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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悠然正自冷笑,可堪群臣中有个性烈如火的,早已按捺不住:
  “我不服!”
  一面容粗犷的武将出列,昂首阔步地走上前来。
  是吴将军,有好戏看了。众人心道。
  龙椅上的男人瞅他一眼,随口问道:“你怎地不服?”
  “龙皇陛下……的死只是意外,”老吴扯着嗓子吼,他满脸横肉,喊得脸膛发红,倒自有一股气势在,“怎会提前写好遗诏!你分明是作假!”
  群臣心中一震,却是暗自叫好,作壁上观。
  三皇子眉头一皱,却像是嫌椅子不好似的,挪动身子,换了个方向,以手支颐,慢条斯理地问:“如果本殿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吴镇罢?”
  老吴早被他轻蔑的举动,气得激愤填膺,闻言一梗脖子:
  “是又如何?”
  凭他的神态动作,全然没把老吴放在眼中,从怀中气定神闲地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噼里啪啦地展了开来,口中喃喃自语:“吴镇、吴镇,本殿找找看……欸!找到了!”
  吴镇揎拳捋袖,就要上去扳他。
  “吴镇,有一兄弟名高参,有过命的交情。六年前,你曾与其妻通奸,经常趁高参值班或外出时,混入其家中与妻厮混,一日高参半夜归来,你无处可去,正待被堵个结实,谁知高参竟一头扎进枕头上,不省人事。其妻从丈夫腰间拔出刀来,以眼神示意,你手起刀落,那刚与你欢好的妇人倒在血泊中……”
  “你住口!”吴镇怒目相视,脸膛紫胀,迈开熊掌似的大脚,两三步抢上台阶,要去夺那薄薄的纸片。
  “后来,高参被官府捉拿,百口难辩;刑部侍郎要为你兄弟平反,提出疑点,送到龙皇手里定夺,”三皇子身形如鬼魅般的躲过,吴镇连他衣角也摸不着,“那时,你已攀附上龙皇,龙皇见是你,便驳回刑部尚书,你也不置一词,于是,你兄弟仕途毁了……”
  “是也不是?”
  掩埋了六年的秘密,就这样被人毫无保留的当堂念了出来,愧疚如潮水般湮没了他的胸腔,吴镇攥紧拳头,哇哇怪叫几声,脸皮红一阵白一阵,忽然跑出了殿去。
  这事态走向,是北辰珏始料未及的。
  百官亦瞠目结舌,眼睁睁望着他又提其衣袍,快哉悠闲地坐上了御座。
  “剩下的还有不少,谁想当下一个幸运儿?”望着阶下寂寂无声的众人,三皇子懒散地问。
  吴镇,便如同被杀鸡儆猴的鸡,震慑了蠢蠢欲动的百官。
  “好,你们装哑巴,本殿就随机抽取幸运儿罢。”
  他嗤的一笑,又翘起二郎腿,当众宣读。
  被他点名的官员皆字面红耳赤,满面羞愧,连声叫嚷着:“别念了,别念了!”
  北辰珏侧耳倾听,那些大臣私底下做的阴/私/事,都被他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挖出来了。
  东方溟哪里肯管他,只顾自己念自己的,一个又一个官员被点了名,在众人面前公开处刑。
  有事关自己的,则面色通红,有事关家人的,则羞愧欲绝,也有的本就是声名狼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也有的瞋目切齿,大声咒骂的。
  尤其钱、孙之流,如同丢在日头底下曝晒,只羞得以手掩面,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唯有一人,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这时,东方溟倏地一个抬眸,对不动如山的此人道:“你倒是作壁上观,你当真以为你高枕无忧了?”
  北辰珏定睛一看,见那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宽袍大袖,袖口叩拢:
  “非也。共事多年的同僚如此,臣只是感到痛心。”
  “那左相国,你拥护本殿不?”三皇子玩味一笑。
  “这封遗诏来路不明,三殿下您也并无建树,”左相捋着灰白的胡须,打着官腔,“着实不能服众啊……”
  “摄政王。”三皇子冷不丁吐出三个字,一字一顿。
  老狐狸胡子一颤,面色抖变,震惊地望向他。
  “若想让本殿停止,”东方溟青金色的眸光变幻,眼底笼上深沉的色泽,“左相大人,就请你俯首称臣。”
  “微臣——”
  左相并未考虑太久,当即双膝一动,跪在地上,“拜见新皇——”
  紧接着,靴履响动之声,又有几个人口称皇上。
  静王脸色阴沉,低声道:“情况有变,先按兵不动。”
  “东方溟怎地有这么多人的把柄?”北辰珏心情复杂。
  “不知。这朝堂之上,十有七八都被点了名。”静王摇摇头,“故而,他所掌控的力量之大,超乎我们的想象……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年来,他是怎么韬光养晦的,又是为何在你府中忍辱负重的……”
  忍辱负重?
  北辰珏想了想,回想起往日他的表现,怎么觉得他是乐在其中?
  但他等不下去了。
  他扬声道:“本王有异议。”
  大太监小眼一横,没好气道:“宁王殿下,您有什么异议?这遗诏上都写了,比白纸黑字也不差了,青龙国新任皇帝是皇三子殿下。”
  他傍上了新靠山,也不在乎宁王不宁王了。
  北辰珏直勾勾地看向三皇子,冷声道:“你怎么跟我解释?”
  他内心五味杂陈,这个男人……昨晚还在他床上与他缠绵,今日却堂而皇之地背叛他,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东方溟轻轻一笑,仿佛他问的只是笑话:“能有什么解释?我回来一是为了复仇,二是为了这……散发着无穷诱惑力的皇位呀。”
  他眉心轻蹙:“你是不是君绝?”
  “君绝,怎么可能?”东方溟矢口否认,“我已经发过誓,与他不共戴天。况且,我坐这位子,也是为了报仇雪恨。”
  他随手拽来遗诏,在手中把玩,虚眯起眼睛,轻声蛊惑:“再说了,就算我当上这皇帝,我也还是你的方溟,也不失为你的一大助力……”
  北辰珏却感到好笑:“东方溟,你是当下人当上瘾了吗?受虐狂?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与本王和好?本王把话放在这儿,皇帝和方溟,你只能选择一个。”
  “其实……”东方溟坐在御座上,换了只大长腿垫在下面,“这皇位本殿坐着不舒服,它于本殿也无所谓……如果你坚持,本殿不要也罢……只不过……”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瞬闪,北辰珏只觉得眼前一花,连虚影也看不真切,东方溟不知如何到了五皇子身前,一手拢住他的脖子,力度渐渐收紧,面容骤冷:“本来这皇位可有可无,让给你又有何妨?本殿只是不忿,你把本殿赶下来,却力排众议支持这个废物是何为?”
  “呃……”东方瀚发出痛苦的低鸣声。
  北辰珏才发现东方瀚的不对来,到现在为止,他只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以他野心勃勃的性子,这是反常的。他怎会坐视皇位落入他人手中,而无动于衷?原是被人点了穴道,怪只怪他被东方溟牵涉了心神,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众爱卿,你们想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东方溟唇线紧绷,两指夹住五皇子的面具,丢到地上,扭着他半边毁容的脸推向我们,“瞧啊,本殿这五皇弟,他长得多美啊……”
  坐半张脸孔,从额角到眼角之下,蔓延着红色不规则凸起皮肤,显得狰狞。
  金銮殿中嘘声一片。
  东方瀚闭上了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溢出了几滴眼泪。
  “看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还哭了不是吗?”东方溟修长的手指在那红色皮肤上摩擦滑动,语气满含戏谑,“虽然脸不耐看,但在夜里关上灯,也还是能碰的。不知这下面,有没有被人碰过呢?”
  北辰珏冷漠脸,淡定地看着他们,五皇子的手动了动,在对他比手势。他灵机一动,福至心灵,不知怎地就懂了——吸引东方溟的注意力。
  “东方溟,你这嚣张的模样,是在争宠吗……”他轻声叹息,一脸失望,“你欺负他一个废人,又是作甚么?你和沫儿争宠也就罢了,怎么还和一个丑八怪争宠?”
  这短短两三句,信息量多到爆炸。
  宁王、三皇子、五皇子……兄弟乱伦啊!
  众人听此,惊骇欲绝,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东方溟惊讶,眸子闪烁,有些动容,“你做这龙皇也就罢了,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但是,不许让给这个废物!”
  他下颌微扬,语气仍有些霸道。
  北辰珏含笑不语,深沉地看着他。
  东方溟不解其意,烦躁地松开手,向前走了两步。
  东方瀚趁机冲开穴道,圈着天蚕雪丝的十指猛张,布下天罗地网,只为禁锢住这魔头片刻,旋即,蓄积内功于掌心,全力向东方溟拍出一掌,衣帛碎裂之声响起,他气力之大,竟令衣服都承受不住。
  震退金丝,东方溟倒退两步,唇畔溢出几滴血。
  他几步退开来,来到相对安全的距离,擦了擦唇角的鲜血,瞬间明白了一切。
  “不过没关系,这破位子,既然他想留给你,那就归你坐吧……”东方溟也不恼恨,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闪身出去,各士兵还想阻拦,无不被他一掌拍死,几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北辰珏望着他的身影,眼神不定。
  如他是幽冥殿殿主君绝,北辰珏定会为暖儿报仇,决心绝不会有任何动摇。
  宁王一出场,此事如兔起鹘落,少纵即逝,已成定局。
  以宁静两党为首,百官推举宁王登基。
  宁王却将其五皇弟扶上龙椅:“多谢列位厚爱,争奈本王无此心意,遂禅让于勤勉有为的五弟。”
  静王振臂一呼,表示支持,其余人虽诧异,却不敢不从。
  坐在万万人之上,代表至高皇权的位子上,东方瀚一时有些恍惚。
  十几年的梦想,一朝成真,他喜极而泣,泣下沾襟。
  他
  握住北辰珏的手,定了定神,正颜厉色,庄严肃穆,宣布登基大典在半月后举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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