年不在家,但总比见头不见尾的秦阙好。
  我这么说可能带了点感情色彩,但依现在的我来看,我不带都不行。
  几经转手,他们给我请了一个保姆,李妈,叫李念雪。这人是我爹的亲戚,名字还是我祖母起的,不得不说,我祖母的审美有点土。
  许顾瞻就不乐意了,我爹爸生前跟他们关系最好了,他觉得秦阙把孩子丢给保姆对不起人。
  他就把能推的工作推了,推不了就快去快回。
  许顾瞻很喜欢小孩,他常抱着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给我唱儿歌。
  他这辈子不会有孩子。
  他是星二代,吃家里老底能把下一代也喂饱,不会因为是娱乐圈人就不敢有恋情。真正让他有不了孩子的原因,是他是被包养的。
  秦阙包养他七八年了,虽然没给他下过任何标记,但操可没少操。
  这样的oga流经市场基本不会有人要,除非遇见魔法,遇见真爱。
  商业大佬秦阙年近三十未婚,网上就传就猜,说什么都有,有说他喜欢我爸,但碍于都是alpha没法在一起,有说他早年死了个白月光,封心锁爱,更有甚者有说他其实隐婚了,孩子都读大学了。
  扯,实在扯,他孩子要是上大学了,那他五六岁就把别人搞怀了。
  秦阙可没少带许顾瞻去酒局聚会,圈内人都知道,许顾瞻是秦阙养的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我不知道秦阙有没有除了许顾瞻在外面乱搞过,我只知道许顾瞻应该挺爱秦阙的。
  许顾瞻量我听不懂,也记不住,把我当倾诉对象,尽跟我讲他跟我爹的故事。他说他是跟我爹怀孕的时候认识的,那是我爹怀上我的第二天,他跟秦阙去我爸公司露面,十分巧合的是我爸放心不下我爹一个人在家,便把我爹拉来了公司。两个oga相见很有话题,他摸了摸尚还平坦的小腹,说这是我爹跟他的第一次见面,亦是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他很羡慕我爹能遇到真爱,能有个孩子,因为我爹跟我爸差距实在太大了,一个布衣,一个高层人。他是高层社会的人,他喜欢的也是高层社会的人,却不如我爹爸恩爱。
  许顾瞻爱秦阙,秦阙觉得拿他当情人有面儿,想装逼,便说可以在一起,但是包养关系。
  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比许顾瞻恋爱脑的人了。
  但他很惨,很惨很惨。
  许顾瞻把我当亲生儿子看,我一哭我一闹他就拿我没办法,手忙脚乱不知道干什么,然后我就学会了忍,把声音放小点,不让他着急。
  他每天晚上跟我睡同一个屋子里,我夜里饿了,蹭着,找妈妈喝奶,找不到就哭。
  许顾瞻被我吵醒了,揉揉眼睛去冲奶粉,回来时眼角还闪着泪花,问我是不是想妈妈了,真的奇怪,死掉双亲的是我,他哭什么。
  在秦阙家呆了两个月,吃吃喝喝玩玩听许顾瞻说话,还算乐呵。
  秦阙回来了,两个月终于回来了一次,回来就开始生闷气,给别人甩脸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就不喜欢他,离他远远地,许顾瞻看出来了,把我抱到二楼的婴儿房里躺着,然后出去了。
  他有话要跟秦阙说,要安慰秦阙,问问秦阙怎么了。
  秦阙就在楼下大喊什么灾星,凶星,祸星,声音都传到二楼了。
  要不是婴儿不会骂人,当时我说不定还得在心里骂他一句神经病。
  那天许顾瞻没陪我睡觉,我饿了一宿。
  当然,我也后来才知道的。
  那天是许顾瞻的发热期。
  许顾瞻难受得求秦阙给他一个永久标记,秦阙正
  为刚收来的赵家产业棘手而烦心,瞅见这人软绵绵一个,都快烂成水了,为何不拿他撒气呢?发热期的他又不知道疼。下个永久标记又如何?包养关系,说扔就可以扔。
  可秦阙万万没想到,许顾瞻怀孕了。
  标记成结,生殖腔一开,秦阙又没跟他做过匹配度,当然不会想到一发就中。
  哦,等等,我爹爸也是一发就中。
  这运气应该拿去买彩票,而不是生孩子。
  生下来还遭罪。
  我说认真的。
  如果不是我护着,秦暨早被秦阙打死了。
  许顾瞻肚子里那个,就是秦暨。
  秦阙更生气了,但他又不能放在明面上,被迫跟许顾瞻领证,天天明里暗里骂我祸星。许顾瞻可高兴地不得了,吧唧吧唧往我脸上来两口,说我是福星。
  就在这福祸双依的生活下,秦暨出生了。
  秦暨比我小一岁,我俩连上幼儿园的门槛都没摸到,许顾瞻就开始盘算我俩上学的问题。
  一会儿说我学习会比秦暨好,因为我很懂事,发现他手忙脚乱之后哭得声小。一会儿担心万一我们相差太远怎么办,然后又安慰自己,没事大不了星三代。
  好景没多久,一年后,我刚刚会说话,竞争对手抢生意,搞舆论,秦阙被人诟病管不住裤子,多年没给情人一个位分,还是有了孩子才领的证。
  秦阙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跟许顾瞻。
  我心里骂他有病去治,按他这个怪法,要怪也得怪秦暨,关我屁事。
  秦阙嚷嚷着要把我送走,送个屁走,我都挂他名下了。
  许顾瞻也明这理,就跟秦阙解释。
  秦阙一听,来气了,心想: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敢拦我。
  框框就是一顿打,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伤害。
  秦阙打完甩甩袖子就走了,许顾瞻就哭,负心郎啊负心汉,哭完给自己上药,上完药教我学说话。
  秦阙不敢打许顾瞻明面上,许顾瞻可是公众人物,要在镜头前露面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身败名裂。
  许顾瞻手臂破了好几块,冬天,他能拿长袖盖上,但他抱我的时候我还是看见了。
  那伤口,一片一片的,掐的,打的,拧的。破不了,出不了血,但毛细血管破了,全是红点子。
  给我吓的,哇一声就哭了。
  许顾瞻看我哭,他也哭。
  这回我就得骂骂我自己了,挨打的是他,我哭什么。
  我一听他哭,我就不敢哭了,我怕他又手忙脚乱。
  我抽噎着,用他前几天刚刚教我的字:“爹…爹、爹爹…不、不…不…不…”
  “哭”这个字不会说,他教我的字都是积极乐观阳光向上的,我就一直重复“不不不”。
  他破涕为笑,教我“哭”这个字怎么说。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未来三年,秦阙一有不高兴就要打我和许顾瞻。
  许顾瞻护着我,拳头最后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许顾瞻一被打就抱着我哭。
  他一哭我就说:“爹爹不哭。”
  我一说话秦暨就好奇。
  好奇就往这边凑。
  凑过来许顾瞻就抱着我俩一起哭。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我感觉许顾瞻的眼泪掉得能独立成一个大洋。
  长大一点了,懂点事了,了解家里是什么情况了,我就很纳闷,许顾瞻为什么不曝光秦阙呢?
  我问许顾瞻,许顾瞻看我很久,说他会的,然后下了一个我和秦暨都不知道的决定。
  他跑了。
  他没有曝光秦阙,退圈都是让经纪人宣布的,连最后一面都没露,老宅卖了,干的最后一件跟我们有关的事是跟秦阙离婚。他毫无顾忌地做这些事,像临死的人抛弃一切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他把自己隐埋在世界中,一夜之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网友炸了,不知真情就开始说秦阙是不是要让他无忧无虑地当家庭主妇了,真好磕。
  看得老子想把互联网从这个世界消除。
  许顾瞻没有带走秦暨,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还活着没有。
  毕竟他干的事有点疯,不顾一切,不在意公司的违约金,不在意网友的评论,不在意老宅的精神价值,也不在意我俩的死活,就算不在意我,也得在意在意秦暨,那可是他亲儿子。
  但他没有,他从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拿就消失在人海。
  如果他还活着,我希望他或许在哪个乡下架着躺椅,悠哉悠哉地看着蓝天,想明白爱情,过得踏实自然。
  可是,那我俩呢。
  秦阙把我们接去市中心住,然后把我俩扔给李妈。
  他每天都能回家,也就是说,他每天都有可能打我们一顿。
  我只能和秦暨抱团取暖,寻求慰籍。
  相依为命。
  看到这你
  可能会觉得我挺能编,我怎么能把婴幼儿时期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其实我有病,你还真别不信。
  准确点说,是你们有病。
  我没有幼儿期健忘症,我从娘胎就开始记事了,把幼儿时期所有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一件不落,也被迫把秦阙的暴行强行刻在心里。
  许顾瞻走后的第一年秦阙不敢动我俩,怕我俩随便打打就死了。
  秦暨少了一个爹,李妈虽然带着我俩,但她是个保姆,而且刚刚接手,没有什么感情。
  秦暨就认我,跟我亲近得不得了,每天屁颠屁颠跑在我后面,我干什么他干什么,我说什么他同意什么,像个小舔狗。
  很可爱。
  秦暨很乖的,他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很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一点怨言都没有。每次我一有生气的意向,他就凑过来道歉哄我,我只能原谅他,跟他讲道理。当时幼儿园的小伙伴看我弟弟这么听话,都让我占占我弟弟的便宜,当奴隶使唤多好,我不赞同,许顾瞻可没少帮我,我不能这么对他的儿子。
  第二年,我六岁了,秦阙觉得我能挨打了,那拳头可只剩我一个人挨了。
  一个人哪有两个人打的过瘾。
  秦阙想打秦暨。
  他是个疯子,不顾秦暨才五岁,不顾我俩房门口旁边就是楼梯,越过我就去抓秦暨。
  我可不是秦阙这忘恩负义之辈,许顾瞻对我的好我还是记得的。
  我忍着害怕就去护,秦阙给我甩到一边,我一个没站稳,从楼梯上摔着滚下去。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乐意说。
  三天之后我带上了助听器。
  没至于聋,弱听。
  出院回家,秦暨一直看着我,问我耳朵旁边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我给他解释我怎么了,话刚说一半,他哭了。
  我就抱着他哄,这一家子,我哄完大的哄小的,大的还跑了,小的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办。
  或许我就欠秦家的吧。
  我就想起我那两个短命的爹,他俩要是在,我过得肯定比现在好。
  一想到这,我就想哭,如果我爹在,他会护着我哄着我,如果我爸在,他会去找欺负我的人算账。
  或者,如果许顾瞻在,哪怕秦阙打的是我,他说不定还能给我点安全感。
  现在,我们两个可是赤手空拳面对一个怪兽。
  我想哭,但我忍着,我不能让秦暨觉得没有安全感。
  秦暨哭,哭完了在我怀里抽噎着说想爹爹,说完哭得更凶。
  别想你爹爹了,你爹爹要是在,说不定落得个跟我一样的下场。
  他哭得像决堤,撕心裂肺,说话说不利落,呜咽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会儿爹一会儿哥。
  我说,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
  他哭声极具传染力,虽然我半开玩笑这么说,但一想到我可能会被秦阙打到死我就害怕,胆战,更担心他的下场。
  我爹要是还在,我爸要是还在。
  他想许顾瞻,我又何尝不想我的家人。
  想着想着,本来张嘴想安慰他,但一张嘴,就忍不住颤抖要哭。
  我又把嘴闭上了,默默流下了眼泪。
  忘记抬手抹去,泪滴掉在他发顶,他意识到不对,抬头看我。
  我没注意到他,一心想着我早死的爹,他的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了我的脸,擦我的泪水。
  他已经不哭了,但是一直抽噎,断断续续地跟我说:“哥…哥,不、不哭了。”
  我带上了助听器,秦阙收敛了,估计害怕我爹爸夜里找他,害怕真给我打死了。
  他面对外人的询问,都说我是在那场车祸里受的后遗症,我就一言不发,看着他编。
  又一年后,我上小学,秦暨上大班。
  秦阙要打人时我就抱着他躲,把他锁进屋里,一个人面对那个叫嚣着的怪兽。
  我俩自学了手语,本来是为了我方便,后来发现不便出声说话时也可以用手语传达信息。
  小学放学比幼儿园晚,但我天天在学校心心念念想着回家跟秦暨玩什么。
  秦暨却没有好好在家里待着,不如说,是秦阙没有好好待着。
  秦暨身上全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看得我这个心疼。
  他还不告诉我,美其名曰说不想让我担心,他明明走路都一瘸一拐了。
  秦阙怎么下得去手,秦暨他这么乖,这么听话,从来不惹人生气让人着急,他这么可爱,这么灵动,会逗我开心安慰我,秦阙凭什么这么对他。
  大晚上,秦阙睡了,我背着秦暨,偷偷溜出去,去找大夫。
  他趴在我背上看星星,靠在我肩头跟我说话。
  我怕他情绪低落,跟他讲故事,讲一个我从娘胎里听到的故事。
  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挂念的亲人朋友活下去,为他们的经历高兴,开
  心,难过,悲伤。
  他问我那白天呢,白天星星可不会出来,我笑笑,强颜欢笑,告诉他,只要他想,那就在。
  我又没自己给自己看过病,我不会挂号,护士以为我们是来捣乱的,要把我们轰走。
  秦暨急了,说不是,还撸袖子,给护士姐姐看伤,说是爸爸打的。
  护士一听一看,这妥妥的家暴男,就问我们姓名,住哪,爸爸是谁叫什么。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曝光秦阙,这么简单。
  可是许顾瞻为什么不做呢。
  他怕吗,他怕什么,他连拦秦阙打我都敢,他都不怕这样会激怒秦阙,又为什么怕曝光他呢?
  除非,这事后果很严重。
  严重到无法承担。
  我虽然小,但我又不是没听说过保释,我又不是不知道秦家把赵家也收来了,家大业大,呼风唤雨,想把许顾瞻毁了何其容易。
  这是对许顾瞻,如果是我们。
  不说秦暨,只说我,我可不是他亲生的,更何况亲生的他都下得去手。
  我也学许顾瞻跑了,一溜烟跑出了医院。
  可是许顾瞻跑得走,我们跑不走。
  秦暨问我干嘛,我一边跑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我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去的,东拐西绕担心摄像头拍到我们跑进了哪栋屋子而发现秦阙的暴行。
  秦暨也生了好大的气,以为我要跟秦阙为伍。
  我想算了,怎么解释呢,还是不要让他跟我一样心里装这么多顾虑的好,误会就误会吧。
  我求秦阙,要打打我别打秦暨,他还小,他会受伤的。
  秦阙有个私人医生,好像还是我爸给他的,叫沈善诚,秦阙把他叫来给秦暨看病。
  我本想扶着秦暨去,但他啪的一声甩开我的手,还狠狠瞪我一眼,搓挪着步子过去。
  我们的关系僵持了一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好在,秦阙算个守信的,没再动过他,专挑我打。
  他经常会找个理由把秦暨差走,比如帮爸爸买个酱油,帮爸爸倒个垃圾。
  他差使一个幼儿园小孩,却没任何人发现端倪。
  秦暨走后,秦阙会把我摁在他的屋里一顿打。
  一开始是疼的,疼的想跑想逃想还手想哭。
  后来想到秦暨就忘了,忘了秦阙在打我,没有痛觉,只有拳头一下下落下时的触觉。
  让我甚至在怀疑秦阙是不是改邪归正了不打我了。
  但当我把思绪收回来,痛觉又像潮水般涌来。
  有时候我也在想,想学许顾瞻,一走了之,就算走不了,我还能死。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我不在了,秦暨可就遭殃了。
  说我是为秦暨而活都不夸张。
  我不穿短袖,要把伤口都遮起来,就连换衣服也去厕所,不让秦暨看到我满身的伤痕。
  秦暨没想到我主动疏远他,一不做二不休,学我,他换衣服也去厕所。
  我才发现,他是跟我长大的,哪哪都像我。
  我管alpha叫爸,oga叫爹,他就跟着叫。我从楼梯上摔下去过,下楼梯必须要把着扶手才敢下,否则就会腿软,他也要把着扶手才下楼梯,不然就要我拉着。我习惯把头发留长一点,挡住我的助听器,他也喜欢把头发留长一点,因为他每次从理发店出来都苦瓜脸,留长一点可以减少去理发店的次数。
  唯独他身上白白净净,而我伤痕累累。
  我们是上下双人床,现在我睡上铺,他睡下铺,下铺床大,但以前我们都是在下铺抱着对方睡的。
  在同学眼里我可能是个怪人,耳朵旁边带个奇怪的黑东西。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我都穿长袖,三十度逼近四十度的高温下我仍然穿着长袖。
  热得我满头大汗我也不敢把衣服换成短袖,每天只能靠着头顶上摇摇欲坠的电风扇续命。
  我上三年级之后,秦暨跟我的关系的关系缓和了,最起码不是敌对。
  秦暨有一次收拾东西,扔了一大袋垃圾,我在里面看到了他的语文作文本。别人家小孩都写“下着大雨的夜晚妈妈背着高烧的我去医院”,他不写,他本来也写不了,他没有妈妈,于是他写“星河灿烂的夜晚哥哥背着腿瘸的我去医院”。当然,得分不是很高,剧情太俗套了。
  我提不上来感动,他没给我写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秦暨成绩比我好,年年期中期末考三百,许顾瞻可能猜错了。
  他提出要分房睡,我说不上来同意也说不上来不同意,总之没有想法,便搬去了三楼,挨着秦阙的屋子。
  秦阙想来就能来。
  我不爱吃饭,会胃疼,总是等秦暨吃完了我再去随便扒拉两口。所以在不经意间,秦暨已经比我高了几厘米。
  我不觉得难过气馁,反而我很有成就感。
  我没有什么跟他说话的机会,但只是看着他幸福快乐我就很满足了。
  秦暨被我保护得干干净净,秦阙没动过他,他自然性格比我自信,脖子总是抬的高高的,他还天生帅气,把他放在一群小屁孩里一眼就能看见。
  我不敢说都归功于我,但是如果那些拳头也落在他身上,他不会像今天这样完美无瑕。
  这么瞒下去也没什么,许顾瞻也没少为我挨打,我保护他的孩子,就当是报恩了,不需要什么回报。
  直到我六年级时学校全校组织体检,要抽静脉血。
  我趁着老师不注意,挪到了班级队伍最后面,静脉血要撸袖子,我的伤口我的疤,不能出现于光下。
  隔着遥遥的队伍,我遥望了一眼五年级队伍,看见了秦暨也趁老师不注意溜到了队尾。
  他又不被打,又没有疤,为什么要躲。
  直到我们并排坐到大夫面前,我才发现,这次我可能可以瞒过老师同学,却瞒不过他了。
  我坐在凳子上迟迟没有伸手,另一边秦暨都捆上橡胶条了。
  大夫又敲了两下桌子,叫我伸手,秦暨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一眼,又撇过头去。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臂,没有淤青和伤口,但有一些疤。
  大夫要急了,我才扭头,缓慢犹豫地把手递过去。
  大夫撸我袖子,疼,她碰到淤青了,我面容扭曲了一下,假装没事又恢复到正常。
  我那条胳膊上,各种颜色交横杂错,红的,紫的,蓝的。有红痕,有淤青,有红肿。
  我祈求大夫一句话都不要说扎完就走,但她偏不,震惊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结巴地说我前几天回老家打架,跟一群人打架,打输了。
  秦暨的视线像两道激光,灼烧着我的皮肤。
  他看见了,他知道了。
  六年级放学是最晚的,我到家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以为他又被差遣去干什么了,抬脚往秦阙屋里走。
  走到我屋门前,我屋门突然被拉开,一股强有劲的力把我拽进了屋里。
  门被关上,我被抵在门后,秦暨按住我,跟我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愤怒,质问,疑惑。
  我想躲,想找借口瞎说些什么,他不给我张嘴说话的功夫,撩开了我的上衣。
  冷风裹挟了我的腰腹,他不可置信地一点点,一点点往上撩。
  越往上伤口越多,因为有段日子秦阙就爱冲着我胃口打,看我被打到干呕。
  再往上,再往上就不礼貌了。
  他把我衣服放下来,撸我的袖子。
  胳膊上更是,一言难尽,就如同白天看见的那样。
  我让他放开我,他偏不,压着我的肩膀皱着眉质问我。
  “他打你?”
  “没有…你误会了。”
  “你骗我,你现在被我戳穿了还要骗我。”
  他怕是猜到一二了,就算没猜到,也不能让他乱想,万一做出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跟他解释,从头解释,从许顾瞻开始解释。
  他难以相信地摇头,问我为什么挨打了不告诉他。
  我奇怪,我们不是闹掰了吗。
  “我跟你分房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是吗?”
  我没说话。
  “你回答我!”
  秦暨急了,要哭。
  莫名其妙,挨打的人是我,他哭什么。
  “我们不是闹掰了吗?”
  “你看不出来我在赌气吗?你如果跟我说一声想回来我怎么可能不让你回来!”
  赌气,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僵硬一年的关系,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第二年突然就缓和了,我说话他最起码理我了,再后来的分房睡就是想刺激我先服个软。
  哭包。
  秦暨是个哭包。
  一直都是。
  我什么都没说,他先哭了。
  他一边哭,把头埋进我怀里,一边手顺着我的胳膊往上摸,摸到我的耳朵,摸我的助听器。
  摸到那冰冷的物块儿后,他哭得更凶,像小时候那样撕心裂肺喊着哭。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们的关系僵硬太久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回抱他,让他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良久,他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擦擦脸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去干嘛了,换了衣服,原来那件上全是他的眼泪。
  当天晚上秦阙让我搬回了二楼那间屋子。
  我们一起睡在下铺,我抱着他睡的。
  更令我震惊的是,期中考试过后,秦暨跳级来了我班。
  还跟我做同桌,我旁边可是常年垃圾桶。
  他一皱眉,问我这就是我说的没人欺负吗,我摸摸鼻子,说总得有人坐这儿。
  秦暨一来,把垃圾桶挤走了,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
  我没那么好的精气神,上一会儿课就困,困了就睡。
  睡着了就做
  梦,梦见我趴在课桌上睡觉,转头看见一个男的坐我旁边,十五岁左右的模样,巨帅,高鼻梁,尖下巴,大眼睛,薄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脸变得很模糊,我就伸手去摸,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当手上有触觉传来时,入目不是刚刚那个清纯男生,而是秦暨的脸。
  给我一个激灵吓醒了,两腿一蹬坐了起来,手还在他脸上。
  秦暨也吓了一跳,问我干嘛,我莫名脸一热,接着睡。
  当时的想法就是想给自己两个巴掌。
  我是个神经病吧,什么梦都敢做。
  但其实这不是梦。
  在未来,我真的这么干。
  还不止这么干。
  而且干的对象就是秦暨。
  我一觉从上午睡到中午,睡醒时,班里卧倒了一片,都在午休。
  秦暨也不例外,我就看着他的脸,就现在来说,他真的遗传了许顾瞻的一切优点,拉出去做星三代真的不过分。
  相比之下,我就有点普通了。
  秦阙开始给我们分零花钱,我一个月一万,他也一个月一万。
  不得不说这方面他还是挺大度的。
  秦暨每次花钱都特别快,20天就把30天的量都花了,我常常很震惊,因为我还能剩好几百。
  我写作业慢,秦暨每天坐在我旁边等我写完作业然后跟我玩,我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花钱给他买了课外书,让他等我的时候可以看看书。这书挺火的,《哈利波特》。
  我没看过,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晚上睡不着缠着要我给他讲故事。
  我就给他念《哈利波特》,越念越不对劲,越念越看不下去。
  或许这个世界有什么能量链接吧,哈利波特受虐待,我也受。
  但是我觉得我比他幸福,我有一个可爱的弟弟,他却有一个可恶的表哥。
  可睡前,我又忍不住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就好了,这样就能逃离。
  带我们逃离。
  小升初简简单单,我天天上课睡觉也考得不错。
  初中去的国际。
  鱼龙混杂。
  我万万没想到,秦暨拿了一篮子钱给老师,要跟我一个班。
  我震惊,问他哪来的钱,他说是他的零花钱,我才明白为什么他花钱花得那么快,其实实际上过的比谁都节俭吧。
  上了初中,比中考第二重要的事是分化。
  13到15岁便会分化出自己的第二性别,是alpha还是oga或者beta。
  我便把求生的希望都拜托在分化上,如果我分化成alpha可能就能有与秦阙抵抗的能力了,他不会得罪我的,我身上流的是赵家的血,只要我有野心有能力,我可以推翻他,夺走他们家的东西。
  如果秦暨分化成alpha,我或许可以求他帮帮我,这个只能靠赌了,我不确定秦暨会不会帮我,我是外姓人,就算他现在看起来对我一片痴心,未来也说不定。
  现在我也不得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高烧三天,天天盼着变成alpha,直到第四天睁开眼,与邻床的他对视一望。
  我们都是oga。
  或许该急的是秦阙,oga守不住家里的产业,随便搞点舆论就能让他下位,如果家里没有alpha继承家业,那oga就只能带着一家的东西嫁到别人家寻求稳权了。
  但初二的我却感觉当时天好像塌了,明明阳光明媚,落英缤纷,可我觉得这个世界马上要完蛋了。那阳光会长出利牙与利爪,把地上的花都烧起来,毁灭殆尽。
  我拿着检查单子,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死了心。
  他的信息素是水仙,我是迷迭香。
  从医院出来当天秦暨甚至没联系秦阙就带我办理住校。
  二人寝,他想跟我一起睡,我们就都睡在下铺,铺好床后我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他关切地看我,我看他,面无表情。
  秦暨是长得越来越俊俏了,浓眉大眼,留着微分碎盖,跟《哈利波特》第一季的电影里的哈利波特差不多个发型,倒和我当年梦里的那个人有点像。
  我没注意过我的性取向,你要是问我喜欢男的女的,我答不上来,感觉啥都行,但是你要是问我喜欢什么类型,我可能会说像秦暨这样的就行。
  体贴善良,积极向上,乐于助人,勤学好问。
  妥妥的别人家孩子。
  我就平庸太多了。
  他是鲜花我是绿叶,我长得不如他,学习成绩也不如他,但可以作为反面教材背景板衬托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后来在寝室里他举着镜子让我照,让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趴在我耳边一点一点夸我,从头发丝夸到整个人。
  羞得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偏不,看着我要把镜子放下去,就伸手又拖着我的手举起来。
  最后在我耳边轻轻用气音来一句:“救命恩人最美,没有你就没有我。”
  我一开始只当他是逗我玩,直到我桌斗里收到情书。
  我居然比秦暨先收到了情书。
  这群人是瞎了吗,那么大个大帅哥坐我旁边,你们不喜欢他喜欢我。
  我赶紧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写给秦暨的。
  不是,开头前几个字就是“to:秦双”。
  班里有几个男生过来起哄,把情书拿过去,在那大声地读。
  我懒得管,笑笑,说这是谁搞的恶作剧吧,没理他们,低头提笔做卷子。
  他们见我不理,有点尴尬,想刺激我把我惹急。
  “你看啊,秦又又,这是个女孩名,秦双这是个男孩名,咱班的秦双…”
  其中一个男生大声嚷嚷,说一半却又不说了,拉长音调,等其他人附和,我看他们一眼,低头写题。
  “是个男oga!”
  我仍不想理,骂我的话我听的又不少,这如图鸡毛蒜皮的琐事,不用计较。
  我扫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回神想题。
  “不管写这封信的女孩是谁,你喜欢的人,他不喜欢女的!”
  兴许是看到了我刚刚扫了一眼秦暨的座位,又开始捕风捉影,瞎编了。
  耳间突然一空,有人把我的助听器摘了下来,我第一反应就躲,秦阙就经常这么干,让我在寂静声中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躲的瞬间,我看见了我再熟悉不过的脸,秦暨。
  他摘下我的助听器,放在我桌子上,看我一眼,眼波流转,用手语跟我说:别听。接着他朝前迈了一步,一拳打在刚刚声音最大的那个男生脸上。
  见为首被打,其他人被吓了一跳,然后都拥过来摩拳擦掌要教训秦暨。
  我就慌了,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没急他急什么。
  我连助听器都没带,直接过去把他拽过来,拦在我身后,护着他,不让那群人靠近他。
  他们嘴皮子动动,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我往后搓挪着步子,想回到我的座位附近,把助听器带上,我无比痛恨我坐在最后一排。
  秦暨也在说话,他们在吵架,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嗡鸣一片。
  我精神紧绷时,一双手在我面前展开,给我吓半死,再定睛一看,手里放着我的助听器。
  那是个女孩,脸正红。
  我刚带上助听器,听见那群男生说写情书的来献媚了。
  再抬头,其中一人已经距我近在咫尺。
  那个人推我,把我推的一个踉跄,撞在墙上。
  我才发现秦暨不在我身后。
  我四处环顾,却听见耳边他怒呵:“你他妈推我哥?”
  “你他妈凭什么动他?”
  “你找死啊。”
  我从来不知道秦暨会说脏话。
  也不知道他为我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上去就打,一对五,不要命。
  这要是被打出点什么,我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他从小被我养的那么好,不算金枝玉叶,也是锦衣玉食,肯定受不了,我不能让我的连胜断在这儿,他明显打不过。
  我挤进人堆,从后面抱住他,以最大程度把他抱在怀里,我微微弯腰,让他缩在我的身下,两只手把他的胳膊锁在胸前,不让他为非作歹。
  那群人一看,嚯,买一送一,不要命的居然有两个。
  打的更起劲了。
  拳头又都是我一个人挨了。
  他们打的不算狠,我受过更狠的,但是这也是我第一次被一堆人打。
  秦暨就在我怀里骂他们威胁他们不许打我。
  他们哪听,靠近右边那个人一拳要偷袭秦暨侧腰,我眼睛灵,看见了,一侧身,让那一拳打在了我的后腰上。
  这人使劲实在是有点大,我闷哼一声,被秦暨听到了。
  “别他妈打我哥!”
  少说点话吧祖宗。
  “秦双你放开我!逞什么英雄!”
  他挣扎两下,我抱得更紧。
  他急了。
  “别打我哥!”
  嘈杂声中,没人敢来劝架,直到门口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他们才散。
  我们就都被叫去办公室,一群alpha和beta还有没分化的的人欺负比他们都弱的oga,怎么看都是我们占理。
  但他们为首的人家里名门望族,有钱,于是老师就说要叫家长,在场所有人的家长。
  我俩脸当时就白了。
  我俩上学前秦阙让我们不要声张我们是现在如日中升的秦家的孩子,秦阙要是来就会认为我们没听他的话,他可不讲明理是非,谁对谁错,我们惹他不高兴,他肯定会打。
  秦阙刚到家听到我说要请家长,在客厅就要动手。
  在那双手落下来之前,秦暨跑到我面前拦他。
  但他速度不及秦阙快,秦阙一巴掌正好打在他左脸上,打得他头往茶几上磕。
  这可磕不得,我给他拽回来了,但我也摔了一跤,抬头一看,毫不意外,他破相了。
  秦阙也被吓到了,秦暨脸上的红痕要是被有心人拿去探寻,他家暴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那没办法了,秦阙给秦暨请了假,一直请到他脸消肿。
  我一个人跟着秦阙去学校找老师的,那几个人包括老师都知道我跟秦暨的爹是秦阙了。
  秦阙带了封口费,把他们嘴都封上了,但是班上也没人再敢跟我说话。
  我也不想去上学了,就找借口说我不善言辞,害怕言出有失,等秦暨好了我跟他一起去。秦阙给我请假,我在家陪着秦暨。
  我可生气了,他是打人没个分寸,但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宝打得半个脸都肿了,我难道能原谅他吗。
  秦暨对于他的脸破相了没埋怨什么,反倒比较关心我被那群人打的有没有伤。
  都是男的,都是oga,也没必要避嫌,我俩就放开了,赤身裸体都没必要避着。
  我也是这才发现,秦暨吃下去的饭估计都拿来窜个儿了,身上瘦的可怕。
  他给我的解释是:天天担惊受怕鬼来了都长不了肉。
  我俩就在家有手好闲,我去买了个游戏机,两个人天天卧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还买了一箱零食,只要秦阙不来,天天过得好不快哉。
  我跟他讲学校的趣事,他天天一到学校闷头就是学,错过了好多笑话。
  当时把班主任叫来解围的那个男的,叫陆甲,班上就有人给他起外号路人甲,他不高兴,立马就去告老师,老师就把起外号这事禁了,结果大家后来加他微信的时候,发现他微信名就叫路人甲,于是大家又给他起外号,因为他是两面派,所以他是个饼,因为他脸长得方,就叫他华夫饼,上面全是小方格。
  我俩笑得四仰八叉,又胡闹了一阵。
  要期末考了,秦暨脸没好,秦阙又给他请了假,初三上回了学校,没人再敢开我们玩笑,连递情书的都不敢了,估计是谁拿了封口费却没封口吧,没事,只要媒体不曝光我们在这里就无事。
  我长得跟秦暨一般高了,经过我们同意后,同学给我们起外号,秦氏“双杰”,一个是闷葫芦,谁骂他都懒得理,另一个是暴脾气,谁骂闷葫芦跟谁急。
  这事就传开了,无形之中形成了惹秦暨可以,但是别惹他哥的潜规则。
  真奇怪,明明我才是那个保护者来着。
  秦暨不知道跟谁学了脏话,天天“他妈”“你妈”“操”地说话,句句不离口,我一听到就皱眉,但也没制止。
  不制止是这是秦暨的自由,皱眉是因为秦阙打我时总是这几个字蹦个不停,有点阴影。
  秦暨不知道这事,越说越起劲,但他的脏字眼都加在了句子中出乎意料的地方,比如“食堂操的饭也难吃的太他妈了”,“我借他妈你作业抄抄”,像不熟练,刻意地在模仿。
  更比如现在。
  “卧槽,秦双,六班跟他妈七班打起来了,快跟我去看。”
  我皱眉,但还是答应了。
  下场很惨,因为有好几个人在打架过程中住院了,校领导来了,把打架的学生罚课,不仅如此,看热闹的也罚课。
  我俩被关在寝室关了三天,没有手机,谁能想到有这出,放在教室了。
  以前秦暨说脏话可能是对着别人说,可是现在屋里就我俩,他把脏话都对着我说。
  “秦双,吃他妈的饭去。”
  “好几把无聊啊秦双。”
  “卧槽…尼玛…居然敢关我,校领导我操你全家…秦双,你同意吗。”
  我就不爱理他了,不理他他就能少说几句话,我就能少听到几个脏字。
  然后他就委屈了。
  委屈了就赌气。
  赌气就不跟我说话。
  不跟我说话我耳根子清净我挺乐意。
  他见我不哄他就生气。
  生气就急。
  急了就把屋里灯一关把我摁在墙上啃我脖子。
  是的,啃我脖子。
  这实在是太暧昧了,吓得我推他,他不,反而抱得更紧,问我为什么不制止他讲脏话。
  我挺纳闷,那是他的自由,我为什么要管。
  他更生气,咬我一口,愤愤道:“你不喜欢听你为什么不管,我就是故意说的,你现在都不管我了,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我一想,他之前保护我的时候一句一个脏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现在磕磕绊绊地说确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但是,这是这哪门子邪理,我本来也没资格管他,又不是一家人,本来以后不就是分道扬镳吗,他又不是我的一个什么东西要跟随我一辈子。更不是附属于我的玩意儿,何谈要不要一说。
  “我们只能是对方
  的,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也永远都是我的。”
  给我听得脑子一白,这跟告白似的词传进我的耳朵,给我吓得不轻。
  他把我翻个身,趴在我后颈凑到我腺体旁边,闻个不停。
  我把信息素收的好,他什么都闻不到。
  “…你干嘛?”
  “闻闻迷迭香是什么味的。”
  我假装不懂:“你去吃西餐牛排就知道了,找我干什么。”
  他笑笑松开我。
  屋里暗沉一片,我小心翼翼转过身来,看不见他人影。
  但看见了两条细长的手臂在我面前打手语。
  我真的看不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出口问。
  “我想跟你谈恋爱。”
  “秦暨!”
  我躲到一旁,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咱俩都是oga,谈不了!”
  “就试试嘛,我可不想长大了家族联姻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之前一个人都没谈过。”
  “我是你哥!”
  “哥哥就当施舍给我好不好?”
  他步步逼近我,我在屋子里从东墙挪到北墙,从西角躲到南角,最后被他堵在不知方位的角落,听他说话。
  “你就当陪我玩玩,又不干什么,不亲嘴不上床,我就想找个放心的人试试恋爱是什么感觉而已,而且咱俩都是oga干不了什么,陪我试试嘛。”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秦暨,反正我是犹豫了。
  这只是我那命运多舛的可怜弟弟的一个不情之请。
  所以,我答应他了。
  秦暨一改乖顺的性子,手总是不安分,往我身上摸。
  摸我腰,摸我腿,我反摸回去,发现他皮肤比我更细更嫩。
  也正常,他比我小一岁,我还比他受过那么多打骂。
  虽然不亲嘴,但是他可没少用嘴碰我,咬我脖子,啃我肩胛,舔我手,亲我小腹。
  跟亲嘴没啥区别。
  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我身上选一个地方亲作为一天的结束,只是亲一下,又不会掉层皮,我就同意了。
  跟他在一起之后我莫名想开了,把衣服换成短袖了,要看就看,要问就问,反正我不说真相,我就把我的伤口放出来,反正有错的又不是我。
  当时心态的转变令我感到困惑,我只当是我心智成熟了想开了,但后来过了一个月我回忆时才明白,秦暨专挑我伤口多的地方亲。除了脖子,我被打时,秦阙会扼制住我的手,用东西抽打或踹我的胳膊,脚使十足力踩上我肩胛,最后把我手松开踹在我的小腹上,把我踢到落地窗前。这些地方都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伤,他每一次亲吻都是在悄悄告诉我:你很好,你没错,疤痕不会让你失去爱。
  他并不是去冲着疤亲,那样意图太明显,而且可能会引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施虐癖爱看别人的疤。他只是不经意间,用一个又一个吻,蹭过我曾经受伤的身体,把我受过的伤都扶平了。
  连李妈来给我们送东西,看见我胳膊上的疤也不免震惊我居然敞开心扉穿了短袖。
  他很开心,肉眼可见。
  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成功治疗了我的心病吧。
  他没亲过我耳朵,我常带着助听器,他亲只能亲到冰冷的仪器。
  有一天晚上我没带助听器就上床睡觉,他诧异一刻就打手语,问我助听器在哪,怎么不带。我没回他,亲亲他的左脸,他愣住了。
  然后他试探着,一点点挪过来,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嘴贴近我的耳朵,像怕碰坏了什么传家宝。我耳垂被他含住,用牙轻轻啃啃,他从耳垂开始,把舌头放在两唇中间,绕着耳廓一直亲到耳尖。他离开后,他亲过的地方都是凉的,让我再一次感受到脸颊两边还有耳朵的存在。
  他躺在我面前,有点想哭的意味,摸索着找我的手,想把脸埋在我手里哭。
  我手在被窝里攥拳,他拽出来时我正好把手打开,我的助听器就在我手里安静地躺着。
  我把助听器带上了,他扑来我怀里哭。
  我拍拍他,让他抬头,闭眼。
  他看我一眼,闭上了眼睛。他脸上全是纵横交织的泪痕,眼睫毛微微颤抖,上面还有水珠。
  我亲上他的眼睛,他再流下的眼泪皆被我吞吃入腹。
  我抬手,顺着他的眼线,把他另一只眼睛上的泪水统统抹去。
  我们曾经共享过不可计数的克制,泪水,恐惧。
  这些最后会发展成爱吗。
  不知道呢,或许只是同流的失意者的相互慰籍。
  你不该哭的,秦暨。
  我可能生来就是来保护你的。
  你不该哭的,秦暨。
  保护你,这对于我已经心甘情愿。
  幼儿时期因为许顾瞻对我好而保护你,上小学后因为你曾亲近我而保护你,初中在读因为想看你在我的羽翼下成长而保护你。
  我把嘴从他眼睛
  上挪走,往下移,主动吻上了他。
  管这是不是什么爱情呢,秦暨,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我怀里的人见我亲他而震惊了一刻,然后更加迎合我。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比我早,在卫生间刷牙洗脸。
  我犯着迷糊,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头放在他肩上又眯了一会儿。
  “你起啦?”
  我用沉重的鼻音回应他:“嗯。”
  “你洗漱吧,我去看看李妈新送来的东西。”
  他要走,我抱得更用力了一些,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别走,我抱抱。”
  我在他肩上睡着了,我还不知道睡了多久,陡然清醒,不能耽误时间,还得去上课,立马松开了他。
  镜子里,他脸上还挂着水珠没来得及擦干,双手撑着洗手池,肩上挂着一个我,我抱着他把他圈在怀里,他看着镜子里的我的那个影子,眼神深邃无波,见我松开,笑笑走了出去。
  李妈送来了一堆零食,日用品,还有一盆怕我们压力大而送来的花。
  我不知道这是啥花,它甚至没有花苞,只有一杆又一杆的绿色枝干挺立在盆中。
  我们打算放学回来再研究,交换了一个吻,打开了寝室门。
  现在该轮到秦阙急了,家里两个oga,一个能接手家族产业的都没有,他还找不到人结婚。
  他就后悔了,当时不应该打许顾瞻的,他想许顾瞻跟他一次就能中,匹配度不一定是高但一定不能是低,应该让许顾瞻再生几个再走。
  渣男一个。
  秦暨评价道。
  我把衣服换成短袖后秦阙被吓了一跳,怕我曝光他,又不好明令我换衣服,不敢打我了。
  那盆花是水仙花,秦暨的信息素也是水仙,现在寝室里有两个秦暨了。
  班里分化的人越来越多,一群群alpha见我们不仗家势作威作福,便有人往我们桌兜里递情书。
  递就递吧,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去解释,但是为什么我这里总有不写名的,秦暨那里就没有,而且我哪知道你是谁,我就算答应了也找不到你,莫名其妙的。
  秦暨还不让我扔,他说他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他要看。
  他就把一封封没写名的情书打开放桌子上,一篇一篇,读了还笑,不是那种嘲笑,是嘴角微微上扬的那种好像阴谋得逞的笑,他还拿手挡着。
  我再定睛一看,每一封都是同样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拿过在那群情书下面的他的练习册,一对比,这是秦暨的字。
  得亏他能说得出这么肉麻的话。
  那我也玩心大起。
  趴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他写的情书。
  “请原谅我读书少,不善言辞,既谱不出盛唐的浪漫,也写不出你眼里的琳琅。”
  “就像此刻明明思念如潮,辗转落笔,却只剩浅浅一句,想你。”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想我,真想骂他说谎也打个草稿,搞浪漫也看看现实。
  读完了,我拿下这封,开始读下一个,余光撇见秦暨耳朵红了。
  “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开出漫山遍野的花。”
  “一见钟情太唐突,日久生情又太敷衍,故事开始的很简单,不过是那束光突然落在了你的身边,然后不自主的心跳加速…诶,还给我。”
  可能在一片嬉笑玩闹之中,我们这边某种情感裸露得有点厉害,班里都安静了下来,秦暨突然把情书都合起来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干什么?那是给我的情书,你扔什么。”
  “连名字都没写,鬼知道是谁送的。”
  “你直接就扔了,万一他难过呢。”
  秦暨在我旁边站定,坐下,大声地说:“听见了吗兄弟,你要是在这里的话,就在情书上写上名字再给,不然我就都扔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看我一眼。
  后来我收到很多落款为“既”“旦”的情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但是同学们就又无缘无故地认为秦家“双杰”还有一条潜规则:给秦双递情书不要被秦暨看见,他会扔了。
  我有一个小盒子,用来收纳我在学校的各种小物件,比如传的纸条,小抄,或者形状怪异的树叶和漂亮的花。
  这位既旦同学好像很清楚我盒子的大小,递给我的情书大小都正好够我都能塞进盒子里。
  我就又买了一个小盒子,专门把既旦同学的情书都放了进去,自习课时时不时拿出来观摩一二。
  或者,读给旁边的秦暨听。
  他应该是喜欢听我读的,每次我一开始声情并茂地念,他就把空闲的左手放在嘴上,盖住嘴角的笑意,念到一半,他就开始心情愉悦地点头附和我,念完了,他就转头笑着看我,那眼神,如果现在不是在教室的话,我真想亲上去。
  然后我就不敢读了,
  我怕我哪天真忍不住亲了。
  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很好奇如果秦暨看见我写的情书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我也写了一封,拿左手写的。
  一张纸上,黑笔字歪歪扭扭,像蚂蚁爬一样,一些字形还难以辨认,通篇下来能看出来讲的是什么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秦暨收到这封情书时皱了一下眉,问怎么他也收到了没有落款的情书了,而且还是个一年级小学生写的。
  我一听,没忍住笑了,“噗嗤”一声还挺大。
  他扭头看我,我假装不懂,接过了纸条。
  “我爱你…什么什么人生…生…什么阳光…”
  秦暨夺过纸条,朝垃圾桶走。
  “别念了,辣耳朵。”
  “诶?你就扔了啊?”
  “不然呢?”
  他行至一半,回头看我,像在等我的下文。
  我不说话,就看着他。
  班里又安静了,可能我们这边气氛有点焦灼的不对劲,变成了全班都在等下文。
  秦暨看了我半晌,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重新把纸条举在眼前,然后翻了一个面——背面是他之前给我写的情书
  我拿他写给我的情书的背面写了封情书送了回去。
  秦暨了然,大步走了回来。
  “一年级的秦双小朋友,好玩吗?”
  他把那张纸拍到我桌子上,我拿下,塞回到盒子里。
  “好玩,某个傻子信了。”
  之后我俩又有了个外号,用情书互怼精神攻击不要命组合。
  但后来我其实给他写了很多封情书,纸上的,嘴上的,手上的,当然也有床上的。
  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说我今天要是不给他写出来一封情书就不让我睡觉。
  我哭笑不得,说我去另一张床上睡,他撒泼赖皮说只有一套被褥,不行。
  我就坐在他旁边,躺在他身边,有点挤,但我能靠近他的耳朵。
  我用最轻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情切切跟他说:“我们再也不会沉浸在这段酸甜的过去的时光里;”
  “那时爱情的光罩照在你,亲爱的,和我之间…”
  我没说完,他转头抱着我亲,把我的嘴堵上了。
  “不是你写的,我不听。”
  “都情诗了,比情书难了一个档次,放过我吧这回。”
  他咬咬牙,让开了位置,背对着我说早晚会听到我亲自写的情诗。
  我在他后背上乱划,边思索,边开口。
  “你是初升的太阳,自地平线诞生。”
  “清风散发着水仙的气息,清新、淡雅,带来希望与新生。”
  “我克制住追随你的欲望,你对我而言实在太过炙热。”
  “但在这个清晨,你离我是如此之贴近,温暖、和煦。”
  “我采了一朵路边的水仙花,再抬头时,一人自下坡走来…”
  “后面没想好以后再编。”
  他转过身来,跟我唇齿相依。
  情书风波就这么过去,反正我是不想再来一遍了,我每天都被秦暨拦在床前现编情书。
  因为是完全的同性,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亲近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也没人怀疑。就像两个女生一起手拉手上厕所也不会有人猜她们是同性恋。
  这倒是行了方便。
  就比如有人追我送我吃的,我不想收,刚要拒绝,秦暨看见了来一句:“他不爱吃,拿回去。”我就不用吭声了,默许。没人会怀疑这是他的占有欲,只当是他了解我。
  再比如,我把秦暨惹生气了,一天往他那里送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不下十个也不会有人怀疑是我讨好他,只当是哥哥宠弟弟去跑了个腿。
  他就算往我脸上亲一口都有人觉得是弟弟在犯贱恶心哥哥。
  我俩之前互递情书在他们眼里都是在给对方使用精神攻击。
  一月,那盆水仙花开了,雪白的花瓣包裹着鹅黄的副花冠,再往里,才是水仙真正的花蕊。
  屋里散发着水仙独有的清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不知道因为什么,每当闻到水仙花的芬芳,我总感觉安心,或许是因为秦暨吧,他的信息素也是水仙。
  有了一点,我就想要更多,想要秦暨跟我亲近。
  我喜欢趴到秦暨的后颈,找到他的腺体,用牙轻轻啃啃,缓解心中的渴望。
  秦暨或许在我的啃咬下放出过信息素,但屋内水仙的味道已经够浓郁了,我不清楚,只是有时候咬过了他的腺体却仍然觉得不够舒缓心中的如饥如渴。
  没有秦阙的烦扰,我们在学校过的特别的安逸。
  所以临到放假,反而不想走了。
  我们手拉手漫步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想再拖会儿时间。
  我莫名长得比秦暨高了,他现在比我矮了一点,我一扭头就能亲到他眼睛下方的脸颊。
  所以我就亲了。
  亲了他就不乐意,觉得我偷袭他。
  不乐意了就啃我脖子。
  啃我脖子我就疼。
  疼了我就哄他,怕他留下痕迹。
  他就给我舔舔。
  然后来一句不会留下的。
  给我听得想逃。
  我就看看黄昏的天,说回家了。
  放寒假第一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相安无事。
  第三天,相安无事。
  第四天,秦阙要打人被我拦下了,最后只打了我。
  秦暨被我锁在屋里了,急得在屋里又拍门又砸门。
  一开始我能听见,后来秦阙把我助听器拽下踩坏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秦阙这人是不是心理变态,在我屋外动手,让秦暨听得一清二楚,把我打得在地上站不起来之后夺走我手里的钥匙去给秦暨开了门。
  给我吓得,我以为他要打秦暨。
  秦暨也是被吓到了,见开门的是秦阙瑟缩了一下,然后探头找我。
  但是秦阙并没有动手,他只是看了一眼秦暨,然后让开了道,让秦暨跟我对视。
  秦暨看见我奄奄一息,越过秦阙跑着扑过来,想抱我,但怕把我抱疼了急得在旁边哭。
  我本想说不哭,但是我没带助听器,不知道会把音发成什么样子,只好又把嘴闭上,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
  他察觉到了异常,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在茶几底下找到了稀巴烂的助听器。
  他的手摸到那碎片的硬块儿后不可置信地颤抖。
  秦阙早上楼了,他给我抱进屋里,擦拭着我的伤口,消毒,上药。
  我给他打手语:“我希望我是个alpha。”
  “这样我就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我爹爸匹配度那么高,我要是个alpha说不定真的比秦阙强。
  他摇头:“不要。”
  “他不会留下你。”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算了,命已至此,再渴望也没用了。
  秦阙没有给我买新助听器的打算,还把我们零花钱都停了,也不让我们出门。
  世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家里只有秦暨一个人会打手语,我的交流对象只有他。
  我算是知道秦阙想干嘛了。
  他不知道我们会手语,他想折磨我,想把我丢在寂静的世界,与世隔绝,他想扭曲我的性格。
  如果他一直不给我买助听器,连上学都不给我买的话,可能就还要再加上一条:想把我变成结巴或者甚至哑巴。
  我跟秦暨说了这事,他又哭了。
  我服了,我当结巴,他哭什么。
  但是,我连他的哭声都听不到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不看我打手语,一直埋头在我怀里哭哭哭。
  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图依靠肌肉记忆发出音节:“不哭。”
  他真的不哭了,本来拽着我衣服一直在抽噎的身子停下了,抬头看我,打手语:“很清晰,不用带助听器也很清晰。”
  我笑笑,咋可能呢,安慰我呢吧。
  他急了,打手语的速度像结印。
  “真的,你信我,我从来没骗过你什么,你多说说,别随秦阙的意。”
  我给他打手语:“不可能会变成结巴,他就算一个寒假都不给我买助听器也不会,他当我十五年都白活了吗?”
  他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但我也听秦暨的,多说话。
  我爱上了看书,既然什么都听不见,干脆不追求听觉了。秦阙把零花钱断了后,我们每天过得跟一穷二白还欠点需要用挨打来还的躲债人似的,更别提买不买书了,但好在,家里有很多书。一天里,我能从中国现代读到西方古典,从科学探究读到神话传说,从叙事读到议论,从连载十几部的名着读到几十字的名家随笔。秦暨就坐在我旁边叼根棒棒糖打游戏,有时候凑过来把脑袋放到我肩膀上看看我在看什么。
  后来,他让我念我读的东西。
  我很排斥,我怕我会发出来什么含糊难以辨认的声音,很丢人。
  他不,他拍掉我手里的书,跨坐到我身上,给我吓一跳。
  然后他低下头,亲我。
  哄我。
  求我。
  好吧,为了让他从我身上下来,我答应了。
  他又靠回到我身上,听我念,遇到发音错误或者含糊不对的地方,他就给我指出来。
  大概持续了十几天吧,我靠肌肉记忆记住了四个声调怎么发,轻重缓急怎么变,“d”和“t”、“n”和“l”等等等等有什么区别。
  像海伦凯勒一样,但或许比她幸运一些。
  有一天晚上,本来趴在我肩头听我念书的他忽然转过头去,看着拉
  上的窗帘。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外面在放烟花。
  我才发现,已经快到春节了。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
  他把窗帘拉开,绚丽夺目的烟花就绽放在夜空这大荧幕上。
  秦暨问我要去看烟花吗,我说我们出不去。
  他没有沮丧,反而在床边朝我伸手要我拉上。
  他跑着带我上楼梯,去了三楼,本来兴奋的他忽然慢下了脚步,像怕打扰到什么东西。
  秦阙不在,他推开了秦阙的屋门,这里有一扇落地窗。
  全房只有这里有。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心理障碍,反正我看见这屋后身上隐隐作痛。
  这屋地板上的每一个地方我几乎都待过。
  不管是以怎样的形式,躺过,趴过,跪过,摔过,砸过。
  就在这里,被迫接受秦阙一次又一次的暴行。
  全房也只有这里才有秦阙家暴的痕迹。
  比如,消失的桌角,微微凹陷的地板,没有把手的抽屉。
  从开始家暴,凡是因为打人而损坏的家具秦阙都没有换过,他曾炫耀般地说看着就有一种自豪感。
  秦暨回头关切看我一眼,问我的意见,我说没事,走吧。
  他没开灯,烟火绽放的光彩映在屋内,一朵接一朵,一色连一色。
  落地窗前,他往我身边靠,凑得越来越近。
  他想亲我。
  我同意了。
  烟花是静音的,可是我的心跳却震耳欲聋。
  秦阙要是知道我跟秦暨在一起了会打死我吧。
  秦暨说,也会打死他的。
  我笑笑,没事的,秦暨,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除夕夜不远,几天之后阖家团圆的日子,秦阙带我们出去吃饭馆。
  当然,他不会这么破天荒地对我们好,他请他的商业伙伴们吃,顺便物色他们家的alpha,给秦暨订个婚,一成年就出嫁。
  秦暨不太乐意,对于那些alpha,他可以应付过去,真正让他不高兴的是秦阙仍然没有给我助听器便把我拉去酒席。
  或许想让我难堪吧,我想。
  或许想让我看秦暨是多么的受欢迎,想让我自卑。
  秦暨半步不离我,主动拉着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群人打招呼,我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秦暨为了我,干脆也不打了,拉着我的手直接绕过他们落座。
  那群alpha都挺帅的,但秦暨悄悄在我手上写下:没你帅,都丑。
  我笑笑揭过,看了秦阙的一秒暗沉的脸一眼,反在他手心写下:别惹他生气,别玩脱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alpha,看着十七八岁,过来给秦暨送礼。
  秦暨跟他说了什么,我抬头看了一眼,这人的脸也一秒暗沉了。
  我用手机打字问他说什么了,他只回了两个字:你猜。
  我后来才知道,他对那个alpha说的是:“抱歉,我不喜欢,但是你可以送给我哥,虽然我哥也不一定喜欢。”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了,但当时的我看又黑一个脸,立马拽了拽他的手,叫他收敛。
  他才把礼物收下:“我帮你问问我哥。”
  如果我能听见,怕是要气死。
  秦阙在跟大人们寒暄,没有注意到这边,我松了一口气。
  那个男生走了,秦暨也看了秦阙他们一眼。
  我问他:他们在聊什么。
  秦暨拿手机打字:聊你。
  我诧异,这不是给他物色男友女友吗,聊我干嘛。
  我回:聊什么。
  他打字打了好久,发出来一长串气泡:你是谁,哪里来,耳朵听不见,脾气古怪,性格怪异,是个oga,成绩不好,随便找个alpha嫁就行,不用为你物色,反正不好的词都用了,抹黑你,破地儿,真不想待。
  我顺顺他胳膊,让他别生气。
  他拿起手机补充道:有人问你跟我的关系好不好,秦阙没回。
  我打字:那你要回吗。
  他打字速度加快,怕来不及干什么:回,他想拿你衬托我。
  消息刚发过来,余光撇见他朝人群说了什么,我刚想制止,就看见人群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这是干什么?
  都看我干嘛。
  我赶忙低下头去,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慌乱地掏出手机,敲敲打打字都打不对,好半天才发出一句:你说什么了?
  他笑笑,手指动动:就说爹爸离婚,我哥把我带大的,亲得很,找对象都得问问他的意见。
  我想完了,这回彻底完了,秦阙肯定要生气了。
  秦阙和许顾瞻离婚的事一直是个秘密,没有公开,连圈内人都没几个知道的,他一直声称许顾瞻出国了,手机号换了,想完
  全退圈。
  而秦暨这话一出的潜台词就是:我爸是个骗子,骗人感情,还把你们这群知心合作伙伴骗了,敢把自家alpha送来就等着一起被我爸骗吧,许顾瞻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甚至连孩子都没带走,肯定是忍不了什么。
  还有最后那句“找对象要问问哥哥的意见”,把秦阙面子往哪搁,我虽然挂在秦阙名下,但我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我不值一提,而现在秦暨这么说话,难道昭示着秦家是一个外姓人能做主做到家主头上的了吗。
  我慌张抬头看秦阙一眼,他脸上已经有了怒气,但为了大局,很快就消散了,招呼大家吃饭。
  秦暨吃饭也不老实,净给我夹菜,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在场的人,怕他们用不友好的眼神看我。我用胳膊肘推推他,让他别夹了,好好吃饭。
  为了降低存在感,我吃的很慢,尽量不伸筷子去夹菜。
  但每次,秦暨看我盘空了就会给我补上,反而更招摇了。
  四周浓郁的alpha气息令人窒息,压抑,我拿起放在腿上的手机,假装在吃饭,悄悄给秦暨发去消息:在场就我们两个oga?
  他回的很简短:嗯。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看了什么又低下头去,我没管,把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他给我打字:要不咱俩走?
  我疑惑且不认同,他捅的篓子够大了:怎么走?安分点吧,别把秦阙惹急了。
  秦暨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却不是在给我发消息。
  他没再动过手机,只是偶尔给我夹菜,问我想吃什么时发来一条。
  在我眼里他没再说过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便把他给我夹菜这事忍了。
  但在我听不见的地方,秦暨把在场主动找话题套近乎的宾客都挑衅了个遍。
  将近九点,散场了,秦阙同他们客套告别,秦暨站在我旁边玩手机。
  我抬抬手示意告别,用胳膊肘碰了碰秦暨,让他礼貌一点,说声再见。
  但他只是疑惑地抬头看一眼,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捅他,又低下头去给我发消息,我腰间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看见刚刚吃饭时秦阙旁边那个人了没,没带自家的alpha来,别人都穿西服他穿衬衫那个。”
  “我看他很眼熟,听别人同他搭话才想起来,他是秦阙的知己韩诚阙。”
  “他好像还追过我爹,现在都未婚,我爹当时要是跟他走了是不是就不会被家暴了。”
  电梯里,我掏出手机,他给我发的消息纷至沓来。
  “那你也不会出生了。”
  “烂命一条,活着可以死了也行。”
  “不许这么说话。”
  “本来就是。”
  我不知道回他些什么好。
  “我错了,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哥对我这么好,我可舍不得死。”
  我无语,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韩诚阙追过爹的。”
  “捕风捉影,网上有。”
  我把手机收起来,没有确凿证据的都有可能是谣言。
  坐上回家的车,我担心秦阙会发火动手,但没有,或许是他良心发现变大度吧,一直到我们上床睡觉都没生气。
  秦暨缠着要我亲,亲一下不够,他让我亲个遍。
  我觉得他胡闹,随便找了几个地方亲就转头睡觉了,好在他没继续缠着我了。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已经习惯六点起的我摸索着想找到秦暨的身躯抱会儿依恋一会儿,却发现身旁是凉的。
  我讶然,醒了,天仍然暗沉着。
  秦暨绝对不可能起这么早,除了跟我在一起的那天早上,剩下的日子里他巴不得晚起一会儿,多睡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心没由来的慌,急不可耐地想见他,好像只有见他才能好。
  给他发去了消息,嗡嗡声自他的枕头下传来。
  他连手机都没拿,他去哪了。
  我去厕所找了,四层厕所都找了,厨房也找了,我甚至在知道他不能出门的情况下去大门口看了看鞋子,可秦暨的运动鞋摆在那,他根本没出家门。
  可是哪里都没有。
  行至三层,我也像他上次那样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害怕打扰到什么。
  路过秦阙门口,门缝有光,我以为是秦阙起床了,加快脚步想三两步下楼避一避。
  回屋,我拿出秦暨的手机。
  百无聊赖又找不到他,秦阙还醒了,我只好先躲在屋里。
  也不知道秦暨这人,什么时候把壁纸换成我了,亮屏的那一刻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那既然如此,密码会不会也是我的生日。
  这不道德,但是我就是想试试,我好奇,毕竟也不一定就是。
  然后,锁开了。
  我又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的道德跟私心在打架,一个让我不要看,关上,
  一个要我看看秦暨平常都干嘛。
  纠结许久,我决定就看看微信里他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我是置顶。
  给我的备注是:天下最棒花匠。
  可能在说我保护了他这朵水仙花吧。
  我本想点开我与他的聊天记录看看,但抬起手指后,先看到的是在我下方的一位普通联系人。
  备注很简单:秦阙。
  除我以外,他最后联系的人是秦阙,晚上八点多。
  再看到秦阙名字下方,是他给秦阙发出去的话。
  “爸,别找我哥麻烦。”
  我本来安定下来的心越来越慌,脑海中一闪而过门口的鞋,秦阙留下了个拖鞋,他不在家。
  一个可怖的念头涌上:在秦阙屋里的不是秦阙,是秦暨。
  我扔下手机,跌跌撞撞上楼,边跑边祈祷没锁门。
  最终,在我咣当一声打开门后,我看见了在地板上闭着双眸的秦暨。
  他身上那么多伤,仅用睡衣寥寥遮住。
  是啊,秦阙怎么可能好脾气,秦暨那么惹他,在酒席把秦家面子都丢完了,他怎么能忍得下去。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待了多久。
  或许秦阙把他打完之后就把他扔在这屋,或许更糟糕,他打了秦暨一晚上。
  我呼吸都快停了,我保护得那么好的弟弟,被秦阙打成这样。
  他头发凌乱,胳膊上有掐痕未去,还有他怕疼而自己咬的见血的牙印,短裤下两个膝盖都破了,左大腿侧面青了一大块,右腿小腿肚破了一长道,已经有些结痂,上身被衣服挡住,还不知道有多少伤。
  我想扑过去抱起他带他下楼去找沈善诚,他却先睁开了眼,看清是我后,迷瞪着,不知出没出声,在我眼前用嘴型比划了个“别哭”,他是无力抬起手臂给我打手语了。
  我哭了吗,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我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要抱他下楼,他摇头,我问他疼,他点头,我说那让沈善诚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沈善诚说,他胳膊脱臼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
  秦阙仗着没人拦而我又听不见胡作非为。
  昨天晚上他会不会疼得撕心裂肺地喊,但那时我却已经睡着了。
  秦阙,我恨你。
  我曾经说如果我是个alpha的话我想保护秦暨一起逃。可那刻我却想如果我是个alpha的话最想干的事是把秦阙送进监狱。
  胳膊接上后,秦暨一直看着我,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跟他说我没保护好他。
  他摇摇头,因疼痛打不了手语。
  我猛然一惊,难道秦阙知道了他会打手语才把他胳膊弄脱臼。
  秦暨听我这么讲,没说对也没说错,只是把眼睛低下去,用嘴型说了三个字:不清楚。
  那天过后,秦阙好几天没回家,再回来时,拿了个oga信息素阻隔器。
  给秦暨的。
  意图明显,秦暨根本不被允许不出门却被要求带阻隔器,就像在说:不是不找对象吗,那腺体最好也别在外晃悠。
  他很生气,进屋都是摔门,打手语跟我说上面有计时器,秦阙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摘过又什么时候带上。
  我说没事,但难免失落,因为自那盆水仙花开后,我在水仙日日夜夜的熏陶下,越来越喜欢他的信息素,现在更是失便难耐。
  但是无妨,毕竟洗澡的时候总得摘了,万一坏了,那洗澡的时间长点又怎么了,爱卫生,既如此,秦阙就管不了了。
  他长了小肚子,为生殖腔保暖,等生殖腔发育成熟,他就是一名真正的oga了,随时为生育做准备,发热期也会到来。
  我低头一看,我还没有长,真奇怪,我明明比他年纪还大些的。
  他说没事,反正都要长,晚长点还好呢,发热期来得晚。
  我慢慢靠近他,切入正题。
  浴室雾气蒙蒙,温热潮湿,我们交换了一个粘腻的吻,难舍难分。
  我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精准找到了他的腺体。
  他把信息素放了出来,像染着朝露的水仙,比往常更添了几分清新。
  温度高,信息素散播得速度很快,屋子里霎时就充满了他的气息。
  入目是他的身影,鼻下是他的清香,怀里还拥着他的身躯,他的一切都包裹着我,像他完全的属于我,像我完全地占有了他。
  明明我应该满足,但我却想得寸进尺,他的信息素令我垂涎欲滴,为了缓解心中的欲望,我轻车熟路地用牙咬上了他的腺体。
  我不敢咬狠,我听不见他的反应,怕咬狠了又因接收他的反应慢而伤到他。
  他没什么剧烈的波动,手扶上我的后背,把脖子偏了偏,腺体露出得更多。
  他在我后背上写字:你像个alpha。
  我不持反对意见,我确
  实喜欢伴侣的信息素。
  得不到就会癫狂。
  得到了就会得陇望蜀。
  我确实贪不知足。
  良久,他将信息素收回,亲热够了,我也从他身上下来,两个人都黏腻腻的,我们冲了一个澡。
  秦暨回屋时脸上还挂着水滴,像一棵出水芙蓉,他看着我,我就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大帅哥跟我在一起了。
  我真幸运。
  但他以后要联姻的,可惜。
  如果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他这么好,善良体贴,会教我说话,会维护我,会保护我。
  没事,最起码,他现在是我的。
  彻头彻尾都是我的。
  临近开学,我天天等着秦阙给我助听器,如果他不给,那就是罪加一等。
  果不其然,开学前的倒数第二天,秦阙回来时带了个助听器。
  他坐在沙发上,朝我招手。
  明明是他坐在沙发上,我站着,但他却气势凌人,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伸手,两个黑色的助听器就安静地在他手心躺着。
  他冲我挑眉,想看到我欣喜若狂对他献好,想看我因为不适应正常世界的声音而口齿不清。
  前者,我自可如他的愿,笑笑了然。
  至于后者…
  我将助听器拿来揣在口袋里,看着他傲慢的脸,轻轻地,朗朗开口道:“谢谢爸。”
  我转身就走,上楼,转头前看见他诧异不可置信的表情,刚刚的优胜者模样一扫而空。
  我打开卧室门,望着秦暨补作业的背影把助听器带上。
  我想要我第一个听见的声音就是他。
  “既旦同学。”
  “写得完吗,要不我帮你。”
  他转头,想给我打手语,却看到我耳边的助听器。
  “他给你了?”
  “嗯。”
  我抬步到他座位旁边坐下,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我肉眼可见的高兴。
  “多跟我说说话,想你。”
  他轻轻吐气一笑,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好啊。”
  然后当天晚上我被他扯了一晚上闲话。
  初三下,本来应该忙碌,但在这里的孩子家里非富即贵,我们家更是吃老底能把曾孙都喂饱。
  所以,我爱上课睡觉。
  晚上再让秦暨讲给我听。
  不知道别的人是怎么样的,反正对我而言,台上老师讲一节课的东西我听40分钟都不一定能听懂,但秦暨晚上用十分钟跟我剖析原理,我花十五分钟就能熟练运用。
  每天晚上,洗漱,上床,他亲亲我,我啃啃他腺体,结束一天。
  一天午自习,班里全都卧倒午休,只有我旁边这个人还挺着背,看着黑板上上一节课的板书。
  我也趴下,脸朝着他,看他认真学习的样子。
  高鼻梁,尖下巴,大眼睛,薄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好眼熟。
  午后的阳光最为毒辣,但此时它悠然自得又转一个度,从秦暨身后照来。
  光线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躲避太阳的照射,昏昏欲睡。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想让他理理我。
  在手上有触觉传来时,我陡然清醒。
  手还放在秦暨脸上。
  我了然。
  原来在我梦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我环顾了一圈四周,见真的没人抬起头来,飞快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低下头去,脸一热,就把自己埋进臂弯里。
  秦暨终于反应过来,摸摸我的头,扯张纸条写了些什么,递到我面前。
  我抬起眼睛,把纸条拿来:怎么睡觉时总爱摸别人脸。
  我提笔,胡乱写下几个字:你帅,我喜欢。
  他拿过,一笑,又添几个字:帅的都摸?
  他调侃我,我虽来气,但不想逗他,认真写答:只摸你。
  他的反应却更激烈,脸一红,咳嗽一声,叫我低头睡觉。
  还挺不经逗。
  我玩心起了一下午,在他旁边以各种方式说情话,看他含羞的样子,感觉好玩,以后多玩。
  但没等我嘚瑟多久,当天晚上我就发烧了。
  睡着了烧的,只能听见秦暨一直叫我的名字。
  一边叫一边给我量体温,手扶上我的额头,摇晃我的肩膀。
  我听见了,但我醒不过来,无法自主思考,也无法回应他。
  慢慢的,他的声音也小了,我也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我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把我背起,放到了另一张床上,很多人在我旁边说话,嘈杂。
  时空混沌,我只觉得头疼,特别想要秦暨。
  想听他说话,想让他碰我,想闻
  他的信息素。
  昏睡之人无法思考,当时的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想秦暨。
  他们好像推着我去了哪,对我干了什么。
  等到一切都归于沉寂,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我是被人亲醒的。
  入目是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以及一个头发顶。
  四周弥漫着消毒酒精味,好像还有似有似无的水仙香气。
  再低头,一个人在亲我的下巴。
  秦暨。
  此床位的帷幔已被拉上,蓝色的布料飘荡,一男一女声音自外传来。
  “二次分化。”
  这是护士。
  “什么意思。”
  这是秦阙。
  “患者二次分化,从oga分化成了alpha,这样的病例很罕见。”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秦暨抬起头,看我醒了,一笑。
  “…要多久才能醒。”
  “快的一天,慢的一周,视双亲匹配度而定,匹配度越高生下的alpha就越强,醒得就越早。”
  秦暨缓慢往上凑,亲上了我的嘴。
  真的够大胆,秦阙就在外面,一层布料之隔而已。
  他给我打手语:你变成alpha了。
  我一惊。
  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成真了?
  那我,是不是就有能力对抗秦阙了。
  但是,秦暨还会喜欢我吗。
  他之前说跟我谈就是想试试谈恋爱是什么感觉,而且都是两个oga干不了什么才谈的。
  我现在变成了alpha,他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虽然我们除了上床什么都干了。
  但我是alpha了。
  我有驾驭他的能力。
  他会害怕我吗。
  会离开我吗。
  我想问他,但我又说不出口,怕得出我不喜欢的答案。
  我只能一直看着他,从头发到眼睛,再到嘴。
  害怕他离开我,想把他记在心里。
  他可能看出了什么,抬手,打手语:我以为我亲你能给你答案呢。
  我一愣。
  他接着: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亲你。
  喜欢的是你,无论性别。
  我急切地看他,想问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他终于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秦双,我是你的oga。
  永远都属于你。
  我激动,对着他的嘴又咬又啃。
  我的改变,只是让我们的恋情更加名正言顺。
  或者还要加上一个:保护双方的资本。
  这是魔法吗。
  秦暨,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改变这一切。
  他也开心,双手撑在枕头上,跟我拥吻。
  帷幔被拉开一点,一个护士拿着检测仪器探头进来,看见我们,神情呆滞。
  我瞥到她的身影,又转回眸子,按住秦暨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或许还有,
  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恋情。
  秦暨是我秦双的oga。
  我的。
  我是秦双,今天是我亡妻的头七。颓废数日,整理遗物,偶然发现此信纸,将思绪拉回数年前中考后的暑假。
  秦阙锒铛入狱,在秦暨的百般商讨后,以他之笔,写我之事,盛夏之下,着以此篇。
  兴趣使然,写着作乐,文笔之间,略显稚嫩,剧情与真相甚至有些错漏,就连我原以为的性情之变,原来在此时已有苗头。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今昔之感,哀思如潮。魂牵梦萦,黯然销魂。摧心剖肝,涕泗纵横。
  以此信纸所写,为我书前之序。
  我将以第三人称续写,悼念秦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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