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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很巧,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是,我俩一拍即合,臭味相投,都以不务正业为荣。
  昨晚上我发小过生日,我跟他也有一周多没见面,玩到凌晨玩嗨了,后来脑子都不太清楚,再醒来就躺在他卧室。
  这里是我发小名下的房产之一,差不多是个小庄园,算他的“贵妃”,庆祝什么就爱在这里办。我也因此经常在这里留宿,人散尽后陪他打打牌聊聊天,对他的卧室很熟悉。
  所以,他妈的,我为什么会睡在这家伙的卧室?
  我跟我发小虽说吃喝玩乐都很精通,专爱歪门邪道,不过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我俩都是直男,铁直。除非迫不得已,并不想看到自己床上有另一个男人,哪怕是好兄弟都会觉得不大舒服。
  一直以来,如果要住宿,我都住他隔壁,保持我们直男的边界感。
  可能确实是昨晚玩过头了吧,都没有注意。
  我这么想着,掀开被子,脑子里嗡的一声,怀疑自己失忆了。
  我身上没穿衣服。
  一件,都,没,有。
  发小睡我旁边,被子搭在腰上,赤裸结实的上半身袒露着,睡得正熟。
  我面无表情地去掀他的被子,随后皱眉盖回去,骂他一句“傻逼”。
  他身上也什么都没穿,两腿之间那玩意还半硬着,怼到我视网膜上。
  除了小学时我俩一起上厕所和洗澡,之后我就再没看过他裸体,这一幕实在是令我不愿回忆。
  好了,现在一个房间一张床,只有两个裸男,我不敢想昨晚会不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那岂不是很恐怖!
  我虽然是直男,但对男人之间的事大概也懂一点。冷静下来后检查了一下身上,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去掀开我发小的被子看了眼,他除了没穿衣服,其他都挺好的。
  我们昨天穿的衣服扔在地上,乱糟糟一团,我的衬衫都被撕开了,扣子滚到床底。我喝醉后那么有暴力倾向吗?
  摸到房间桌子上的一瓶水,我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才觉得镇静一点。
  是的,一个铁直男不会因为一觉醒来和兄弟光着身体躺一张床上,思维就飞跃到“我们不会酒后乱性了吧”的地步。我之前也不会,但现在……
  我知道我发小不是纯直男。
  说来话长,这种事很匪夷所思,总而言之,一觉醒来,我知道我发小是一本狗血男同文里的渣攻。
  我三岁跟他认识,到现在十六年了,我俩一个小学、中学、大学,堪称铁打的竹马竹马,我硬是没看出来他在某个时刻已经背叛了直男阵营。
  一切的起因,是下届新生里的一个学弟。
  大学专业我随大流学了个计算机,我发小是文科生,听家里的意见选了金融。我们宿舍在同一栋楼,因此觉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除了串门时麻烦点。
  这个学弟和我一个学院,按照描写是模样标致清秀,成绩优异,可惜家里有个赌鬼父亲,欠了好大一笔债。他光靠奖学金和助学贷款活不下去,还不得不早起晚睡地出去打工。
  巧也不巧,这个学弟打工时和我发小撞上了。
  还是上个月,我发小去给他表弟过生日。那天我被学姐拉去帮忙做材料,只让我发小替我送礼物,没想到几个傻逼玩大发了,洒钱要正儿八经的女服务员脱衣服伺候。
  我可太了解这几个人是什么垃圾货色。我跟我发小算是这群富二代里勉强有点底线的。他们更不要脸,高中时候都差点玩出来人命。
  对于这种事,我发小一向是不掺和,冷眼旁观,省得惹事。而在场其他人,要么是那个表弟的走狗,要么不敢拦,女服务员走投无路时,学弟选择站出来见义勇为。
  这小子还挺有胆量,一酒瓶给那傻逼表弟开了瓢。
  开瓢容易,平息事态难。傻逼表弟暂且被家里关着,这两天就要放出来,自然首要的事就是去把学弟给削了。
  学弟被抓起来打一顿后,又被脱了衣服逼着去会所接客,结果不知道怎么被我发小看上,于是接下来两人进行了一系列血腥黄色暴力的纠缠折磨,最后心死的学弟尝试自杀。救回来后,我发小他又悔不当初,开始各种乞求原谅。
  至于我,我在里面的角色定位是跟我发小一条战线的反派,对小白花学弟种种欺侮,对我发小的残酷行为处处称赞。
  我……我只能说你们男同真精彩,谈个恋爱还有我这个直男掺和的份。
  怎么讲呢,知道这件事后,我看我发小时忍不住觉得他是个弱智,同时又有点发自内心的恶心——这家伙怎么还是个同性恋啊?
  明明之前也交过女朋友,虽然很快他就被对方甩了。
  但毕竟是玩了十六年的铁哥们,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误入歧途,所以昨晚我主动留下来,试图在他喝醉后打听下消息,没想到我也被灌醉了。
  我打开他的衣柜找衣服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咳
  ……音音,你醒了?”
  我现在对我发小有点过敏,翻出一件卫衣,对他说:“别叫我小名,肉麻死了。”
  我发小——楚苍——在床上闷声笑了会,又问我:“哎,你衣服呢?”
  “我还想问你呢。”我说着,把他的卫衣套上,有点宽大,袖子还要卷起来一截,“昨晚点的什么酒?我直接喝断片了都。”
  楚苍报了几个酒名,说:“主要是喝混了,还好你没吐我床上。”
  我拿出他的裤子一套,抬脚踹了下床边:“吐你床上也是给你面子,起来。”
  楚苍坐起来,看到床下的状况后,他问:“操,这是怎么回事?你把我衣服撕了?”
  我说:“再看看,是你把爸爸我的衣服撕了。”
  楚苍笑着倒回床上:“我靠,我们不会喝醉了打拳击吧?”
  我疯了才跟他打拳击,楚苍是正儿八经练过的,一拳下来说不好我得进医院躺两天。
  “哦,也对,”楚苍用有点贱的表情说,“如果咱们打拳击的话,现在该给你叫救护车了。”
  我把地上他的脏衣服捡起来扔到他头上。
  楚苍没生气,顺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问我抽不抽,我让他滚。
  “不是,天地可鉴,我真没故意灌你,是你自己接到手就开始喝。”楚苍叼着烟,含糊地说,“再说,咱俩谁跟谁,脱衣服睡一晚也没事吧?”
  我看着他,心情一言难尽。
  睡一觉当然没事,不过那是以前。当一个男人喜欢男人时,他就已经不再是正常的男人。
  我一想到他要去真的当同性恋,就颇为头疼。
  真是孽子没出息,还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多操心。
  “楚苍,问你件事。”我去洗手间快速地洗漱完毕,整个人清爽不少,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走出来,踢了踢床脚。
  楚苍只穿了条长裤,吸了一半的烟被他摁灭,手里漫不经心划着手机:“嗯,准奏。”
  我最烦他这种装逼的样子,走上去用毛巾盖住他的手机屏幕,他笑着抬头看我,拉过我手腕嗅了一下:“这洗面奶我觉得味道太怪了,你用起来还挺合适的。”
  我现在对跟他的亲密接触都觉得不舒服,忍着把手收回来:“你自己挑的款,还嫌弃。话说你认识一个叫云思的吗?是大一新生。”
  楚苍后仰看着我,仍旧懒洋洋的:“不认识,我都不在学生会呆着了,消息不灵通。”
  我皱眉打量他,他又笑道:“看上哪位学妹了?我记得你一直喜欢学姐吧。”
  我纠正他:“什么跟什么,不要污蔑我,我只是恰好谈过的女朋友都是学姐而已。”
  楚苍满口嗯嗯地敷衍,毛巾被他扔到一边,他低头去看手机:“名字怎么写?我帮你问问。”
  他完全误会我的意思。
  云思,就是这篇狗血文的另一个主角,和我都是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的,但低我一届,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我自己学院的,我去大群里问一句,比他找人快多了。其实我主要是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和云思有过接触,目前看来没有,毕竟楚苍一般在这种事上不会骗我。
  “你不知道就算了,不用问了。”我说,把他的手机按下去,“我有安排。”
  楚苍顺着我的力气放下手:“有新目标啊,上个女朋友分手几个月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坐在床边,“她给我戴绿帽搞得我现在三年不想谈恋爱。”
  楚苍挑眉:“你问的这个云什么呢?”
  “这个是男的,好吗?我帮人打听他。”我说,“你看看你思想,一点都不纯洁。”
  楚苍看着我笑了两声,像在嘲笑我也好意思跟他谈纯洁。他起身去洗脸,我看了两眼他的背影,转过去穿袜子,心里也是叹气。
  没错,按照文中情节,楚苍差不多是个铁人渣。他把小学弟玩弄、侮辱、折磨,逼迫人家休学,打碎人格,扭曲本性……总之看起来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而在后期,他又为了这种“爱情”抛弃一切,不要事业和尊严也要去挽回小学弟的心,我真不知道他图什么,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面。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我认识十六年的兄弟。
  哪怕他去搞基,我也不能看着他搞这样的基,既毁了他自己,也毁了别人。
  他现在和小学弟还不认识,我可以尝试一下,截断他们的联系,以免发生惨案。
  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楚苍何德何能,有我这么好的兄弟和父亲。
  等我和楚苍走下楼时,已经接近中午,阿姨刚刚做好饭摆在桌上。
  楚苍随手多抽两张钞票给她,阿姨态度很好地拎着垃圾出去了。
  “先吃饭吧。”楚苍对我说,“明天又周一……我那篇小论文还没写,要命。”
  我心里还想着云思那事,把盘子里不吃的小番茄和火腿挑出来给楚苍,随口应付他:“平
  时作业而已,糊弄一下就过去了,老师也不查重吧。”
  “我想把绩点弄好看,不然谁想费心思写那玩意。”楚苍耸耸肩,“家里打算送我出国读研,简历不能差。”
  出国读研,简直像关键词触发,我想起文里楚苍神经病叠加恋爱脑,读研读一半飞回来大半夜敲学弟的门,忍不住做出一个牙酸的表情。
  楚苍奇怪地看我:“你怎么了?又在想什么东西?”
  我说:“慈父心肠,你不懂。”
  楚苍似笑非笑地用叉子插着小番茄在盘子里转圈:“哦,听到我要出国,已经开始伤心了?你成绩那么好,跟我一起去呗。”
  “得了吧。”我不理会他,“出去玩玩也就算了,我不想出国读书,还是家里呆着舒服。”
  我跟楚苍虽然都是富二代,但处境并不相同。我还有个亲哥,堪称人中龙凤,是出色的继承人,因此我从出生就享受着没有压力的少爷生活,不用操心未来,靠手里的股份就能躺一辈子。
  楚苍不一样,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玩归玩,很多大事不能含糊,楚家还靠他做继承人。
  楚苍把那个被戳烂的小番茄吃下去,过了两秒跟我讲:“这番茄酸死了。”
  我幸灾乐祸:“你不是喜欢吃番茄吗?酸就别吃了。”
  楚苍嗤笑一声,喝了口水,他问我:“下午什么安排?留下来陪我写论文吧。”
  正常情况下,我是会留下来陪他写论文的,并且还要在他写论文时在旁边打游戏,故意烦他。
  这不是我不道德,实在是这孙子之前就那么烦我。他高三时凭竞赛获得大学的降分录取资格,我因为懒得搞竞赛,只能靠裸分,不得不在临考前三个月拿出从没有过的勤奋刷题。
  楚苍当时最爱干的就是在我深夜刷题时,他坐旁边吃夜宵看电影,实在是万分可恶。
  但今天下午他被论文绊住,时间也紧迫,我现在不去找云思,只怕迟则生变。
  “下午有约了。”我跟他说,“抱歉啊,我太受欢迎,你在家好好写论文吧。”
  楚苍盯我一眼,冷笑:“你这回可擦亮眼睛,小心再被戴绿帽。”
  我想打他。
  是的,我到现在也就谈过两任女朋友,初恋是我高中学姐,因为我不能和她去一所大学,她和我分手了。
  ,他倒是一个劲给我添乱,还摆出一副我对不起他的样子。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还说你不信陈辉的话,你明明就是专门来找我的事。”
  楚苍的手按在我肩膀上,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警惕地要拉开距离,却被按在原地。
  “音音。”他说,“我是担心你。今天是我态度不好,我给你道歉行不行?你之前看中的车我也送给你,但是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认识不好的人。”
  他这是做什么?搞得我好像很稀罕一辆车似的。
  宿舍楼下来往的人变多了,我不想被别人当景观看,只能说:“我自己有车,不要你的,松手!还有我带走的怎么可能是什么小鸭子?是我们学院的学弟好不好。”
  楚苍的手没动,我拽了一下他的手腕,他的手滑下去,握住我的手。
  我直接被楚苍牵着手带上楼,他宿舍没人,进门后才放开我。我把手伸到他面前:“你看。”
  楚苍:“看什么?”
  “你把我手都要捏断了!”
  楚苍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让我坐他椅子上,从寝室的小冰箱中拿出一包酸奶递给我,在安静中说:“是那个叫云思的吧。”
  我啊了一声,出乎意料地瞪着他。楚苍将吸管插进酸奶袋,递到我手里。
  “我猜对了?之前你和我打听他的时候就怪怪的,那天下午跑那么远,也是去找他的吧?”
  楚苍怎么全猜出来了?
  “他是贫困生,拿助学贷款上的学,之前在陈辉手下的会所打工。”楚苍背材料一样讲,“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还让他进你的小组,去你家公司实习……”
  楚苍在我面前停下,他一手撑着椅背,一手碰了碰酸奶,“音音,不喜欢这个口味吗?怎么不喝?”
  我有点想把酸奶倒在他头上。
  “你神经病吧!”我问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大发善心救助贫困学弟不行啊,这你也要管。”
  楚苍默然许久,他的手在我脸上方紧紧抓着椅背,我看到他手背鼓起的青筋。
  可是我确定他不会打我,底气足了不少,把酸奶送到他嘴边:“你喝吧,多大点事,我又不喜欢男的,怎么可能去包养小鸭子啊。”
  楚苍:“那也说不好。”
  我:“你别老是在那歪曲我的性取向。”
  楚苍满脸无辜,他变脸倒是快:“刚刚你还说要强奸我呢。”
  什么叫伤敌八十自损一千?
  “好,”我面无表情地对他讲,“你现在脱干净去床上。”
  楚苍低头就着我的手吸了一口酸
  奶,而后说:“开玩笑呢,音音,还生我气吗?”
  “特别生气。”我强调,“我祝福你今晚翘课被点名。”
  说完我把酸奶扔进垃圾桶,推了他一把。这次楚苍被我推得后退两步,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宿舍,顺带把他的门一把甩上。
  【小谢,之前新来的学弟怎么了?刚进组就和我请假。】
  学姐过两天后私聊问我,我才想起来云思还在医院里。他受伤的真相我当然不能说,只好含糊地说他骑车时出了个小车祸。
  学姐感叹他倒霉,但已经露出一点剥削的本色,让我监督云思在医院也好好学习赶上进度。
  我忍不住揭露她:【连大一学弟都要被你压榨吗?】
  【怎么这么说我,明明是让他努力学习,尽快加入到我们的工作中来。】
  怀着对云思的一点怜悯之心,我没有把学姐的话转告给他,只是手指无意识点开和他的聊天框。
  上一条聊天记录是已经过期的转账,他想把那天的饭钱和医药费转给我,我没收。之后云思也就没有再给我发过其他的东西。
  我看了会那条转账记录,故意给云思发过去一个“1”。
  没想到他没一会就回我:【学长?】
  云思:【抱歉,学长,我看到医生那边的账单了,这次的钱我会尽快还清。】
  我随手打出去:【我缺那点钱吗?】
  说完我反应过来这样说好像不太好,正想着怎么补救,云思回复我:【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报答学长。】
  我觉得他说话怪恶心的。
  大概是看我好几分钟没有说话,云思给我发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猫表情,可怜兮兮地趴在那里。
  哪个男人会给另一个男人发这种表情?果然基佬本质不改。
  我给了他一个中指,云思好像没受到打击,跟我絮絮叨叨讲了一大段,内容不过是他会好好完成实习,也会自己补课,一定不会给我拖后腿。
  云思本人对我来说不算是大麻烦,只是一想到楚苍已经知道他的存在,我就有些坐立不安。不过楚苍总不至于闲到去找云思的事……应该不会吧?
  那天被楚苍拽到他宿舍后,我就没再跟楚苍说过话,即使我们共同的选修课上还是坐同桌。
  我很反感他有时候的过分强势。我可以原谅楚苍偶尔显现出来的老妈子本质,比如他插手我该穿什么吃什么,可前提是他不过于犯病。
  那个把我按在椅子里的楚苍有点太陌生了。我觉得那不对劲,不像我认识的他。
  放在桌上休眠的电脑醒过来,响起邮箱的提醒声,我回神去看,结果是垃圾邮件。
  不过也同时提醒我时间,我该准备出门了,去陈辉庆祝他自己重获自由的酒会。
  他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到他,但不管怎么说我要把云思的事解决了才行。
  在原文里,陈辉就是造成云思和楚苍悲剧事件的导火索,只要我在源头把火灭掉,或许一切会变得不一样。
  反正我看陈辉一直都不顺眼,要不是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然直接把他绑两袋水泥扔海里,整个世界都清净多了。
  陈辉组的酒会必然不是什么正经场合,可能全市的夜店他都有会员卡。我在地图上看了看地点就放弃开车,直接叫了代驾。
  下车后我就有点后悔。这家店规模很大,差不多是一整栋接近十层的高楼,霓虹灯五光十色地闪烁在夜色中,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在门外都能听见,门口进出的人个个打扮出色,我穿的卫衣和长裤在这里简直格格不入。
  和代驾约定好十二点他来接后,我叹了口气,迎着音浪走进门。
  门口一男一女两位迎宾都穿得花枝招展,热络地带我进去。
  陈辉这种人自然不屑于包私密性强的包间,他直接占了一楼中央部分,圆桌周围围了一圈年轻男女,正在拍掌欢呼着开香槟。
  我不想被那玩意崩一脸,停下来等他们大呼小叫着开完才过去。
  在座的大部分是我有些印象的富二代三代们,其他多姿多彩的漂亮男女不用问,都是陪这些人的小宠物。
  这里太吵闹,灯光也太炫目,我走近了才看清坐在角落的楚苍。他独自坐着,旁边没人,手里夹一根烟,没什么表情地偏头听旁边的人说话。
  我就看了他不过两秒,楚苍突然抬头,看到我后微微睁大眼睛,脸色变得特别不好。
  陈辉也注意到我,他举着酒杯起身,对我干巴巴地笑了笑:“哎,这就是今晚的神秘嘉宾。小谢总,稀客啊。”
  这圈人和我熟的没几个,一时间稀稀落落地问好,接着就陷入无言的尴尬境地。
  陈辉还能笑得出来,他问:“你坐哪?楚苍哥旁边还有位置。”
  我无所谓,正要过去,旁边有人说:“怎么区别对待呢陈老板,来晚了就要罚酒啊,我刚刚可是喝了三杯哎。”
  这人我只眼熟,不知道他叫什么,匆匆瞥过去,
  他对我咧嘴:“小谢总,你说是吧。”
  没几个人附和他。我觉得还挺新奇的,主要是在外面没多少人敢灌我酒,他是比较罕见的那种,有点不怕死的气质。
  陈辉转头看我,我考虑了一下,感觉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太不给他面子——主要是给陈家面子,再说他还是楚苍表弟。
  我来之前就做好喝酒的准备,只是被人这样说有点不爽。
  “好吧,”我说,“还有这个规矩……”
  楚苍说:“那就喝呗。”
  我停了停,猛地转头,看楚苍像见鬼一样。
  他没病吧?
  楚苍抬头看我,笑了笑,那种笑意在此刻变成深蓝色的灯光下尤为冰冷:“一直都是这个规矩,来晚的人先罚三杯。音音,想喝哪种?”
  楚苍带头开口,其他人就有了底气,纷纷把几种酒摆出来让我选。
  陈辉看上去放松不少,他翘起腿,假惺惺地说:“这个度数低,跟果汁一样,喝一瓶都不带倒的。”
  我有点想把这瓶酒再给陈辉开个瓢,砸完陈辉后再给楚苍也来一下,这个傻逼又在抽什么疯?
  但我今天不是来吵架的,没再看楚苍,我接过一杯,酒液晃动,折射灯光,散发出果香。
  最后我还是喝了三杯,度数确实不高,酒味也不重。我酒量比楚苍好,并不怕轻易喝醉,但我也懒得再过去他身边,直接就近坐下。
  一个穿着清凉皮肤白皙的男孩要过来给我倒酒,我把酒杯反扣在桌上,没看他:“男的别来,我不喜欢男人。”
  他笑容一僵,陈辉在旁边说:“哟,小谢总不喜欢这口,喜欢正经的。”
  我看他一眼,表情冷淡,陈辉有些不甘地住嘴,让另一个漂亮的女生来倒酒。
  她穿着短裙,大腿一侧上是火红的玫瑰花刺青,倒酒时卷发垂在我手上,发丝凉凉的。
  好吧,说我一直喜欢学姐也没错,我确实更欣赏这种成熟并且有些御姐的女生。
  她把酒杯端给我,微笑一下。我不得不低头抿了口,这时她亲了亲我的耳朵,声音很小:“我叫茜茜。”
  我对她也笑了笑,在桌上一堆酒里指了两瓶贵的,说:“你开吧。”
  这种夜场里服务的,酒水提成是他们工资里的很大一部分。茜茜果然偎过来又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将两瓶酒打开。
  气氛逐渐回温,那些人自有话题,热热闹闹地聊着,我也不想插嘴。
  茜茜很会察言观色,大约看出来我兴致不高,就给我按摩手臂,没有进一步的暧昧接触。
  楚苍仍旧坐在那里,偶尔搭一句话,没有再看我。
  我回想起他刚刚看到我的反应,有点明白过来,他可能还不知道我今晚会过来这里。
  我想着陈辉肯定会告诉他,也就没和他讲。没想到陈辉也没有和他说,所以他看到我时才会那么惊讶。
  不过无论如何,这次的账我要先记下,哪天按着他喝三瓶酒才行。
  有人问陈辉头上的伤,他抱怨一句:“早他妈的好了,我家里非说要小心,纱布还不让我拆,看起来真丑。”
  “你也太倒霉了。对你动手那孙子呢?好歹得让他进一个月医院吧?”
  陈辉飞速看我一眼,“反正打了一顿,没死。”
  “还挺好笑的,跟那种电视剧里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男主角一样。”
  “可惜没有男主角的命。”
  “所以说是笑话嘛。”
  云思在他们的谈话中不配占有太多空间,很快话题就转换了,嚷嚷着给陈辉去晦气。
  我觉得更应该去去晦气的是我。
  茜茜看出我心情不好,悄悄问:“你要吃水果吗?”
  我将没怎么动的酒杯推开,对她笑了笑:“点个果盘吧,要最贵的。”
  她起身,弯腰忽然亲上来,身上的甜香扑人。我后仰了仰,她袅袅婷婷地转身去端果盘了。
  “哇,茜茜头一次对人这么热情。”我旁边的人打趣我,“之前我点过她,对我特别高冷,我还开了三瓶酒呢。”
  “下次你开五瓶试试。”我说。
  他大笑,指了指我的唇角:“都是口红,擦一下吧。”
  我低头在桌子上找纸巾,这时眼前出现一只手,楚苍不知什么时候换位过来,他把纸巾递给我。
  我没接,忽略了他的手,干脆不擦了,坐回去喝下一口酒。
  楚苍没说话,他将手收回去,火机咔哒一响,他又点了根烟。
  茜茜回来了,拿起一颗小番茄要塞给我,我偏头说:“不吃这个。”
  她惊讶:“不吃吗?”
  随即她叉起一块黄桃,我咬住后,她就靠过来,亲上我的嘴唇。
  我偏头躲过去,抬手挡住,她吻着我的手心,学那些人叫我小谢总:“不亲亲我吗?”
  这种欢场里,点一个价格虚高的果盘,就是默认附带服务,比如嘴对嘴喂食。
  我叹了口气:“不用。”因为我真的只是想吃水果。
  茜茜有些失望,她又叉起一块猕猴桃喂我,轻轻说:“小谢总愿意的话,不用再开酒,我今晚也跟你走。”
  刚刚打趣我的人不知怎么耳朵那么尖,哎了一声:“茜茜,怎么厚此薄彼啊?上回开了三瓶酒就亲一下,这回小谢总就开两瓶酒带一个果盘,你就直接送上门?”
  我皱眉看他,茜茜抚着卷发,坦诚地笑:“小谢总那么帅,想睡一下又怎样啊。”
  “啊哟,果然还是脸好看的吃香。”
  “小谢总给不给美女面子?”
  “睡一觉说不定还是茜茜占便宜呢。”
  这句话就有些冒犯了,我正考虑要不要把高价果盘扣他头上,楚苍在旁边将打火机摔在桌面。
  “啪嗒”一声响,他对那人说:“滚。”
  整张桌子都安静下来,陈辉讪讪:“表哥……”
  楚苍冷冷打断他:“我说滚出去。”
  几秒后,说话那人煞白着脸离开这里。
  气氛过了将近半分钟,才恢复成之前的热闹样子。茜茜有点恐惧,用手抱住我,我拍拍她的肩,对她说:“没事,和你没关系,再开瓶酒?”
  楚苍坐在我的余光里,他在抽不知道,卡还在楚苍手里,真是白干活。”
  云思回答我:“他肯定不会借给我的。”
  我不理解:“这有什么?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拿就是,你现在搞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要玩绑架呢。”
  说着我拿出手机要给楚苍回电话。随便云思想做什么,我都不打算管了——他若是能提前跟我讲,我很愿意帮他瞒着楚苍借一张卡,可现在他做的事,我只觉得他完全就是在欺瞒、戏耍我。
  云思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手机抽走。
  他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久了,我根本没想到还有他反抗我的可能性,有点出乎预料,甚至不知该怎么反应。
  打一架吗?他手受伤了都能按住我,打架岂不是自取其辱。况且他又不是楚苍,能处处让着我,他本质上只是一名……我认识不久的同校学弟。
  我承认我对他太放松警惕了。毕竟在我知道的故事里他纯粹是一位苦情受害者,但现在那些事都没有发生,我应该早早花点钱把他送出国的!
  云思在我面前给我的手机关机,接着塞回他自己的口袋,紧了紧手上缠着的手帕,对我伸出手:“这边随时有人过来,学长,跟我走。”
  我没动,看着他,眉心渐渐皱起来:“手机还我。”
  “出去就给你。”
  一直压抑的火气有了爆发的趋势,我加重语气:“你自己跑过来打算做什么,都与我无关。现在把手机还我,我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云思静静地回望我,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某种奇特的预感使我后背发凉,立刻扶着墙后退,手无意中抓住旁边门的门把手,咯吱一声,门开了。
  这门竟然没锁,我想也不想推开门闪身进去,手摸索着去锁门。
  门锁卡一下,我松了口气,背靠着门板转过身,发现这房内还有一个内间,门虚掩着。
  在我看到内间门的同时,那扇门被人从后面推开。
  一个青年男人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走出来,他秀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直到和我对视,眼睛慢慢睁大了。
  我也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虚幻,否则为何云慕都会出现在这个赌场里?
  “宁音?”云慕惊诧地问,随即他确定了,匆匆走近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身上有血!是受伤了吗?”
  “不,没事……”我下意识回答他,接过他递给我的湿毛巾,随意擦了擦手。干涸的血迹不好擦,摩擦着皮肤一阵阵生疼。
  大约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云慕在我肩上搂了一把,关切地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过来坐一会吧。”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半个身子陷进去。云慕把沾血的毛巾扔进垃圾桶,门被敲了几下。
  “谁?”他懒洋洋地应声,开门后短暂地停顿,接着笑道,“咦?你有点面熟。”
  口中虽然这么问,云慕已经回头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云思说着打扰了,快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有云慕在场,我不信他还敢动手动脚,坐直身体冲他伸手:“手机。”
  他却把一只手搭在我手上,力度很轻地握了握。
  我打开他的手,重复说:“手机。”
  “抱歉,学长,我不是……”
  云思的话被打断,云慕含笑在旁边问:“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宁音的那个学弟。你在这里打工?怎么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是的,我在这里帮忙。”云思直起身,背在身后的手将手机给我。我来不及和他算账,拿到手先开机联系楚苍。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招短期兼职?”云慕语调舒缓,“宁音手上的血是你的吧,受伤可不好,我给认识的经理说一声。”
  其实让云慕直接叫人把云思带走是最佳选择,不过我和楚苍还要掩护盛希,动静能小则小,况且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夜总会,不能把人打一顿就了事。
  那天坠楼者的惨状如在眼前,我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开口:“不用,没事,他是我带进来的,手上的伤是旧伤。”
  云慕抓了抓头发,很苦恼地啊了一声:“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那么你们现在是在……”
  虽然我不知道云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看起来对此处如此熟稔,不过我决定暂且忽略这个问题,问他:“云思身上的伤口又扯开了,你可以帮我叫辆车送他去医院吗?”
  “当然。”云慕语气很好,拿起墙上的话筒吩咐下去,“你们在这间等一等,马上就有人来。”
  云思回头看我,我没看他,继续说:“我不等,我还要去找楚苍,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就是。”
  云慕愣了愣,笑容加深,说道:“好呀,我听宁音的。”
  云思叹了口气,我以为他要反抗,但他对着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一样。
  我走到门口记下门牌号,手机上已经出现了一串来自楚苍的未接电话。
  我打回去,没几秒楚苍就接起来,在那头轻微喘息着,我难得听到他那么急切地说:“谢宁音!你在哪?”
  我报了房间号,楚苍立刻说:“知道了,别挂,我这就来找你。”
  他的焦急很真实,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我安抚他:“我没事,你慢慢来。”
  楚苍过了两秒,回我:“我他妈要剁了那个姓云的。”
  我站在房间外,云慕已经锁了房门,好奇地看我。
  我向他点头致谢,没多久,楚苍就出现在我视野中。
  他脸色铁青,眉心拧起,抓着我的手将我上下看了看,又问:“云思呢?”
  “锁里面了。”我说,拽着他走,“先别管他,以后再说,盛希联系你了吗?”
  楚苍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我用力拽了拽他,他才不情愿地嗯一声,“没有他的消息。”
  云慕温和地问:“你们在找人吗?这里很容易迷路的,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迟疑一下,“刚刚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们都在这里,我也挺惊讶的,请你们喝点东西吧。”
  我今晚被闹得头痛,很后悔上了这趟贼船,正要拒绝时,楚苍说:“音音你回去吧,我留下来。”
  明明是一起来的,怎么这个时候赶我回去?
  云慕走上前一步,托起我的脸看了看,我向后一仰,楚苍挡住他的手:“做什么?”
  云慕惊讶地笑笑:“我就看一下,以为宁音脸上有伤口,不用这么警惕。既然这样,我给你找个安静的房间,好好歇歇吧。”
  他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很快就有人过来迎接。云慕指指锁上的门,叮嘱说:“暂时不用打开,等司机上来,送里面那位先生出去。”
  语毕,云慕轻松地对我招手:“走呀,宁音,我请你喝草莓牛奶。”
  谁要喝那玩意,我暗自腹诽,落后两步去问楚苍:“要走我跟你一起,别想着赶我。对了,吓我一跳,你刚刚为什么把云思踹下去?”
  楚苍目视前方:“他在你身后拿着刀,当时来不及做别的。”说着他终于看我,表情又变难看,“他把你带去哪里了?我找了一圈,才看到墙上有门,但是进不去。”
  我看清他脸侧还有汗,心中觉得愧疚,递给他纸巾让他擦擦脸,草草讲了一遍云思发神经的事。楚苍冷笑,过一会只说:“等这边事处理完,出去我要他好看。”
  我背后一凉,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本里的场景,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楚苍,说:“算了,你还是别插手,我自己处理他吧。”
  “为什么?”楚苍追问我,似乎比刚刚还不高兴,“你的学弟,对你动手,你还想护着他是吧?谢宁音,我早就提醒过你,这种人接近你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
  我已经认识到这个事实,让他打住,楚苍冷笑连连,忽然又换了语气:“随便你吧,你开心就行,我还能管到你吗?”
  他甩开我走在前面,云慕悄悄靠近我问:“吵架啦?没事的,宁音,我等下帮你跟他解释。”
  “不用。”我盯着楚苍不知好歹的背影,“让他气去吧,他就是欠的。”
  再说我跟楚苍吵架,轮得到云慕插嘴?
  其实吵架并非我本意,最起码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跟楚苍吵架。如果是他突然被什么人带走失踪,我也会很急的,心情差可以理解,可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对我似乎很不信任的样子,我懒得哄他。
  要不是已经走出老远,我真想把云思拽出来,让楚苍按着他,我好好给他几拳。
  也怪我被那本书的内容蒙蔽,真把云思当成一个不谙世事、心地纯良的小学弟了,他可一点都不单纯天真,气人特别有一套。
  我不崇尚暴力,可有时候不暴力不能
  出气。
  云慕带我们上到十二层,金澄澄的光芒下,这一层楼奢靡华贵得如同梦境。
  立刻有人过来打开一扇门,屈膝垂目,服装也微妙得和楼下不同。我坐下后,疲倦地按着额头,根本看不出来这地方是赌场。
  手背一热,一个年轻女人跪在我身旁,用蒸汽腾腾的热毛巾给我擦手。我赶紧抽回手,她又从篮子里换了一块软布,俯身给我擦鞋。
  我被她吓清醒了,对这种服务难免不适,收回腿说:“不用,你出去吧。”
  她就像安静的幽灵,低着头退出去了。
  云慕还真的给我叫了一杯草莓牛奶,端上来的人依旧是跪着将托盘举过头顶,我接过来,立刻让他出去。
  云慕笑着倚在一旁,伸出手接受按摩:“这里的服务就是这样啦,宁音不习惯吗?”
  “干嘛习惯这种东西。”我说,“我没有作贱人的爱好。”
  云慕咦一声,陷在几个深色的软枕中间,秀丽的脸上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宁音你不用在乎这些,知道他们的工资有多高吗?都是你情我愿。”
  我倒是不愿,光他们情有什么用。
  不过我知道这种问题没有争论的必要,因此笑笑回避开,不抱希望地喝了口草莓牛奶。
  楚苍坐得很远,低头看着手机,旁边服务他的人跪了有一会,他才分出注意力,让那人出去。
  我盯着他用力嚼了嚼口中的草莓,楚苍突然抬头看着我。我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他指了指我。
  我以为我脸上有什么,正要去摸,手机亮了。
  楚苍和我发消息,说盛希那边人找到了。
  今晚的主要任务完成,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解脱。
  楚苍起身走到我旁边,低声说:“我得去接他,没有卡他们都走不了,你在这里等等。”
  他说着看了眼云慕,云慕正闭目养神,没有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
  “哪也别去。”楚苍强调,“其他事从这里出去再说,接到盛希后你就下来。”
  我不在正事上和他置气,比个手势示意明白。楚苍低头看我,面色似乎柔和一瞬。他看我太久,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最终楚苍什么表示也没有,从我身旁匆匆出去了。
  按摩的人也静悄悄退出去,云慕没询问楚苍的去向,起身伸个懒腰,走到我面前,给我一张卡:“这是我的副卡,有人找我,宁音你先拿着用吧。有什么事都挂我账上,玩的愉快。”
  我没有一点玩的心情,但还是和他道谢,接下那张不起眼的银灰色卡。
  楚苍去后十多分钟都没有消息,我正想要不要问问他,门被推开。
  这回又是完全不同的人,年轻的一男一女,模样都很出色,跪在我左右两边。
  我心里立时警惕起来,这场景挺熟悉的,好像下一刻就等着我去脱谁的裤子。
  “是薛先生吗?”不等我开口,左手边的青年柔和地问,他仰起俊秀的一张脸,就直接亲上我的嘴唇。
  我脑子炸了,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陌生男人——一个陌生鸭子在亲我,而他也动作迅速,嘴唇还没完全碰上,湿热的舌头就推着一个小药片进来,苦涩地在我舌尖上化开。
  几秒钟后我用力推开他,也不在乎礼节,任由他歪倒着撞上茶几,转头就要吐。
  这时右手边的女人手臂像藤蔓一样缠住我,捂住我的嘴,强迫我咽下去似的。
  我去掰她的手,她力气比我想象中大,掰了几下才掰开。我简直狼狈地抽过桌上的纸巾吐在里面,回头看到男人直起身还要靠近,厉声说:“滚开!别碰我!”
  “薛先生……”
  “我他妈不认识什么狗屁薛先生!”我快要吐出来了,呕得鼻子发酸,眼前也有眼泪,不得不用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一遍,“滚!找错人了!”
  桌上的杯子被我拿起来砸过去,碎瓷片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我看不清,也不清楚砸没砸到人,只听到我自己的喘息声。
  男人和女人惊慌地退出去,我试了一下催吐,难受得头晕眼花,但吐不出来,那种苦味好似还留在舌根。
  怎么这么背?这鬼地方就跟我八字不合!
  毕竟不知道是什么药,我忍着恶心去打楚苍的号码,,立早章,章茴,”他很殷切,“你是白小姐的……”
  “男朋友。”我碰了碰他的手,简洁地说。
  章茴夸张地后仰,表示明白,眼睛还是不住地看我,“还没毕业?上次和白小姐合作的时候,没见到你。”
  前面有人一边摆器材一边插嘴:“人家好好一对,你瞎搅和什么?帅哥,你别理他,他看到一个长得还行的男的就要发情,昨天才被他男朋友甩了两个耳光呢。”
  “那是前男友了,”章茴立刻辩解,“我就是说说话,白懿都没怎么样,你管啊?”
  我都没看出他是个同性恋,听后不感兴趣地点头,本来就烦,对章茴更加冷淡。好在他还有点眼色,试探几
  句,就不再找我聊天。
  别墅三楼被改造成一个简单的摄影棚,平时他们拍点照片或者小视频,就在三楼拍。今天这些人是来拍宣传用的照片,也不用什么场地,直接就地取材。
  我按照惯例是不去打扰他们拍照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还是跟着上了三楼,坐在一旁玩不用脑子的小游戏,分出注意力看着白懿那边。
  好在没发生什么意外,顺利拍了一上午后,我叫了一家私房菜馆来送餐。白懿拿着我手机点完菜后,忽然在我脸上捏了捏:“哥,你也拍几张吧,人和器材都在,别浪费了。”
  “我有什么好拍的。”我头也不抬,“你们就这么闲?”
  白懿连叫了好几声哥,我烦不胜烦,心想又不是拍视频,她想拍就给她拍吧。
  “哥你真是太好了!”白懿亲我一下,立刻换了张脸,转身指挥那些人再换布景,手上已经拿过化妆箱要给我化妆。
  我看到那些香气扑鼻的化妆品就发晕,但答应的事,硬着头皮也要做,总不能对女朋友反悔。
  白懿在我脸上折腾了好一会,我脸都僵了,她把我推去镜头前,吹了个口哨:“哥,笑一下。”
  我看着镜头,试着笑了下,感觉实在难看,赶紧收回去,不由得皱眉。偏偏这时闪光灯一亮,对着我拍了好几张。
  “没事,自然点。”章茴就站在相机后,听起来很兴奋,“哥你真的很酷,就刚刚那种表情,再来点。”
  这倒不费力,他看着就比我大,还好意思叫我哥,听着我就倒胃口,没甩脸走开就是给白懿面子。
  章茴估计是有点我不理解的男同性恋受虐癖,我越不耐烦他越开心,白懿下楼去拿外卖时,他也面容微微扭曲,弓了一下身子,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可笑,他是不是把我当成白懿手下养的小网红,才那么肆无忌惮?
  章茴从里间出来时,我等在洗手池那边。他看到我,眼前一亮,急不可待地靠近,喃喃说道:“你真的特别漂亮,我他妈就喜欢你这种直男味特别重的……”
  他话没说完,我转身一拳砸上他的肚子。
  我俩差不多高。虽说我战斗力不够看的,但他身体素质着实一般,挨了我一拳后痛苦地弯腰,刚叫出声,我就扯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在洗手池上磕了一下。
  如果楚苍在就好了,根本不用我出手,这种时候我格外想念他。
  章茴吃痛,猛地挣扎起来开始反抗,我用力按住他,踹了一脚他的膝盖后面。他比我想象的还不禁打,砰一声跪在地上,痛得含糊叫骂。
  “好看吗?”我问他,“好玩吗?”
  他大吼一声,翻身挣开我的手,我躲开他的拳头,正要把他再按回去,洗手间的门被一把推开。
  惊叫声和吵嚷声一起响起,有人上来拉开我们,白懿震惊地瞪大眼睛,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发生什么?你还好吧哥?”
  拉架的人有点眼色,七手八脚按住章茴,都觑着我和白懿。
  “没事。”我安抚她,瞥了章茴一眼,“他骚扰我,这人以后就别用了吧。”
  白懿虽然还没明白来龙去脉,答应得倒很干脆:“那肯定,哥,什么人敢跟你动手啊?”
  其实不止,章茴过了今天,最起码在本市都找不到工作。
  真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被这么一打扰,拍摄暂停,白懿给章茴结了工资,他捂着脸大声嚷嚷:“我要去报警,报警!他凭什么打人?”
  我坐在沙发里冷笑,示意他尽管去报。
  这伤甚至都不需要进医院,他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虚?
  白懿直接让保安将他赶走,回过身先拿起手机给我拍了几张。我真是没有脾气,拆开一次性筷子:“你的号不会天天发我照片吧?”
  “都发,都发,雨露均沾。”白懿坐到我身旁,甜蜜蜜地说。
  我草草吃了几口,没胃口,就坐旁边翻看那几条神经兮兮的短信,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疯子的脑回路。
  【你吃饭了吗?今天工作好累,不想做了。】
  短信跳出来,仿佛有什么感应一样。我盯了会手机屏幕,装作看不见。
  过了几分钟,又是一条。
  【没有装监控,但我猜你看到了,能不能回复我?】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我想把这人抓出来,吊着狠狠打一顿。
  白懿还在我身边笑着谈论明星八卦,我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回复:
  【1】
  没到一分钟,新短信来了。
  【别生气。对不起。】
  滚吧!
  我不想理他,觉得他一个人对着手机就能唱念做打演一出独角戏,非得抓着我这个路过的人不放,来做他的观众,真是有病的可以。
  白懿一边说笑一边倒我身上,拿着手机刷了刷,忽然坐直身:“我靠,章茴怎么把
  ……他身上有摄像头!”
  章茴身上有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拍摄效果上佳,收音良好,连我的脸都清楚地录进去。
  “富二代男友打人”、“富二代仗势行凶”、“有本事你就去报警”……等等等等,一串的关键词被提取,附带着章茴的哭诉、照片以及他偷录的被我打的视频,全部发在网上,并且获得了不正常的热度。短短时间,传播量和量就到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并且很快就有账号跟上,说明了我、白懿工作室的背景以及昨天翻车的小艾事件的关系,堪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托白懿爱发秀恩爱照片的福,现在我都要和她变成臭名昭着的一对恶人。
  白懿气得踢了一脚茶几:“这是有人故意想搞我!”
  我点开看了眼,言论确实很有煽动性,掐头去尾突出重点,尤其打人视频是实打实的证据,我无法反驳。怪不得章茴被我打的时候都没怎么反抗,模样还那么虚弱,我还以为他真是没用。
  况且他很会带节奏,已经变成恶霸富二代欺压普通摄影师,还无法无天到报警都不怕。这么长的文章在短短时间内写好,我怀疑他是有备而来,背后估计带着白懿竞争对手的任务。
  本事不大,胆子不小。
  白懿因为连累我而不停道歉,我不是很在意,不过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在问我的真实身份,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能扒个底朝天。
  “我找我妈说一声,先把那些帖子处理一下。”白懿道,“给他们点脸还真想爬我头上,不知好歹!哥你在这等会,我让他们去删。”
  我点点头,其他人连忙收拾东西,拿了工资就走,偌大一个别墅瞬间安静下来。
  我哥谢回风百忙之中还能记得抽出时间问候我一句。舆论这么火热,他也安排了人,与白家合力之下,章茴那些帖子瞬间删得一干二净,互联网上其他零零碎碎的传播就不管了。
  他告诫我让我省点心,否则公司跌的股票就由我来补。
  我这纯属无妄之灾,只能暗恨刚刚没把章茴揍得再狠点。左右他拍都拍了,我没把他打到吐血,怎么能对得起他身上装的相机?
  我哥的电话刚挂,楚苍直接给我打过来一个视频。
  “音音?”他那边信号有些不稳定,闪了闪才好,看样子正在公寓,“我一走你就摊上事了?这么倒霉。”
  这回确实是我倒霉,倒霉叠倒霉,倒大霉了。
  可能我脸上不爽很明显,楚苍放下笔,正色看着屏幕:“音音,这两天先别看那些网上消息,很快就没事了。马上是周末,我飞回来找你?”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课没上几节,飞来飞去的,你当你是超人吗?”
  “逗你玩的。”楚苍语气轻松,脸上又挂着笑,“这个老师特别剥削,我感觉我一年都休不了几天假。”
  我嘲笑他几句,想起云慕的话,说道:“云慕今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走,他想送你来着,可惜错过了。”
  楚苍不在意地说:“你送我就行了,别的人我懒得说话。”
  “说是这么说……”我打了个哈欠,“他后天生日,我得一个人过去,想想就无聊。”
  楚苍:“无聊就不去。”
  “哪有这么简单,这种场合我出面是最合适的。”我走下楼去找白懿,“你好好上学吧,回来争取把事业做大做强,给我抱抱大腿,到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苍莫名有些愉悦,很高兴的样子,挂断了视频。
  白懿坐在楼下啃着美甲,眼圈发红,看见我,有些慌张地将手机翻过去,干巴巴地叫:“哥……”
  “怎么?”
  “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白懿紧皱着眉,“疯狗一样咬着不放,章茴的号明明被封了,但是没多久又被放出来……”
  她吐出一口气:“暂时不能再封他,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
  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麻烦:“那就先这样吧,我不在乎,网上随便他们吵翻天。就是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还好,我的粉丝大部分都能体谅一下,总之比小艾那事要好很多。”白懿拍了拍脸,“对了哥,他怎么骚扰你来着,我都忘问你了。”
  这让我怎么讲,因为他是个男同性恋,并且在拍照时对我进行性骚扰吗?
  这话对白懿说不太好,我迟疑了一下,白懿很会察言观色,笑道:“好啦,不想说就不说,肯定是他的错,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发声明。”
  我却想着那些短信,开口说:“不了,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
  白懿诧异:“你今天……没喝酒?”
  我没好气地反问:“我像喝酒的样子吗?”
  “不正常啊谢宁音,你不是最烦我这个工作室,说什么一股香水味洗都洗不掉,现在竟然愿意留下来?”
  我只得说:“你也收到那个短信,我担心你。”
  白懿瞬间满脸感动,我看着她那张生动鲜艳、毫无
  阴霾的面孔,心里越发厌恶起那个躲在短信背后不知名的疯子。
  虽然一开始的追查没什么结果,但我还是让他们继续去顺着那个号码追踪下去,我不信时间一长,他能不露出马脚。不过在那之前,我得确保白懿的安全。
  该死的。
  我在白懿留出的房间的沙发里躺下,本来没什么睡意,但是再一睁眼,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别墅静得出奇,我头脑里还很晕,下意识叫道:“白懿?”
  无人应答,我猛地一颤,清醒过来,翻身下了沙发,却因为压到发麻的腿,踉跄两下才站稳。
  “白懿!”
  门被砰一下推开,我撑着发麻的腿,抓住楼梯的扶手,一楼的落地窗大开,温暖的夕阳斜照进来,白懿讶异地抬头看我:“我在,你叫我?”
  我这才冷静下来,坐在白懿对面的人转过身,微微含笑:“宁音,做噩梦了?清醒一下,这有水。”
  “……没事。”我哑着嗓子回复,回到房间里穿好衣服,才走下楼。
  “正好我们想给假期实践拍个视频,参加一下学校的评优。”云慕温和地跟我解释,“我想白懿姐就是专业人士,和宁音你也熟悉,就直接来了。”
  云慕下午给我发了消息,不过我睡着了,没有看见。
  白懿只说一声简单,包在她身上。
  一切平和,我也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聊完后,云慕留下一盒饼干,率先离开。我送白懿回家,路上她对着镜子研究眼影,忽然哎一声:“哥,那个人怎么又来了?”
  前方红灯,我停下车,接过白懿的手机,屏幕上只有四个字:
  【离他远点。】
  “好理直气壮的情敌,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啊?”白懿显然并不放在心上,“看不得我跟你在一起?我再发照片,气死她算了。”
  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一甩头发:“我不怕被骂,咱们就是富二代跟富二代臭味相投么,多般配。”
  我笑笑,可心情沉重,很难附和她打趣。白懿下车后,我直接给那个号码打过去电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电话当然没有接通。
  不过短信却来了好多条,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把她护得死死的?】
  【真有圣母情怀,保护别人的时候也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也在用你的照片赚热度,你看不出来?】
  不知为何,我突然忍不住发笑。并且在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个疯子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急迫的样子让我产生了些心理安慰。
  当他忍不住暴露情绪时,就证明他也没多少把握。
  其实我挺想故意发短信问问他,我和白懿是不是很般配,不过过于刺激可能会让他走上邪路,对白懿不安全,所以我只能遗憾放弃。
  “宁音,欢迎欢迎。”云慕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走进这座绿茵茵的庄园,“我一直在等你。”
  “路上堵车,我来晚了。”我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云慕很给面子,拆开后,里面是一支手表。
  他看了看,亲昵地靠近我:“限量款啊?好大的一份礼。”
  我懒懒回答:“生日礼物,当然不能随便。”
  云慕直接摘掉手腕上的表,把我送的换上,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云家把这座庄园费心装点一番,显然很宠爱这个小儿子,不仅大笔花钱,还请了很多商界名流,一眼看过去许多眼熟的面孔。他们的邀请函同时发给我和我哥,不过生日不是很正式的场合,我和云慕关系不错,我来也是一样。
  庄园占地广阔,足够分出不同的区域接待不同的客人。我自然前往富二代们的聚集地,那儿已经摆好一座玩具熊模样的香槟塔,桌上散落着玫瑰鲜红的花瓣。
  白懿和母亲在另一侧,我俩也不算是多么正式的关系,一般只有打算订婚的情侣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成双入对,我和她避嫌反而更合适。
  “小谢总,来了哦。”陈辉看到我,举起酒杯笑笑,怀里已经揽着一个高挑妩媚的女人,对我抛了个飞吻。
  我点了下头,谢绝附近人递来的酒,拿起杯子倒了杯果汁,充当是酒。
  不远处是露天泳池,水花荡漾,天气暖和晴朗,已经有人换上泳装跳下水。
  和这群富二代,我虽然没什么深交,但大部分人都能聊几句。一圈聊下来,时间也不早。气氛热络起来时,云慕换了身浅色西装,含笑走过来。
  “玩得开心吗?”他在这边不用端着,解开领口,左手腕上还带着我送的手表,立刻被眼尖的看到:“云慕你这表已经拿到手了?好看啊。”
  云慕笑起来:“好看么?宁音送我的。”
  他揽过我,我被他拽了一下,无可奈何:“等等,我的杯子要洒了。”
  周围人促狭地凑热闹:“谢总大气!”“谢老板,下次也给我送一个呗?”“楚苍这下地位是不是受到挑战了?”
  “都一边去。”我说,“那么想你楚哥,赶紧坐飞机去陪他写论文。”
  云慕挨着我,伸长手臂不太熟练地开了瓶香槟,忽然转向我,叫了声:“宁音!”
  我赶紧向后一跳,还是被喷了一身,云慕笑着道歉,亲自给我倒了一杯,又把我沾湿的外套递给服务生。
  “我惹你了?”我倒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幼稚,“你好无聊啊。”
  “寿星亲手开的茴寻衅滋事在先,自然有很多人不满。不过我不太在意,而白懿则认为黑红也是红,大不了她把这个工作室回来换个皮,又是一条好汉。
  不论我家还是白家,注意的只是不要被曝光太多真实信息,像今天的热点新闻已经换了一条。但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章茴,可他那天离开后就像是消失在偌大一个城市里,找不到他的行踪。
  等找到他,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手。
  对这些议论,我随意笑笑,漫不经心:“等风头过去再处理他。”
  正说着,旁边有人举起托盘,声音很低地问:“先生,需要果汁吗?”
  那声音太熟悉了,我扭过头,林思有些腼腆地欠身:“我看您不怎么吃蛋糕,可以喝果汁解一下腻。”
  身边人估计以为林思是那种来勾搭人的服务生,凑热闹地吹了个口哨。这也是正常现象,这种场合的服务生都是专门挑选漂亮干净的青年男女,一散场就能和猎艳的富二代们滚上床。
  林思是也抱着这种心思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脸上慢慢浮现出窘迫,放下盘子,垂着头:“打扰您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叫我。”
  “等下,”我叫住他,“你是全职做这个,还是兼职?”
  林思脸上闪过喜悦,望着我,殷切地回答:“我是兼职,先生。”
  “大学生吗?”
  “不……不是。”林思的笑容变得勉强,“我高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了。”
  我凝视着他,他跟云思像,又不像。云思当初失踪,有没有可能改头换面再回来?
  我很快否定这个想法,最起码云思肯定不会回到这边来,如果我认出他,那他岂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况且他当时没头没尾地消失,哪有钱去整容。
  林思和他相似的脸、相似的名字,应该纯属巧合。
  我想着今晚回去要找人查一下这个林思的资料,兴致缺缺地说:“好,知道了。”
  见我不再说话,林思变得很失望,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还没消失,我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我面无表情将手机握紧,抬头看见阳光下热闹欢乐的人群,哪怕这个疯子就在现场,我也不可能抓到他是谁。
  过了会,我编辑出一条短信,发过去:
  【好看?那要不要见面?】
  【我不是傻子,见面的话你会把我抓起来的。】
  我对着手机冷笑,也没抱着现在就能抓到他的希望,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忧起白懿。
  【不过,如果你能一个人来见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又是一条。胆子不小,在挑衅我吗?
  直到手机屏幕自然地熄灭,我都没有回复。我还没冒失到这个地步,不知轻重地就答应他的要求,因此选择不搭理他。
  可没几分钟,他继续给我发信息。
  【我保证不伤害你,你来和我见面吧。】
  语气甚至有些接近于祈求,我怀疑他有精神分裂,怎么一会一张面孔?
  他很想和我见面?但他明明一直都在暗处可以看见我。
  见我不理睬,手机清静了。
  我远远地看了眼,白懿一直和她的父母在一起,应当不会出事,这才放下心。
  到了下午,年纪大些的长辈开始退场,接下来才是年轻人的主场。草坪中央的舞台搭起来,请来不少小有名气的歌手、模特上台,有几名是有金主捧的,他们上台时,台下很捧场地向舞台上扔去鲜花、钞票、首饰,气氛瞬间炒热。
  我本想着也默不作声离场,云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住我,要我留下。
  “再多玩一会吧,宁音你早早没事,我还要在学校呆好久,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云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楚苍还说让我伺候好你呢。”
  我差点被呛到:“他又乱说什么?”
  “你过来,我拍了你的照片发给他了呀,他说我的任务是让你玩尽兴。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过生日。”
  我听后对楚苍无话可说:“你别理他胡扯。”
  云慕歪歪头,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我被他一拽,和他靠得很近,还没来得及皱眉,云慕就说:“对啊,要是楚苍有了女朋友,看见你们不知道要不要吃醋。说起来,白懿姐不介意你们玩那么好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跟楚苍都是男人,
  还能发生什么?白懿工作室养那么多帅哥美女,我也没多想过。”
  这话如果是以前的我来说,我敢保证我问心无愧。
  我短暂地走了下神,面上却不流露,推开云慕:“你想太多了,开玩笑也有个度。”
  云慕大约发觉我情绪不好,温柔地笑道:“主要是刚刚听见,楚苍家里好像已经在给他相看订婚对象,那位小姐还以为楚苍是同性恋呢,说什么都不愿意。”
  楚苍倒真可能是同性恋,只是除了我,别人应该不会这么想吧?还有他家里这么早就开始考虑他的婚姻?楚苍在那边知不知道啊。
  迎上我疑问的视线,云慕摊手:“宁音,你不会不知道,很多人都以为你和楚苍是……吧。”
  我愣了几秒才明白,不敢相信:“疯了?我跟楚苍怎么会是?我们就只是朋友啊。”
  如果能在一起,我们早在一起了。
  云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激动,就是误会,我知道的。”
  就算是误会,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有这种误会。
  云慕缠着不放,我只好松口多留几小时,手上都是奶油,转去洗手间洗手。
  温水冲刷着手指,我抬头,通过镜子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走进来,她也注意到我,抿着唇微笑:“啊,是谢总。”
  陈辉的女伴,好像叫薇薇。我记起来,颔首示意,随后眼睁睁看着她推开男洗手间的门进去。
  我看错了吗?
  没两分钟,薇薇从里面走出,在镜前洗手,又梳了梳头发。她仰头涂口红时,我终于注意到她脖颈上不太明显的喉结。
  可是她有胸啊?
  “谢总在看什么?”薇薇注意到我的视线,走过来,手搭上我的肩膀,她比我矮不了多少,“看我进男厕所么?”
  “你……”我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问她是男是女。
  薇薇张开殷红饱满的嘴唇,轻轻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我被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但已经碰到一块柔软的东西。她看着我的脸色,捂着嘴笑出声,向我身上一蹭,撩起长长的裙摆,雪白的大腿贴上我的腿,“下面也有啊,谢总,没见过我这种吗?胸是假的啦,别担心,我确实是男的哦。”
  我皱眉推开他,又走过去洗手,他还想过来,我警告他:“你想被扔出去?”
  “好冷漠,陈哥说你不是纯直男,我才想试试的啊。”
  “谁说我不是直男?”我有些反感,心想现在这种不男不女的小玩意胆子都这么大,“让开。”
  薇薇啧了声,让开后还盯着我,恋恋不舍一般:“谢总有兴趣可以叫我啊,我很健康的,玩什么姿势都可以。”
  我被恶心得要命,甩手离开。
  薇薇身上香水味很重,我走了几步,感觉衣服上也都是他的味道,便想去换一身。换完衣服后出来转一圈应付下这些人,不管云慕怎么说,我都得离场。
  更衣室与这边有些远,太阳渐渐过了午后最明亮最热的一阵,光线与温度变得舒服起来。我随手摸出根烟,找打火机时突然想起这件外套不是我之前穿的那件,口袋里这包烟都是之前别人送给我的。
  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这还是我之前经常对楚苍说的话,如今我对自己念了一遍,正要将烟装回去,有人问:“先生,您需要打火机么?”
  是林思,换了身衣服,姿态恭谨,手中举着火机。
  我真的很讨厌这人和云思如此相似的声音,拧眉侧脸,林思双手已经摆成准备点火的姿势:“我给您点上吧。”
  “不用,不抽了。”我扔掉烟,双手插回口袋里,“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就是在场内四处协调帮忙的。”林思见状,收回打火机,“您需要帮助吗?”
  我摇头,继续往前走,林思却跟上来,问我:“您要去哪里呢?”
  他这就殷勤得过分,我对他还存有怀疑,忽然对他伸出手:“右手。”
  林思不解,不过还是立刻将右手交给我。
  他的手也比较粗糙,右手背上也有一道长长的疤,看着像刀疤,从指根延伸到手腕那里,狰狞可怖。
  我多看了会,林思局促地蜷起手指:“不太好看,您别看了吧。”
  除了刀疤外,没有其他伤痕。我想到云思当时烫伤的手,神思不属。
  当年的事简直是一个谜团接一个谜团,可惜我的手伸不进镜城里面,并且我有种直觉,那就是云思没死。但他没死,谁又能这么神通广大帮他假死,他现在又能躲在哪里呢?还有他最初接触我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抑或就像那本虚幻的书中虚幻的情节一样,所谓的“虐恋”并没有发生,于是云思也就随之消失了么?
  “宁音,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我一怔,云慕站在前方不远处,背对着光,脸上照旧笑意盈盈,打量着我,拉长声音哦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了?”
  我还握着林思的手,赶紧放开,云慕对我耸耸肩,使个眼色:“白懿姐找你,去吧。”
  我走出几步,莫名回过头,林思站在原地,垂着头,表情看不清楚。
  白懿暂时离开父母的视线,穿着白色的蓬蓬短裙,举着帽子遮阳,看到我抱怨说:“你跑去哪里了?找你半天。”
  我开口道歉,她没真生气,笑着上来抱着我吻了吻,对我身后说:“帅哥,帮忙端两杯果汁。”
  林思竟然不声不响跟过来,听到白懿的话,微笑着欠身,很快就举着托盘走来。
  白懿仰头就喝,用手毫无风度地扇风:“热死,我妈怎么都不让我喝冰的。拜托这个天,怎么可能有人喝热水啊。”
  我不想喝,拿在手里当个摆设。白懿喝完自己的还能继续喝我的,咬着杯边的樱桃,靠进我怀里,数落那些交际有多无聊。
  我一边附和她一边走神,按亮手机看时间时,短信又来了。
  【跟你女朋友接吻舒服,还是当时我吻你更舒服?】
  【吃了药也四次就不行了,当时射得特别快你还记得吗?你能满足你女朋友?】
  白懿讲着讲着,望向我,“哥,你怎么了?身上哪里难受吗,脸色好难看。”
  我对她微笑,说没事,心里却想把这个疯子揪出来,按在泳池里淹死。
  “宁音,真的要走了?”云慕恋恋不舍地在我身后问,“晚上还有很多安排呢。”
  我去意已决,不打算多留。大概看出我心情不好,他体贴地说:“好吧,不过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找人送你回去。”
  没想到给我开车的司机,又是林思。
  我多看了林思几眼,云慕问:“不满意?再给你换个人。”
  “不用换,就他吧。”我懒得再换,坐进车后座,“我衣服还在你这里,过两天给我送回去啊。”
  云慕表示一切放心。
  林思的车技很稳,尽管我喝了些酒,也没觉得头晕。窗外景色倒退着,只有导航时不时响起的电子提示音。
  甚至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林思叫醒我时,车已经停在公寓楼下。
  我明明没睡很久,肩颈那里却一阵阵发酸,看来楚苍劝我多去健身房这个建议还是很有远见的。
  “先生,”林思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之前红灯停车的时候,有人过来给我一个东西,说要转交给您,他短信和您说过了。”
  我现在对短信两个字过敏,瞬间清醒,拿出手机看:“给我什么?”
  “不知道,是一个信封。”
  【我看过很多次的东西,给你也欣赏一下吧。】
  我沉着脸接过黑色的信封,粗暴拆开,里面整齐放着几张照片。照片叠放得很整齐,我随便抽出一张——
  昏暗的背景,凌乱的床铺,雪白的床单上一双腿向两侧张开,露出被另一个男人握在手中的性器,再往上是平坦的小腹,肚脐下一滩白色的精液和粉红色的润滑油。
  我的脸藏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那种难堪的表情我茴,我要把他的相机都塞进他肚子里。
  出租车司机很热情,和林思聊了一路,倾情推荐那家馄饨店的云吞面,看起来恨不得帮我们把菜点好。
  林思听后颇为心动,进店后拿着菜单问我:“我们点一份馄饨一份云吞面可以吗?用小碗分着吃。”
  这家店不大,里面热腾腾的,看着有些年头,菜单就是一张粗制滥造的纸。我低头擦着桌椅,随意地答应。
  林思看起来却好像很高兴,帮我把桌椅擦好,又烫了餐具,旁边桌离开的女人在经过我们时转头抽了自己男友一下:“你看看人家!”
  我没忍住捂着脸笑出声,林思无奈:“我是想你应该没做过这种事。”
  “还好,”我安慰他,“我之前上学时候经常跟我朋友出去吃饭,大学附近这种小饭馆很多的,擦一擦洗一洗就能坐下来吃饭。不至于像那些娇贵的少爷公主,吃个馆子回去就肠胃炎了。”
  林思将筷子摆在我面前:“那你的大学生活肯定很有意思。”
  “也就那样吧,谁大学不是这样。”我闻着店里鲜香的空气,还真的有点饿了,“这家店好吃的话,等我朋友放假回来,我带他也来吃吃。”
  林思安静几秒,问道:“他不在本地?”
  “出国深造,前途远大,跟我这种混日子的不可同日而语。”我随便说着,正好馄饨端上来,“好饿,勺子呢?”
  洗干净的勺子送到我手里,还带着热水的温度。我将几个馄饨舀进面前的小碗,现在跟林思的交情也“不可同日而语”了,又说到大学,因此我道:“你还是去考个学校比较好,有学历的证明,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稳定的工作,总比你到处打工强。”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话语,总是让我有种错觉。
  林思低下头,回避似的捞起馄饨,轻笑说:“还是很麻烦的,我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再考虑吧。
  ”
  他跟云思完全不一样。云思的那种向上的野心很明显,尽管之前我没有很在意,但他实实在在地想要获得成功。
  对比起来,林思更像一名彻底的不学无术的年轻人,打着工得过且过,对未来毫无想法。
  尊重他人选择,这个准则我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况且他怎样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看在他帮过我的情分上,想劝一劝他罢了。
  “我们加下联系方式吧。”
  云吞面我没吃多少,毕竟心情影响了胃口。林思看起来根本不嫌弃,将我没吃完的也吃下去,拿出手机,心情不错地说:“好啊。”
  加上好友后,我就直接给他转了一笔款。
  林思表情一敛,放下手机问我:“为什么给我钱?”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啊。”我说,起身准备走,“今天多亏你。下次再给你补一份礼物。”
  林思:“我帮你不是为这个。”
  我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追求:“是,我知道你人好,但是我总得感谢一下。钱不多,我可以明天……”
  林思打断我:“不用,谢谢,但是不用。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真有意思。
  恰好我吃饱了,心情愉悦,就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林思看我一眼,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过了会他说:“一个月后我生日,可以到时再提要求吗?”
  要生日礼物?还挺有仪式感。
  我不介意,点头答应。林思看上去很高兴,试探性地握住我的手:“你回去后注意伤口不要沾水,明天再观察观察,如果疼的话要去医院。”
  我笑他像老妈子,抽回手的时候林思手上却一紧,并不放开。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眼睛垂下,还是放手:“你不喜欢牵手吗?”
  “哪有两个男人走在街上牵手的。楚……我跟我最好的朋友都不这样。”
  这倒不完全对,高中的时候冬天晚上下晚自习,楚苍身上温度高,我经常把手伸进他口袋里取暖。这时楚苍会嘴上嫌弃我,但手也插回棉服宽大的口袋里,算得上是某种另类的牵手。
  林思面上闪过失望的神色,默默跟着我的步伐,沿着人行道向前走。
  馄饨店离公寓不远,我打算走回去。林思则坚持要送我回家,之后他还要回酒吧去上晚班。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酒吧是通宵营业,他今天陪我折腾这一遭,我不由道:“今天还是请个假吧。”
  “再请假我会被老板开除的啊。”林思笑着说,“等我能开起自己的酒吧,就可以自由上下班了。”
  “开的话通知我一声,我来投资,当一下你的头号股东。”
  林思眼睛很明亮,他偏头看向我,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说。
  林思突然停下,我一头雾水也跟着停住,随后他展开手臂,将我一把抱住。我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就这样抱回去。
  按理来说,没认识多久的人这样抱我是会被我甩开的,不过他占着一张和云思长相相似的脸,总是让我有些心情复杂。
  最终我把这归结为独自出来打拼的年轻人的脆弱,生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祝你的愿望早日成真。”
  “……我也这么希望。”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哥,你看下手机!”
  我是睡到半夜被白懿的电话吵醒的。正是凌晨时最黑的时候,窗帘缝隙里,隐约透进一点幽暗的灯光。
  我怀疑自己还在做梦,茫然地啊了一声,白懿催促说,“快点快点,看下。”
  她发来一条新闻链接,才发布两小时,配了一段模糊摇晃的视频,但文字已经足够清楚:青年摄影师章茴因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于家中,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三天,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我坐起身,拿着手机又看一眼,不可置信:“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他,他就死在自己家里?”
  “是啊,太奇怪了。”白懿说,压低声音,“哥,真的,你要不回家里去住,或者请个保镖吧,我感觉章茴不是正常死亡。”
  我也赞同她的意见,并且想起之前那个蹲守在我公寓门口的男人。这件事我瞒住了家里人,公安那边通报警情也对我的信息做了模糊处理,知道的人不多。
  那么章茴呢?他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断断续续地睡到天亮,坐在床上翻着手机,心想如果楚苍在,那就直接住他那儿,方便多了。家里平时也都是佣人留下,若真的有冲着我来的威胁,回去并没有什么作用。
  总之……这人不能胆大包天到拿着枪直接上门杀我的程度吧?
  我下床用微波炉热了个三明治,同时漫不经心翻了翻新闻相关的讨论。毕竟过了一段时间,热度已经褪去,还在讨论的人并不多,有些人还揣测是不是得罪富二代所以被灭口,还得到不少附和。
  就算真的打算灭口,也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小事吧?
  我放下手机,这时门铃响了。
  两名警察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地对我出示证件:“谢先生,关于章茴的死亡,有些问题需要询问您,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我被这个开门惊喜砸得沉默,这下倒是有灭口的理由了,可惜章茴不能死茴的卧室里发现了遗书,他声称是你逼迫他自杀。”
  警局明亮的灯光下,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他是这么说的?但我也今天凌晨才知道他的死讯。况且前段时间网上被攻击的不是我吗?我哪里有……”
  章茴遗书的复印件放在我面前,笔迹清晰,生动控诉我是怎样欺压他、威胁他、打骂他,最后他不堪受辱,受制于富二代的强权和社会不公,只能选择自杀。
  我要不是当事人,还能夸他一句写得好,真是富有感情,字字泣血。
  但仅有遗书,证明力自然不够,警方只能根据流程做个笔录,再多的还要等他们侦查。
  “还请您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他们送我出来时说,“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通知您。”
  我接过手机,和他们客套几句,走出警局。
  刚刚被信号屏蔽的手机卡了一秒,跳出数不清的信息和未接电话。消息太多,我慢慢向下滑着屏幕,没来得及看路,撞到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我抬头,刚要道歉,后面的话被吞了回去。
  楚苍手插在口袋里,拧着眉心看我,嘴唇抿得很紧。
  我差点以为是认错了人,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楚苍失去耐心,面无表情问我:“好看吗?”
  “还行,没变丑。”我说,在他手臂上捏了捏,确认是本人,“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上课吗?”
  “请假。”楚苍简短地说,“刚下飞机就收到消息,你真能干。是你哥让我来接你的,他现在回不来。”
  我已经看到来自我哥的未接电话,在一团乱麻的问题里抓住一个问楚苍:“家里有事,让你请假?”
  楚苍说:“早就想回来,正好这两天课不多,连着休息日,想回来看看你活得怎么样,结果一落地就是来警局接人。”
  总不会是为了我请假的吧?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还是吞下这个问题。
  他语气冷冷的,我倒不在乎,跟着楚苍上了车,坐在副驾,偏头问他:“我哥怎么知道的?”不等他回答,我又自言自语,“算了,他神通广大,我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
  “等你哥得空回家抽你吧。”楚苍嗤笑,“我刚看到新闻,具体怎么回事?”
  我诚恳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找到他,他就自杀了,遗书里还污蔑我,说我逼死他。”
  楚苍发动车子:“你跟白懿分手了?”他很突然地问。
  那天在电话里不欢而散后,我就没怎么跟楚苍聊天,现在才记起来这件事没跟他讲:“嗯,对,她现在麻烦事一堆,我不好烦她。”
  “你麻烦事也不少。”楚苍评价,“真是惊喜大礼包。你都跟白懿分手了,她的仇家怎么还抓着你不放?”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这些日子的怀疑整理好,对楚苍道:“其实我觉得,想搞我的跟搞白家的不是一伙人,有个莫名其妙跟我过不去的人,我怀疑他跟镜城那边有关系。”
  之前那些短信我做了备份存在电脑里,负责追踪号码的人告诉我,自从那个男人被抓走后,那条号码就彻底作废,查不出任何信息。这条线索目前是断了,我不得不处于被动的位置,等待着时间未知的下一次袭击。
  “什么东西?”楚苍有点疑惑,扫了我一眼,“音音,发生什么了?你不要……”
  他竟然有些犹豫,“你有事就告诉我,不要瞒着,我会尽力帮你的。”
  我想那些事不适合在车上说,就转换话题:“对了,之前云慕还说,你家里想让你和白懿——”
  我没说完,楚苍就打断我:“他说什么?”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楚苍表情僵硬地踩下刹车,过了几秒钟,继续说,“都是乱七八糟的流言,你不要信,我肯定不会答应那种事,都是我爸妈瞎谋划。现在他们暂时也放弃让我订婚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想用联姻换好处,我不会做的。”
  我不是不信任他,楚苍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我只是好奇,他家里竟然这么早就催促他结婚。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罢了。”楚苍说,他开了音乐,使车内的氛围变得轻松,“先去吃饭?”
  “不,去你那住两天,回我公寓拿东西。”
  楚苍既然回来,我就没必要回家去吃我哥的教训了,再说他比保镖靠谱许多。
  他不再开口,专心开车。我翻着手机,除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云慕和林思也都来问我的情况。
  我先回复云慕,给林思打字打到一半时,车停下,楚苍说:“到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我去推车门,却发现不动。而楚苍沉默地偏头,他看着车窗外,等在公寓楼下的林思。
  我愣住了,楚苍在一旁声音沉沉地问:“那是谁?看起来怎么那么像……”
  他顿住,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解开车门的锁,推开车门走下去。
  “不是,楚苍,你等等!”
  我叫了一声,楚苍充耳不闻,大步走过去,一把扯过站在那里的林思的领子。
  林思茫然地看着他,又转向我,疑惑地问:“这是……宁音?”
  我赶紧拽了一下楚苍的手,他没动,瞥我一眼:“他是谁?”
  “不是云思,你认错了,他们就是长得像!”我低声快速地说,“放手放手。”
  楚苍紧绷着脸,还是松开手。林思整理好衣领,笑道:“先生您是认错人了吗?”他看我一眼,补充,“之前谢宁音也说我像他认识的什么人。”
  “我还以为他没死,倒有脸来找你。”楚苍不再看他,冷笑对我说,“这算什么,上次你对我提起的那个替代品?”
  说话时语气中的轻蔑和傲慢毫不掩饰。
  我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忙推他一把:“你快闭嘴吧,什么跟什么。”
  林思目光似乎变了变,不过我来不及看他,见楚苍仍旧不服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我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他安静了。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冲动。”我转头对林思道歉,“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到章茴的新闻,就想问问你,结果你一直联系不上,担心出事,我就跑过来了。”林思温声告诉我,他看了看被我捂住嘴的楚苍,“现在看来,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问法莫名暧昧,这要我怎么回答,不能说不是时候,也不能说正是时候吧?
  楚苍的嘴唇贴上我的手心,温热潮湿的气息全呼在里面。我手被他吹得有点痒,放开他,拍一下他的肩:“你先上楼去。”
  他却不配合:“你们要说什么我不能听的?”
  我没办法,示意他别插话,将今天进局子半日游的事简短给林思讲了一遍。
  林思眉心拧着,忧虑地说:“怎么会这样?这完全是冤枉你。”
  “没事,光凭一封信而已,总不能把我定罪。”我耸肩,“他自己吞的安眠药,找不到我头上。”
  林思叹口气,郑重表示:“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你的证人。”
  “真的?”我开玩笑,“做伪证也是犯罪啊。”
  林思皱着眉对我笑笑,瞥了一眼楚苍,后退两步:“这肯定不算伪证。你没事就好,那我不打扰了,再见。”
  我还没说什么,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步履匆匆,很仓促的样子。
  与此同时,楚苍在后面扣住我的肩,阴森森地问:“你又从什么地方找出来这么一个人,看着比你当初的学弟还寒碜啊。”
  “他不是……”我本想反驳楚苍,但是毕竟在云思身上我就看走眼了,只好转移话题,“他都不要我的好处,我们也是偶然认识,你别只想着找我的茬。”
  楚苍看起来颇为不屑:“不要你的好处?因为他想要的不是你给他的那些东西,只怕他想从你这得到的,你给不起。”不过他的话被铃声打断,只好满脸不耐地拿出手机。
  他看了眼来电人的信息,莫名抬头向我望了望,接着侧身走开,我只能听到他低低的说话声。
  这人真是,刚刚对林思的存在十分不满,现在又躲着我接电话。
  我打了个呵欠,楚苍的声音忽然提高:“……不可能!”
  他脸色很差,竟是直接挂断电话,看向我的时候,流露出罕见的失态模样。
  “出什么事了?”我问他。
  楚苍冷着脸,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急促地说:“不用再上楼了,直接走,去我那里。”
  我被他拽着,茫然地走了几步,奇怪道:“发生什么了?”
  楚苍回身看着我时,突然抬手,在我脸上摸了摸。
  “这里怎么有道疤?”他拧眉问我,“我才离开几天,你脸上就伤着了?是不是因为那个……”
  他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的焦虑和烦躁,我一怔,随后他再次抓住我的手,硬是带我上车。
  “小伤,我等下跟你解释。你好像那种拐卖人口的你知道吗?”我一边调整安全带一边说,“绑到我是你赚大发了,知道我身价多少……”
  楚苍刚回头看我,就在这个瞬间,砰一声,整个车身震了一下,被硬生生别到路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辆陌生的漆黑轿车一前一后别住楚苍的车,前面车上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弯腰敲敲车窗,却是很恭敬的态度。
  楚苍整张脸紧绷着,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迸出青筋,牙关紧咬,匆匆又瞥我一眼。
  他没动作,紧接着前面车上下来一位妆容华美的中年女人,提着手包,矜持地抬手,叩了叩车门。
  这女人我认得,是楚苍的母亲,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小谢也在啊。”车门打开后,她
  先对我打声招呼,笑容温柔,“楚苍天天想着你,待你比亲兄弟都亲,刚下飞机就来找你了。”
  我客气地回了几句,楚母微笑,不再对我说话,转向楚苍:“下车吧,家里有事,你都不知道回家看看。”
  “我不回去。”
  过了好一会,楚苍冷漠地说。
  我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对,试图打岔,叫了声“阿姨”。
  楚母用饱含忧虑的眼睛望向我,皱眉叹气:“你这孩子,看看小谢多让家里省心?楚苍,听话,现在就走。”
  她说:“这是在外面,还有小谢,你要闹得很难看么?”
  我理智上明白,当下这个状况,我先离开比较好。不过看着楚苍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他会直接开车撞死几个人。
  “和谢宁音没关系,你不要张嘴闭嘴扯上他。”楚苍目不斜视地说,“音音,抱歉,你先回公寓吧……我会再来接你的。”
  我犹豫地看向他,想了想,还是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忙完你的事再说吧,我没关系。”
  下车时楚苍忽然拽了一下我的袖子,我还没回头,手心里就被他塞进一个小盒子,楚苍说:“路上小心。等我去找你。”
  他的母亲站在旁边,忽而抬起眼,以某种奇特的目光注视我,转瞬又偏头,拧眉默默打量起楚苍。
  “阿姨。”我捏着盒子,在车前站住,尽量礼貌地问,“是因为催楚苍结婚的事吗?我知道不该多管闲事,不过白懿她……”
  楚苍母亲依然挂着那种忧心的、宽容长辈注视晚辈的笑容,轻轻打断我:“小谢,你们小孩子,心不定,都可以理解。不过楚苍他爸爸这两年体检结果也不好,人年纪大了,问题就是多。他得尽快帮家里分担啊,先成家后立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毕竟不是我自己的父母,我不好怎么反驳。这时楚苍以疲惫的声音说:“妈妈,不要再讲了,我们走吧。”
  她最后以一个表面礼貌的微笑结束这场对话,对我颔首。留下一位保镖开走楚苍的车,消失在道路另一端。
  我站在原地,有些头疼,又说不明白情绪从何而起。不想回去,我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在花园里坐着点了根烟,手机提示音响起。
  【你被你的好朋友抛弃了吗?】
  我慢慢咬住滤嘴,用牙齿磨了磨。
  果然那个男人就是挡箭牌。
  他又出现了,简直按捺不住一样,在某个角落看见我过得不好,他好像就很开心。
  我问他:【你是连被我抛弃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嫉妒吗?】
  短信石沉大海,我莫名感知到他很生气,于是又发过去一条:【怎么不回复我了?】
  然而短信发出去,后面却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告诉我,我被他拉黑了。
  我把烟掐灭,在花园的长椅上没忍住笑出声,心情总算舒服了些。
  虽说我跟楚苍这么多年的交情,但我和他的家人并不熟悉。我们茴在合同中承诺曝光有关我和白懿的丑闻,合同另一方有些眼熟,我看了会想起来,是之前坑了白家的工作室。
  白家的竞争对手,滴水不漏,全方位对付任何与白家有牵扯的人。制造丑闻的目的,就如合同中所言,避免我与白懿结婚,进而使白家获得资金支持。
  不得不说,他们有点想太多了。
  我将边缘还沾着血迹的合同折好放进文件袋,云慕一直看着我,还补充:“u盘里是录音。”
  “给我哥处理就行。”我回过神,对他再道一次谢,“你怎么拿到这些的?”
  云慕托着脸,很开心地笑笑:“哎呀,有认识的熟人,巧了。不过真正指使这件事的主谋已经逃跑了,不一定能找到。”
  我沉默片刻:“先把我身上的嫌疑洗清吧,其他的我暂时都不想管。对了,我哥说你……”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我说不下去。
  云慕表情不变,他笑着说:“啊,你哥哥已经和你说了?我愿意做上门女婿哦,只要宁音你同意。”
  “怎么可能?”我甚至不知从何反驳他,“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可能和你结婚!”
  云慕漂亮的脸上出现伤感的神情:“怎么这样啊,我一直在向你示好,你都没感觉吗?”
  “云慕走了?”我哥问我。
  我稀里糊涂地和他点头,整个人一团乱,上楼梯时差点把自己绊倒。
  就在五分钟以前,在我的房间,云慕诚恳地告诉我,在认识我之后,他一直在追求我。而我对他的好意都采取了不同意不拒绝的暧昧态度,因此他想借这次的契机,正式向我表白。
  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对我示好,我又怎么渣男一样不拒绝不负责——他那样也叫追人的话,我跟楚苍岂不是金婚?
  云慕不仅带了有关章茴的证据,还带来了另一份合同,别名大概可以叫《假如我们结婚我可以获得的好处》。不恰当地说确实很像倒贴协议,但是他不是傻子,他图
  什么?
  我也不是傻子,最起码我不相信他是真情实意要这么做。
  可云慕刚刚送来解决章茴问题的关键证据,我总不好直接让他滚,只能尽量委婉地拒绝。
  云慕被我拒绝后并没有多挫败的样子,只是惋惜地说:“好吧,那我们可以再考虑,时间还早呢。我先走了,宁音,假期愉快。”
  我一点也不愉快,躺回床上,给楚苍打电话。
  他接得很快,看来并没有被父母限制通讯:“怎么?”
  “你还好吧。”我翻了个身,抱着枕头问。
  楚苍在那边很烦闷地叹了口气,明显不太高兴:“先跟他们敷衍着吧,反正不能把我按头去结婚。”他想了想又说,“我妈今天对你那样,我代她道歉。大马路上别车,幸好没出事。”
  这个我倒不介意,但是想问的太多,堵在喉咙里,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开口,楚苍也不说话。他那边静静的,只能听到隐约的呼吸声。
  最终我下定决心,抱着枕头坐起来,问他:“你给我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嗯……”楚苍似乎笑了一声,他问我,“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戒指不都那样。”我其实没细看,“够贵就可以了吧。”
  楚苍又开始笑,我不理他,追问:“所以给我是什么意思?”
  “你猜?”
  “猜你大爷啊。”
  楚苍这才说:“我妈又看中一位大家闺秀,让我请假回来买戒指去订婚,我不想听她的,干脆定了我们的款式,气她一下。”
  我忍不住靠了一声:“你搞什么,万一你妈误会我们……怎么办啊。”
  楚苍声音变得平淡:“不用管她。明天我去找你。”
  “那你妈再来追杀你怎么办?”
  虽然我觉得楚苍的理由很奇怪,不过勉强放过他,这不是眼下的急事。
  “我还要问你一件事,我哥说我妈曾经问过你家里,要不要让我们结婚?”
  当着楚苍的面说这种话实在羞耻,我把句尾的几个字含糊地吐出来,说得很快,生怕他听清似的:“你知不知道啊?”
  楚苍没有立刻回我,大概过了几秒,他很平静地说:“知道。”
  他意外镇定,我却很不自在:“你怎么不跟我说?”
  “说了你又闹别扭,反正成不了,说这个做什么?还是说你挺想嫁给我的,觉得错过一次大好机会?”
  我立马让他滚:“胡说!”
  楚苍这么一打岔,我也不那么尴尬了,小声跟他说:“都是我妈胡闹,你别听她的。”
  楚苍没接话,他问我:“明天我去你家接你?”
  “那个再说吧,你先安抚好你爸妈。”我想了想,跟他说,“刚刚云慕来我家了,他想跟我结婚,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楚苍没出声,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询问他:“云慕是不是有病?”
  “是有病。”楚苍很迅速地告诉我,“你别理他,他是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争不过他姐的,找上你肯定不安好心。”
  “这我知道。”坐了一会,我仰面躺下,“不过他说话也挺好笑的,还说一直在对我示好……当我是瞎子啊?”
  楚苍哼笑一声:“或许吧。”
  我和他扯了几句,挂断电话。本来我是想将那些短信的事也告诉楚苍,不过既然他明天就能挣脱牢笼来找我,那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然而没两秒,又一通电话打进来。我看到屏幕显示的号码,猛地起身站在地上,等了一会才接通。
  依旧是变声器处理过的男声,开门见山对我说:“你不是想知道云思在哪里吗?”
  我没说话,走到露台,不远处的湖面吹来微凉的夜风。
  “他要死了,你救不救他?”
  过了会,我问他:“你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
  男人笑起来,他的声音被变声器扭曲,以至于笑声听起来十分难听:“我以为你会管他死活。”
  我冷静地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呵呵……我看你对你身边那个山寨货那么上心,还以为你会看重他一些。原来小谢总对云思根本没有真心啊。”
  “够了吧。”我打断他,“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少在这犯病。你想怎么样?用他来威胁我?”
  “怎么能算威胁,他哪里够威胁到你。”男人语气又变了,透出古怪的轻柔,“只是请求啊。”
  “所以你想做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也该有个理由吧,总不会我是你摸过的第一个男人你他妈还念念不忘上了?”我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太烦躁,耐下性子,很想抽根烟,手指无意识点着围栏。
  男人低声道:“或许是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这有视频,我发给你,你可以去鉴定是不是假的。”
  没两分钟,他传过来一段五分钟左右的视频。
  我通着电
  话打开,开头是一段摇晃的影像,灯光发黄,杂音也很多。终于镜头固定住了,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没有窗户,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地和水泥墙。
  墙面和地上有着许多暗色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陈年血迹。角落里有个坐着的人,低垂着头,发出不规律的、急促的喘息声。
  他穿着短袖短裤,露出的手臂和腿肌肉分明,但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很快有男人出现在镜头,踢了他一脚,说:“抬头。”
  他过了会,迟钝地抬头看着镜头的方向,脸上也有血,目光失焦,可那张脸和我记忆里的云思完全重合,分毫未变。
  “还能说话吗?”踢他的男人问,“要是打傻了,就不治了,直接扔出去。”
  云思缓缓摇头,他声音嘶哑:“没有。”
  他似乎不喜欢镜头,抬手挡着,脸又转开了。
  “成,你今天这场赢了,奖金已经给你算到账上抵债,你看一眼啊。”
  一张纸在男人手中晃了晃,云思半闭着眼睛点头,他的嘴唇有些苍白,说道:“别拍了。”
  “老板要求的,他说等以后你成为金牌拳手,这个可是珍贵影像呢。”
  云思的眼睛又睁开了,目光冷冰冰的,但随后,一段晃动的画面,视频结束了。
  我第一反应是他被卖到哪里,去地下拳场打架。看样子还欠了债,纯纯拿命还钱。
  不是吧?
  我一时忘了说话,男人在那边问我:“什么感想?”
  “你们是黑社会吧。”我不满地追问,“他这是……”
  “伤没好就去下一场,当然是伤上加伤了。”男人声音莫名变得愉快,好像在说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能上场,钱就给救他命的老板还债。上不了场,就等着死时被拉去卖器官,你觉得怎么样?”
  我紧紧握着围栏,想给他一拳。
  “他在哪?”在我想清楚之前,我已经开口问了。
  “在镜城啊。”
  我就知道。
  我是被敲玻璃的声音惊醒的。
  清晨时分,外面还有些薄雾,周围绿化很好,鸟叫不断。楚苍就这么站在露台上敲玻璃门,还对我笑了笑,看上去随时准备入室抢劫。
  “你没毛病吧?”我本来一头起床气,也被他吓得没了,“大哥你怎么上来的?”
  楚苍等我开门,说着“先让我进去”的同时,伸手揽住我,身体一侧,带着我进屋,整个人毫不见外地躺在我床上。
  我被他的手臂抱住,抵抗不了他的力气,自然跟着躺下,几乎躺进他怀里。
  楚苍穿得很少,清晨气温不高,不过他可能是刚运动过,身上很热,呼吸吹在我脖子上。
  “你不会是爬上来的吧?”我简直不敢相信,挣扎着推开他的手,起身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露出疲态的楚苍,“说话!”
  “等等,长官,我招。”楚苍很配合地举起双手,“我也没想到你们家外面装的报警系统就是摆设,上来的时候管家看到我了,不过我说我来找你,他就让我爬了上来。”
  我没想到这种事也能发生:“不是,他不拦你?就看着你爬上来?”
  “他还夸我年轻人身体好呢。”楚苍笑了,对我展开沾着尘土的双手。
  “……你没洗手怎么敢上我的床!”
  楚苍在我的督促下冲了个澡,又任劳任怨给我换好床单,穿着我比较宽松的衣服坐下,说:“我是大早上来给你上门干活?”
  我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还不是被你弄脏的?”
  楚苍突然抬手拽了一下我的小腿,把我扯到他旁边:“真是给你惯坏了。”
  他跟我的身体接触又有些太亲密,我尽量不动声色地坐直,和他拉开距离:“说得跟你是我爹一样。你既然来了,戒指在这,你拿走吧。”
  我把戒指盒找出来扔进楚苍怀里:“不便宜吧?收好了,下次遇到喜欢的女孩还能二次利用一下。”
  “你不要?”楚苍将盒子抛起来又接住,眼睛看着我。
  我莫名其妙:“我收你的戒指,像什么话?”
  “不要就算了,也不是多贵的东西。”楚苍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手腕一翻,戒指盒落进垃圾桶。
  我愣了一下,心说败家也不是这么败的。况且楚苍见到我时心情还不错,这下突然情绪变差了,是因为我不收他的戒指?可是我们什么关系,我收下他给的戒指更不对吧?
  “下面该你交代了。”
  我没来得及多看戒指两眼,楚苍就捏着我的脸,逼我正视他:“脸上这个伤怎么来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给楚苍看手机里保存的那些信息,他会特别生气。
  但是除此以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自己看下吧。”我把手机递给楚苍,起身去外面的小冰箱拿出两瓶凉茶,走回来放在他手边。
  楚苍只看了两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其实他一般表
  情变化不大,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懒洋洋的从容不迫的样子,只是我们相处久了,我能感知出他的情绪好还是不好。说实话,如今他这种铁青的脸色,实在很少见。
  “你们打过电话?”楚苍问,“通话录音呢?”
  我给他指了指,让他去一边听。
  但楚苍抓住我的手,垂下视线听着外放,最后他看我:“所以脸是怎么回事?”
  我将那天那个男人的袭击尽量轻松地表述一遍,楚苍听完,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我。他的拇指,一直在轻轻抚摸我脸上蔓延到锁骨那道浅浅的伤疤。
  “没关系,在用医生的药,很快疤就没了。”
  我不大自在,想去推他的手,“别摸了,有点痒。”
  “怪不得你对那个人那么好。如果那天不是他在,你会怎么样?”
  我握住楚苍的手:“别去想那种假设,这不是没事。再说,我也不是废物到反抗不了……”
  我的声音停住了。
  被我握住手的楚苍,倾身靠近,他带着凉茶味道的潮湿的嘴唇,印在我的下巴那里。
  发生了什么?
  楚苍的气息近在咫尺,我对上他的双眼后,他率先移开目光,抓着我的肩膀,湿凉的嘴唇往下滑,吻到我的颈侧。
  直到这时,我才猛地用力挣开他,本来想站起身,可腿被床脚绊了一下,我又坐回去,头脑发蒙,眼睁睁看着楚苍再度靠近。
  “我就不该离开那么远。”楚苍的眼睛是浅棕色,我可以清晰看见他的瞳孔在微微颤动,“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骚扰你,跟踪你……谢宁音,为什么不跟我说?连我都不可以说了吗?”
  “你离我那么远,好好读书吧,再说这个也不是很大的事。”我下意识回答他的问题,随后反应过来,“你刚刚是做什么?”
  楚苍完全忽略我的问题,他点头道:“对,没错,都是我离你太远的缘故,如果你在我身边,就不会受伤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觉得他状态很不对劲,试图让他冷静,“根本没有因果关系,而且你回答我,为什么要亲我?”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很困难,我觉得我有些缺氧。
  楚苍看着我,我也同样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和往常一样的有点痞气的笑容,说道:“音音,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要跟我装傻到什么时候?”
  我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就好像一层存在那么久,久到我们都习以为常的窗户纸,它就应该在那里,它应该存在一辈子,可是突然楚苍就将它撕开了。
  我说不出话,之前喝的两口凉茶变得很苦,在我胃里冰冰地翻来搅去,让我想吐。
  “我又不是傻子,”楚苍主动离开我,他在我房间里熟门熟路地找出一盒烟,走到露台那里点上,“音音,你觉得你装得很好么?明明发现我喜欢你,还必须得装作不知道,和我接触多一些,就开始想办法拉开距离。哦,还去谈女朋友,为了体现你对男人完全没感觉?”
  我是真的想吐了,后背在出冷汗。
  管家的声音朦朦胧胧从外面传来,他按了铃,问我要不要准备早饭。我下意识回答不用,不要来打扰,张开汗湿的手掌,发现手指在发抖。
  捅破窗户纸的楚苍显得如此陌生,甚至令我觉得我并没有真正理解过他。
  “音音,你是怎么想的?又想要我像追求者一样对你好,又想要一直做朋友,不负责任吗?”楚苍抖掉烟灰,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的喉咙到胃都在抽搐,什么都说不出来,慢慢地抬头直视楚苍的双眼,他忽然收敛了那种笑容,将烟摁灭了。
  我已经等不到他说下一句话,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撑着冰凉的洗手池,将喝的凉茶全部吐了出来。
  喉管里火烧火燎一样,除了凉茶我吐不出来别的,只能在胃部收缩下干呕几声,眼泪都出来了,很狼狈地伸手去接水,将脸洗一遍,再漱口。
  楚苍从我身后掰我的肩膀,我甩开他,弯腰缓了一会,才直起身。镜子里我整张脸湿淋淋的,头发很乱,干呕刺激得眼睛发红,好像我才是告白失败的那个。
  接着我转头,看着站在我身后的楚苍。
  我有什么好占他便宜的?我需要吊着他不放手吗?我除了不能像恋人那样和他接吻上床之外,我对他的真心还用他怀疑?
  我只是不想失去我最好的朋友,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楚苍低头看我,他的表情很难看,过了会,对我说:“对不起。”
  在他面前被他气哭太丢人了,我尽力让声音不那么发抖,指着门跟他讲:“滚出去。”
  “我说错话了,你别那么生气。”楚苍门神一样堵在洗手间门口,“怎么突然吐了?叫医生来看看好不好?”
  然而我现在听到他跟以前一样说话就更难受。
  “你要是觉得我对不起你,那
  我们就绝交……”我必须撑着洗手台,否则我觉得我都站不稳,“我欠你什么,我还给你行不行?要多少钱你随便说,楚苍,我到底是不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你自己知道。”
  他就像听不懂我说的话一样,问我:“你喝点温水会不会好一些?还有那个给你发短信的人,你真的要理他吗?”
  我有点忍无可忍了,抓起一旁的玻璃杯砸过去:“你给我滚出去!”
  楚苍没躲,玻璃杯在他胸口砸出一声闷响,随后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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