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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长年飘浮这严冰与飞雪的北海,浩瀚蔚蓝的星碧海其中一部分,统御神州的龙族栖息之所,更是让往后龙族传唱数千年的二任龙王出生之地。
  ——披着划破冰冷长空的、混沌迷茫,一时间只好抬眼看看龙王的脸色,但是并没有从毫无波澜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意思。
  白夜揪紧袖子,缓缓道:“……嗯、嗯,我们回宫吧……”
  煌煜听到后就默默迈开步伐走了起来,白夜紧紧跟在后方。
  霖在后面轻按诀砂的肩膀。
  “走吧,在王上的寝宫服侍完我们也可以休息了。”
  “霖!这?!皇子一点点经验都没有的,要如何和王上……?”
  不远处,诀砂疾步走在霖的身旁焦急地耳语道。
  “………王上也完全没有经验的。”
  蹙着眉的霖沉稳地道出事实,自小与王上相处,男人很了解煌煜冷漠如冰的性格。
  “那……这可如何是好?”
  诀砂率真的性子使他有些慌乱,焦急地揉乱了自己柔软的发丝。霖眼神显露出了一点怀疑和动摇,最后小声地回应。
  “王上从小做什么事情都是完美无缺的,也许这也……”
  但是,话没有说完就陷入了异样的沉默中。
  最后,他们来到了煌煜的寝宫“天清宫”,经过了错落有致的回廊,在圆形拱门的身后是龙王寝室的大门。天清宫用纯白大气的大理石砌成,里面漂浮着寰青极喜爱的蓝绿海藻和白化珊瑚,海晶灯笼随着海流慢慢摇弋,有一种悠然的美好。
  白夜煌煜先后进了房间,留下了诀砂和霖在门外。房内被装饰成喜庆的大红色,红漆楠木的床,所有坐垫和桌布都变成了带着精致流苏的红色绢布,绣满了各种喜庆的图案,交颈的五彩鸳鸯、双飞双宿的喜鹊和两条呈回环形状的双龙。
  一切在白夜眼里都是这么违和却又现实……
  桌子上摆着两杯白玉盘龙杯的交杯酒,是他们最后结为夫妻的仪式。
  白夜呆愣地注视着酒杯,煌煜已然坐在了椅子上。冰雕般深邃的五官在海晶的灯光下形成了暗影,静谧许久后,薄唇张开,他问道。
  “不愿意吗?”
  摇摇头回答,白夜坐了下来,试图安下自己躁动的心。
  早就说服过自己,早就认命,不论面对什么,都要坚强……父亲已经鼓励过了。
  心脏雷动,白夜伸手碰触到冰凉的白玉酒杯将它举了起来。
  煌煜眼睛随着摇弋的光芒闪动着,也举起了酒杯,美酒因为轻微晃动荡出了微醺的气息,两人抬颈将交杯酒饮了下去,灯光晕染了他们的身形,带着暗影。
  睡在被褥中,煌煜仍然只是浅眠着,他本就不习惯与人同眠,但是白夜昨日实在是被他折腾惨了,煌煜仍是帮他盖好了被子让他好好休息。
  清晨的亮光终是照亮了这个漆黑的房内,龙王反射性地睁开了双眼,利落起身,进入浴室将自己洗净后开始更换衣服。
  最后,他走到床边看着被褥中的白夜,他仍然在深深的沉睡,但是眉间却不安的紧锁着。煌煜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着属于他占有的花型额纹,像是在安抚着那股不安。
  最后,煌煜离开了寝室,打开门便看到霖已经笔直地站立在院内。
  男人表情带着纠结和些许复杂,诀砂昨日的担忧直到临睡前仍然不断地持续着,这让霖也被这种烦躁的气氛所感染,但是诀砂睡着后却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浑然没有睡前焦躁的模样。霖则要起了个大早,等待龙王的早朝。
  叹了一口气,霖面前的门倏地“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出现了龙王波澜不惊的英俊面容,他穿戴整齐,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王上……”
  迟疑和些许尴尬浮现在霖的脸上。
  “等他醒来后吩咐宫人将浴池的水放妥。”
  煌煜默默说道,走向了自己处理政务的书房,霖在后面吩咐宫人,之后跟上龙王的步伐。
  白夜一直昏睡到了快到中午的时刻,陷在柔软被褥里的手慢慢地抽动,随后澄澈的眼睛睁了开来,首先进入浑浊的视野里的是寝殿铺天盖地的鲜亮大红婚饰,看起来格外刺眼。
  白夜脑袋昏昏沉沉的,苏醒的身体开始感觉到下面传来的刺痛,手搭上微汗的额头,他终于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好后悔的。
  白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因为他现在唯一能报效龙族的只有依照神谕诞下煌煜的后裔了。
  “皇子,皇子……您醒来了吗?”
  房间外的圆形门槛传来诀砂试探的询问。
  “诀砂。”
  白夜开口回应,出来的是略微嘶哑的嗓音。
  “属下已吩咐宫人放好澡堂的水了,皇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嗯,辛苦你了。”
  白夜颤巍巍地下床,双腿虚浮,但是坚毅如他还是忍痛步入了浴池内,用洁白的晶石砌
  成的池放满了龙族特有净身用的软水,自海底矿石萃取而成的纯金色液体,与海水并不交融,具有药用疗效。
  将白净的身子全身没入软水中,将身子蜷起,脸埋在双膝之间,让软水静静地疗育自己受伤的下体,本来火辣刺痛的伤口渐渐地清凉起来,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
  但是即使身体的疼痛缓解了,白夜还是觉得脑袋发胀、无法清醒,用手擦拭自己额头的虚汗,白夜霎时间从软水紊乱的面瞧到了自己样子的倒影,五官因水波缭乱而扭曲,看起来是那般破碎不堪。
  手指抚上自己原本干净光洁的眉间,那里存在着一个似光华绽放的花骨朵般的艳红额纹,任他如何搓揉洗漱都无法拭去……
  低垂下眼,白夜的手紧紧扯着自己的发丝,此刻烦躁和匮乏的思绪同时涌动。
  异类……我果然是异类……
  当白夜穿戴好,从浴池出来时,手脚麻利的宫人们已经将煌煜的寝殿重新整理的焕然一新,那些喜庆的红色装饰也被撤下,换回一如既往玄色朴素的样貌,而诀砂站在窗边一脸忐忑。
  白夜回以安抚他的微笑,但在诀砂看来是勉强欢笑,眉间那抹艳红的花骨额纹使得以往白净高洁的皇子多了些许说不出风韵的艳丽,而在了解白夜的诀砂眼里是无奈的违和。
  “皇子……您身子还行吧?”诀砂询问。
  “没事,走吧,回我[思忆殿]去……”
  白夜环视着干净简朴的室内,这是那个人冰冷而隔绝的领域,而他并不合适继续呆在这里。
  白夜虚浮的脚步缓缓走着,看得出来他身体还是不适,但这唯一的自尊他还是想可悲的守护着。
  到了思忆殿后,白夜情不自禁地躺回床上,身体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可是这昏涨的意识是怎么回事……
  “皇子,属下冒犯。”
  诀砂将手指轻轻摸上白夜的额头,他正在发着高烧。
  过了午膳的时间,煌煜精密而迅速地完成了龙族的一些政务,笙在离开之前好好嘱咐了煌煜如何处理,即使龙王真正所向睥睨的地方是那威慑神州全土的强悍,笙还是担心儿子那不近人情的性格会无法将政务处理妥善。
  煌煜确实和前任龙王寰青不同,那抹不掺感情的作风即使亦能将事情处理完美,但之间的果断冷厉还是令臣子们暗下畏惧。
  这时,霖迈着沉稳静谧的步伐进入书房,向低头看折的煌煜说道:“王上,白夜殿下醒来了,但诀砂方才回报殿下似乎正发着高烧。”
  煌煜冰结般的眼球微不可查地转动了一下,随后放下奏折回应:“知道了。”
  窗外海水的波光粼粼,美丽的光纹在他的书房轻盈曼舞。
  煌煜思绪开始沉入自己那片毫无波澜的冰湖中。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当然确实明白了他的伴侣是多么的隐忍而坚毅。昨天那事将会是白夜心中极难化解的心结,明明潜意识是不愿而无奈的,但是白夜依旧选择牺牲自己为了完成那所谓心中无法实现的愿望,即使现在被自己当作工具对待……
  工具吗……?
  煌煜暗自思索这个字眼,在他观念里,白夜应当属于这个词。
  他眼中的世间是多么的直白简单,煌煜可以将人们分为两种,敌人和非敌人;非敌人。此外还可以再分为更多种,臣下、家人、前辈……
  这些名词在他眼里就代表着一类人,而这类人终究只是这个名词而已。
  但他的伴侣呢……原本根本永远不会停留在视线里的银白身影,然而他那过于沉重而压抑的宿命是这么强烈而绚烂。
  龙王不知为何想起了东洲战场上战痕满布的泪眼、天狼神庙中鲜血淋漓的银鳞和昨夜黑暗中无助卷缩的躯体,白夜,这是属于他的词。
  是从没有出现在他世界的词。
  白夜一整个白天都昏沉地陷在被褥中,太医说许是伤口发炎带来的高热,可是伤口都用软水治愈好了,为何还是这么不舒服,手摸上自己眉间的印记,应该是这个额纹的关系吧……
  这时,诀砂端来炖煮软濡的花蟹粥,本来要伸手喂给白夜,而白夜轻轻张开手掌想接过瓷碗,示意自己可以。
  正当白夜有一口没一口地抬举汤匙时,门外传来宫人的高呼。
  “龙王驾到————!”
  他一直以来沉静的双眸开始动摇般的转动,没几秒后,那扇琉璃门扉被推开,煌煜带着冰雕般冷然的表情和身后的霖缓步而入。
  “煌煜……”
  白夜不自觉地低喃出口。
  两人的视线在第一秒就对上了,一方冰霜一方紊乱,白夜下意识地避开龙王的眼神,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动摇又狼狈的模样,颔首喝粥。
  两三口就碗底净空,他慢慢地把空碗递给身旁的诀砂,继续低着银白色的脑袋。
  诀砂和霖默默地退到靠近门处,给两人让出谈话的空间。
  煌煜坐在了床边的黑檀木椅上,看着低垂着头颅的白夜,面颊潮红、呼吸
  微促、额间虚汗,确实是高烧症状。
  “躺下吧。”
  煌煜淡然开口。
  白夜朝龙王微微拱手道:“多谢王上……”
  在冰色的视线凝视下将身子迈进被褥之中。
  两人沉默了许久,没有再多言。
  煌煜朝霖微微比了退下的手势,黑发男人点了点头,搭上诀砂的肩膀把人推出了寝室。
  门外,诀砂捧着空碗低头失落,悄然关上门扉的霖转身就看到平时乐天无比的人这幅样子,不禁带着些许担忧问道:“怎么了?莫非是何处不舒服?”
  诀砂摇了摇脑袋,柔软的发丝随着动作乱成一团,霖无奈地帮他打理了零乱的发丝。
  “皇子,好难受的样子,我却不知道怎么帮助他……虽然想分担皇子的痛苦,但是我毕竟不是皇子,也许他心情我根本无法理解分毫。”
  诀砂干涩地回答,在白夜身旁当了约有千年之久的侍从,那样隐忍坚强的皇子今日看来似披着面具在向自己微笑着,但这面具有明显的龟裂,那里流露出难言的悲伤。
  霖将温柔的大掌扶住诀砂虚软的肩膀,声调平稳而温柔地回答:“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陪伴在皇子身边,让他不要感到孤单………”
  话落,黑发男人转头望向辽远的海域,眼眸深沉。
  “……王上是明晰的,我们每个人在他心里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就像位于至高之顶的神一样,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泪水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触动。我从小跟在王上身边数千年,至少我所知的王上是这样的人……”
  诀砂情不禁心底一凉,他手抓住霖低垂的衣袖,缓缓道:
  “那我也会永远陪伴在皇子和……霖的身边……”
  圆亮的眼眸带着一丝羞窘,让霖不自觉笑出了声,他带着能溢出水来的温柔凝视着诀砂,最后笑道:“我很开心,谢谢。”
  与屋外的温暖截然不同,思忆殿的寝宫中依旧是深邃的寂静,白夜深陷在被褥中,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害怕。
  两人沉默许久后,白夜听到身后传来龙王那清冷而低沉的声线问道:“身体怎么样?”
  “没事……御医说是伤口引起的发炎,可是我已经浸泡过软水,应当痊愈了才是。”
  白夜不敢正视龙王那冰冷的眼神,冰蓝色的眼眸不存在着任何光芒,这会勾起昨夜那蚀骨之寒的记忆,他自己则被那沼泽给吞没,满身狼藉……
  倏地,煌煜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掌伸了过来,带着小小的力道扶住白夜的脸庞,煌煜冰雕般无暇又冷然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像是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是这额纹之故罢。古籍记载,九天之神身灵合一,每当体内灵力异变都会展现在躯体之上,故而天神拥有三只神眼、风神可脚踏云端、雷神具有九臂招雷……”
  手指摩挲着白夜那道光华般的花骨额纹,他用清冷的语调陈述着。
  “白夜,天神说你乃神格体质,你身上流着神明的血液也说不定。”
  听闻此话,白夜终是抬起那干净的蓝眸与煌煜对视。
  他们两人估计是世间最为诡异的一对伴侣了。
  白夜蔚蓝的眼凝视龙王冰色的眼,两个近似海水的颜色在这波光璀璨的星碧海中如要融合在了一起。半响的寂静之后,他就移开了视线,与龙王长久地对视,会让产生掉入冰湖深渊中的错觉,白夜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硬气能这样做。
  “也许这就是现实。天神所言不假,我是一个怪胎。”
  干涩地回应,手抚上额间,的确灼热感源源不断地从那处发散,然后让自己头脑昏沉。
  煌煜渐渐放下扶住白夜下巴的手,平静地凝视白夜,把现在带着倦容与隐忍的银发男子和昨夜像只小兽在自己身下颤抖的样子联想在了一起。
  记得自己在北家时就听过对方的名。
  白夜——
  千年前,在灰色的天幕下,矗立在白色纯净的冰岩上,耳边传来北海经年巨大冰块撞击的咔哩声时,身旁的霖偶然提起了这个名字。
  “是寰青王上千年来珍贵万分的独子,据说才华横溢且品格高尚。”
  还是少年样貌的霖身着灰色练武衣袍站在不远处,手背过身举着宝剑和他说道。当时煌煜还没有神器,身边的长桌上摆着各色光泽闪烁的武器,他淡漠地伸过手随意接过又一把宝剑。
  “噼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煌煜眼看自己手心中再次断裂的剑柄,瞳孔逐渐演变成狭长状,属于龙的真瞳在眸的深处若隐若现。
  那时的他们并不知晓,他们俩,一个是神命的龙王,一个是神命的王临。
  时至今日,他们却这样在同一房内,面对同一个率领龙族重回巅峰的宿命。
  煌煜移开视线,站起欣长的身。
  “别想这种无聊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好好休息吧。”
  说罢,也没有在看向白夜,径自离去,白夜望着对方的背影,耳边传来
  海水泡沫“咕噜咕噜”升起又破碎的声音。
  安静的房内又徒留他一人。
  神州历7505年。
  时间荏苒,龙王登基已有两年,而这两年对于寿命数千年的龙族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对于王临白夜,这时间足以让他适应这沉痛的现实了。
  自那天龙王给自己道出了自己这个特别的身体所隐含的可能后,白夜如拨云见天般看开了这些事情,该说是认命了。
  这道花骨额纹象征着龙王的占有,这具身体因为两人的结合而产生了异变,属于煌煜的些许灵气在他体内运转,虽不能使用这股力量,却发现自己身子被这冰冷又宁静的灵气所沁养,故而浮现了那道额纹,如象征龙王的占有般,每当龙王和他结合之时灵气便会汇聚在白夜的下腹,温热而缓慢地运转。
  煌煜一如既往地清冷而疏离,两人相聚的时候大多时间是相对无言的,可是他每值晚膳之时,金黄的身影会准时地来到白夜寝殿一起用膳。白夜发现,即使不懂人情,但依然会完美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作为一国之君,还有自己的伴侣……
  但,如果是一位父亲呢?煌煜会是怎么样的父亲……?
  白夜在一次的午憩中,模模糊糊的脑袋忽然想到,等回过神来,他被有这个想法的自己给震地一个激灵,随即涌上淡淡的无奈与凄凉。
  蔚蓝的眸充盈着悲伤和落寞,白夜几乎快忘记两年前的自己身怀大志和热血情怀,仿佛水中月,只要伸手一撩乱水面,所有的美好都将消散,迎来孓然一身的自己。
  他眼里的世界消去了熠熠生辉的色彩,蒙上一抹灰黑,直到一道辉煌夺目的背影如初昇撕裂天际第一道曙光,降临到了白夜的世界。
  唯有二人——
  一日晚膳,煌煜在遣退了霖和诀砂后,冰霜的眼在对面的白夜身上游离了一段时间。但对方似乎正在沉于自我世界的深思之中,没有发现龙王的目光。
  “……今日让御医把脉过了?”
  一片寂静中,煌煜开口询问,自然地如四周悠悠而上的海水泡沫,轻又平淡。
  白夜闻后,终于像是被唤醒的梦中之人,抬眸望向龙王,瞳孔有些摇晃。
  “御医说……还是没有……”
  他一边回答一边揪紧膝上的麻袍,心底干涩。
  “……嗯。”
  煌煜闻后表情平淡,只飘了一句。
  白夜开阖着玉色的唇,欲言又止。他自然知道为何煌煜会询问,龙王几乎是一个薄情且禁欲的人,御医会在三个月一次帮白夜诊脉,而煌煜也只有会在听到了答案之后,在夜里来到他的寝宫。
  煌煜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天赐予他们的任务,在这之中,没有任何属于伴侣应有的情意。
  所以,白夜才欲言又止,他不喜欢这种事情却不得不顺从,因为是为了他最爱的龙族还有神谕中能让龙族重新登上巅峰的煌煜。
  是夜,墨黑的海水中,传来了几乎要与这黑融合在一起的隐忍呻吟。
  “呜嗯……”
  最后一声如断线的珍珠的低吟微弱飘散,昏暗中,只有门扉外海晶明灯透过雕花窗槛映射微光。珊瑚制成的架子床内,煌煜还在轻轻起伏着胸膛,撩起垂至额前的金发,他身旁侧躺着他的伴侣,被有些凌乱的锦被包裹,异常地安静。
  睡过去了——
  冰蓝的眼凝视一会闭眼浅浅吐息的白夜,煌煜淡淡想着,起身走向了沐浴间
  净身完毕后,他带着一个装有软水的精致小盆来到白夜面前,将沉睡的人从被褥中拨开来,莹白的肌肤与修长优雅的躯体霎时充盈了煌煜的眼,但他眉宇未动,用棉布濡湿软水开始差拭。
  今夜,洞悉人心的男子感觉到了伴侣的勉强附和,许是生出了一些无聊之心,他便帮白夜清净身子,毕竟也睡不着。
  却没想到,他的动作唤醒了昏睡的人。
  “呜——”
  白夜睁开沉重的眼皮,身体感觉到药香的濡湿感,入眼便是龙王眉弓之下宁静至极的眼眸和垂至自己身上的流金发丝。
  “煌、煜……?”
  才刚不久的情事让他的声音带着有点软濡。
  每次情事之后睡过去的自己,都见不到金发男人的身影,只有今夜提早醒来才看到煌煜面不改色隐藏在墨黑之中的容颜。
  “好好睡吧。”
  龙王只是平静地应和,刚好差拭干净就收拾了小盆,离开床缘起身整理衣衫,似要准备离去。
  白夜内心忽然有点悬荡起来,看着快要抬步离去的煌煜,欲言又止。
  他自然知道龙王没有与人共眠的习惯,所以才会去书政房的另一间小寝房睡,两年来都是如此……
  可是,如果独自一人面对这黑暗的海水,偌大却空荡的房,只能听着规律又微弱的泡沫破碎之声入眠,白夜每晚都会梦见血泊中安眠的父王以及落雷般犀利的天神之音。
  这些成就了今日的自己……
  所以,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揪住正要离开的男人的衣袖。
  “煌煜,我——”
  白夜有些无助地开口,却不好意思地吞咽了后半句话。煌煜垂下眼回首看了揪住自己袖子的白夜,想到母亲离开之前嘱咐自己。
  儿啊,要好好待白夜皇子,现在是他最寂寞的时候,而他身边只有你一人。
  “要我留下来?”
  龙王用那万年不变的清冷声音问。
  白夜垂首,没有应声,沉默着,而这些又岂是洞悉人心的龙王会看不出来的?他从衣架上取下白夜常穿的柔软绵衫走到床前递给床上的人。
  “穿上,睡觉。”
  他闻声呆愣一会儿,然后赤红着脸接过煌煜手中的柔软衣料,套在了身上。而身边的冰冷男子则到床的另一侧将自己欣长的身体置于被褥中,披散的金发从小枕垂落至地面,他闭上眼,休息的姿态如横卧星空的长云悠然沉着。
  白夜裹紧衣衫,也随之躺下了身,心脏跳动,似被快速击打的擂鼓。
  “白夜,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站在我身边的。”
  煌煜依旧闭着双眼淡漠开口,在提醒身边的人今夜不合格的心态。如果白夜是以报效龙族的心愿选择了这条路,那这般犹豫又隐忍的态度对龙王来说,实在过于难看。
  蜷在被中的白夜睁大了盈润的眸,本来还泛起些许暖意的心如在高空坠落的断翅鸟儿,之后涌出抽丝般的苦楚。
  原来……这多了一人的房间并不会退却它的寒冷……
  “我没忘,每天都没有忘记。”
  他呐呐回答,低垂着银白的脑袋,想让煌煜看不到他隐藏在银发之后受伤的表情。
  不……自己几乎所有的情绪都被面前这人看得一清二楚……
  数秒后,痛苦的表情如雪般融逝,一如既往地泛起唇角的苦笑,白夜早已习惯。
  这两年的时间足以让白夜心中造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将所有的痛苦、心酸和无奈,所有不应该展现的情感都埋没在其中。
  煌煜是尊重他的,但仅是因为自己是他伴侣的身份吧,而自己存在的本质就是为他诞下后裔的工具而已。
  所以龙王才宣布自己永不纳妃,天下唯有王临一人,这是他作为丈夫的尊重。
  但从没有亲吻过彼此、从没有相拥过彼此、也从没有同床相抵而眠,每一次交合对于白夜都是身心的一次拷问,而自己伤痕累累的灵魂依然一个人孤单地面对明日的晨曦。
  精密而无情,真像煌煜会做出来的事……
  房内的寂寥没有褪去分毫,长久的寂静之下,白夜蜷缩在被褥中,疲倦的身心让他眼皮沉重起来,但身边人的气息让他感觉到,金发男人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去。
  就在意识白与黑的交接处,银发男子终于忍不住小声低喃。
  “煌煜,如果没有神谕,你会想做什么呢……?”
  这微弱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对方的耳畔,让他睁开了眼转头望向白夜。两人金丝银丝相缠,分不清彼此,而龙王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已睡去人儿的鼻尖。
  ——似坚挺庄严的雪山和云雾中的远山相映成趣的弧度,美得如画。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龙王内心回答了沉睡的白夜。
  又三个月流逝,这段时间里煌煜异常地忙碌,整天都浸淫在书房处理政务,两人交谈寥寥可数,只有晚膳时间才能见到彼此。
  当白夜向霖询问原因时,严谨的黑发男子毫不避讳地将此事告知他,想必已经事前得到了龙王的默许。
  近日,龙族边境自天水关之战以来又再度面临外族的侵扰,这次是在东洲地位逐渐攀升、来势汹汹的熊族。而此次纷争来犯,熊王亲自扛着猎猎军旗亲临战场,狂妄地高喊夺取最强母体白夜的口号与龙王叫嚣。
  时机恰好是煌煜登基为龙王不久,龙族正从天水关之战中逐渐振作过来,从逝去的老一代变成年轻的龙族们掌握朝政势力,或有世袭或有拔擢。绝大部分朝野重臣从星碧海东家与北家诞生,东家龙子们是跟随前龙王寰青数千年的古老贵族世袭而来,而北家则由现龙王煌煜自故乡北海拔擢的能干亲信。
  这两股势力,终究脱离了寰青与笙的上千年故交所带来的平衡,形成了微妙的抗衡。东家的世袭之子并不想将自己生活数千年的东海给涌入了一群北海的异乡人占领,又对新龙王无情果决的行事风格甚不满意,有时的君臣摩擦更不在少数。
  其中传言与煌煜极为不和的便是一位大将军名唤黎岱,其父乃两年前壮烈牺牲的黎相大将军之独子,从小受父亲卓越军事熏陶与灌养,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年轻之才,可惜为人挥霍而自大,去年就曾在龙都豪华酒肆喝醉后发出自认才华不输龙王煌煜的豪言,与煌煜的紧张关系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正好熊王领军来到的前线蠡玉关是黎家军的守备据点,这是一只几乎脱离龙王掌控的龙族军队,却与熊王陷入了持久的拔河战争中。
  终于,僵持不下的胶着从遥远的东洲蔓延来了这泛着银白碎光的星碧海中,感染了全朝堂的龙族们。
  今夜晚膳之时,煌煜在海晶石发散的冷光细碎的光芒下出现在白夜的思忆殿,大厅桌上摆放着朴素的四菜一汤,有清蒸鲈鱼、两道素菜及精致的红豆糕点,看起来鲜香可口。
  白夜正回首望向来人,善解人意的蓝眸露出些许惊讶,愣了半响才抬手对他躬身,低垂下银白的睫毛。
  煌煜淡然地落座说道:“用膳吧。”
  随后响起一阵轻轻地筷子、碗碟轻碰之声,两人安静地用膳。一片静谧的气氛,金发男子忽然开始凝视着白夜静好的柔和面孔,银白的刘海已经有点长了,盖过他的眼睑,不知那双闪着眸华的蔚蓝双眼此刻是什么情绪。
  “不日,我将亲自率军前往东洲。”
  煌煜看到对方吃得差不多以后,才说出了今夜来到思忆殿的目的,白夜正将筷子上最后一口米饭送入口中,闻后手径自停滞了一会儿。
  “东洲战场有这么严重吗?需要你亲自前往……”
  他放下碗筷,真诚地抬眼望向煌煜冰色的眼,来自神州最高贵的龙瞳仿佛总是冰冷又澄净的冰湖,没能看出什么情绪。
  “昔日连纳贡都不敢亲自前来星碧海的熊王竟然能对龙族起戈,想必并不止表面这么简单。而黎岱将军守备不佳,拖延战事,往战场送去的物资军资都是不小的负担,我亲自去一趟把事情处理一下。”
  白夜已经听出来了,煌煜亲自去处理之意主因是黎岱将军而不是熊王。
  “……对方是因白夜而来的,不能随军出征实乃遗憾。”
  说话间,银发人儿不自禁望向角落用翠玉制成撑架的[礼流],面露遗憾,心中有着些许期盼,希望煌煜能带上他一起出征。
  煌煜安静地注视白夜的表情,许久后道:“三个月时间也快到了吧?”
  白夜身子不自觉地一颤,蔚蓝的眼眸流露出了灰暗的失落。
  “为了子嗣,你最好还是别再做这种妄想了,白夜,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龙王寒霜风雪的冷眸犀利地直盯白夜,道出冷然却又伤人于无形的残酷话语。
  “这次霖和诀砂都会随军出征,我会再派人照顾你的。”
  龙王清冷的语调继续说道,白夜听到后缓缓抬起头来,蓝眸有些无助。
  诀砂……也会离开吗?
  坐在对面的龙王轻而易举地看到了白夜一向隐忍的表情出现了动摇,如此示弱的表情煌煜向来都是在他宠幸白夜后对方昏睡时才会出现的,终于他冰冷的俊容表情浮现了些许松动。
  “霖和诀砂都是此战必不可少的战力,我会尽快解决一切回来的。”
  他开口,向白夜许下了允诺,或是类似诺言的话语,这是煌煜千年来唯一对他人展露出了一丝温柔,从不会对任何人出现的温柔。
  两日后,龙王将政务一切托给王临白夜处理,由好友龙族宰相隋伊辅佐,他知道本来自己的伴侣就有统帅的才能,能在自己离开龙都的时候找到一些事情做亦不是什么坏事。
  在蔚蓝海水游动着鳞片闪耀如晨星的鱼儿,而龙都由巨大珊瑚树交织而成的北宫门下,汇聚了众多甲胄粼粼的骁勇蛟骑。而煌煜身着白银甲胄,看起来宛若战神再临,在约两百名蛟骑精锐的簇拥之下从王都北门出发,百姓们排列在主大道上,鸣战鼓、摇旌旗,高呼着对煌煜的敬仰。
  “真龙王者,生如朗星!”
  “天神护我,问鼎神州!”
  “真龙王者,生如朗星!”
  “天神护我,问鼎神州!”
  他们将眼里龙王的黄金身影尊为九天的太阳鸟,战无不败的传说让煌煜已经成为神话,脸上绽放着坚定的光芒,他们用龙语不断地嘶吼着煌煜登基时祭司的祝词,倾城的狂热与战意如同滚烫的岩浆向金戈铁马的军队淹没。
  白夜与十位宫人站在北门的城墙,手攀在是不是镶嵌了巨大珍珠的古老石墙上,蔚蓝的眼睛映满了鼓角齐鸣、铁甲峥嵘的蛟骑精锐之景。
  旌旗猎猎,在随着海流飘荡之间,他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那道金黄色的身影,龙王并没有往这里回望过一眼,但白夜直直凝视着军队直到他们慢慢远去……
  在煌煜出征十日后,白夜极其顺手地处理政务,但因敏感的身份,所以均交由煌煜与霖从小的挚友——龙族宰相隋伊代为执行。
  隋伊乃是一条美艳万分的水蓝龙,他拥有雌雄难辨的倾国面孔,艳丽的眉眼和线条优雅的薄唇,一颦一笑都带着醉人的娇艳。但比起早已化为美谈的容貌,隋伊更是一个机智过人、条理分明的为政人才。
  龙族在神州广为流传的美话:一是龙王煌煜的强大、二是王临白夜的神谕、三者便是隋伊的美丽了。
  在处理完政务后,白夜将奏折收纳到一个乌木小箱中,准备明晨交给隋伊。之后便出了宫门,提着神器[礼流]到练武室,即使现在他已然没有身份再
  以士兵的身份出征了,但白夜仍然坚持每日练武,不让自身一身武艺在时间长河中凋零。
  他身着简洁的白色武术麻袍,手拿礼流,流畅如水地挥舞着。枪尖的银色刀片化为一条犀利的银龙,在空中挑刺、划动!白夜足尖轻盈,衣诀飘飘,[礼流]经过了两年的摩挲与契合,现在与白夜配合绝佳。
  蓝枪接着一抖,甩出一阵英姿飒爽、轻盈犀利的圆舞,白夜正当想要注入灵气于神器之中,加入冰与水雾的练习,没想到今日的灵气就像是枯竭一般,怎么运力都是提不上来。
  在尝试多次之后,白夜茫然地望着自己紧捏而发白的手心,感觉自己身躯缺乏灵气的滋润,变得些许沉重和困乏。
  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下午便得到了答案。御医到了每三个月例行诊脉的时间,当他搭上白夜的手后,眉头随即紧锁起来,仔细地诊了又诊脉后,御医的老脸随即绽放出欣慰的微笑。
  他弓下了老迈的腰身,喜道:“恭喜王临殿下!是喜脉啊!”
  次日清晨,一个身着高贵绛紫官服的身影在宫殿内疾走着,衣诀翻飞,上面绣着洁白的明珠及初生的朝阳彩绣,代表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步行至龙王煌煜的政务书房五德殿,艳丽的娇容流露出些许的担忧,那带着忧愁的眼角流转,绝美地让人迷醉,但本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倾国无双的外貌,疾走步入殿中。
  白夜此刻正在五德殿中某间书房里,为了避嫌并没有使用龙王的政务书房,海流敲响玉珠佩环,谱写出清冷灵动的旋律,此刻,宫人进殿内汇报。
  “殿下,宰相大人来访。”
  “嗯,请大人入内。”白夜正正襟危坐在黑檀木椅上,显然对来人充满尊敬。
  不久,那位有着水色长发束冠的美艳青年来到书房内,看到檀木椅子上的银白王临,他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官礼。
  “微臣拜见白夜殿下。”宰相隋伊拘谨地行礼,声音如古琴般深沉悦耳。
  “快快请起,隋伊大人。”
  白夜打开自己装着政务奏折的小箱,将大叠的文件交由隋伊,隋伊在书桌另一侧落座,一本本打开奏折,与白夜轻声细语地讨论。
  时间过得很快,当两人商议完之后,隋伊起身正准备收拾奏折,起身告退时,白夜唤住了他。
  那道充满娇媚的绝美双眼回眸,流露出无法掩盖的睿智眸华,使得这位高明的宰相更显耀眼。
  白夜丰润的双唇轻启,犹豫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其实……今日唤大人来此,不仅是为政务商议,还有其他的事想和隋伊大人说明……”
  隋伊正色看向白夜,他心思迅速运转,白夜大人向来高洁且温润,难得见到欲言又止的时候,而通常白夜大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定和他们的王上有关……
  白夜接下来的一番话证实了他的猜测,但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昨夜,御医给我诊脉,结果他告知我,是喜脉……”
  隋伊意识空了数秒后,随即欣喜地朝白夜行礼。
  “那意思就是,我王已然有后了吗?白夜大人,这可是大喜事啊!”
  他娇颜因为喜悦而舒展,像极了绝世惊艳的牡丹。
  对于子嗣稀薄的龙族,一辈子能有一个后裔就该感谢天神垂帘不已,更何况白夜和龙王方才在一起两年就传出喜讯,这分明是龙族五千多年的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喜事,可是当看清了王临回他些许复杂的微笑,冰雪聪明如他,隋伊马上又猜测到了什么。
  “我本是不想这么快告诉王上的,可是最有资历的御医又怎么会是听我掌控的,此刻怕是派遣了蛟骑信使前往战场了吧……”
  “白夜殿下,为何不想让王上知晓此事?”隋伊犀利地询问。
  房间内充满了星碧海飘絮的闪亮浮尘,片片零落,海流舞动,拂响了玉珠佩环。白夜那银白如星的发丝微扬,竟是充满哀戚的优雅。
  “……他此刻正在战场,我也不想因为这事打扰到煌煜。”
  许久后,银发男子缓缓回应,神色落寞。
  隋伊身子停顿,一个念想浮现于脑海,看来王上和白夜殿下并不是世间所言的神仙眷侣……
  “不会的,即使是王上,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会充满欣喜的。”
  隋伊微笑地安抚白夜的不安。
  “谢谢你,隋伊大人。其实白夜很害怕,不知自己的身体是多么诡异的存在,现在知道怀了孩子又让我有点失措,你知道,我以前是和所有龙族男儿一样学习舞刀弄剑、运筹帷幄而长大的……”
  “殿下以后再有烦恼,可随时找隋伊聊聊,王上安排臣下之意也是在此。白夜大人现下便要好生休养,莫不可让政事累着身体。”
  白夜那双蔚蓝美丽的眼眸这才展现出了些许晶彩,看起来柔和而夺目,弯曲了眉眼对面前的宰相露出舒心的笑颜。
  隋伊不禁看呆了眼,他和霖自小熟识冰冷的煌煜,他过于
  冰冷的性情和完美果断的处事态度都让龙族不禁咂舌震惊,可是自从煌煜与白夜成为伴侣后,隋伊隐隐的感觉煌煜的变化,即使只是一点点、微乎及微的变化……
  那可是煌煜第一次在乎一个人,隋伊看到今日的王临,心中淡淡感慨起了些许。
  命运这事物,有时真是一言难尽。
  “臣下一定会尽心辅佐殿下,您可要好好照顾身体。”
  “嗯,和你交谈让我心情好多了。隋伊大人,不以这尊卑身份相称,我们做个朋友吧?”
  白夜温和的笑道。
  煌煜与蛟骑精锐从王都出发了两个月,终于抵达前线战场,他先到了自己心腹之地北家军师扎营在草原上的弦丽关,这只部队已在数个月前先派遣至此,而黎岱率领的军师则在更靠近森林的蠡玉关,两者呈直线防御熊族进攻,龙王御驾亲征,多少能无形给熊族带来可怕的压力
  坐在军椅上,煌煜手持[天火]支撑地面,表情淡然地听北家的骁勇大将军报告战况。
  熊族之王颇有水平,但面对统御神州数千年的龙族还稍显稚嫩,虽然陷入持久战,但熊族渐渐地丧失主要战场,前一个月,黎岱刚刚率军攻陷了其中一个熊族要塞,俘获了大量兵器和数名俘虏。
  “熊王用更多的熊族奴隶搭建了人墙安排在骑兵队的最前锋,将自己掩藏在了森林深处,现在与黎岱将军的蠡玉关僵持不下。而且,在熊王撤退回大本营而舍弃的要塞之中获得的战利品,黎岱将军拒不汇报。”
  威世大将军报告时皱起眉头,显然并不苟同黎岱毫不配合的做派。
  “数名俘虏?这是为何?”
  煌煜双目冰冷地询问,威世大将军与身旁的副手怯怯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犹豫地回答:
  “禀王上,属下……也不确知详细的俘虏数量,我曾写军令向黎岱将军劝言应当释放俘虏,以免为他族所用,但是……”
  “战场上资讯分享向来都是龙族军纪,这黎岱是何居心?”
  一旁的诀砂闻后不服气起来。
  此时,煌煜朝霖和诀砂比划了上前的手势,冷然地下令:
  “霖,诀砂,你们先于明日前往蠡玉关确切调查所有相关军资与所俘之人,命黎岱诚实上交所有信息,否则莫怪军法无情,我随后就到蠡玉关。”
  “遵命!王上!”
  经过了一个白日的奔驰,诀砂和霖抵达了黎岱军驻扎的蠡玉关。
  黎岱和他的军师正在城门前大路迎接,霖淡定地下马,从袖袍中拿出白玉的盘龙军符面朝黎岱说道:
  “奉龙王煌煜之命前来调查蠡玉关所具物资,以供龙王做战争统合,见此符如见王上,黎岱所率黎家军须全部如实上报,否则军法处置。”
  诀砂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龙都王宫照顾白夜,不似霖基本跟在龙王后面处理政务,对于朝野政事早已熟稔于心,他不禁好奇站在霖的身后偷偷望了望朝堂上唯一明面与王上叫板的男人。
  只见霖面前站立的红发男人看到那面白玉盘龙符时表情霎时僵住,可见非常不悦。原本诀砂以为敢于自诩与煌煜一般才华横溢的龙,应当是同王上一样慑人威严的气场,未想和想象中相差甚远。
  黎岱蓄着一头狷狂肆意的凌乱卷发,毛色与龙鳞一致的嫣红。举手投足也没什么属于军人世家的拘谨,而是流露着随意和嚣张的气焰,圆圆的脸有点稚气,但眼神却是阴翳尖锐到了极致望着霖。
  站在黎岱身边的军师是一副不安焦虑的面容,虚汗直冒额间。霖眼眸淡扫两人,与诀砂走到最前方,诀砂不禁暗自佩服起霖来,与王上上千年的相处使得霖也拥有了些许不怒自威的气质。
  黎岱将两人迎至蠡玉关主房中,军事慌张地命令各师将军营内各军资汇总上报。
  说话期间,诀砂走至高台,看到黎家军正在清晨操练,有的引弓、有的练剑、有的训练蛟骑、有的手拿[冰结]锻炼神器,士兵们有力的吆喝不绝于耳,颇有锻炼有加的良师之感。
  霖并不对这些操练有什么兴趣,而是径自开口问:
  “闻黎岱将军俘虏数名熊族之人,试问有何用处?要将一个与我军征战的外族之人留在此地,相信只有这点数量的俘虏并不会令拥有奴隶制度的熊族生出怜悯之心吧。”
  军师听了之后,游移的眼飘向自家将军,唇不断颤抖显然不敢回话。
  红发男子皱眉,不太想回话。
  就在两人僵持的沉默中,诀砂听到了门扉之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喊。
  “薇贵!蒙着眼就别走这么快了,当心摔倒。”
  “呵呵,您急什么?小女出生熊族青楼,蒙眼都能跳出逗客人开心的舞蹈,还在乎这点路会摔吗?”
  随即,娇俏的女音响起,轻快、得意。
  此刻,房内的四个龙族男子脸色风云变幻,道不出各中的滋味。诀砂手快,立刻推开门扉往外查看。只见朴素无华的军事堡垒中,通往房间的走廊中站立一位与此处十分违和的女子和身后着急搀
  扶的男人。
  她被蒙着黑色眼带,身着上好的嫩粉绣牡丹丝绸华服,下身是灯笼造型的白纱长裤,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一个动静便会让裤子上绣着的小银铃响起灵动的铃音。
  女子眼不能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身后的男子看到冲出来的诀砂以及随后跟出来的霖,已然铁青了面孔,圆瞪双眼望向最后方的黎岱。
  “将、将军……”
  男人只能干涩地唤黎岱。
  “斐副将,这是熊族女子吧?是俘虏?”
  霖冷眼询问,一边的女子感觉到了不安,靠在了身后男人的怀里轻轻颤抖。斐副将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
  “黎岱将军,兹事体大,我需要禀告王上来亲自审问了。”
  黑发男子他掏出军符走上关内的高台,向底下操练的黎家军威严下令:“所有此营之人,在王上审讯之前,不得任意妄为,受俘的熊族女子全部关押到一处。”
  霖此刻犀利的眸光直盯着黎岱和吓到腿软的军师,缓缓道:“黎岱将军,龙族军队自古严禁任何的女子进入军营,更不准在战争中俘虏奴隶或他族女子以供玩乐,您知道您犯下多么严重的罪吗?”
  说罢,便与两个男人擦身而过,前往不远的斐处。红发男人紧锁眉宇,怒目凝视诀砂前去带走的粉衣女子,霖则是质问着斐,让他供出到底还有多少俘虏女子和参与的黎家军们,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走道中。
  “将、将军,您怎么不和他们说清楚呢?是斐副将……”
  黎岱冷眼扫了身旁的军师,让他不禁噤下声来。将军眼里充满不屑,冷眼:
  “斐说当他们冲进敌营之中时,熊族之军早就撤退离去,只有这些熊族将士原本的宠姬。可悲的是自己的大王都对她们弃之如敝履,看到了我军只能流泪恳求不杀之恩,代价则是绝对忠心顺服我们龙族。”
  “可是,又有谁会相信这低下走兽的话。既然她们愿意,那我黎家军一些有功之人也应当赢得犒赏不是?”
  军师愣神道:“将军大人……您不觉得薇贵对斐将军是真情吗?”
  黎岱闻后勾起嘲讽的笑,阴翳言:
  “薇贵?那是所有人中看起来最不可信的。”
  军师微微愣神,也许黎岱比外表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如此触犯龙威却仍然满不在乎,并且对龙王抱着强烈的恶意,不知名的恶意。
  “将军,既然那薇贵美艳如双,为何要赠予斐副将,而不是您自己享有?”
  军师摇摇晃晃地跟上黎岱的步伐,没想到收获了对方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
  “我想要的美人绝无仅有,世间上只有一个,除了那人我其他全都不要。”
  黎岱眼里绽放了异常执着的火焰。
  次日,霖接到了北家军来的军报,龙王煌煜将率领百名精锐处理此事。果然到了晚间,他和诀砂在蠡玉关外看到了煌煜那道耀眼而威严的身影。
  黎岱携着北家将领于城门迎接,从辽阔草原的远处便看到龙王逐渐靠近的俊容带着蚀骨之寒的怒意,身旁的将领都吓得当场腿软,一个个像受伤的小兽不停地颤抖着,黎岱最恨煌煜那耀眼无比的金色身影,但是他依旧压下厌恶,朝龙王行了一个军礼。
  “微臣拜见龙王!”
  众将领随即跪地大喝。
  煌煜冷然下马,视若无睹般经过了黎家军的身边,显然已经是十分愤怒,霖将龙王引至关城内的主厅,黎岱暗自啐了一口,很是不爽煌煜这冰冷可怖的性格。
  龙王坐在主厅最上位的凉塌上,手随意地搭上[天火]金色的刚玉刀柄上,眼眸传出了极其可怖的风霜。
  底下一席将领都默不作声,即使并没有得到熊族女子享乐的士兵和将领都们暗自捏把冷汗,黎家军一共三千人,胶着且旷日时久的战争让这群享乐主义的少爷尝到了血腥杀戮又枯燥的痛苦。
  煌煜此时开口了,“谁来告诉我这群受俘女子从何而来?”
  军师站在一旁向龙王汇报:
  “报告王上,是……是一个月前,黎岱将军率领军队攻打熊族小要塞时,熊族战败溃逃,之后黎家军副将斐所带的三师想寻找残党时在军营中看见的被熊王抛弃的女子。”
  斐此刻已经双腿颤抖,露出万分恐惧的表情了。煌煜眼球淡扫副将斐,随后望向边上的黎岱,语气阴兀的询问:“斐当时俘虏着这群女人,并没有向卿隐瞒,而且还准许了?”
  众将领无不冷汗直冒,这就是龙王最为可怕的地方,一瞬间就看破别人的想法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龙王与黎岱气场尖锐地纠缠一块,使得气氛异常压抑。
  红发男人厌恶煌煜所有的一切,他的强大、他的冷情、他洞悉人心的性情……所有的一切他都拥有,包括那个人的尊敬与忠诚,那是自己就算几辈子都无法获得的东西……
  一丝讽刺的笑缓缓浮现在黎岱面上,他直视龙王冰蓝色的冷眸回道:
  “没错,就是我准许的,在战场
  上拼杀的兄弟总得有舒压的管道,要统帅军队让他们好好在战争中发挥效力,就要好生满足他们除了抛弃生死之外的各种需求,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煌煜寒冰的俊颜带着毫不动摇的冷漠。
  “龙族自古以来,龙族士兵只有消灭敌人一个任务,并不是烧杀掳掠。”
  “哈哈?王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似您一般像个圣人,我们可是有着七情六欲的,面对生死这巨大的压力,通过性事舒缓在其他族群亦属常见,法律是人创造的,这点您是最懂的吧?”
  触犯禁忌的将领们听到黎岱这席话,立刻大声求饶。
  “将军说的极是!王上求您网开一面,这些确实是小的忍受不了了,才选择让这些熊族女子服侍的。”
  “王上,恳请网开一面!!”
  附和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霖此刻感到稍显棘手,以煌煜冷血居正的性格,但凡这些严重触犯军纪之人,都应该斩首示众,可是眼下面临熊族的战争若是下手太狠必定军心动摇。
  果然,龙王依旧冰冷地打断这片可怜凄苦的求饶。
  “女人的存在就会让军队走向糜烂腐败,一整天想着通过行房享乐的士兵想必在战场上也是废物一个,而龙族的霸业不需让你们这些废物来铺垫。”
  清冷的音调道出了令人寒颤的话语,基本上给这些将士们都下达了斩首通牒,其中的无情狠绝让其余在场者都捏把冷汗,但是龙王的质问尚在继续。
  “将收押的女人好好讯问,她们到底是被熊族抛弃陷入绝望的还是别有目的进到龙族军营的。”
  接下来,六位貌美如花的熊族女子被压上厅堂,其中还包括霖和诀砂目睹的粉衣女子,几位女子衣着光鲜、身躯曼妙,一看就饱受呵护,这是黎家军身居高位的将领所领去的女人。
  她们手铐脚铐束缚地严实,被士兵按跪在地,几个女子不断颤抖娇弱的身子显然被阵势吓傻了。
  “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熊族大王派遣而来?”
  煌煜那冰雪风霜的肃杀气场充满了可怕的威胁。
  数名明媚娇颜的女子立刻眼里盈满泪水,其中两名女人将头颅硬生生磕在地面上,小声哭诉:
  “小女子从未想到大王会抛弃我们,姐妹们都是孤女,在本族甚至是底层奴隶,还说这是为了熊族荣耀做出的小小牺牲……求龙王绕我们一命!”
  煌煜冰蓝色的眼瞳望向另一个沉默的女子,她有着一双梨花带雨的明眸,卷曲挺翘的睫毛附着上萤亮的泪珠,看起来我见犹怜。
  她注意到煌煜的视线后,随即低垂下头,用宽广的水袖遮掩住娇小的容颜。黎岱在一旁紧紧拧眉,是薇贵……
  龙王察觉到女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用刀鞘抵住女人的下巴,然后抬起她的面孔。
  “你似乎掩藏着什么,女人。”
  被抬起脸的女人——薇贵此刻才轻启娇唇。
  “没有,龙王大人。薇贵只是被斐大人宠幸,深感三生有幸,未想今日一度龙王真容,不禁被您的王者风范给臣服而已。”
  在场明白人都听出来了女人话里隐藏的真意,没想到竟然有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舍弃国家的女人。很可惜,他们王上却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峰,这点诱惑怕是无法动摇那毫无情感的内心。
  煌煜直盯着女人闪动的明眸,感觉她那双眸子正是准备铺垫一场好戏的神色,用水袖遮掩的怕是出于玩乐而无法掩藏的笑容。
  这女人绝不仅仅只是俘虏,没有俘虏会有如此的心机。
  龙王当场就笃定了这点,没想下一秒,女人脂粉的香味扑鼻而来,薇贵柔软的娇躯倾身靠在煌煜的胸膛上,若是普通男人早已迷醉在这温香软玉中了。
  娇俏女音小声低喃:“龙族的待遇可比熊族好多了,小女至今难忘斐大人赠予的落海明珠。如果您愿意,留小女服侍您何尝不可?”
  女人被赐予了落海明珠——
  这对于在场所有将士们是多么充满冲击性的一个词啊。
  落海明珠可以作为战利品,但更重要的是龙族对军神器[寒结]。这是唯一龙族掌握的自制神器的技术,乃由这明珠作为中介力来发动的,因此有可能斐是从战利品室或者是兵器库拿走了这一明珠。
  不知此番话是故意引诱他还是无意间透露的。
  龙王眼睛斜睨伏在他怀里看不见表情的薇贵,认为有必要确认一下女人此举之意……
  不理会怀里的女人,龙王冰蓝色的眼眸冷扫底下的将士们,看到混杂在将士之中斐那副既受伤又崩溃的脸,原来薇贵对他而言并不仅仅只是女人了吗?
  龙王双手抬起,薇贵刚在掩藏起来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娇笑,未想她听到轻灵的“锃”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龙王高大而矫健的肩膀因为抽出[天火]而完全环住薇贵娇小的身子。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抽离煌煜那充满冷香的胸膛。
  她被转过身面对底下的将
  士们,而一柄雪白中带着赤红的刀身冰冷地凑近她美丽的脖颈,一阵刺痛,薇贵知道刀身轻轻嵌进了她的皮肤之中,流出鲜红的血液。
  “斐,告诉我,这女人是否知道了蠡玉关兵器库的位置?”
  煌煜暗藏黑暗与寒冰的眼眸让在场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映在薇贵眼中的是斐那晴天霹雳的悲伤面孔,女人虽然知道龙王煌煜的可怕,没想到远远超过她所能预想的,这冰冷宛若恶鬼的无情和与之相反的洞悉人心的心性,一下子就掐住了人最重要的心脏来摧毁。
  薇贵知道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投入了真心,但那骨子里的软弱却是让她也瞧不起的,这女人乐于看到男人臣服在自己美艳姿色的蠢样,不过这次她似乎玩乐过头了,没想到龙王煌煜居然是如此的狠角色。
  “王上……王上,求您饶过薇贵,是属下自己……自己从战利品室拿去的,因为薇贵很感兴趣………”
  斐双膝跪地,满脸惊恐地恳求煌煜,龙王依旧冰冷的审视着男人,斐看到了龙王的[天火]更加深入女人的肌肤之中。
  “王上……别,是属下!属下带她到战利品室挑选的,去回都是用布条围住眼睛,薇贵一定什么都没看到的!!!”
  看来这就是真相了,望着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斐,煌煜松开了女人。
  此时,黎岱震怒地站起了身,朝斐怒骂:
  “斐!你这蠢货,竟然带这女人去了战利品室,要是有个万一,这女人真的是间谍怎么办?一个下等种族竟然将你迷成这幅德行吗?”
  面对将军的指责,斐泣不成声、无言以对。
  黎岱此刻怒火中烧,没想到俘虏之事竟牵扯出如此之多的事端。
  刚开始,黎岱已经察觉了自己得力属下们对于战场的斗志消弭,每次作战过后都是颓废潦倒之貌。即使在与熊王的战争中,他们逐渐将敌军逼退进森林深处,但是战争最后不胜利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当看到斐俘虏着数名熊族女人过来后,他想到了,这就是拯救士气的特效药。
  万万没有料到,煌煜对此竟然如此严苛狠绝。他以为这位龙王会为了胜利而妥协,可是龙王却看着他们黎家军如此败坏军纪如米虫废物,让他们胜利反而是给龙族墨抹黑。
  怒气腾腾地摩挲牙齿,黎岱此刻面如土色。自己当真比不过这北海黄金龙吗?!
  “所有相关士兵,关入大牢,一周后依照审讯结果处刑,而熊族女人全部处决。”
  龙王冰冷地下令,但是眼眸斜睨着跪在一旁的薇贵,潜意识中对此女的防备毫无松懈,他感觉这并不是事件的全部,而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果然不能徒留后患!
  女人们立刻无法承受地瘫软在地,而薇贵一直以来得意而玩乐的娇笑瞬时消失殆尽,看来她真的玩过头了,惹到了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接下来数天,黎家军进入了整肃的恐怖气压之下,审问还在继续,但除了那位薇贵之外,剩下的看来确实是被熊王抛弃的普通女人们。但是龙王震怒,重整黎家军的军纪是必要的,而纳了熊族女子的将领已经按照军法下令将于数天后处决。
  没想到,在一片肃杀之气中。煌煜收到了来自星碧海龙宫的加急传信。
  一般多数时候,都会是白夜的书信向他报告朝中政务,用红色锦布包裹,但是此次用宝蓝色的锦布包裹,龙王眉头一动,这是关于白夜本人的传信,他嘱咐隋伊与德高望重的老御医时约定的样式。
  修长的手指揭开了传信,上面用金色墨汁撰写着:王临白夜殿下有孕了。
  即便是冷然如他也不自禁呆愣了一秒,遂而低垂下眉深思起来。
  这时,霖进入了房间正准备汇报审讯结果,未想龙王将宝蓝色的布绢递给了他,霖低头一扫内容,随即露出震惊万分的表情。
  “属下恭喜王上!”
  霖沉稳的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比将要成为父亲的煌煜还要开心数倍。
  煌煜那双毫无悲喜的双眸此刻沉静地凝视着霖说道:“审讯的事,报告吧。”
  “是,王上。大部分女人都已经再也打探不出什么了,她们应该是单纯的俘虏,至于王上格外戒备的那个女人……属下惭愧,没能让她说出什么。”
  “所以,王上还打算全部处罚斩首之行吗?属下计算了,一共6名黎岱将军的心腹和6名熊族女人将于三日后斩首………”
  霖一丝不苟地汇报,可最后带着某种犹豫。而龙王察觉到了欲言又止的霖。
  “王上,属下建议……不如借着白夜殿下的喜事来大赦黎家军吧……”
  煌煜冰瞳斜睨着霖,语气带着些许不悦。
  “为何如此说?”
  “属下一直觉得这些士兵大犯军法实属不该,但是面临熊族战场,若是做得太绝反而会引起逆反心理军心动摇也说不定。况且,白夜殿下刚怀了王上的龙裔……如此大动杀刀恐怕也不合时宜……”
  “不如,王上借着白夜大人大喜之时,
  选择权宜之法您看如何?”
  听到这席话,煌煜眼神有所松动,薄唇轻轻呼出一口气,掩下那寒冰的眼瞳,陷入了沉默中。
  很悄然地,他回忆起三个多月前离去时白夜那无助的表情,那样子就像一个人会很孤单的表情……
  似要呼唤自己早点回家的表情。
  “好吧,本王在重新考虑一下这些人的处置。”
  最后,龙王缓缓回应。
  次日,因为王临白夜夜传喜孕,龙王决定大赦。
  而违反军纪最为严重的黎家军副将斐和女人薇贵处以斩首,明日清晨行刑,而剩余者高级将领全部降格为普通士兵,且杖责30,普通士兵杖责30,而其余女人则流放。
  在深夜降临之时,黎岱万分愤怒地来到了煌煜的军帐中。帐内,龙王正在挑灯磨剑,随着黎岱掀开蓬帐,夜风滚滚流动进昏暗的室内,带起了火焰的闪动。
  煌煜正用着神器打磨专用的琉璃石精细地打磨[天火]的雪白中交缠赤红的剑身,看到黎岱带着怒意朝他行军礼问礼,他淡然问:
  “卿所为何事?”
  “王上,为何要对斐处刑?他是黎家军最重要的副将,更是微臣的左臂右膀。您处他斩首之邢,将对龙族大大不利啊!”
  即使多么讨厌面前的龙王,黎岱依然压下自己的高傲和嫉妒恳求煌煜,斐跟在他身旁时间很久,两人已有战友般生死交托的交情,即使这次好友栽在心术邪恶的女人身上,可是斐曾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帮助黎岱脱离险境,黎岱确实不能少了斐的助力和友情,所以一整件事情中,他依旧选择相信老友,而不是那些草履般的外族女人。
  “他被一个外族女子迷惑心智,带她前往军营的战利品室,若是不甚被看到兵器库、粮草库,龙族有可能面临着胜败危机,此人有什么荣耀自称龙族。”
  煌煜不为所动的回答,眼里是蚀骨的寒冰。手里的[天火]似乎更加火红,仿佛有七尺烈焰禁锢在刀身中熊熊燃烧一般。
  “王上……龙族现已后裔凋零,任何一个龙族都不应被自己族人所夺去生命,这件事实则好办,只要让那女人处死刑就好了,这样何须担心是否真的是奸细?”
  黎岱低声下气地请求着,煌煜沉默静思。
  黎岱是多么地厌恶他,煌煜自是明晰,但对这狂妄的恶意他完全不感兴趣。这男人总是妄想着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因此妄自菲薄、自大而肆意,仅仅只是为了吸引心中那人的视线,恰恰不知,黎岱正是作茧自缚,越是这样,他所迷恋的人就越加瞧不起黎岱。
  龙王那双洞悉人心的冷眸直盯着红发将军冒汗又焦急的脸,清秀的圆脸带点稚气,而那双总是过于直白地表达自己情感的眼睛证明着他终究并不是狠辣而高明的角色,永远也不是,做不到冷血,却执着于让自己蜕变。
  最终,只能画虎反类犬。
  “行,要想本王饶恕斐的处刑,可要看卿愿意做出多少牺牲了。”
  最后,煌煜清冷开口,黎岱闻后不禁身躯一震。
  “为了熔炼[寒结]的兵器,卿之前在战场上获得的战掠品,全部报效龙族吧。”
  煌煜接着说道。
  黎岱极爱虚荣,尤其在战场上掠夺而来的珍品往往成为他肆意炫耀的资本,而此举正是龙王为了斩断他那自傲的心性而为。
  他正深深陷入沉迷于龙族宰相的深渊中,因而为了吸引隋伊的注意力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黎岱都义无反顾。而他对于煌煜的恶意则来自最原始的攀比心和嫉妒,隋伊的忠诚与敬意全都献给了龙王,而黎岱在隋伊眼里,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宵小罢了。
  黎岱闻后指头用力嵌入掌心之中,即便刺痛和流血,他也毫不以为意。煌煜定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还高高在上地讽刺他的无能与渺小。
  因为根本没有爱过,所以才能永远如此无情又完美地行事吧……
  黎岱内心嘲讽着龙王,恐怕在他那高傲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乐于旋转的疯狂陀螺,永远只是为了那人旋转,不知艰辛,而且是一个疯狂的傻子。
  不过,龙王……你才是真正可悲的人!
  内心万千的讽刺和鄙视,黎岱最终下了决定。
  “谨遵王上旨意,望王上赐给斐一条生路。”
  他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斐死去,斐是唯一知道他持续百年凄苦的单相思却依旧支持他的友人。
  次日,龙王再度宣布了赦免副将斐的斩首之刑,但是此次大犯军法,斐被革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但是熊族女人薇贵依旧处以斩首,今日正午将公开处刑。龙王交由了黎岱监刑,而自己则是在蠡玉关的高塔上观望熊族战场,未想,一个时辰后,一小兵急急忙忙地来汇报。
  “王上!不好了!那个女人竟然在囚车上脱身而出,杀了四名押送士兵,从军营中消失了!”
  来到现场,一片凄凉潦倒,数十名士兵受伤躺在地上四处翻身打滚哀嚎着,地面上充满被爆炸时大坑,碎石瓦砾四处飞散,时
  不时冒着黑色的硝烟,处刑台已经被轰炸的粉碎。
  诀砂走至地面上的一个大坑蹲下身来,用手指抹了抹坑中的黑色沙石,而里面闪现了白色碎末的晶石,他回到煌煜的身旁禀告:“王上,沙石中含有爆破专用的魔晶石,恐怕是某种神器。”
  “这并不是神器,而是蠃鱼的机械武器。”
  煌煜冰蓝色的眸子扫了扫地面上那参差不齐的巨坑,上面只要仔细观察就充满了魔晶石的碎片,似乎那女人根本毫不在意掩饰身份。
  蠃鱼之王者苏澧拥有全神州最先进的器械技术,而落海又盛产各种魔晶石,对于苏澧简直如虎添翼,而这粉末,煌煜曾年轻时在战场上亲眼目睹过;乃来自一个具有可怕杀伤力的机械弩,用爆破魔晶石为中枢运作,只要普通的石子都可以攻击出炸药的效果。
  龙王目睹这四周狼藉的空地,面上肃杀,熊族原来后面尚有真正的对手隐藏在阴影之处,是来抢夺白夜的吗……苏澧在此之前并没有参与任何一次争夺白夜的战争中,而这次算是逐渐浮出水面了。
  冰蓝色的冷眸似经历着一场狂暴的风雪,煌煜向来冰雕般无表情的脸孔正散发着犀利的杀气。霖默默凝视了一眼他的主子,黄金龙从没有过如此显露的表现过情绪………
  在东洲平原的一处,乃东洲平原最为庞大的森林—迷雾之森,一个纤弱姣好的粉色身影出现于此,这是由10米高的古老树木所汇集而成的迷雾森林,抬头望向森林的顶端,高耸的苍翠的古木遮蔽了太阳,使得森林看起来昏暗不明,风微微拂过这片千年岁月的老林,发出了富有节奏感的枝桠碰撞之声。
  薇贵足尖发力,三两下飞跃到一巨木的顶端,她拨开浓密的枝叶,了望这个名唤“迷雾之森”的千年老林,入眼的是一片浩浩渺渺的碧绿树海,望不到森林的尽头,时不时会有鸟群从远方的密林丛中飞跃而出,朝天空展翅飞去,这片迷雾之森看起来更像垂垂老矣的修道者,神秘、幽深、沉寂———
  从绣着点点红梅的粉色锦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万花筒,但是里面装着的是能目视百里的放大魔晶镜,女人轻易地找到了掩藏在一片森森绿意的熊族军营,踏着轻盈地莲步,女人在随风飞舞的树梢中飞跃着,前往到熊族的大本营中。
  而此时,熊王的军帐中,本次战役的领军人熊王正略带焦急地坐在椅上,询问着身旁的少年,这少年面容清秀隽永,但是全身的色彩极淡像是飘渺无垠的白雾般,虚无而鬼魅,正是蠃鱼王者身旁的近侍七一!
  “此计真的可行吗………为何薇贵去了如此之久都没有下落?”熊王那勇武的面孔带着一丝无知的迷茫,少年云淡风轻地斜睨了一眼,在他看来这是一位只会前方带头作战的王者,然而心思单纯,面对那位神州为之震撼的龙王显得过于稚嫩。
  “沉得住气方能成大事,大王。”
  七一清淡地回道。
  蠃鱼之王苏澧,据传闻有着一对天下无双的男女侍者,能文能武、才色双全,男近侍七一,性格虚无而安静,有着仅次于苏澧的武器制造学识,军事雄略令天下为之变色,经常代表苏澧出席各种宴会,天下闻名。
  而薇贵则是苏澧另一个极其神秘的女近侍,几乎无人知晓其真身,武力高强,长袖善舞,姿色美艳。经常是苏澧派遣去刺探信息的第一高手,即使乃他族之女,但是蠃鱼王者似乎对她报以十足的信任,而熊王看到薇贵的第一眼就已经为女人着迷。
  薇贵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色享受男性为她着迷的感觉,一个彻底的享乐主义者,喜欢玩弄人心,是一个恣意绽放着自己欲望的女人,这样放荡不羁的女人却只效忠于苏澧,奉献了她的真心。
  就在这时,一阵玫瑰香气扑鼻而入,薇贵轻盈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熊王的军帐中。
  “薇贵!”
  熊王欣喜地站起,迎向女人,笑容满面。
  “小女拜见大王。”
  薇贵勾起小巧的丰唇,像是艳丽的蔷薇般巧笑倩兮,一丝都不见从龙族军营中逃出的紊乱。
  “薇贵,什么情形?汇报吧……”
  七一在一旁催促着女人,薇贵笑着将少女揽进脂粉香气的怀里,戳着七一那白净软嫩的脸庞调笑。
  “七一真是,才年纪轻轻没几岁就像一个小老头一样!”
  “薇贵……”
  七一无奈地提醒,女人这才正色回答道:“效果怕是一半一半吧,很可惜我并没有看到龙族兵器库,但是……已经洒向了足够让龙族迸裂的火种了。”
  女人露出俏皮狡猾的笑容,舌头轻舔丰唇面露得意。
  “不过很可惜,本来想让那狠绝无比的龙王好好处决龙族士兵让他们内部分裂的,但是,据说王临白夜传喜讯,因此龙王大赦。”
  七一闻后不禁身躯一震,白夜……王上虽然明面不说,但是身为神州极有地位的王者,对这“得白夜者得天下”的神谕自然充满着渴望,尚且,王上百年前从冰帝上神便听说了白夜这一存在。
  没想到……真的拥
  有这样神奇体质的人存在……
  七一不禁想起苏澧那向来飘渺而诡谲的双眼燃烧着火焰的样子,比以往任何珍宝还要更渴望的眼神,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那龙族大将军黎岱可是极其厌恶龙王呢,可见煌煜极不懂臣子的心啊,本想诱惑一下那男人,结果居然毫不犹豫地要处死小女子!”薇贵遗憾地耸了耸肩肩膀,一旁的熊王则大喝道:
  “没想到薇贵姑娘的美人计居然不管用,而间谍计划也没有成功!”
  “大王,冷静点。我们真正的计划反而是以薇贵为导火索的离间计,可惜……龙王并没有做绝,真该感谢他的王临啊……这帝王之运简直有如天助。不过薇贵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足够让我们实行持久战了!”
  七一的双眸冰冷而坚毅。
  待七一和薇贵两人告驾熊王出了军帐,在绿荫坏绕的无人小径上,薇贵嘟起丰唇向七一埋怨:“七一,这里好无聊啊!我想赶快回落海陪王上……”
  “王上很强大,不需你我护佑,现下我们的任务是把此次战役完成。”
  七一灰白的眼瞳凝视着女人。
  “可是,王上说这只是一场测试,来测试龙王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女人眼睛微眯,露出了狡黠而险恶的微笑。
  苏澧此次只是借由熊族之王的手来试探现今龙族与这位传说中的龙王的实力,而熊王输给龙族是迟早的事实,苏澧不仅想测试新开发的武器,也想看看新一任龙王到底会对神州各族造成多少威胁。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得把任务完成,为了王上以后的霸业。”
  七一垂下眼。
  薇贵此时当真不愉快了,向来巧笑倩兮的小脸顿时黛眉直竖,蔷薇色的眸子透露着不满。
  “王上……为何对于那白夜如此执着,薇贵虽然是王上近侍,可是我也梦想着被王上宠幸啊!”
  “王上不会对臣下出手的。”
  七一清淡虚无的脸庞展露嫌弃看着女人。
  “王上想要子嗣,那宠幸姬妾也就得了,凭蠃鱼之族的器械知识称霸神州指日可待,何必冒如此风险计划夺取白夜,七一!我嫉妒!”
  薇贵愠怒着,苏澧那追求至宝的嗜好使薇贵在一千年前便下定决心跟随蠃鱼之王,即使远离家乡身居落海,薇贵时刻要带着水吸石呼吸,她决不允许眼里追逐的光芒离开自己。
  他一直追求着世间上最珍贵的一切,而那种无垠的渴求对薇贵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对于毫无拘束而肆意妄为的薇贵,苏澧仿佛是她眼中的神祗。
  但是,自从冰帝上神给苏澧下了神谕之后,似乎什么不一样了……薇贵并不明晰是什么,这只是女人的第六感,所以她对白夜起了不明的敌意。
  “七一!你也感觉到了吧?王上这次不一样,和以往追求那些无上珍品的王上并不一样………”
  七一低头不语,但是他心里也默认着。确实不太一样,这次也许是王上第一次真正的渴望得到某种东西,想要真正的占有。
  “别猜测了,薇贵,带入私情会给我们任务带来危险的。一切都只是王上想称霸神州之举,而我们的任务便是辅佐王上达成心愿。”
  少年表情贫乏的面孔难得地浮现了一股坚毅。
  薇贵闻后,深叹口气,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久久未语………
  星碧海龙宫中,思忆殿的珠帘随着海流飘荡,撞击出空灵梵音,一片静谧。一张雕花方正大气的床上正躺着一个拥有银白缎带般发丝的青年,柔和而坚毅的五官,线条美好的嘴唇。
  白夜正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闭目养息,自从被御医诊脉出喜脉已有11个月了,可是煌煜并没有像他所言尽快回来,从政务来往的书信中,龙王告知白夜,战场之中出现蠃鱼之族的暗中潜伏,几个月的战役下来,熊族拉出了蠃鱼制造的机械箭塔攻击,虽然熊族依旧节节败退,但是将龙族成功拉入了拖延战中。
  白夜伸手抚上隆起的小腹,他进入孕期并没有像女性一样出现害喜症状,只有灵力枯竭和日益加重的困乏。从八个月开始,白夜几乎会昏睡半天,迫于无奈,他将政务交由宰相隋伊来处理。幸好隋伊为人光明磊落、才智过人,也将朝野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但是龙王长久未归,还是隐隐在龙族朝野心中埋下了不安之感。
  不久前,白夜刚从睡眠中苏醒过来,睁开蔚蓝的眼眸,依旧看到了熟悉的房间,但是并没有熟悉的人。他并没有说出来,一股逐渐扩散的空虚正在他心中蔓延着,虽说不是女性,他没有这么脆弱,可是身子的异样感让他无所适从,白夜其实还是渴望的,能有个心灵依靠的人陪伴。
  白夜看着手里攒着煌煜在这期间唯一给他写过信的布绢,蔚蓝的眼眸此时盈满自己未曾察觉的思念,即使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一如既往地是那人的风格;只是淡淡嘱咐自己要休养好身体。
  白夜几个月来都将布绢贴身带在身边,无聊之时就会低头看着那简洁隽永的字迹,想象着煌煜现在这在做什
  么,也许是研议战术、也许是深夜练武、也许正在战场歃血拼杀,这样可以一了呆在床上的寂寞。
  忽然,小腹感觉被踢动一下,白夜手摸上了胎儿活动的地方,几个月来小宝宝会时不时活动一下,提醒着白夜他并不是孤单一人,抬眸望向天花板,白夜很喜欢肚子里的小生命,这是一股自然而然的心情,即使因为体质生疏而隐隐害怕着,但是白夜并不会因为是男儿之身而厌恶孩子,兴许这也受着自己神格体质的影响吧………
  “如果在你诞生之前,你父王能从战场上回来就好了………”
  白夜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淡淡说道。
  御医在数个月前就告知白夜,龙族历来都是卵生,母亲只要怀胎五个月便可产下龙蛋,随着年岁增长逐渐学会化为人形,但是白夜体内的龙裔竟然是胎儿形体,意味着孩子自诞生下来便是人类形态,而白夜作为母体推测要经历一年的孕期才能生下宝宝。
  “这是天生的王者啊!”
  老御医当时语言难掩激动和惊奇。
  手里绢布的温度渐渐温暖着白夜的手,琉璃珠帘撞击的旋律轻巧而灵动,一丝丝属于龙王的冷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他眼皮又渐渐沉重起来,体内的灵气一直作为孩子的养分被吸收着,而龙王存在于白夜体内的灵气也逐渐被胎儿吸纳,灵力匮乏的白夜自然身体越来越困倦,因此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会陷入沉眠。
  在黑暗来临之前,他不禁想起那道光芒璀璨的黄金色身影,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强大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更有勇气面对一切………
  想着想着,他就陷入了沉睡。
  这是一片黑暗,是如墨般深邃的黑暗。
  白夜一个人手握[悲愿]在这漆黑中行走。
  忽地,白夜看到了面前不远黄金般灿烂的身影,煌煜高大而矫捷的背影站在一览天下的高耸悬崖上,一层层目及远处绵延不断的万重山被天上漆黑而浓重的积云给挤压着、覆盖着,龙王并没有回头,一身银白战甲血迹斑斑,金色发丝随风飘扬,竟似日出之光般耀眼无比。
  一道轰雷从苍穹劈落,接着数秒,数百道轰雷像是撕裂大地般狠狠从天而降!巨大的轰鸣之声竟然摇动神州大地,世界陷入一片绝望的漆黑之中,只有巨雷闪动的紫光不祥地照耀世间。
  这片漆黑之中,天地之间唯有龙王坚定地站在地面上,直面天穹的巨雷。煌煜染满鲜血的手紧握[天火]的刀柄,淡然地面对来自九天之上的怒雷。
  白夜张口呼唤,可是他的身躯像是被冰冻一般无法动弹,即使想要大声喊着煌煜的名字,却像是被这个世界隔绝一般亦无法出声。
  一道道惊世的巨雷狠狠砸下神州大地,吞噬了远方的山体,一座座数千米的高山瞬间化为粉碎!仿佛倾盆雨幕,紫雷带着一声又一声撼动心脏的巨响朝煌煜所在的山脉劈来!
  山河晃动、苍生梦魇。
  眼看那道金黄色的身影即将要被一阵阵雷幕给吞噬,白夜不禁想要起身营救,但是身躯宛若千万巨石压制动弹不得。
  煌煜!
  快逃!
  快逃!!
  无法出声,白夜只能在心中奋力呼喊,但是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如此焦急、如此绝望————
  下一秒,一道紫光的巨雷从他们头顶降落,带着毁灭殆尽的雷霆之势而来!
  光芒炫目刺眼,白夜不禁闭上了眼,本以为自己也将被这雷霆给撕裂,但是忽然,什么都不见了………
  依旧一片漆黑,但是这次白夜像是沉浸在漆黑的海里。
  看着自己手里紧握的[悲愿]幻化成藤蔓般的光晕,紧紧束缚住全身。白夜忽然手腕与脚踝一阵剧痛,鲜红的血液渐渐漫洒而出。
  凄厉的红色染红了墨黑的海水,将白夜银白的发丝都浸染地鲜红,他就这样沉没在黑而红的深邃大海,一点点下降……时间进入了永恒,而白夜就这样无助地继续沉寂,像是要被这漆黑的巨兽给禁锢。
  不要………
  父亲、诀砂、霖…………
  煌煜…………
  白夜动弹不得,只能在内心绝望地呼救,上千遍地、上万遍地………
  这个噩梦一直持续着,直到午夜,白夜感觉小腹一阵阵的抽痛,终于,他从那压抑而漆黑的梦中苏醒过来,额头冷汗直冒。
  “呜……呃………”
  弥散在骨子里的疼痛让白夜呻吟起来,他感觉裤底被羊水湿润浸透了,胸膛湿汗的起伏着,白夜思绪开始混乱起来,想起了老御医几个月下来不断教授给他的生产知识。
  孩子………是要出来了么……?
  被疼痛和心慌同时搅乱的思绪,白夜伸手向床边的拉铃,用力拉响了铜铃,顿时铃声响彻[思忆殿],本来沉浸在一片梦中的宫殿,顿时灯火通明。宫人们着急地在走廊中流传,急忙去找龙族最有资历的御医。
  “大人!大人!白夜殿下要生了!”
  门外人声鼎沸,倒映在窗边的人影随着
  海晶光芒不断在室内形成剪影移动着。白夜咬紧白牙忍耐着痛楚,一滴滴冷汗直冒额头,手紧紧捏紧煌煜写信给他的绢布,仿佛要从中获得勇气一般。
  木门被推开,老御医焦急的脸出现在白夜灰暗的视野里,他急忙吩咐宫人们准备毛巾与热水。
  “白夜殿下,小皇子提前出来了,老臣现在要帮你接生,接下来恳请配合老臣……”
  御医看着白夜因为阵痛而轻微扭曲的脸庞,脸上也是冷汗直冒,双手不禁颤抖着。即使具有数千年的从医经验,他只有女性生产的知识,白夜虽然与女性大同小异,但是谁能知其中的危险?
  白夜因为痛楚而意识昏沉,只能听到自己低沉而急促的呼吸吐纳,手紧紧捏住带着龙王冷香的绢布,这样可以使自己更加坚强。
  他感觉自己的裤子被宫人脱了下来,双腿被打开,露出将要生产的穴口。肚子的阵痛一波波袭来,体内的孩子像是要破体而出般传来沉重的下坠感。
  好可怕………
  白夜无法抑制地想。
  此刻的他仿佛继续沉浸在噩梦的漆黑中,浓稠地缠绕着。
  煌煜…………
  煌煜…………
  听到了绝望的呼喊,带着悲伤与恐惧。
  煌煜回过头,金色的头发此刻像是海藻版虚无地飘散在浓厚的黑暗中,他想要寻找声音的所在,脚步有点焦急,他隐隐地感觉,那是白夜……白夜正在呼唤着他。
  冰冷的蓝眸目视着这片如同夜晚与白昼交替最为黑暗的领域,忽然,煌煜面前出现了一缕白光,像是细碎的星辰,散发着纯净的银白之光。
  煌煜…………
  又是那声悲切的呼喊。
  这片黑暗之中,忽然飘散着稀稀落落的晶石,莹白地、细微地、缓慢地————宛若飞雪安静的洒落。
  煌煜看到了,他所找寻的声音的所在。
  那是白夜,宛若被九天之上的星辰所盈满了光晕,白夜被悬吊在半空之中。红色的丝绸轻柔地而又紧密地缠绕着白夜白净的四肢,让他无法挣脱。
  冰蓝色的冷眸此刻倒映着白夜绝望的身影。
  忽然,那莹白纯净的躯体四处崩解,幻化成鲜红的飞花大片飞散!艳红而凄厉的花瓣飞掠过龙王无暇而冰冷的俊容,煌煜回头,看向飞花往远方消逝,逐渐被这黑暗吞噬。
  无垠寂静。
  煌煜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唯一牵挂的是面前消散的身影,脑海里只浮现了这个名字,白夜。
  “王上……王上。”
  霖的声音终于把龙王从睡梦之中唤醒,沉稳的脸带点疑惑,以往王上都是一唤即醒,今日难得的,龙王慢了数秒后睁开了那冰冻的瞳孔。
  但是,煌煜的眼瞳此刻正容纳着复杂的思绪,霖莫名地从刚睡醒的龙王身上感觉到了异样的杀意。
  煌煜花了数秒才从那不祥而漆黑的梦中清醒,白夜那崩坏离析的身躯是这么的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绯红的飞花淡去,逐渐显现在视野里的是现实世界的景象,龙王看清了昏暗的蓬帐和面前带着些许疑惑的霖,他发现自己无法抑制少有的杀气和烦躁。
  龙王深吸了几口气,闭眼掩上金色的睫毛平复了自己的心。随后起身,掀开了军蓬走到外面。
  现在正值清晨与黑夜的零界点,九天星辰渐渐掩熄各自的星光,苍穹散发着靛蓝和青金交杂的美丽色彩,朝阳携着清丽而耀眼的金光照亮大地。
  煌煜结成发辫的金发因这晨曦之光而闪烁,他穿着墨黑的贴身武服,绣着简洁的方形几何金线,手握着[天火]银白色的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刀柄。此刻龙族军营已经突进到了熊族所在的迷雾之森前方的草原,花了一个星期龙族成功占领了熊族最重要的关卡——莲安关。
  煌煜走出军帐,看到士兵们各自布阵,打磨武器,整理粮草。目视前方平原不远的巨大森林,熊族大本营所驻扎的地域——迷雾之森,幽深而又寂静。
  龙王冰蓝色的眼眸暗沉下来,经历几个月的战役,他知道了蠃鱼之族正在暗中帮助熊族,虽然没有任何蠃鱼踪影,但是熊族在一次大惨败后开始投入了机械武器的使用,煌煜一眼就明白,步步出自苏澧之笔。
  只是,不知他本人就潜藏在这战场之上,还是找了熊族做了兵器的试验品。如今龙族已经兵临熊族本地之下,只需将他们击溃。
  煌煜心里明白,之前的神秘女人薇贵与蠃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她的出现应是为了离间自己与黎岱一军,龙族陷入与本该一击而败的熊族拉锯战,与黎岱、蠃鱼的武器脱不了干系。
  不自觉想起刚才那悲伤且漆黑的梦境,白夜那莹白又破碎的肢体。煌煜发觉自己不同以往,竟是带点急躁……想赶快结束战争,回到星碧海。
  就在这时,前方草原鼓声雷雷,熊族庞大的军队黑黑点点地从草原出现,数十架有神州最为坚固的神木-天象木所构成的机械箭塔在五名健壮无比的熊族战士拖拉而出,引起风沙猎
  猎。
  看来熊族也想决一胜负,这是一场真真正正的最终决战!
  霖和诀砂迅速组织好了在场所有的北家军,骑着蛟骑精锐出关迎战。
  龙族士兵高举着湛蓝的龙族旌旗迎着东洲草原的风前进着,吆喝着嘶哑而雄壮的龙语,东洲平原上芳草萋萋,然而金戈铁甲却碾压了无辜的绿意。
  熊族壮士所拖拉的机械塔弥散出滚滚黄沙,与龙族蛟骑兵两阵对立,熊王位于大军之后,高举宝剑喝道:
  “全军!开始突进——!”
  熊族壮士们吆喝着,身穿坚固铁甲,巨大的手掌拖拽着铁链使劲拉着,约有二十座机械塔前进,塔上有三层,每层都站着约二十名弓箭弩手,被木板防着严实,简直是移动的要塞。
  由塔作为先锋队所形成了六角连环阵型,地面上跟随着大量步兵前进着。弓箭手拉满长弓,纷纷朝龙族先锋前线攻击起来。
  一支支饱含着爆炸结晶的弩箭朝蛟骑兵袭来,有的人躲闪不及,直接被爆破给炸飞!
  “他们攻击范围太广了!暂且后退!”
  一师将领喊道,同时堪堪躲过一个爆破箭的攻击,在地面上狠狠爆开了大洞,沙石飞扬。
  龙族阵营前线呈现了些许混乱,但是并没有损失多少兵力,现今他们反而是侵略者的角色,已经将熊族逼退到军临城下了。
  “王上,看来这几日熊族的军师演练对于蠃鱼的机械弩塔越来越纯熟了。”霖和煌煜前进到位于居高临下的小丘之上,远方战场,熊族箭塔形成了类似蜂窝的美丽六角阵型,规律而缜密,箭塔逐渐前进,攻势越来越猛。
  “霖,传令,像前几次战役般,先对推拉箭塔的士兵出手。”煌煜冰蓝色的冷眸凝视战场,看着熊族有条不紊地缓步进攻。
  前方战场龙族一师二师收到了煌煜的军令,随即调整队形。
  “一师负责右翼,二师负责左翼!上吧,同胞们!!”
  一师将领灵活地操纵水蛟大声喝道。
  龙族前线分成两股流畅的攻击线,朝着最逼近的两座箭塔奔去。他们出身自北家军,和龙王煌煜有千年的战争历史,武艺高强、经验丰富。士兵们左右纷纷闪过箭塔袭来的爆破箭矢,飞沙走石,逐渐逼近箭塔底端。
  “步兵!快和我上!”对方熊族队长看到不禁大喊。熊族以箭塔一个单位编织成的是约100名士兵,塔上弓箭手负责远程,而步兵则要保护下方拖拉箭塔的壮士们。
  轰!轰!轰!
  四周爆炸之声源源不断,原本的萋萋芳草早已面目全非,硝烟弥漫,传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怒喝与呐喊。
  熊族士兵从箭塔的保护圈中冲了出来,纷纷兽化,变成了魁梧高大的棕色巨熊露出森森白牙怒吼着。
  龙族蛟骑兵即使在陆地亦是极为恐怖的存在,而神州各族都没有与龙族在星碧海战争过的经验,因此也无从可考,如果在自己的福地星碧海,龙族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唯有蠃鱼或许能在海里与他们一较高低,但是苏澧的举动却很清晰地反映了一点,他还并不想真正地浮出水面。
  熊族士兵们顶住心里的重负,狠狠扑向迎面袭来的龙族一师!
  “吼!”
  有力的熊臂挥向水蛟,一师将领眉宇一凛,用力扯动水蛟的缰绳,水蛟就有如灵动的鱼儿般飞快掠过攻击。
  这时,从天而降的数百冰箭狠厉地刺向大地。是龙族的对军神器[寒结]!
  拖拉着机械塔的熊族战士们哀嚎了一声,身上出现了被冰箭穿透的血洞,首先最前头的膝盖被透穿,被剧痛逼到不支倒地,殷红的血染满沙石。剩余四名战士掏出匕首砍断同伴的锁链,继续拖着机械塔前行,此时,后方熊族步兵赶到,医护士兵将倒地的战士拖至后方,而剩余兵士嘶吼着扑向龙族骑兵。
  “喝!!”
  一师将领双手大力挥舞,递出雪亮犀利的宝剑,大腿夹紧水蛟,在巨大的棕熊战圈里奔驰起来,灵活地砍杀士兵!
  “跟紧师长!!”
  身后的骑兵大喝,利用将领厮杀出的一条血路开始奔袭,长矛长枪不停挥舞,漫天鲜血,倒下了熊族步兵片片,目标直指前方的箭塔战士。
  箭塔受到强烈冰箭攻击,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箭手们足下不稳,遂而停滞了进攻,利用这个空档,龙族骑兵以极快的速度突进到了塔下。
  “受死吧!!”
  龙族战士们大喝,手起刀落,抹开了剩余战士粗壮的脖子,瞬间鲜血喷洒。
  失去动力的机械塔一阵摇晃后平稳了下来,机弩队长平衡好自己的站位后重新举起爆破机弩喝道:
  “步兵上前了,别误伤伙伴!!将目标对准龙族后线的神器箭队,很快………他们会发现这些都是无用功。”
  熊族机弩队长命令着手下,露出一个阴险莫测的微笑。
  重整态势后,机械塔上的箭手们又开始上箭攻击底下的龙族,[寒结]的冰箭与机弩含着火花的石子此起彼伏的轰炸着
  ,在猛烈的炮火之间,一师将领大声指挥:“[寒结]!对准机械塔攻击!他们现在已经动不了了!”
  龙族在前几次战役中已经掌握了机械箭塔的攻略法,但是时常伴随着极大的牺牲,前进到能攻击的范围往往要经历可怖炮火的洗礼,就像此刻,又有将近一个小队的骑兵被炮火轰飞,惨叫划破碧蓝的苍穹。
  在寒结不懈的攻击之下,箭塔终于出现了毁损。犀利的冰箭穿透了厚重的防御板,引起塔上弓手们不小的惊慌。
  一师将领在混乱间,看到了远方二师也成功消灭了熊族壮士,一丝欣慰的笑容刚浮现在表情上,未想,下一秒,传来了士兵的惊呼声,交杂着持续不断的爆破声,战场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有不祥的预感。
  “大人!!还在动!!机械塔还在前进中!!!”
  一个士兵惊异的大喊,两三个骑兵并没有注意到前进的车轮,被硬生生卷入了厚重的轮子之中。
  凄厉的血色洒满大地。
  远方阵营之中,诀砂忍不住站了起来观望战场,园亮的双眼写满讶异,此刻自动前进的机械塔带着极广的攻击范围,在他眼里宛若张牙舞爪前进的食人巨兽。
  霖不禁转头看向煌煜,原本应该被轻易碾压的杂草,联合了蠃鱼引以为豪的机械武器竟是变成如此难缠吗?
  龙王目视远方的战场,机械塔依然维持着六角阵型缓慢而压迫的前行,沙石滚滚,火光飞天,前线的士兵已经被此变故给撕裂了阵型,熊族今日的阵势就像是密集架构的蜂巢,一点点地侵蚀落入陆地的高贵之龙。
  然而,即便在场所有人被此变故给惊异不已,煌煜冰蓝色的瞳孔仍然未展露丝毫异色。
  几百年前在北洲战场上,那是极酷寒冰的冰原之上,白雪飞扬夹杂着锋利的刨冰,煌煜手持天火站立在铁戟兵器相撞击的战场,绽放着幽蓝青光的冰原逐渐透出了艳红的血色。
  这是龙族与北边种族魔狐的战场,但是对手被龙族逼迫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下,忽然使出了蠃鱼引以为豪的机械武器,是由雷击魔晶石制成的电光长枪,冰原上电光嘶鸣,削铁如泥的斩断了龙族的兵器,引起军中莫大恐慌,在大雪卷起的白雾之间,冰蓝色的冷眸凝视到乱战之间一抹虚无的白闪过。
  蓝金交杂的金甲皮靴用力发力,煌煜躲开了众多雷光的攻击,足尖轻点掠过纷乱的战场,追着白影直至北洲冰原一处开裂数道数千米深的断崖,此处乃北洲着名的险恶之处———开树冰崖,宛若一棵开裂而出的参天大树枝桠,这里四处都是危险万分的悬崖峭壁,一点点冰霜滑落悬崖,深不见底。
  煌煜眼看那道白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冰原之上,天火长刀一挥,赤红的火焰横空而出,斩断了那人的去路,红莲带着灼热的气浪向那人袭来,底下的严冰逐渐融化。
  气浪吹飞那人白净近乎透明的发丝,露出了一双翡翠般的眼瞳,微微上挑的眉眼带着似有若无的诡谲,他游刃有余地微笑转头望向身后金黄色耀眼无比的冷峻男子。
  “真是厉害啊,这份实力怕是可以问鼎龙族了吧。”
  苏澧露出鬼魅而飘渺的淡笑,坦然地与煌煜对立着。
  煌煜冰雕般深刻而冷凝的脸庞没有表情,宛若深渊的冰色瞳孔紧紧锁住苏澧的动作,似乎警惕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魔狐一族是北洲冰原上的一个大族,和其他各族不同,魔狐每年都会选出活祭品来祭祀给他们掌管混沌的魔神,似乎因此而最接近自己的主神,魔神据说在千万年前在神州留下了自己神迹的庙宇,唤作魔荒寺,成为了魔狐现今的重要据点,而龙族因为想在北洲扩展疆域,因此北家的蛟骑精锐和魔狐才有了这场血战。
  初始,单方面只是龙族一方碾压般的胜利,而这最后一次战役魔狐出乎意料地使用了蠃鱼的机械武器。煌煜在一片混乱中,扑捉到了苏澧鬼魅的身影,因此毫不犹豫地追杀而来。
  远方依然传来战场的喧嚣,而这边的开树冰原则是冰结般的静谧,两人矗立着,一方耀眼的金色,一方则是虚无的白,在这剑拔弩张的气场之下,一个少年闪身出现,站在苏澧的身边。
  少年手捧着一件嫣红绸缎,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朵朵将要枯萎的白荷,看起来气质绝伦,非属凡品。
  “做得好,七一。”
  苏澧接过那精美的绸缎,修长隽永的手指细细抚摸,那绸缎传来阵阵稀疏的木香,醇厚而安逸。
  “这枯荷晚霞据说是魔狐最初的圣女亲手织成,至今被魔狐供奉为圣物之一。”
  苏澧清淡飘渺的语调陈述着。
  “所以你跟魔狐交换了,拿蠃鱼的机械武器和那件绸缎。”
  煌煜高举天火,刀身正在散发着赤红的光辉,又是两道威力强悍的火浪朝苏澧而去,将他躲闪的去路给拦断,又飞身而起,举着天火锋利的刀尖对准苏澧的心脏。
  未想,面前的苏澧在距离几米之时忽然消失了!
  这是幻觉,是那随从的神器[镜花水月]!
  煌煜眉
  头一锁,越过自己制造的火墙望向开树冰原几道开裂至深的断缝,远远黑暗的深处,苏澧和七一白色的身影正在下坠。
  “可怕可怕,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北海黄金龙,那洞悉人心的心性简直就像恶鬼。”
  苏澧游刃有余的声音随着断崖的回声传入煌煜耳中,随即落入底下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这是龙王与蠃鱼之王的初次对垒。
  时过数百年的今日,龙族再度见识到了苏澧的可怕。而煌煜却毫不惊讶,他早便知了,苏澧的武器总是会带来意料之外的威胁。
  但是,不足以撼动龙族数千年的霸主地位。
  他冰蓝色的瞳孔一冷,犀利而淡漠的眼尾流露出了坚定而冷傲的杀气,只要他出手,熊王的首级手到擒来,而这次苏澧似乎重点在于试探,试探他和现今龙族的实力。
  所以,熊族必然是他的弃子。
  “下令,尝试继续用寒结破坏机械箭塔。”
  “领命!”霖召唤传信使下达煌煜的指令。
  龙族前线此刻正是一片混乱,被炮火轰炸地无处可逃,此时,信使带着海螺宣扬而来。
  “王上下令,骑兵后退!寒结士兵继续破坏敌方箭塔!”
  前线的蛟骑兵听闻后,重整态势退到了寒结箭队的后方,龙族因为避开机械箭塔的射程范围不断地后退,寒结所发射的严冰不断朝机械箭塔发射,可是大多被爆炸箭矢给炸飞,有些降落在地面上的倒是伤到了不少步兵。
  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时辰,后方的箭塔跟着前方的开路逐渐前进,慎密的蜂巢阵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煌煜盯着两个最开始受攻击的箭塔,已经没有熊族战士的拉动,它还是稳定地运转着,就像自身带着动力一般,但是,并不是随意移动,而是依照完美的六角阵型而前进。底下的步兵以一个机械箭塔为单位,各自组成五个点闪躲着龙族的攻击,但是以塔前进的路线来看,这些步兵并不是跟随着同一座固定的箭塔而前进的,那这阵型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起了身子走到旁边的士兵旁边说道:
  “寒结。”
  一旁的士兵慌张地卸下了自己背负的神器,单膝跪下献给龙王。煌煜修长的手指接过神器,将它架在肩膀上,筒形的神器中间的动力源落海明珠此时散发出了焕焕明光,金色发辫宛若被强风拂起飘荡起来,翻飞的墨色衣袖如同扇翅的鹰翼,以龙王为中心的四周逐渐涌起微风,散发出他金黄耀眼的灵气。
  “王上?”霖带点不解地望向龙王。
  煌煜犀利的眉宇一凛,将灵气凝聚在神器上,寒结凝结成了数千片锋利而剔透的冰箭发射而出,以极速向前方战场的某个点飞去,强力而精准,瞬间降临数之不尽的冰箭,穿透了熊族那个点的所有步兵,血液飞溅,他们倒地哀嚎。
  王上这是为何…………
  霖疑惑地凝视战场,龙王攻击的位置属于熊族六角阵型之中的一个点,与其他点的敌军并无差异,要说有什么不同………
  男人沉稳的脸庞瞬间表情一凝,黑发被风吹拂着,一旁的诀砂则自己喃喃低语:“王上这是要…?”
  那士兵所站立的阵点是一座熊族机械塔将要到达的位置!霖看着到底不起的熊族士兵,心中隐隐期待将要发生的一切。果然,异状发生了。
  所有机械塔过了各自前进的道路之后,只有那个被龙王摧毁的阵点的机械箭塔无法前进,而箭塔上的熊族亦是当场傻眼了!
  “喂喂!!!你们怎么一下子就被干掉了,我们的红石动能补给要怎么办啊?!”
  箭塔上的小队长着急地双手搭在木板外怒喝。
  此机械箭塔是在与龙族的战争之中逐渐研发而成的,刚开始非常原始,是利用人力拉动,但是实在过于显眼,经常被当成众矢之的。随着时日延长,那蠃鱼的侍卫七一逐渐研发成了令人惊叹的机械技术,为了使机械塔自动移动,刚开始需要外力拉动赋予动力,而这完美缜密的六角阵型实际上乃是机械塔前行道路上站台一般的存在,有些固定的点上的步兵是负责机械箭塔的红石动能补给的,将红石武器以燃烧的状态放置进车轮内的空洞,使之继续前进。
  而龙族往往被机械箭塔庞大的射程给压制在远处,根本没有人会去注意到车轮内的玄机,箭塔的队长不禁冷汗涔涔,完了,完全暴露弱点出来了!
  山坡之上,霖看见熊族完美无瑕的蜂巢阵型像是被翘裂了一角一般开始龟裂,双手紧紧握拳,难掩对煌煜崇拜的心情。
  做到了!!王上果然是龙族的救世主!
  “下令给诸队,预判好二十座机械箭塔的位置,将站在必经之点的士兵全部击败。”
  煌煜放下寒结,金色的发丝飘扬,散发着日出般耀眼的光芒,冰蓝色的瞳孔映满美丽的六角阵型,低垂下眼睑,流露出了漠然与冰冷,这在熊族眼里宛若恶魔般可怕。
  经历了两个时辰,龙族逐一摧毁了机械箭塔的动能补给点,蠃鱼的机械武器逐渐步入瘫痪。就像
  亏提的江涛,一股高压般的恐惧开始弥散在熊族士兵之中………在大军后方的熊王陷入了震惊与狂怒之中,混乱的思绪使他激动地如同莽夫在原地急躁地行走。
  “七一呢?薇贵呢?!这阵势是要被龙族破解了呀!”
  到底……是怎么识破的?那龙王可是站在远离战场的山坡之上啊!
  熊王眼睛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恐慌,但是属下汇报,怎么寻找也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
  煌煜看着远方战场全部停摆的机械箭塔,宛如搁浅垂死的巨鲸,无力挣扎。他手搭上天火镶嵌着红宝石的精美刀柄,抽出了天火雪中带赤的超长刀身,直指下面逐渐崩溃的熊族阵营,剑如其人,锋利又冷漠,带着高傲的优雅。
  “龙族蛟骑兵,歼灭对手,去吧。”
  龙族真正战场的矛——蛟骑兵此时从后线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熊族的防线,失去了机械箭塔的庇护,熊族本身兵力分散的阵型实际上非常脆弱。
  “步兵!兽化形态!箭弩兵,下来掩护步兵!!”
  熊族的一师长官大喝地下令,遂而原地幻化成巨大棕熊朝蛟骑兵迎来,但是过于分散的排布让龙族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刺中了他的心脏。
  苍穹之中依然充满了冰箭与火花的轰炸,但是地面上的形势太过一面倒,蛟骑兵若冲破提拔的怒涛江水,狠狠席卷熊族战场。煌煜并没有耐心等到熊王被士兵簇拥着出战,他足尖发力,从战线后方跃起,连蛟骑都不骑,直接飞身进入了下方的战场之中。
  “是龙王!!快把他杀了!!”
  煌煜金黄耀眼的身影在乱战的战场之中显得非常瞩目,黑色皮靴轻盈地点地,飞速地在铁戟之间穿梭。
  一群兽化士兵迎面扑去,龙王看都未正眼看一眼,刀身凌空挑了两下,下一秒,瞬间火焰连天,将熊族给吞噬并且一并给震飞!
  剩余的士兵见到此情此景,都不敢上前拼杀了,将煌煜包围成一个圈,警惕地绕圈走动。龙王冰蓝色的冷眸一扫包围他的熊族士兵,手微微调正了天火刀身的方向,闪现了艳红的血光。
  “天皇劫火。”
  清冷的语调从如冰般透明而冷然的薄唇吐出,煌煜金发随着释放的灵气四处飞扬,从他的身上渐渐暴涨着炳若日星的金光,天火犀利的刀身轻轻扫地,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一圈金色的火圈像是张口撕咬的巨蛇一般朝熊族士兵涌来!
  足足有二十余人被这环形的火浪给扫飞了数十米远,在地上滚地,绕烧着、哀嚎着。
  “掩护王上!”
  身后赶到的蛟骑兵纷纷拿着自身的神器与熊族拼杀在一处,煌煜这才继续以惊人的速度直逼后方战场,犀利的眼眸盯着熊族大王。
  只要把他杀了,就可以回去星碧海了。
  龙王心中默默浮现了这个念头,冰湖般安静而凝结的心底涌现细微的波澜。眼看熊王那愚蠢又惊慌的脸,他用火焰扫开了一群簇拥在他周围的士兵,顿时,如莲花绽放般,一群士兵化为火团飞了出去,熊王方圆五米只剩下对面冷若冰霜的北海黄金龙。
  “像个王一样来厮杀吧。”
  煌煜冷峻的表情不动如山,狭长而淡漠的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熊族大王。
  熊王咬牙,大喝一声跃下马下,他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虬扎,看起来非常有压迫感,明明身高高过面前的黄金龙,影子掩住了煌煜金色的头颅,但是这位清冷甚月三分的龙王气场似乎能盖过熊王。
  熊王手臂使力,瞬间冷光一闪,使力飞出了隐藏在手腕之中的五爪利刃,拳头伸出直指对面的龙王。
  “来吧!你这条冰块龙!本王势必要血洗星碧海,带回那个传说中能生育出最强后裔的白夜!!”
  在远离战场的某处,迷雾之森翠绿而浓密的绿茵下,一男一女正站立在森林之中最高的枝桠上,女人妖娆的猫眼凝视着远方辽阔的草原,玫瑰色的丰唇带着一如既往的嬉笑。
  “天啊!七一,那龙王竟然轻易地看破了你的阵法!”
  女人回眸看向身旁虚无苍白的少女,少年飘渺而平淡的脸庞流露一丝懊悔,白色的瞳孔直盯着自己被龙族摧毁的机械箭塔,摇了摇头。
  “我和王上终究还是差远了……不过倒是可以看得出来,龙王果然非常棘手,寻遍神州能与之相敌的怕是只有渺渺数人。”
  七一额间的落叶眉微微蹙起,拿出蠃鱼制成的魔晶远视镜看着战场中对持的双王,与龙王本人冷漠无情的性格相反,那灿若日月的身影着实让人过目难忘。
  “哈哈哈!我们就来看看,那熊族的匹夫是怎么个下场吧!”
  薇贵欢乐地在古树的枝桠上轻盈舞了舞几步美丽的身姿。
  七一眼撇了撇薇贵,只要是苏澧下命给她的任务,基本上她对于男性是来者不拒,可是薇贵非常喜欢强者,若是只是女人的临时起意,那她的对象起码应属神州上乘之人。连她都这么看不起自己族群的王,看来这熊王果真是外强中干的角色吗……
  那这场战役势必还无悬念。
  而在战争的最中心,两个刀刃相接的王者用强大的灵力碾压彼此,煌煜金黄色的灵气与熊王火红色的灵气激烈碰撞,激起了剧烈狂风。
  熊王举起厚实的双拳,冷光闪闪的五爪刃是他的神器[爆焰],他双脚踏立着稳稳的马步,挥舞着虎虎生风的拳头攻击着面前的龙王,拳头力量无比巨大,使得他脚底的土地不断开裂,化为沙石飞扬!
  “哈哈哈!!你也一样的吧?得到这么个强大的生育道具想必很是得意吧?”
  熊王眼看煌煜只是闪躲着自己的攻击,心中不禁有点得意,凝气释出更强大的灵力,这时,他的五爪刃上冒出了些微的火光。
  煌煜冰蓝色的冷眸淡淡扫过擦身而过的五爪刃,身后一热,猛然蹿出一道猛烈的火焰!
  被火光染红的熊王,露出了狰狞而嚣张的笑容。
  “一条龙竟然拿着火属性神器,这是瞧不起我们熊族吗?”
  他看着那金黄色的身影飘忽而轻盈地在闪躲着,殊不知,自己挥舞出来的火焰,已经逐渐形成了蜘蛛网的形状,朝龙王吞噬过去!
  看你还往哪里躲?!
  熊王双目圆睁,爆出血丝的眼球一瞬不眨地目睹面前的煌煜要中招。
  煌煜站在朝他飞速袭来的火浪前,灼热的风吹拂起他金黄色的发丝,露出那寒冰般剔透而冷然的俊容,他左手拿着[天火]金黄色镶嵌珍珠的刀鞘,右手则是握着长刀,白带着火红的剑身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他用刀鞘朝上一挥,欣长而肌理分明的身姿充满着毫不动摇的优雅。
  遂而,下一秒,熊王使出的火焰牢笼竟然被一道看不见的气浪给撕裂,朝四周方圆五百米以内四散而出!
  将煌煜包围在战场中的熊族士兵全部被那火焰焚烧到,倒地哀嚎、惨叫!瞬时间,熊族大营中起码三分之一的兵力被煌煜给击败。
  一方,在后方战场上,拖住熊族战士返回他们大王身边的龙族蛟骑兵远远看到火光冲天,诀砂第一次跟随龙王出征,即使知道王上实力超群,他还是不免担心起来。
  扫荡完最后一批敌人,只剩下后方战场围观熊王与龙王厮杀的熊族士兵了。诀砂这才操纵着水蛟奔到霖的身边,霖刚把三个敌人给斩到地上,黑发微湿黏在他白净的脸庞上。
  “霖,王上不会有事吧?那里起码还有二千多个敌人呢!”诀砂亚麻色的天然卷发被风吹得凌乱,睁着担忧的圆眼。
  霖抹了抹飞溅到脸上的血迹,看着远方火焰连天。
  “那不是王上的火焰,怕是那熊王的。别担心,王上非常厉害……那熊王还没有凤族的王一半厉害。”
  霖不禁想起两年前那被煌煜斩飞的头颅,凤王光鲜而绝美的脸上被血洒满而炯炯有神的眼瞳也出现了死亡时的麻木。
  那时煌煜的身影宛如令人敬仰不已的战神般………
  诀砂听闻后不禁咽了咽口水,能将九州最强者之一的凤王给斩断头颅,王上到底是有多么厉害?
  熊王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引以为豪的火牢就被面前的煌煜给破除了,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只是用刀鞘带起的风就轻松扫飞了自己的火焰。
  熊王看着四周空茫的一片,全都是倒地不起的兄弟,心脏一个咯噔,大喝着又朝煌煜扑去!
  拳风十足,伴随着最大能力释放的火焰,将四周的土壤炙烤地一片漆黑,但是!他没有一个攻击中招在煌煜身上!
  煌煜冰冷的瞳孔映射出熊王着急愤怒的表情,他身子从容不迫地闪过又一个攻击,想起了面前对手早些时候那句低俗的挑衅。
  不自觉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梦境中白夜仿佛垂死般被艳红绸缎缠绕着身躯的画面,他眉毛微动,心中又燃起了些许不耐。
  握紧刀鞘,龙王冷冷下定决心。
  赶快把他给杀了。
  思及此,煌煜停下了闪躲的步伐,正好五爪刃闪着寒光的利刃朝他迎面而来。他伸出天火的刀鞘稳稳架住对手的拳头,脚下因为承受了强大的力量,土壤再次开裂下陷,引起飞沙走石。
  此时,一旁到底在地上负伤哀嚎的熊族小兵眼皮丝毫不眨地直盯着此景,龙王那墨黑色的武服因为挡住熊王的攻击被飓风给撕裂开来,露出了肌理分明的上臂,金色的发辫迎风飞舞,就像翩翩降临的细碎昼光。
  “这就是黄金之龙吗……?”
  实在过于害怕,小兵眼球爆凸,额头流出细密的血,不禁张嘴低语。
  熊王看到比自己矮小的龙王从容不迫地挡住了自己使出全力的攻击,呆愣了一秒,随即恼羞成怒地大喝:
  “可恶啊!!”
  煌煜此时右手一抬,用天火凌厉地朝他攻击而来的右拳刀身一砍,只见一只断臂带着喷洒而出的鲜红血液飞向天空,随即传来一声惨烈无比的惨叫。
  “唔啊啊啊啊————————!”
  霖和诀砂跟随着北家蛟骑兵终于赶到了龙王
  所在的后方战场,刚好看到熊王抱着自己被斩断的断臂跪在地上痛苦地大吼。
  而背着光的煌煜被蒙上了暗影,看不清那毫无情感的面容此时是什么表情,只见他又迅速举起长刀,想要将熊王人头斩落。
  未想,手起刀落,被斩飞的是两个扑身挡在他们大王面前的小兵。
  “快带大王撤退!!”剩余着约五百名士兵趁此用人墙将熊王挡在身后,大喊着让约十名小兵扛着重伤的熊王逃跑。
  “王上!”
  霖目击此,操纵水蛟来到煌煜身边,看到龙王左臂从肩至手的衣服全被撕裂地破碎,但是并没什么伤痕。
  熊王已经被小兵们抗离战场,但是煌煜并没有追杀上去的意思,只是淡淡命令:“把剩下的残兵给击败。”
  只花半小时不到,剩余的一千位残兵就被龙族给击败了。
  战场硝烟而在,尸体和血水不断地漫出,染红大地,萧条与凄厉充斥着此方天地。
  此时诀砂带着一身血污走至霖的身旁,霖伸出手掌擦拭了诀砂脸上的脏污,又四处检视诀砂有没有受伤,直到他正要掀起诀砂的里衣检查身体时,诀砂满脸通红地压住了霖的手掌,着急说着:
  “别、别检查了………我没事!”
  “是吗?”
  霖正疑惑着诀砂为何要害羞,正好有个传令兵匆匆忙忙地朝他奔来。
  “霖大人,黎家军传令,已经在埋伏点将熊王与残党给剿灭。”
  霖点了点头,走到了不远处的池塘边。煌煜已将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抱着天火坐在大石上,一片冰冷与漠然。
  “王上,方才黎家军带来传令,熊王余党已被剿灭。”
  煌煜闻后,缓缓起身,将天火别至腰间,冷眸扫过面前巨大而幽静的迷雾之森。
  难道,没有蠃鱼的身影吗………
  “回莲安关做休整,通知全军,三日后起兵返回星碧海。”
  煌煜冷冷地和霖说完,径自骑上水蛟奔袭而去,看样子独自往莲安关去了。
  三日后,龙王与完成伏击任务的黎岱军会合。在会议室内,黎岱提来了用巨大北海严冰包裹的熊王脑袋,煌煜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随即与单膝跪地的黎岱说道:
  “卿成功地将功抵过,看来隋伊这次要大开眼界了也说不定。”
  黎岱顿时身子绷得死紧,像是触动到了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微微颤抖。
  煌煜冰蓝色的冷瞳将此情此景吸纳入了眼中,但是不为所动。
  “退下吧。”
  “臣遵命……”
  黎岱怎么样都无法掩饰那语气里的愤怒与颤抖,遂而愤怒地起身,极无恭敬姿态的头也不回步出屋外。
  混账………竟然话语里讽刺着他对隋伊的感情………
  黎岱在走廊里磨牙霍霍,眼神阴冷。那黄金龙洞悉人心的心性早已是龙族百官最为惧怕的一点,丝毫藏匿不住一点心思,而对于龙王也总能一下子钳制他们的软肋。
  看你能高高在上到几时!
  黎岱心里愤愤咒骂着。
  三个月后,星碧海的龙宫。
  此时正是夜色降临的时间,月光透过蔚蓝的海水照射进来,使得整片白玉与贝壳制成的宫殿染上了青蓝的颜色。
  白夜忽然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感觉室外一片灯火通明。
  下了床榻,他走到身旁用珊瑚制成的小床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婴孩,已经出生了三个月,他看起来粉雕玉琢般无暇而圆润,很像他的父亲,有时在夜晚皮肤会显现出金色的龙鳞,头发有如细软的纯金,睫毛很长,而且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
  整个生产过程有惊无险,虽然白夜在万般痛苦中度过,血也流失不少,但是这孩子并没有太为难他,花了两个小时就生了下来。
  白夜给他取了一个小名,青儿。
  来自他最敬爱的父亲的名字其中一个字。
  确认孩子还在安详入睡,白夜悄然推开了房间的门,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到了屋外,只见高耸的宫墙之外,海晶石散发的白光异常耀眼,王都市区似乎非常喧闹。
  怎么回事?
  白夜脑海迷茫了一秒,随后睁大了蔚蓝而如琉璃般闪烁的眼瞳,手不禁抚上里衣的一个小袋子,那里放着龙王唯一写信给他的绢布。
  他有时还会拿去逗弄孩子,煌煜的冷香会让他心境异常的平和,看着青儿好奇地扯动那绢布,白夜会不禁笑出声来。
  难道……
  煌煜回来了吗?
  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通过信件,白夜也不知道到底战况如何了,连续询问隋伊得到摇头的回应后,白夜也就无可奈何了。
  即使还没确认,白夜仍旧拔腿狂奔起来,白净的衣诀随着跑动在地面上轻拂、翻飞着。
  从这属于后宫的思忆殿至前宫议政的龙威殿光步行就要足足半个时辰,白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拔足就狂奔起来。按理来说,产后他理应好好休养身体
  才是,所幸白夜自小习武,体质颇好。
  也许只是习惯了有个人会冷然而沉默地陪伴在现在举目无亲的他身旁,而那个人有如白昼的光芒一直充斥着这座冰冷广大的宫殿,所以那道堪比日月星辰的光离开之后,自己才意识到孤单始终跟随着他,从未离去。
  白夜跑到了龙威殿,那处正是灯火通明,在深蓝的海水里散发着金黄的光晕,竟是有些许温馨的感觉。
  百官听闻龙王回朝,早已身着绛紫官服排列在白玉台阶之上恭迎,而胜利之师刚返回星碧海,自然都返家与妻小团聚去了,只剩下五个将军铁甲都未脱去,跟随龙王进了大殿之中。
  “皇子!皇子!”
  白夜在殿外不远处听到了几声喜极而泣的呼唤,他看到诀砂双目含着泪朝他奔来。
  “诀砂!”
  白夜看着诀砂乱翘的亚麻卷发四处凌乱,心中涌入了一道暖流,终于,这几个月的噩梦,也许会消停了。
  “皇子,肚子是平的………皇子您生了吗?”
  诀砂园亮的眼睛诧异地看着白夜的小腹,然后瞪直了闪着泪光的眼睛抬头问道。
  “嗯……出生已经三个月了……”
  白夜低眉说道,审视着诀砂上上下下,看来没受什么伤。
  “你刚从战场回来,不用陪我了,去休息吧。”
  白夜拍了拍诀砂的肩,看出了他微肿的双眼流露出浓浓的困倦。诀砂朝白夜躬了身后道:“多谢皇子,诀砂明日再去探望您和小皇子。”
  白夜笑了笑,回道:“嗯。”
  目送诀砂离去后,白夜依旧站在宫外看着里面灯火阑珊的人影和光辉,就像忘记了时间流逝般。不久,殿外的官员们拜别了王上,纷纷启程返家。
  白夜站在阴影之中,心中如雷般鼓动,手不禁捏紧长衣的下摆,终于,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一个黑色的皮靴跨越门槛走了出来。
  煌煜踏出门外,才走了没几步就停下了脚步。远处门廊形成了重重暗影之中,白夜那银白的身影被掩藏在了其中,那人瞪大了那闪着流光的蔚蓝眼睛,一如当年在天水之战初见之时的表情,原本齐腰的银白头发,不知为何被剪短了,露出白夜白净的脖颈,短短的发梢细软地覆盖在颈间一半的位置。
  那个漆黑而绝望的梦境难得地让他产生了名为不安的情绪,看到了白夜安好的站在那里,煌煜微不觉察地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睛,然后,慢慢走到白夜面前。
  “为什么在这里?”
  清冷而低沉的嗓音问道,白夜呆愣了一秒,竟是有点怀念这声音。他脸有点发热,低下了银白的头颅,不知怎么开口回应。
  对啊……为什么跑到这里呢………明明在思忆殿呆着就好了……
  “走吧。”
  煌煜淡淡看了白夜一眼,迈开步子走了起来,那是思忆殿的方向。
  白夜急急忙忙跟着他,宫里逐渐掩下了海晶石的白光,陷入属于梦乡的静谧之中,蔚蓝的海波摇荡,一金一银的身影缓缓地在这有如沉眠的巨兽般广大的宫殿穿梭,有着千年万年不变的静好。
  煌煜来到思忆殿前,径自走进了白夜的寝房内,看到一个龙族宫女抱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孩子不断摇晃哄着,他的表情一瞬间凝滞了。
  白夜从后面上来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有点着急地喃喃:“啊……难道青儿醒来吗?都怪我跑出去了……”
  宫女笑着回道:“小皇子很乖,一点都不哭闹,只是眼神好像一直在找您一样。”
  之后,宫女问安了龙王和白夜,离开了这个房间,留下站在一旁的煌煜和抱着孩子的白夜。
  白夜将青儿抱在怀里,属于孩子香甜的奶香和柔软的触感围绕着白夜,肉嘟嘟的小手小力地揪着白夜的衣襟,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面前金黄色的身影,那处事不惊又安静的个性简直像极了煌煜。
  “这是青儿……已经三个月了,性格很像你。”
  白夜低着头讲道,不太敢看面前煌煜的表情。
  如果在外人看来,这对夫夫必然是极其古怪的一对,相处模式还像是半个陌生人一般沉默又膈应,但是,这就是两个为了龙族而被神意捆绑在一起的傀儡,有着同样宿命的傀儡。
  “取名字了吗………?”
  煌煜沉默了许久后说道,面前的白夜抱着神似他的粉雕玉琢般柔软的孩子,两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那蔚蓝的眼睛倒是像白夜。
  视线移到孩子抓住白夜衣襟肉呼呼的小手,心中不禁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剪发的吗………那孩子应该很喜欢抓住某件东西不放手。
  白夜感觉自己怀中的青儿对第一次见面的父亲显露了别样的兴趣,就凑前坐着,孩子朝煌煜沉默地伸出了粉嫩的小手。
  青儿虽然很安静,但是很喜欢抓着什么东西,白夜留着长发的时候,孩子都要抓着他柔软的发丝睡觉,白夜又怕自己和孩子睡在一起不小心翻身压到他,才把自己的头发给剪短了,现在则喜欢抓着他的衣襟。
  龙王犹豫了一会,缓缓伸出白净而修长的手,孩子的小手一下子就抓住了父亲的手指,蔚蓝的眼睛一直望着他。
  “没有,小名叫青儿,可是真正的名字是想等你回来再取的。”白夜掩下眼帘说道。
  “……辛苦你了……”
  龙王默默开口。
  他感受着属于小孩子细嫩的肌肤触感,被握在小手里的指尖传来温热。对于后裔,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如果这就是他的宿命,他所要做的只是去做而已,就连自己成为龙王和按照天神旨意所生的柔软的小孩子也是顺从命运而产生的结果。
  煌煜自己没什么欲望,该说他现在所做的任何事很少是他发自内心想去做的,他就像在大海中随波漂流的船只,无论飘去何处都毫无所谓。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身旁的白夜了,煌煜第一次在他的视野里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实体,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镜子里的影像,而是一个莹白地、纯净地存在,如同夜里绽放的白昙,是一个让他不断观察且流连不已的存在。
  “没什么,是天神赋予我的,白夜的宿命,现在的我能为龙族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白夜银白发丝从耳后滑落,微微遮掩住他现在的表情。
  就这样在夜里沉静的海流声中,煌煜低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许久后说道:“就叫囚牛吧……”
  “囚牛……”
  白夜轻声跟着重复,低头看着金发粉嫩孩子平淡的脸,用手抚摸了一下囚牛圆润的脑袋。
  “青儿,你以后的名字就叫囚牛了。”
  隔日,煌煜在自己的五德殿醒了过来,为了政务方便,也离议政的龙威殿很近,他基本上就安寝在这里,而与白夜成婚当晚的龙王正寝宫是煌煜偶尔才回去就寝一次。
  煌煜掩下眼帘,起身更衣,将平常素爱穿的玄色衣袍整理好衣襟后,他踱步而出到了旁边的书房之中,今日,他要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过了半响,门外的侍卫就传来禀报。
  “王上,隋伊大人求见。”
  “嗯。”煌煜清冷地边翻阅奏折边回应。
  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隋伊身着绛紫绣满明珠的宰相官服踏入了室内,水蓝色微微卷曲的长发点缀在他线条修长而唯美的脸庞,眼睛闪着睿智的流光。
  “隋伊拜见王上。”
  “起来吧,我翻阅了一下这一年的折子,辛苦你了。”
  煌煜将手中的折子折叠好后抬眼望着隋伊,对方弯下精瘦而优美的身躯缓缓回应:“都是隋伊应当做的,白夜大人很平易近人且机智聪慧,不少政策是来自他的妙计”
  “白夜很感激你。”
  龙王平淡的回答,起身缓步到隋伊身旁,冰蓝色的冷瞳慵懒地目视着这房间的某处。
  “这次龙族大胜熊族,取得了东洲四分之一的领地。而且战事不断,我正烦恼着一件事。”
  隋伊眼睛灵动,思索了一会儿后,他站直了身子直视煌煜冷峻而毫无表情的容颜。
  “王上,莫不是在思索着迁都之事?星碧海离东洲确实遥远无比,每每战争对于我们族都是耗时耗力的折磨。”
  “卿如何想?”
  “隋伊认为此法甚妥,毕竟白夜殿下将会成为神州各族前来争抢的目标,星碧海乃龙族纯净的福地,断不可被外族之血污染此处。恰好此次熊族战争赢得东洲大量土地,便可让我们于陆上建都,抵御外族。”
  煌煜闻后轻轻点头,将战争之时命勘探兵测绘的地图摊在了长桌之上,手指轻点地图道。
  “龙都设置在星碧沙滩上,那处宽广而临近星碧海,又有天水涯这一天然天堑保护。而天水涯以外的东洲平原总共夺取了五个关卡,可在此处设置贸易都城与军事堡垒。”
  “王上明智。”
  隋伊低垂下头回答,水蓝色如绸缎般的卷发滑落肩头,别样华美,随后他抬起头神情严肃。
  “王上,实不相瞒。您离去的这几个月,祭司们对于白夜殿下颇有微词,他们属于龙族严苛的保守派,对于天神极其尊敬,此迁都之事若是没有天神旨意怕是极难说服他们。”
  煌煜冰蓝色的冷眸一片冰寒,隋伊甚至可以感受到龙王的冷傲与不悦。
  “用天神编织龙族所有的荣华与兴旺,他们对于此总是乐此不疲。”
  “王上………”
  “隋伊,运用你所有的人脉对百官们劝说,想尽办法让他们站在迁都这一方,然后对祭司们施压,只是我们亦要做出相应的牺牲。”煌煜说道。
  “王上,牺牲莫不是指……”睿智如隋伊,早已猜测到煌煜正要策划什么。
  “将此处留给他们,一个虚无而空荡的星碧海龙都让他们掌控,而愿意随他们一同腐朽的人也停留此处,将朝中两股势力给分割出来。”
  隋伊闻后不禁咽了口气,心里明晰煌煜此计的风险,如若将这里留给固守成见的祭司们,难保不会培养出一个新势力。但是现今百姓们对于煌煜正是极
  其景仰的时刻,恐怕并没有多少人会随着神秘而诡异的龙族祭司停留,而且从你、龙都要前往东洲必定会图经天水涯,所以煌煜依然占有极大的资源优势。
  “遵命,王上。隋伊会尽心尽力办妥此事。”
  煌煜轻微地点头,之后隋伊便躬身拜别,房间又回到了之前的宁静,暴风雨前的宁静。
  煌煜低垂下轮廓完美而白皙的下巴,思索着隋伊方才告知他的祭司不满白夜之事。
  想必未来,龙族将会面临着不断的腥风血雨………
  为了白夜而来………
  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他如同深渊般无机质的眸闪动着酷寒而犀利的风暴,此时的龙王并不明白,白夜于他而言将成为多么珍稀却致命的存在。
  隋伊步出了五德殿,乘上了水蛟拉行的精致小车之中驶出龙宫外。
  于车内,隋伊不言半句,只是低头不断思考要如何协助龙王完成迁都一事。在一片静谧之中,车轮滚滚,还不停经过坑洼而上下跳动。
  隋伊不免就烦躁起来,掀起帘子叫停车夫,轻松地跃下了车,一旁的老车夫一阵惊慌。
  “老爷,这怎么可以,离府上尚有点距离呢!”
  “不妨,我需要安静思考一下,走走也好。”
  随后,他便穿着绛紫珍珠的官服浑然不觉地走在市区大道上,那美艳的外貌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眼里写满了惊为天人的惊叹。
  正低头不断寻思的隋伊根本没有注意到此事,虽然有着美艳动人的外表,隋伊更加注重内在修养,比起喜欢凡事追求光鲜亮丽而精致事物族,他基本上算是一个不修边幅之人,性格也不似外表看起来柔媚娇美,反而睿智要强。
  在步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隋伊忽然感觉到面前出现一双属于武者的皮靴,镶嵌着许多华而不实的玉石做点缀,看起来精致无比。
  隋伊叹了口气,刚看到了鞋履他便能猜出来者何人,抬起头来果然验证了他的预想。
  “黎岱大人……您这是?”
  隋伊笑着,但是皮笑肉不笑,对方从两年前初识之始那迷恋而愚蠢的视线真是从来没有变化过,可怜了那张像孩童一般英气带着无比直率的脸。
  黎岱挠了挠酒红色的短发,脸上一片火热。没想到他无聊出门游荡,正要去酒楼好好畅饮一番,就遇到了穿着官服走在街上的隋伊。
  “隋、隋伊……好久不见!”
  黎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点高扬,看到了隋伊那秀美而娇艳的微笑又有点痴痴地凝视着对方,思索了半响才鼓起勇气问道。
  “我、我府上又收藏了我从黑市买来的古萧,声音就如凤族的清鸣一般,隋伊大人……你有没有兴趣?”
  隋伊听了半响,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龙王交付他的任务,隋伊早就知道,黎岱迷恋他到不可自拔的地步,虽然他很是厌恶这点。但是黎岱乃前骁骑大将军的嫡子,掌有龙族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虽然很不齿,但是………
  “行啊,隋伊正寻思着再找一只音色绝佳的洞箫呢,黎岱大人请带路。”
  隋伊微笑着回应,看到对方欣喜若狂的露齿笑容。
  顺便在府上提起迁都之事吧………
  隋伊默默思索。
  神州历7506年,龙王煌煜与王临白夜长子囚牛诞生。
  神州历7508年,龙族大举迁都,迁至东洲星碧沙滩,又在东洲平原上建造繁荣的贸易都市,在龙王带领之下,从风雨飘摇走向昔日辉煌。
  神州历7515年起,龙族开始进入漫长而腥风血雨的各族战争之中,而王临白夜便是所有凶残战事的源头。
  命运就是如此严苛而悲惨,即使九州之万物如同被蛛丝紧紧缠绕的猎物一样拼命挣扎,于九天之神而言,都是他们早已书写好剧本的戏偶。
  只要谁敢违抗命运,将会招致毁天灭地的天罚之灾。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故事了。
  晴空万里的苍穹之下,星碧海涛声阵阵,蔚蓝如同蓝宝石的海水在日光之下发出粼粼波光,远方水天一线,只矗立着一扇高耸的红漆宫门,还有从海底蜿蜒而上的水路,这是从星碧海通往星碧沙滩的通商大道,龙都一半沉浸于海水中,城墙的阻挡激起如飞洒的珍珠般雪白圆润的浪花。
  这里是龙族的新王都,王宫用大气简朴的白玉石砌成,佐以珊瑚与水晶交错而成的廊柱,门窗则是使用上等红漆木,雕刻了莲花与巨鲸的繁复纹样,临着穹剑高原形成的峭壁建成。靠近海水的地方则是贵族街与平民街,黄金闪亮的沙粒与贝壳铺成的街道,四处可以看见水蛟车来来往往,一片繁荣兴盛。
  白夜此时正在王宫最高之处的凉亭,海风轻拂,让银白的雨幕薄纱如同海水之中的蜉蝣飘荡着。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张小块的布绢,这时白夜听到一阵朝他奔来的脚步声,似孩子般轻快而安静的跑动。
  不久,白夜看到了一个银白头发的孩子爬到凉席坐在他的大腿上盯着自己
  ,那一双冰蓝色的瞳孔与煌煜极像,不同的是他是带着聪慧而沉稳的闪光。
  “爹爹,您今日带孩儿练武去吗?”
  小孩乖巧的询问白夜,白夜笑了一下起身,将孩子抱了下地问道:“今日霖叔叔给你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
  “霸下已然完成。”
  他抬起粉嫩的小脸望着白夜,明明是一个300岁的孩子,却透露着聪慧与沉稳,也许是长时间与霖呆在一起的缘故。
  白夜将自己手里的绢布放置在小茶几上用镇纸压住,随后牵起霸下稚嫩的小手说道:“走吧,爹也好几日没练武了,今日陪你练练。”
  海风依旧吹拂着,吹起白夜那洁白纯净的衣服,亦掀起茶几上绢布的一角,霸下转头望着那绢布若有所思,虽然这个距离看不到是什么,但他多多少少猜测到了些许,与白夜走下楼梯时,霸下更加握紧了爹爹的手。
  神州历8003年,龙王煌煜登基五百年。
  与王临白夜育有三子,长子囚牛于7506年出生,二子霸下于7700年出生。
  而对于外族与龙族的战争已然持续了近五百年之久,长久而漫漫的战争与血雨腥风,龙王煌煜以可怕的武力与领导才能持续着逼退外族的进犯,也许是倦于投入过于长久的战争,从百年前开始,百官就出现了白夜是龙族凶星的不祥谣传。
  宽广的练武场之中,白夜手持礼流站于一旁,看着前面白皙而粉嫩的霸下认真而谨慎地挥舞着木剑,小小年纪已经将招式锻炼地烂熟于心了。
  “此处应该是这样。”
  白夜以礼流的枪柄为剑,脚步稳稳地踏出手同时向外递出,做出了一个有力的劈砍动作,随后身子灵活一转,枪柄顺手画出了宽广的圆月,最后一个高踢腿结束了示范。
  霸下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学习,不禁抬眼惊叹白夜。
  “爹爹好厉害,孩儿怎么做都提踢上去我的腿。”
  白夜闻后抚摸了他柔软的发顶说道:“你还小踢不上去很正常,别这么严苛自己,爹爹再慢慢教你。”
  霸下被爹爹温柔地抚摸头顶,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小脑袋,随后握紧的木剑默默道:“可是孩儿想像兄长一样变得很强,然后去前线帮父王打仗。”
  白夜身形一滞,将礼流放在地上,蹲下身看着霸下。
  “父王和你王兄都天水关外打仗呢,霸下不想留在王都陪爹爹吗?”白夜缓缓问道。
  霸下盯着爹爹蔚蓝色的眼睛,他很喜欢爹爹,最喜欢最喜欢了,爹爹又温柔又坚强,会教他好多武术也会跟他讲好多爹爹年轻时的故事,包括祖父的事情。可是………他却隐隐感觉到了,爹爹并不是很快乐,和父王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的冰冷。
  霸下与龙王一样的冰蓝眼睛回视着面前的爹爹,小脸难得露出了一点沮丧,稚嫩的童音说道:
  “霸下想和爹爹在一起,可囚牛王兄上次和我说,他们是为了保护龙族和爹爹才去关外的……孩儿也想让父王知道我也有能力守护爹爹了。”
  白夜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面前的孩子揽在怀里。果然,即使煌煜对于孩子依旧如同对别人一般冷漠,但他是一个王者、一个武者、一个霸者,在孩子心中仍然造成了影响,宛若高高在天的昼日,总是吸引着世人的敬仰,却永不会落入凡尘。
  “霸下是想让你父王对你刮目相看吗?”
  粉雕玉琢的沉稳小孩默默点了点头颅,手里的木剑握的很紧。
  白夜闭上了眼,手掌安抚性地摩挲霸下小小的、温暖的后背,想要守护我吗?真是懂事的孩子,他露出带着苦涩的笑容,淡淡赞扬:
  “谢谢你,爹爹很感动哦。你的父王只是有点冷情而已,他不是讨厌你和你兄长的,他……从爹爹初见时便已如此………”
  犹记五百年前天狼山脉上冷月初升,那耀眼而静谧的身姿抬头望月,时间仿佛凝固在那处,无人能侵扰。
  那夜的光、那夜的雪、那夜的墨云,白夜全都能清晰的显现于脑海中,即使时光如水,那个人还是当初的音容。
  “再过一周,就是你的父王五百年的登基庆典了,不知他和囚牛、蒲牢会不会回来……”
  白夜松开了霸下的怀抱,拿起礼流苍蓝色的枪柄起身说道。
  “霸下还想请爹爹指教几招。”霸下重新调整了握剑的姿势,眼睛冒出认真勤恳的闪光。
  “好,爹爹再来教你。”
  说罢,白夜再度流畅地舞动起礼流萤苍蓝而修长的枪身,刀枪绽放出如星辰般细碎的冷光,柔软却强劲。
  不久,武术馆内传来父子开心的笑声,和谐而温暖。
  在五日后,白夜收到了煌煜的书信,将于三日后抵达都城。
  白夜读罢书信,将绢布放置进自己的黑檀木巷之中,那里摆放着约十卷不到的白丝绸,都是龙王写给他的书信。
  房内没有燃香,白夜喜欢星碧海带着潮湿气息的海风,里面还有水藻与莲花的香气,可今日不同,白夜闻到
  殿内丝丝缕缕传出了某种勾魂而又迷离的香,当白夜仔细嗅闻之时,却已经消逝而空。
  此时,于殿内的武器房之中,礼流与悲愿正分别摆放在各自的水晶架上,悲愿已经不常被白夜拿去练武了,但是神器并不会因此蒙尘,所有神州的神器都乃来自九天神力的碎片,随着时间的沉淀,反而会如同生灵般养精蓄锐着。
  悲愿此时刀身透露着仿佛流动的紫水晶般晶莹盈润的光芒,自身已经饱含着生机勃勃的灵气光辉。
  白夜将精瘦而单薄的四肢伸展,让宫人将繁复的礼袍一层层套在自己的身上,龙族喜欢用繁复颜色的礼袍叠穿来表现出别样的美丽,有着含蓄而严谨的审美,一如龙族本来高贵清高的性格。
  第一层,雪白
  第二层,嫩绿
  第三层,鎏金
  第四层,艾绿
  第五层,玉色,最外袍下摆则佐以绣着满地开花的青莲。
  白夜不禁蹙眉,出于尊重礼节不得不如此,肩膀感觉到层层丝绸传递出的重量,一如他现今的心情,不仅是煌煜以及孩子们从关外归来,更复杂的是今日晚间,星碧海的百名祭司会在大祭司龙佰的带领下来带新龙都。
  他们约有百余年未见面了,每次煌煜的百年大典龙佰从没有给白夜好眼色看,而且随着龙族面对逐渐攀升的战事高压,老者如古树般盘根错节的皱纹就显得更加深刻,见到白夜亦愈加阴沉。
  那群祭司们如煌煜所料,并不愿意离开星碧海,对于龙王的迁都一事也是颇有微词,抛弃福地星碧海前往陆地,在守护龙族传统的祭司们看来简直是离水之龙,只有等待干涸而死。
  但是,煌煜并没有让族人们失望,他命人与蠃鱼做了水魔晶的贸易交换,在龙族王都的城墙内镶嵌了散发着水灵气的魔晶,使得龙族在陆上安得其乐。
  此时正值当午,艳阳高照。白夜携着两排宫人在主城门口与百官等候着龙族之师凯旋。
  主城建立着两座高耸入云的雕像,约有一千米高,用玄色石灰铸造,一边是脚踏锦云的天神,怒张着三只神眼俯视众生,另一边则是龙族最为神秘的原始龙,霸气十足地腾飞在空的姿态,两尊巨大无比的雕像令所有来者情不自禁升起敬畏之心。
  主城门因为雕像而形成了一块巨大的阴影,遮挡住了正午的艳阳,白夜默默瞧见了不少官员正低头拭汗,龙族常年处于海水之中,畏惧当午的高阳也属正常。
  忽地,白夜视野里出现了属于龙族军队海蓝色的旌旗,逐渐从远方的天水峡谷一点点点染山脉的碧色。
  百官们也看到了此景,纷纷交头接耳,微妙地骚动起来。
  随后,白夜听到了旌旗被海风撕扯之声,猎猎作响,数千名穿着银甲的士兵骑着水蛟严肃而英挺缓缓前进。忽然,白夜内心又被某种将要奔腾而出的热情给翻搅,不禁握紧双拳压下那种狂热。
  所以……他才不喜出城接迎军队,心中的男儿热情和昔日英雄梦想仍然无法忘却,几乎压抑不了………
  白夜轻叹,责怪自己心性依旧不够沉稳。
  煌煜与长子骑在队伍最前头,囚牛外形比较像煌煜,都有一头耀眼的金发,囚牛是冰蓝色的瞳孔,狭长的双眼透露着神似龙王的冷淡,性格安静文雅。而霸下则是随了白夜,圆润的脸庞、随和澄澈的蓝眸,还有认真勤恳的态度,早熟乖巧。
  龙王独自一人单骑在前方,半响,就到达了主城雕像之前。
  “臣拜见王上————”
  众臣面朝煌煜躬身跪拜,朗声道。
  白夜站在远处看着被官员们拜见的煌煜,接收到对方转移过来的视线,他低垂下头躬身问礼。
  煌煜点了点头,下了水蛟走了过来,穿着银白雕花银甲,里衣是墨黑色的麻衣,以金色绸缎缠绕住了宽广的长袖,还戴着是像龙族勾爪状的手甲。
  他站在白夜身侧,默默询问:“你没带霸下一起出来么?”
  白夜穿着的礼袍清丽而纯净,与煌煜浴血般的墨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两人的衣袍一起随着海风鼓动。
  “今日霸下起晚了,又坚持要完成霖的作业,所以我让他和霖和诀砂在宫里恭候。”白夜回道。
  煌煜听罢沉默了半响,随后说:“那孩子倒是像你。”
  白夜低头勾起一个笑容,说不出是喜悦还是苦涩,他们站在原地等候了一会,随后囚牛与一众北家骁勇大将军、黎家骁骑大将军一起下了水蛟,武官们自动与文官排列成两列,而皇子则走向白夜。
  “爹爹。”
  囚牛在一旁恭敬地拜见爹爹,白夜微笑地抚摸了他金灿灿的发顶,让这位安静的少年脸庞些许微红,看起来正淡淡地喜悦着。
  明明还是稚嫩的少年,却已如天神说预言的成为了龙族不可小视的强者,降生之始便是人身形态,幼童时期便以展现出非凡的灵力与潜能。煌煜对皇子教育自然十分严厉,还是年纪轻轻,便让儿子出征打仗,可以说这五十年间,他是沐浴着血汗成长的。
  白夜既内疚又心疼,还好战争的残酷并没有抹消他孩子那股天真纯粹。
  煌煜看到百官们已经整齐在列了,撩起银甲上的玄色披风朝王都走去,一排龙族的王公贵族随着宫人打起的华盖跟在王的身后。
  龙族的王宫紧紧依靠着穹剑高原的峭壁,他们走在王都内最为宽广的主道上,迎接着百姓雀跃的高呼。依旧被狂热的声浪给席卷,但是一旁的囚牛却清楚地看见有些龙族对于自己爹爹的异样眼光,一种说不出的排挤与嫌弃,皇子身形一滞,眼皮微微下掩,握紧自己的神器跟紧白夜的脚步。
  已经数个月未见,儿子又长高了些许,几乎要到白夜的肩膀了,白夜不禁有点感慨,越来越像一个出色的少年英雄了。
  思及此,白夜将一旁的囚牛的手牵了过来,手指摸一摸孩子的指节,上面已经出现了经常练剑之人会有的薄茧。指节一顿,他紧紧牵着儿子们的手掌,像是要把自己的动力传递给孩子一般。
  “你辛苦了,战场上没事就好……”
  囚牛被白夜鼓励着,顿时觉着战场上的血汗与辛劳都不算什么了,只要是为了他最爱的爹爹。
  父子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着,随着龙族高呼的浪潮之中进入了龙宫的宫门。
  霖、诀砂与霸下站在龙威殿百层阶梯的下方,等候着龙王到来。霸下身着秋香色与鎏金叠穿的锦服,看起来稳重而乖巧,站在霖的身侧,小手微微紧握着。
  霖偷偷瞄了一眼才到他腰际的霸下,看得出来孩子的紧张。
  大概,王上和霸下也有一年没见过面了吧……
  霖寻思着,结果感觉皇子另一侧的诀砂身子一震。
  “王上来了!”诀砂园亮的眼睛精光闪闪,侧过头来偷偷用气息声对着霖说道。
  过了不久,煌煜与身后跟着的白夜来到了阶梯之下,龙王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三子。
  “孩儿拜见父王。”
  “属下拜见王上。”
  三人见到煌煜,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恭敬道。
  煌煜泛着冷光的银甲看起来冷酷而肃杀,宛如战神再临的姿态让霸下无所适从,感觉自己与父王的距离更加遥远起来。
  “长大了……霸下。”
  他清冷地回答,霸下抬眼望着自己的父王,小胸膛微微急促地起伏,然后小声询问煌煜:“我可以和父王走在一起吗?”
  煌煜眉眼微抬,随后点头同意。霸下这时走到他身旁自动牵起父亲轮廓修长而优雅的手掌,孩子的心性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想亲近许久未见的父亲罢了。
  他们跟随着龙王的带领进入了龙威殿,按照礼法,白夜是不宜进入的,白夜与煌煜拜别,未想龙王淡淡回道:“白夜,在外面等等。”
  所以白夜与诀砂只好暂时坐在殿外长廊之中,听着波涛阵阵。
  “囚牛皇子长大了呢!殿下!”诀砂分外感慨。
  半响后,文臣武将鱼贯而出,纷纷交头接耳地闲聊,看起来心情不错,也许又是一场战后的加官进爵,夜晚满月初生之时龙族祭祀将会到达星碧沙滩,所以他们要先返家做准备。
  不久,煌煜步出殿外,银靴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白夜看到他走了过来,缓缓地跟在他的后面,到了龙王的寝宫之中。
  随即,穿着银甲的煌煜进入了一个被黑纱掩盖的小房内,白夜听到了里面衣服的摩挲声,知晓他在更换衣服,但是银甲实在过重,没有人在一旁服侍着实不便。白夜慢慢掀开黑纱,进入视野的是正把手甲脱去的龙王,他冰蓝色的眼眸轻扫白夜一眼,随即又垂眸自己卸甲。
  白夜试探性地走了过去,站在煌煜身旁伸手想接过卸下的手甲。
  煌煜脸孔一凝,随即将银甲一件件交到白夜手中,白夜把银甲整齐地放置在木架之上,银甲必然染过千万次战场上的鲜血,但是看来保养得当,依旧散发着崭新的银光,这时静谧的房内只传出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
  煌煜随后将黑色的外袍解开,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泛着如同严冰的冷光,属于武者流畅分明的肌理,漂亮而紧致。白夜面色微红,极快地转移了视线,背过煌煜自己慢慢地整理那铠甲。
  龙王拾起了另一件柔软而舒适的亚麻黑衫,低垂下眼睛淡漠道:“晚膳还得招待祭司们,龙佰似乎对你很有意见,白夜。”
  白夜闻后支支吾吾地回应:“我知晓,所以下次战场也让白夜随军出战吧,兴许龙佰大人能改观也说不定……”
  用手整理好严谨的衣领,煌煜听到白夜一席话不禁动作停滞。
  “你知道龙族至今面临的所有威胁都是因你而来,为何要将自己送往战场,我可不能随时随地盯着你在哪里。”
  白夜欲言又止,有点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蔚蓝双眸有了些许不甘心与气恼的神色,自然没逃过煌煜的眼睛,他清楚白夜想说什么,他的实力的确亦是龙族少有的实力,不过……他不准……
  不准让他被任何一个人夺走。
  煌煜心中有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执着。
  两人即使已然一年未见,白夜心中亦是想念煌煜,可实际相见,他们却如以往没有太多话交流,五百年的相处也许如藕丝般还在连接着彼此,但是白夜与煌煜并没有多大改变,依旧带着青涩和陌生。
  此次龙族祭司来到新都城,不仅是礼仪上尊敬龙王的登基五百周年庆典,更重要的是龙族传统,在王位五百年一次便要前去天狼神庙祭拜天神,瞻仰天威。不久,煌煜与朝廷百官将要又一次动身前往天狼神庙。
  “煌煜,等祭司们来了,你还是休息几日吧,刚从东洲回来,又要去南洲……”
  白夜说道,虽然龙王淡漠如水的俊容并没有出现疲倦之色。
  “无事,我习惯了。”
  煌煜最后随身套上了一件纱袍,恢复了平时的衣着,他朝房内的子午规看了一眼,还有四个时辰。
  “龙佰快要来了,做好准备吧,白夜。”
  “好………”
  白夜掩下了银白而卷曲的睫毛隐隐颤抖,他默默回道。
  到了晚间,全部龙族的王公贵族们等候在星碧海上矗立的巨大红漆木门坊之下,海水沁染着人们的脚踝与衣角,发出静谧而规律的潮浪之声,九天星辰像是蓝宝石上破碎的水晶,散发着稀疏而银白的冷光。
  巨大皎洁的月盘从海面初生,就在这时海水涌现了巨大的气泡,海流微微涌动。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率领着数百名黑袍银白面具的龙族祭司从海面上浮现,站在龙王身后的囚牛不禁眉头微皱,他每次见到这群神秘的祭司们内心都充满着不悦,尤其是龙佰对爹爹那种敌意和嫌恶的双眼。
  龙佰即使蓄着银白的长须,脸上皱纹如老树盘根般错节,但是那双犀利的双眼仿佛能炸出火花一般炯炯有神,他走至煌煜面前,巍巍地弯下膝盖,长声说道:“龙佰拜见王上。”
  “拜见王上!”
  一群黑衣祭司用龙语嘶哑地喝道。
  在天馔殿之中,宫人来来回回地给百官的珊瑚小桌上布菜,霖命膳房开封了龙族的百年佳酿——珊彩,如同红珊瑚般艳红的颜色和莲花瓣清冽的香气,是在煌煜五百年前登基之时一同酿下的珍品。
  红酒似断线珠玉被倒入杯中,清新的酒香诱惑着人伸手引杯品尝,舞女们穿着淡彩如水的纱裙在殿中央翩翩起舞,一片怡然自得。
  龙佰现今乃龙族年岁最长者,与皇子们面对而坐,老者看着年少有成的囚牛不禁满意点头,但是一边安静坐着的霸下让他眉头轻锁,看起来不太开心。
  看起来简直和白夜一模一样的平庸。
  龙佰内心冷傲地点评,他与王理应是相互扶持,共同守护龙族的关系,但煌煜不止一次因为白夜的关系没给他好眼色了。
  不过那条黄金龙小儿………好似完全没有尊敬我们伟大天神的意思,那副即使面对神明也傲然的态度着实令人不悦。
  他默默斜视了在煌煜身旁的白夜,心中暗自下了某种决定。
  此时,白夜感受到龙佰掩藏在黑袍底下那锐利的视线,心中一片凉意,只能低头用膳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其实知晓,因为自己而让龙族陷入了将近五百年的战争之中已经让朝野之中有许多不满,包括百姓之中也是。
  起因是三百年前自己刚诞下霸下之时,恰逢煌煜登基庆典,龙佰携着龙族祭司们来到龙都,未想还在晚宴之中,又从东洲传来战报,紧急战况需要军队支援。在全龙族的面前,龙佰给军队赐福之中忽地用龙语嘶哑道:
  “愿不祥之星带来的灾祸可以在天神的庇佑之下化为灰烬。”
  此话一出,底下的窃窃私语顿生。可是霖命全军吹响象征的海螺之声,如同敲醒梦中之人般的洪亮,顷刻间止住了百姓之间的交头接耳。
  但是,从此谣传深种,白夜逐渐被慢慢推向名为罪人的浪潮之中,龙族向来极其信仰九天天神,龙佰的话语亦显得极有分量。
  越想越心凉,白夜掩上自己的眼皮。
  一旁与自己爹爹最像的霸下仰着小脸盯着白夜,虽然稚嫩的脸蛋没什么表情,但是霸下心性沉稳而聪慧,一下子就看出了爹爹不开心,虽然………爹爹一直如此……
  什么时候我也可以保护爹爹呢………
  霸下好似莲藕的粉臂熟练地使用筷子用膳,一个又大又香的鸡腿被递到自己的碗里。霸下抬头,看到了淡笑的囚牛哥哥。
  “谢谢皇兄。”霸下眨巴着冰蓝色的蓝眸乖巧应道。
  “弟弟性格越来越像霖叔叔了。”
  少年伸出手摸了摸霸下银白色的头颅笑道。
  就在晚宴进行至尾声之时,龙佰这时起身了,在所有官员的瞩目下,他来到了煌煜面前单膝下跪,向龙王说道:
  “龙佰恳请王上,此次天狼之行请白夜殿下随同………”
  他锐利的鹰目直勾勾盯着白夜,继续道:“天神大人对我等下了旨意,要对白夜殿下进行问答。”
  “………问答?”
  白夜微愣,缓缓询问。
  “是的,来自九天的问答。”
  煌煜安静地盘膝端坐,在一片沉寂的大殿之中,百官们的眼神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无措。按照传统,文武百官应该追寻着王上的脚步一齐前往天狼神庙祈福,但是未成年的皇子以及王临是不许跟随的,现今两个皇子们均未成年,理应留在王都,但是天神点名召唤白夜是何用意………?
  “就让白夜随行吧。”
  “多谢王上。”
  龙佰与祭司们朗声跪谢,之后,在龙王与皇子们离开后的大殿之中文臣武将们依旧议论纷纷,无论怎么看,此次的天狼之行将起风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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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天之后,白夜好好地和自己的孩子们叙旧、习武,有些阴羿的内心这才缓解。晚间,白夜正一人呆在思忆殿神州异谈,结果宫人在门外低声禀报白夜:“殿下,要前往天狼神庙的净化圣水祭司们已经准备妥当了。”
  天狼神庙是整个神州土地唯一近距离接触神明的存在,天门灵气丰溢,长生各种灵草灵木,半山腰之上的丝白云幕据说也是九天神境扩散至下界的灵气。
  龙族是一个高雅且傲然的种族,将自己用圣水洗净,变得纯粹而澄净再去祈福是龙族祭祀规定的礼仪。
  白夜闻后起身,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王族专门祈福洗浴的浴池,他第一次来到此处,温柔且蔚蓝的眉眼显得有些新奇。
  一个巨大空旷的圆形浴池,里面放满了淡金色的水流,地面铺着流光溢彩的琉璃地板,上面细细雕琢星碧海的波澜。两三丛青翠碧绿的墨竹生长在周边金黄色的沙砾之上,周围被墨竹的竹片墙包围着,使得这一片小天地在热气腾腾的白雾笼罩之下显得飘渺而幽静。
  蒸汽传来了醇厚的药香,逐渐舒缓白夜紧绷的内心,宫人将泛着暖黄火光的灯笼一个个地放置在地面上,最后躬身退出浴池。白夜将自己身上的白麻衫褪去,摺叠好放在浴池旁边,随后缓步进入金色的热水内。
  周围极其安静,只有涉水而过的水流声,他来到一块玄色古朴的巨石旁边将身子浸入池子之中,低头洗净着精瘦的身躯。
  可是他一边搓洗着身体,思绪却逐渐飘离,过了五百年,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龙族早已不是白夜当初爱的模样了。
  自己本来是为了龙族牺牲自己的……原本是愿意为煌煜诞下后裔的,可是………为什么会演变成如此。
  白夜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流传在百姓与贵族之间的谣传,他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可是将煌煜与龙族拖入如此长久的战争,白夜又既内疚又心酸。
  也许,说报效龙族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说不定………
  可能只是父亲去世后,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容身之处罢了,即使是选择呆在了那个人身边。
  忽然,白夜听到了一阵稳如泰山的脚步声,平静地朝这里迈进。
  他抬头,看到了龙王那耀眼无比的身影,一直以来结成严谨发辫的金色发丝扑散开来,就像流动的金箔般,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袍出现在浴池前方,虽然热气蒸腾,可是那双冷眸仿佛能看穿白雾般直盯着白夜。
  白夜此时身子半浸泡在金色的浴水之中,如同剔透的白玉一样的躯体在白雾之中显得莹白而朦胧,漂亮的薄肌滑落着金色的水珠如同玉珠佩环,煌煜竟然觉得有些好看。
  白夜此时很紧张,脸上一片沸腾,他不知道这里竟然也是煌煜净身之地。相处了五百年,虽说煌煜情欲寡淡,可两人也是有了两个孩子的伴侣,但他知晓,自己怕是无法接近煌煜了,那人的世界永远只是一个人。
  白夜想起身离去,可是察觉到煌煜正直视着他,顿时又不太好意思,就这样僵持在浴池之中。
  煌煜淡然地褪去身上的薄衫缓步入水中,清冷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浴池中。
  “无妨,如果净身不完全,龙佰又要对你有微词了。”
  白夜身子一顿,随后安静了,他背过身子有点拘谨地继续清洗,内心有点苦闷,现在的他就像是沉浸在万里深渊般感受着无形重压,又不知何处逃脱。
  “如果让我去东洲,即使跟着囚牛也好,我也想为了龙族抵御外敌………”
  “这话题不是谈论过了吗?”
  煌煜将身子浸在热水里,矫健的胸膛淌着水珠,他有着宛若严冰雕塑的完美躯体,带着说不出的强悍和优雅,腰侧的人鱼线利落而无暇,他静静地盘坐在池中。
  听到白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让煌煜眉宇微锁,明白他此刻有点情绪化。
  “你明白的吧,现在龙族已经有谣传了,说我是不祥的凶星,霸下那孩子似乎也察觉了,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然要被推向风口浪尖,如果战争再不停止,我还怎么留在龙族。”
  白夜没看煌煜,只是低头发泄怒气般说道,盯着自己眉间那道艳红的额纹,被自己银白而柔软的刘海给淡淡遮掩
  ,隐忍了数百年的不甘心和苦闷在内心翻滚。
  我明明是甘愿的………是甘愿的…………
  他不断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囚牛不负我望,非常优秀而强悍,等他到了成年外族就不足畏惧了,你不用担心。”
  煌煜依旧淡然地陈述着,似乎无视了现在有些发脾气的白夜。
  “过了几年,你又会把霸下带去关外吧?”
  白夜不禁起身,蔚蓝如海的眼眸盯着煌煜,兴许是雾气缭绕所致,眼里竟是含着湿润的水气,像是要掉泪一样。
  那凄切的容貌如当年在东洲平原上两人初见,煌煜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几乎就是默认了,白夜心想。
  把自己继续扔在这快被谣言淹没的龙都,把孩子们全都带离自己身边。
  “………”
  白夜低着头,胸膛急促地起伏,努力将自己的怒意和委屈全部放进那个内心巨大的空洞之中。
  深深吸纳入池水蒸腾的药香。
  为什么要责怪煌煜?他一直都做着最正确的选择………
  “对不起,我失态了,王上见谅,先出去了。”
  半响,白夜低头遮掩自己的表情,蜷缩着身体涉过金色的池水,想要出去。
  正要经过煌煜的身旁之时,龙王忽然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池边抵着,不让白夜动弹。
  “你是说霸下离开会让你孤单?”
  煌煜温热的躯体用力压制着白夜,毫无情感的冷瞳直盯他,手抚上了对方颤抖的大腿,冰冷说道:
  “囚牛、霸下从诞生之始就有这个守护龙族责任,而你就是为我诞下子嗣的责任,我有说错吗?”
  白夜还以为煌煜一定是与他不同马车的,可是却出现在了这里。
  昨夜的争吵和之后的情事还历历在目,下身的私处和腰际都还酸疼着,白夜当下就有些气恼,背对着煌煜埋进了被褥当中。
  像是初次吵架的夫夫,不……白夜单方面的闹变扭比较妥切。
  可是,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除了生气,白夜更多的是感到心凉。原来,即使过了五百年,他还是不能靠近那人的世界任何一步……
  从头至尾,就只是一个履行任务的物品罢了。
  “………”
  越是这样想,心脏就越发绞紧。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这么在乎他的想法。
  白夜感觉到那人的靠近,防备似的蜷曲身体。手掌微微摊开,看到柔软的掌面有四道月牙形的指甲血印,是昨日那个时候太过用力而留下的,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血痂。
  “白夜。”
  从背后传来煌煜那清冷的呼唤,白夜皱起眉头,没有理会。
  “白夜。”
  仿佛根本不受影响,煌煜继续唤道。
  但是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龙王冰色的冷瞳没有移动,直盯着包裹在艾绿色锦被之中的白夜,由于天狼山脉终年下雪冰封,所以马车之内的被褥已相当厚实,几乎成为一个圆鼓鼓的球体。
  他手伸进棉被之中,不由分说地掀开,露出白夜下半身纯白的亵裤,修长而优雅的手指勾起裤缘,想把它给拉下腰。
  “不要!”
  白夜全身一个激灵,扭转过身体想按住煌煜的手,煌煜的动作便停住了,另一只手握着白色的瓷瓶。
  “还疼么?”
  他淡淡询问,松开了搭在白夜亵裤上的手,将瓷瓶扭开,一阵舒心的药香扑鼻,里面是用上等仙草药制成的金创膏体。
  手掌被龙王摊开,在伤口上抹上了膏药。白夜的脑袋还披着丝绸的枕巾,头发凌乱,双眼因为昨夜的流泪还有些微肿,犹豫了片刻,他闷闷地点了点头颅。
  “要我帮你吗?”
  再涂完手上的药膏后,煌煜单膝跪地,那长而顺滑的金色发辫一并垂至地面上,眼睛抬眸,一如往常的犀利与冰冷。
  “不、不用……”
  白夜脸色一凝,将瓷瓶抓握在手里,断断续续地回应。私处有点红肿和火辣,可他不敢给煌煜看,那人永远像谪仙般超然而冷傲,为什么愿意做这种事?
  这是第一次。
  在情事过后煌煜第一次会关心他。
  “我自己能弄……”白夜闷声说。
  煌煜线条利落的薄唇微微张合,眼睛下移至白夜穿着亵裤的腰身,安静了些许,他终究什么都没说,起身出了车房,坐在马车夫坐的位置。
  白夜看到煌煜已出车外,犹豫了一会,轻咬皓齿下定决心,慢慢把亵裤脱了下来,这疼痛虽然轻微,可是身处会晃动的马车之中仍然不适。
  用指尖抹了药膏,颤抖地伸向那处,自己搽药不便,只能跪趴着将全身团起,冰凉的膏体接触到些许肿胀的穴口,一丝刺痛让白夜紧抓着身下的锦绸。
  药膏因为体温逐渐化作润滑的液体,渐渐渗入里面,有着愈合和清凉功能的仙草开始发挥作用,疼
  痛与肿胀感逐渐消失,白夜穿回亵裤,深呼一口气重新躺回被窝里休憩。
  随着马车轻摇,他又逐渐产生睡意,听着车轮滚滚,暗暗疑惑。
  我和煌煜到底要何去何从………
  来不及细想,白夜再度沉入梦乡。
  外面,煌煜坐在了前方,马车从龙都逐渐驶近天水涯,过于高耸的高原形成了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崎岖的道路上。
  清风吹拂,煌煜靠坐在车厢外壁的木板上,抬头仰望碧蓝苍穹,一如传说的天水一色一线天,因为龙王的身份,他的马车最为庞大,马车的马使用了聪慧灵性的碧红马,长年行走于九天圣路,能自动识途,不需车夫的存在。
  此车身处队伍中央,前方是约两百辆属于祭司的黑色马车,身后则是约百两属于龙族重臣的白色马车,就像是一个流动的海波般朝向天狼神庙。
  他掀开布帘,看向车内,已经传出白夜平稳的呼吸声。银白的发丝恰如星辰,清秀而柔和的面孔因为沉睡而安详,像是忘却了所有的艰难与罪恶,岁月静好。
  此刻,煌煜原本如同深渊般毫无情感的眼瞳却映满了白夜的身影。
  从数万米的高空了望,如同蝼蚁般的生灵正朝着天门而来,阴影依旧笼罩,仿佛可以听见,上天传来的嗤笑。
  由于在东洲土地上,省却了不少旅途时间,在出发了约四个月之后,正当龙族车队正进入天狼山脉之时,南洲狮虎族的王都也正发生着某件隐秘的大事。
  南洲众多土地之中最大的一块陆地丰饶而富强,是南洲最具势力的狮虎族的领地。在这块土地上的中枢位置乃狮虎王都,名为艳城,根据热情如火的狮虎女子所赋予的名字,天瀑之水横贯南洲全土,而艳都亦是南洲最大的港口,繁茂的参天大树终年长青,直接从天瀑之水之中生长而出,成为建筑的基座,整座王都则建立在这数百根参天巨木之上。
  苍翠的繁茂绿叶似一个个撑起的华盖,遮挡了南洲的烈日。青瓦白墙错错落落地搭建于古朴树木上,道路用一个个藤编吊桥串联起来,上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热闹、富饶,而港口开设于数百棵巨树的根与根之间,碧水粼粼、点点白帆。
  在这所有巨树有一棵最为独特者,狮虎王宫贯穿于这个别有风韵的红枫巨树之中,此树通体成晚霞般的橘红,看起来风雅而大气,不负艳都的美名。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坐着四位已在神州成为神话的男人。
  宫女们穿着微妙袒露酥胸的嫩粉襦裙,曼妙地移动身子往四个男人的小桌上布菜,脂粉香气弥漫,狮虎女子一向画着犀利而浓艳的妆容,个个看起来美丽而明媚。
  坐在北向的位置是这次宴会的主人——狮虎王漱焕,他有着充满男人气息的英武和俊朗,褐色的剑眉配上一双深邃而傲慢的蜜色兽瞳,一袭微微敞开胸口的飞纹琥珀长衫,一串串闪着醇厚光泽的蜜衲和玛瑙挂在他修长精健的脖子上,胸肌紧实健硕,流露出强者的气息。
  他低头饮酒,烈酒下肚带来一阵辛辣,这时他对面的男人忽地发出轻轻的笑声。
  对面的男子充满欣赏和玩味的眼睛盯着在他桌前布菜的狮虎女子,一双紫水晶般的凤眼愉快地眯起,说道:“江山如画,美人亦是,不用在桌上布菜了,我要直接吃美人亲手喂下的美食。”
  说罢,就张开了秀丽的丰唇。
  宫女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狮虎女子向来开放爽朗,真正娇贵而柔弱的女人反而才会被狮虎男人捧上了天。
  她朝赤裳微微行礼,拿起长筷夹起佳肴之中的药膳鲍鱼送进男人的嘴巴,鲍鱼的甘甜与药香一并涌入口中,赤裳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凤族一向喜爱精致而诗情画意的生活情调,赤裳是一个二千多岁的成熟男人,但是本性却还带着属于孩童的邪恶和不羁,艳红而卷曲的赤红秀发扑散在地垫上,用金链绑成的束发,金链带着三枚用黄金雕刻而成的羽翼,埋藏在发丝之中。层层繁复的绣花锦袍被穿地松散而性感,他随意盘坐享受着美食,精致却散漫。
  “听说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狮虎王的女人,劝你不要太过随意。”
  西侧坐着的男人一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穿着肃杀的黑衫,绣着银线的暗纹随着光芒角度变化而呈现七彩颜色,他苍白而犀利的俊容透露着狠辣,五官雕刻般的立体,金色的狼瞳充满着冷傲,话语恶毒,他却毫不以为意,低头饮酒。
  “哈哈哈~~真是如此?”
  听罢宵羿的话,赤裳抬起眼眸,朝对面的漱焕趣味十足地问道。
  漱焕低眉冷笑,缓缓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道:“传统来说此宫的女人全是王的女人,可是我真正的女人还是那后宫佳人三千位。”
  空气某种安静的风暴正在酝酿,他们对彼此还是颇为礼遇,但是话中的针刺也是不容小觊。
  坐在东侧的苏澧安静地用膳,听着一来一往的对话,也不发言,只是淡淡勾起了隽永的嘴角,端着自用的梅骨雕花白瓷碗喝着热汤。他里衣雪白通透,如同蠃鱼白净透明的鳞
  片,外身披着墨蓝的星辰华袍,慵懒而神秘,白发微翘,像飘荡在空气中轻盈。
  “此次,乃那龙王煌煜的百年大典,据说我们在座每个人的那个目标也被龙族的天神召唤了过去。我族已经等待太久了,地母上神命我在这次机会中出手。”
  “相信你们亦是。”
  漱焕放下酒杯,虎目一扫,默默遣退了众宫女们,朝着座上的其余三位王者说道。
  宵羿脸色阴冷,嘴角勾起一个极具讽刺的轻笑,金色狼瞳冷傲地环视众王道:
  “我的情报线说明,那龙王和某些龙臣关系十分紧张,与那龙族祭司亦是。时机已然成熟,雷神大人命令我务必要在今年成功。”
  “杀了龙王,俘虏那母体,然后再把那三个龙子给灭了,似乎就能推倒那高高在上的龙族了吧?”
  赤裳用手指玩弄着自己赤红色的发丝,微笑说着。
  苏澧这时放下了瓷碗,开口说:“既然我们都是受命于自己的主神,那么,就来商量一下战略吧,那黄金龙着实可怕,假如一个闪失,恐怕万劫不复的将是我等。”
  他的声音让人仿若置身于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轻微飘渺带着低沉的回环。
  此话一出,果然让宽广的金殿静谧下来,漱焕虎目阴沉,手微微撑在轮廓利落的下巴下,沉思起来。
  “狼王是我们之中唯一见过那母体之人……不讲讲那传说中令众神都要争相抢夺的存在吗?”赤裳问道。
  “……”
  宵羿默默冷扫了赤裳一眼,看着对方下垂的凤眸露出笑里藏刀的精光,外表秀丽,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他原本不想理会,但是对面坐着的苏澧看向赤裳夸赞。
  “原来如此,攻人软肋果然恶毒………只是,白夜对于龙王到底重不重要这事情还需考验啊。”他说着,用圆润优雅的指尖敲了敲自己的下巴,似在思索。
  宵羿一向不喜欢和人共享什么,深入骨血的独占欲让他十分不愿,但是为了大局为重,他还是冷言回应。
  “……是一个看起来善良到愚蠢的人,跟前任龙王非常相像,还有着可笑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想起数百年前那个穿着破烂银甲抱着自己父亲落泪的青年,为什么这世界存在着那样的人呢?
  明明,做什么都是徒劳了。
  当时那个悲伤高洁的青年,有着杰出的战术思想和坚毅的性格,但经过这漫长时间的摧残,还以男人身份为别人诞下子嗣,现在的他会蜕变成什么样子呢?
  算了,不管厌恶还是什么其他,我只要利用他诞下神州最强的子嗣就可以了。
  宵羿不悦,咧开嘴角露出了锋利的兽牙,冷傲地回答:“我已经说了,那个白夜差不多就是这种人物。”
  苏澧闻后浅浅一笑,掩下翡绿的眉眼,缓声道:“………原来是这样,相信你们都有耳闻,苏澧对于战略攻防之术颇有心得,方才狼王一席话,让我想到了一个计策。”
  那微微上挑的眼睛,远山如黛的白眉因为笑容而舒展,但是带着不寒而栗的鬼魅,这正是全神州为之畏惧的蠃鱼之王。
  此时,龙族的车马队正在天狼山脉崎岖而漫长的雪道上,越靠近神庙,白夜就越感觉到当年离开之时的重压。他们前方还有二十辆祭司的车在前方,风雪飘摇,苍穹是雷雨前夜的灰黑,天门之上的云幕随着山风飘荡,似海浪般漫下山道。
  白夜半身攀在小窗外,身穿裘毛大衣,雪白的绒毛包裹着脸迎向风雪,看着天狼神庙逐渐在白朦的飞雪里显露出它的神秘与庄严。
  “白夜,你不冷吗?快进来。”
  雪花飘进车内,飞舞近燃着的火晶石灯,瞬间化为水雾。煌煜在房内的另一侧阅批奏折,由于在冰冷的北海长大,他似乎根本不介意天狼山脉刺骨的酷寒。
  风雪很大,几乎要把白夜的帽兜给吹飞,听到一边的龙王淡然的命令,只能堪堪将厚实的布帘放下,继续窝在一角发呆。
  又是一阵马车的颠晃,温度低使他的生理自动进入了保暖模式——犯困,正当白夜的眼睛慢慢阖上之时,忽然感觉煌煜带着冷香的手掌扶上脸颊,温热的体温让他身躯一震。
  白夜惊醒过来,仰头看着对方,蔚蓝的眼睛带着困乏的迷茫。
  “到了,白夜。”
  煌煜冷眸直盯着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煌煜穿着由雪白、鎏金、黛蓝三色紧紧重叠而成的长衫,看起来高贵又拘谨,金发长辫用青蓝锦带绑着。白夜这才清醒过来,低头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朝煌煜抱拳。
  “请王上先行。”
  煌煜轻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掀开厚重的羊毛布帘,出了马车,白夜随其后下了马车。
  外面,白雪纷飞,带着酷寒的强风,与五百年前那静谧而缓慢的雪景截然相反。但是天狼神庙一如千年万年,不染此世的尘埃。
  百官位列两排,恭敬地朝煌煜行礼,祭司们在问候过龙王后,就涉过厚重的雪地去
  到天狼神庙的巨门前祈福对话,恭请众神开门。
  白夜低调地紧跟在煌煜身后,随着祭司跪拜祈祷,古老的龙语祝歌绵连不觉。他不禁抬头望向了神庙那即将高耸入云幕中的九天神境的穹顶,众神用玉石雕刻通体泛着七彩祥光,各自站立、端坐在自己的紫檀木庙顶上。
  已经五百年了………这里依旧和当年一样,自己和煌煜从天神神谕下达开始是否也和这里一样,毫无改变呢?
  掩下眼帘,白夜心情有点忐忑,不知自己将要面对天神的未来为何。
  寒风猎猎,雪花已经积累在众人的肩上和头颅之上,有些官员身躯瑟瑟发抖,张开嘴巴呼出的白雾仿佛能瞬间冻结一般。
  有过了有一阵子,忽地,十米远的神庙巨门金光大盛,随着巨树的繁复雕花不断闪动着。
  祭司们一个个站起,排列成两列,龙佰朝煌煜行礼道:“天神已经同意我等进入了。”
  话落,总共约有百名的臣下们随着龙王的脚步涉过厚重而打脚的积雪,在祭司的带领之下进入了神庙里面。当白夜一踏进门内,室外的风雪与酷寒仿佛都不存在一样,甚至还带着舒适的热度。
  他仰头,昏暗的前厅还是一如当年,仿若置身森林之中的无数根紫檀木廊柱,每一个柱上都盘旋着悬浮在灯盏上的烛火,黄光随着重影打在白夜的脸庞上。
  煌煜冰蓝色的眼瞳自从进了神庙就经常流连在白夜身上,他发觉对方一直紧跟着自己,但是又稍微避嫌着祭司和龙族官员,一个人站在一角,似乎有点形单影只的可怜。
  以前,父亲和前龙王陛下在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微微思索,那时候从没有太多的在意白夜,如同其他人一般,是他眼里的镜中世界,所以记忆有点模糊起来。那时的他,好像是一个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人,蔚蓝的眼睛总是饱含高洁、充满希望的晶彩。
  并不是现在的白夜,凡事都很勉强的样子。
  煌煜刚想张开嘴呼唤白夜,结果祭司们手捧着古铜莲灯一个个来到,一阵舒心而悠远的木香飘散而至。
  “请各位大人们站在我们面前熏香,此乃龙佰年轻之时偶然一次遇见神迹时闻到的仙境之香,只是我穷尽一生仿制,仍不达当时的十分之一。”
  龙佰捧着体积最大的莲灯站在煌煜面前熏香,皱纹盘结的老脸在讲述中流露出痛苦的遗憾,百官们听到龙佰的话后纷纷找了各自的一个祭司,站在他们面前熏香。白夜本想离开,未想煌煜眼珠未动就抓住了他细白的手腕。
  他愣了一秒,随后默默呆在煌煜的身边一起熏香。面前的龙佰面色阴沉,但是漫长时间的历练让他不继续如如不动,继续为高贵的龙王熏香。
  随着灯里的香渐渐焚完,化为数段留着残香的灰烬。龙佰才将莲灯举至眉间用龙语念念有词,随后将他放置在一旁的木柜之中,过了一会,其余祭司们都陆陆续续燃尽了香。
  在所有人都整理好仪容之后,位列在煌煜的臣子整齐划一,表情肃穆地等待祭司领路。
  这时,龙佰拂了拂身上宽广的黑袍,率领着众祭司和龙族贵族开始进入了天神神庙内部,依着五百年前一样的路而去,他们最终再度到达了天神庙宇的门前。
  一群龙族贵族站在门前有如蝼蚁一样渺小,面前那金漆描绘的脚踏锦云的天神,额间的第三只天眼怒目瞪着来者,身后泛着七彩祥光,衣抉飘飘。
  龙佰恭敬的推开了大门,与众祭司鱼贯而入,屋内黑暗,但能清楚地看见地上朵朵绽放青蓝的莲花,中间只有一颗巨大的水晶放置着,那是能使天神现世的通灵水晶。
  “此地只有服侍神者和龙族王者才可进入,各位大人请于门外稍带。”
  门外陪着臣子们一起等待的是资历最浅的祭司,他低沉地对其他人说道。以传统来说,臣子们虽然和龙王一起来到天狼神庙,但他们只能于外面祈福,无法闻天神之声,连显灵而用的铜陵水晶也只能是王者或欲为王者才能亲见。
  可于今年被特别召唤的白夜又是何故?这早已是众臣数个月下来心中最大的疑惑。
  煌煜与白夜先后步入了这个与天神连接最近的房间,浓重的黑暗席卷而来,带着紫檀木芳醇雅致的香气。虽然这里完全没有门外的刺骨冰寒,但是望向这仿佛会将人吸入其中的黑暗,白夜还是冷不防打了一个冷颤。
  来到厅室中央,龙佰正在对着水晶念念有词,引请天神降临。白夜刚停下脚步,未想一名银面祭司走来,朝他默默道:“白夜殿下,您需要到另一个小室,请随我来。”
  煌煜慑人的瞳孔在闻后冷扫了祭司一眼,可他并没有说什么,祭司的表情隐藏在神秘的银面具之下,他不能看透对方到底是何用。
  白夜沉默地点头同意,跟在那位祭司身后横跨到房间的最东侧,那里用厚重翡的翠绿绸缎遮掩住了墙面,祭司伸手一撩,本应是墙面的地方出现了一扇狭窄的木门。
  白夜踏入这一个陌生的空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与神庙有着相同的结
  构,以紫檀木制成的木墙与地面,没有外边美轮美奂、精致绝伦的彩漆彩绘,只有朴素的绛紫黑色笼罩,中间放置了一颗巨大的圆形水晶,莹莹泛着如同星碧海一样的湛蓝色彩。
  “咿呀…”
  身后的木门被祭司关上,在白夜的视野里徒留一片漆黑,除了前面水晶幽蓝的微光。
  房外,煌煜一人独坐在水晶中央的蒲团上,龙佰在最后一个跪拜之后忽然那个巨大的水晶浮起,开始散发着液体般流动的光华,有生命一般旋转起来。此时,祭司们纷纷起身,缓步退出从从纱帐之外的拱门处等候。
  水晶在溢满出了几道炫目的珠光之后,忽然传出了一个撼动人心的声音。
  “又是一个五百年吗?黄金龙啊,汝还是一如当年。”
  仅仅第一个音符,房内的纱帐开始飞动,空间里充满透明的气浪,一波一波冲击着每个角落。煌煜端坐着,似乎根本不受其影响,亦不发一语。
  “……吾此次在下界发声,只想给汝一个至高无上的嘉奖、以及至高无上的机会。”
  听到此话,龙王不禁抬眼盯着水晶,气浪不断带着可怕而威慑的神力汹涌而出,他冰色瞳孔极其阴沉,酝酿着不知为何的敌意。
  到底……找白夜来此处为何?
  现在似乎是证明一切的时候了,未出煌煜所料,他面前的水晶之中出现了白夜和一颗蓝水晶的影子。
  是另一个房间的影像。
  “拥有神格的母体啊,你为了龙族诞下两个强大的后裔,吾欣赏汝为龙族所做的贡献。”
  白夜原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之中彷徨着,但面前的蓝水晶猛地放出流光和威慑人心的天神之声。
  “可汝之存在对于至今的龙族与星碧海已经带来巨大的威胁……”
  “而汝现今在这天狼神庙,作为龙族的守护神,吾想对你提出三问,母体白夜,让吾来窥视汝的真心吧!”
  白夜感觉到凉彻心扉,从脑海至骨髓,感觉有某种可怕的未来正在等待着他自投入网。
  浑身僵硬无法移动,面前的蓝水晶飞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蓝幕的残影,而那残影逐渐扩大,笼罩了整个房间。当白夜回过神来,他似乎置身于一个宽广无边的黑暗领域,只有自己。
  白夜缓缓起身,开始行走在这个未知的空间,空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紫檀木之香,提醒着他他也许还在天狼神庙之中。
  “好了……此乃吾所创的独立领域——梦所。白夜,来看看现今的汝究竟能否继续为龙族带来福祉吗?”
  什么……意思……?
  白夜心中刚泛起疑惑,没想到面前的景色开始变化,满地逐渐化为一片翠绿,芳草萋萋,宽阔的蓝天、斜飞的长云……原本纯净的一切。
  但是带着淡淡的血色和战场的硝烟………
  空气中的铁锈血气窜入鼻间,是白夜数百年来不曾再临的战场。他思索着现在究竟在何处,可是每走一步,景色便逐渐熟悉起来,步伐也越来越慢。
  “………如果汝当时来得及,汝会不会拯救他呢?”
  头顶传来天神的梵梵仙音,呈现在白夜眼前的,是穷尽一生都不愿再度回忆的噩梦。在两边开裂的平原上各自倒下的王者,一个穿着银白战甲的重伤男子,鲜血不断地从被刺穿的脖颈间喷涌而出,染红砂砾。
  “啊……啊啊……”
  白夜浑身颤抖,蔚蓝的双眼再度盈满泪水,倒在他面前的是他最敬爱的父亲。阖上了英明睿智的双眼,穿着破碎的银甲濒死地呼吸着。
  自己仿佛回到五百年前,那个什么真相都不知道的自己,只有要捏碎心脏般的绞痛和什么事都做不到的无助。
  “父亲!父亲……”
  白夜蹲下身抱起昏迷的寰青,颈上的血液渐渐晕染到他雪白的衣襟上,双目的湿意让他看不清楚父亲的脸,只能颤抖着声音祈求着。
  “我会……如果回到当年,我不管用尽什么代价都要拯救父亲!”
  “即使,龙族需要献上汝的生命为代价?”
  “是的,只要为了父亲………”
  白夜回答着天上传来的问句,卷曲的睫毛沾着泪珠不断上下颤动。
  画面凝滞了些许,白夜又闻到了鼻间流窜的檀木之香。
  他又回到了黑暗之中,白夜手中的重量消失了,受重伤的寰青已然无踪,白夜浑身虚脱地跪倒在地上,即使只是噩梦,但对于他的痛苦依旧无可估量……
  没想到,马上就再度来临,犹如拷问的第二问。
  场景再度幻化,朵朵青莲在地上绽放,一点点蓝逐渐漫向远方,仿佛吸纳着白夜无意识地接近,他浑身虚脱的身躯有如飘浮的鬼混,无力前进。
  场景逐渐清晰,青蓝一朵朵被地面上紫檀木吸入,从立体变成平面,接着白纱曼曼,上面刺绣的龙随风飞动,就像上天潜地遨游的龙。白纱飞开,将里面两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白夜此刻像是第三者凝视着这个房间,五
  百年前的他正端坐在开满青莲的地板之上,一头齐腰的银发、一身雪白的麻衣。而对面那人像是永恒不变的昼日一般,金色如同流金般的整齐长辫,几缕飞动的发丝垂落在线条利落的脸庞,冰冷的瞳孔和毫无情感的俊容。
  “如果当年再重来一次,汝还会不会答应呢………成为现今的汝。”
  白夜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沉默地凝视着当年的自己,即使现在的他已经不负当年,但是让他舍弃煌煜………做不到。
  可是,如今的龙族确实因为自己而面临威胁,我到底要怎么选择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回复,白夜回应上天的只有一阵冗长的沉默,可是其实白夜心想着,他舍弃不了那个人。即使现在在他身边是同样的孤寂,但是煌煜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持续五百年的归所。
  “哼哼哼……原来是这样………有趣有趣……”
  虽然白夜并没有开口讲出答案,但是头顶之上的天音依旧发出趣味横生的轻笑,对于白夜都是不想回忆的人生转折点,可天神似乎正在乐在其中。
  多么的残忍、多么的傲然。
  “再来,就是吾的最后一问了,白夜,关乎龙族的未来,汝可要好好回答了………”
  场景再度恢复到一片黑暗,似乎也不会再度变化了,只有这无垠的墨黑。白夜此刻已经心智疲惫,就像做了一次延续百年的噩梦,永远也睁开不了双眼。
  第三问,终于快要结束了吗?
  白夜蔚蓝的双眼像是撒入了星屑,萤亮却悲伤,线条柔和如水的面孔充满倦意。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一个过于可怕的存在。
  白夜面前忽地出现了一道金黄色的身影,耀眼地地有如太阳鸟般,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个世界都没有胜过其光芒的存在。
  是煌煜……煌煜。
  白夜心想,是那道出现在他世界里五百年之久的华辉。
  面前的龙王逐渐清晰起来,面容冷峻,薄唇轻抿,发丝无风自飘,如同蜉蝣的海藻。他穿着墨黑色的战甲,手中的天火散发着赤红的剑芒,站在白夜面前,高出半颗头的男人在白夜脸庞上打上了阴影。
  瞳孔中那无机质的深渊冷酷而犀利,让白夜不禁身形一滞。
  “若彼将会这样对汝……汝会不会心甘接受呢……”
  天神的声音带着无法描述的愉悦,还有某种轻嘲。
  声音刚落,名为煌煜的幻影马上有所行动。穿着龙甲的手紧握刀柄,半句不说锋利的刀尖对准白夜直刺而来!
  白夜在极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应,但是还是阻止不了冰冷的刀锋刺入胸膛,白夜的手紧捏着刀片,似乎想阻止那慢慢深入心脏的凶器。
  好痛……深入骨髓的痛苦,心脏正在被搅动。
  “煌煜……煌煜……”
  白夜低声呼唤,微弱而悲伤,就像以往五百年间唤他那般。面前的王者像是完美地执行任务的器械,双眼不眨,轻轻用力,想要让刀尖贯穿他的心脏。
  “死吧,白夜,为了龙族未来的安宁。”
  煌煜用那清冷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就像恶鬼一样毫无动摇地望着白夜,血染衣襟,身如败絮。
  白夜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闭上眼睛流淌出无声的眼泪,瘫软在地上垂死着。
  “不要……不要这样……”
  白夜低喃,看着面前滴血的刀尖,血珠一滴一滴一滴………浸染着这墨黑。
  这是什么噩梦?到底是什么。
  他再也无法维持意识,进入了冰冷的沉睡。
  煌煜面前的水晶,毫无保留地呈现了一切,包括白夜的噩梦以及现在他昏迷在隔壁的房内地面上的样子。
  “意外是一个不怎么乖的孩子呢。”
  天神沉默了半响,冷冷说道,气浪翻飞,几乎要震裂房内的木质廊柱。
  “龙王煌煜,汝已经明白了吧,汝将要做什么。”
  “…什么意思?”
  龙王面色阴冷,斜飞的剑眉紧锁,属于龙的瞳孔在此时显现出来,可以看出分明的怒意。
  “经过吾之三问,吾可证明,白夜作为母体对于龙族已然无用。生了两个龙裔,外族的王者虎视眈眈,现今的他对于龙族是一个弊大于利的存在。龙王啊,要想在神州之中保证汝的血脉无人能敌,诛杀白夜是最好的答案。”
  “………我会守护好一切的,不管是龙族还是他。”
  煌煜沉默后说道。
  “哼哼………龙王啊,要想忤逆神明的意思,全神州还没有人敢做这件事。其他九天众神早已在布置剿灭龙族的计划了,对于种族的兴旺其他神明可是乐见其成。只有让这母体消失,才能确保龙族的血脉强盛,神州唯一。”
  神明的声音不断冷然地发出,气波汹涌,掀开了煌煜光洁的额头,那双一直以来沉寂的冷眸此刻像是注入了冷峻怒意的火焰。他再没有说不,可是静静地坐在蒲团上。
  “门外龙佰,入内。”
  天神如此呼唤,
  过了半响后,那个颤巍巍行走的老者步入房内,一副憧憬和狂喜的表情,他高举着一把紫色双刃,朝水晶处走了过去。
  煌煜定睛一看,是白夜的神器悲愿,即使许久没有触摸,那把神兵却散发着醇厚而丰富的光泽。龙佰权势极大,趁煌煜不在之时进入王宫拿取悲愿怕是也没有下人敢出来阻止。
  “龙佰与众祭司将于我处给此神兵注入神力,白夜乃神格体质,普通的刀刃无法伤他致命,要想让他灰飞烟灭,还需要神力加持。”
  “龙佰将为天神大人奉上一切!”
  银须老者臣服般地跪平在地面,这时,水晶发出了一阵闪光,在地上纯白的绢布烙印着古老的龙文,是天神旨意,要传诸神州与龙族的唯一方式。
  随即,水晶失去神力,掉落地面摔成粉碎,飞洒出一地流光。龙佰吩咐了一些资历浅的龙族祭司将烙印着神谕的绢布带去室外宣读给龙族众臣。
  “王上……龙佰必将于两个月后带着神兵悲愿返回星碧海,切莫实行神祗意旨。”
  龙佰看到煌煜动了动欣长的身躯,站起了身,在身后面色阴兀地提醒。煌煜冷然,看都未看一眼就转身走去白夜昏迷的房间,龙佰那精光闪烁的鹰目亦跟着移动。
  终于,天神也决定铲除这祸害了。
  他枯木般纹裂的嘴唇咧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煌煜走入白夜昏迷的房内,那颗蓝水晶也失去浮力碎裂在地面上。白夜伏趴在檀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手微微捂着心口,仿佛真的被剑给贯穿了一般。
  他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思绪,缓缓蹲下身,用优雅而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在白夜的银发,一次又一次,缓慢、轻微。
  最后,他将沉睡的人打横抱起,走出了这个房间。
  五百年前,他们在这里,因为神意而结合了。
  五百年后,他们亦在里,因为神意而面临破碎。
  两只身缠锁链的木偶将要如何顺从这命运的折磨呢?煌煜的冷眸似乎带着任谁都看不出来的决意。
  殿外,百官正聆听着祭司传达的神意,当话音一落,众人的表情各异,有喜有忧。
  混杂在众臣之中的相宜和邵尤相互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随即高呼着:“天神在上,伟大无边!”
  就像一滴滴入平静池中的墨,逐渐晕染了整个碧水。平时对于白夜早已心生不满的臣子们立刻露出了释怀的微笑,太好了!终于,龙族要脱离战争了!
  在百官们雀跃的声浪之中,只有几位满脸愁思的人,隋伊自从听到了诛杀白夜的神意后就淡眉轻锁,浓羿的碧蓝杏仁明眸掩下眼帘低头思索。还有在场几位跟随着煌煜从北海至星碧沙滩的北家将士们,从北家来的年轻龙族们大部分都是发小,眼见龙王的伴侣将要被他亲自问斩,他们面面相觑,不发一语。
  一旁靠在木墙上的黎岱落单着,从刚才开始他脸上就飘着得逞的冷笑,但是眼神不禁飘向那道水蓝色的美艳背影,隋伊似乎在沉思着。
  也是……毕竟隋伊眼里最尊敬的存在就是那龙王了。
  黎岱不满地撅了撅嘴。
  就这样,他们微微喧闹了半响,那道彩绘金漆的神祗之门缓缓开启了,里面浓黑的暗似乎能向这里蔓延而出。龙王从那片漆黑之中迈出步伐,怀里抱着那昏迷的母体。
  众人随即沉默下来,因为他们分明看到了煌煜那张冷如冰霜的面孔,和以往的无风无雨不同,此刻正隐隐酝酿着狂暴的风雪………
  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看到龙王发怒时候的表情。
  也是………再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五百年,还为他诞下了两个皇子。
  大家默不作声,煌煜冷情如是,加上这是来自天神的命令,试问谁敢不从,几乎无人怀疑这点,只有一旁的隋伊看出了他满脸冰霜背后的真意,白皙的手不自觉地发颤着,圆睁双眸眼看煌煜从前面经过。
  王上……莫不是要……
  隋伊内心思绪万千,但是不敢出声,十名祭司在面前领路,要跟着他们返回都城,其余的留在天狼神庙助龙佰完成仪式。他心思细腻,即使猜测到了什么,但也不能展现出半点异样。
  一行人途经昏暗的长廊,九曲十八弯构成的结构使得桥廊相错、柱影重叠。他们经过了一个走廊,向内延伸至一个房间,门前是一扇巨门,上面描绘着金漆的怒目雷霆之神,绫带飞扬,手脚化为闪电,是属于雷神的祈福庙宇,那双虎目在面前的人群走过去时也忽然转动起来,像是盯着金黄色背影怀抱的那个人。
  神像此刻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嘴角咧开微笑起来,可惜周围过于昏暗,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只有丝丝缕缕仿佛轻笑的气息声回荡在走廊之中。
  马车隆隆作响,将白夜从漆黑之中唤醒过来。他腾地一声直起了腰际,俯身用手掌抚摸心口。
  是梦………刚才的一切全是梦……
  确认了自己的胸口并没有血洞,白夜终于相信自己不在那个逼真入骨的梦境里。他抬头,就看到了煌煜靠坐
  在车内的另一侧,垂着眼眸沉思。
  白夜微微张开嘴唇,却没有说话,龙王表情阴沉,俊容像是蒙上了冰霜一般凝固着。随后,煌煜视线转动,落在了苏醒的白夜身上。
  相处了五百年,又善解人意的他从煌煜面孔的表情隐隐猜测到了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天神要问我三问?”
  白夜缓缓询问,马车上下颠晃着,发出痛苦的吱呀之声,想必在深厚的雪道里行走极其困难。
  “……天神认你已对龙族无用,命我于两个月后将你诛杀。”
  煌煜金色的睫毛在火光的闪烁之中跃动着光华,冰色的瞳孔直视着对方的表情,如同叙述着一件日常琐事般轻描淡写地讲述着。
  白夜瞬间凝固了身子,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眼里写满震惊与不可置信,消瘦的身子只穿着最简朴的月白麻衣,此刻正在轻微颤抖。
  许久之后,他都无法发出一句言语,从震惊渐渐、渐渐地转成了悲伤,最后整个人脱力地坐回被褥里,肩膀还在细碎地发抖。
  自己为了龙族做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泯灭梦想、雌伏人下、男儿产子,每一步对于白夜都是深刻的煎熬。在自己被利用干净之后,为了消弭祸事又要夺走自己的生命吗?
  何其残忍。
  白夜讽刺般的苦笑。
  煌煜……根本不用担心下不了手,一直以来完美地履行着自己的命运和责任,那个人是不会有任何动摇吧。
  遵从神意成为龙王,与自己结为伴侣,为了后裔才会进行的情事……
  煌煜从来都如同过于完美运行的机械。
  终于明白为何最后的梦境,天神显示了龙王要杀他的幻境。因为,那是未来,一个对于白夜太过残酷的未来。
  “……囚牛、蒲牢怎么办?霸下,我舍不得霸下。”
  白夜低头喃喃,想起了自己疼爱的孩子们,还有每次霸下依恋自己的拥抱,心脏就会如刀搅一般,灼热又痛苦。
  天神问他,会不会心甘情愿?
  煌煜永远不会心痛,不会为任何人动摇。可是,白夜却会心痛,即使为了龙族而献上生命,他还是不甘……不甘舍弃所有重要的羁绊。
  孩子们、朋友们、还有……面前的这个人。
  也许,在心中,煌煜已经变得比龙族还重要了也说不定,白夜低垂着头颅,看不见表情。
  煌煜不发一语,只是沉静地望着面前如同秋风落叶般脆弱的白夜。听到了他温润声音带着无法形容的悲伤谈论孩子,龙王身子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
  煌煜第一次觉得内心充斥着乱线般的杂绪,沉静的心湖不断地回荡着烦杂的涟漪。为时不多,下了天狼雪山祭司就会把白夜请去另一辆马车上,为了确实履行天神下的旨意。
  现在,只要确认白夜的意思就够了………
  “白夜,告诉我,那个没回答的天神第二问,你会怎么选择?”
  煌煜问道,眼眸深沉,白夜微愣,仰头看着他,丰润的嘴唇颤抖,但是回答不出半句话。
  煌煜放下了从不离身的天火,移动到了白夜的眼前,重复又问了一遍,一直以来毫无情感的眼眸似乎绽放着些许执着的火焰,属于他的冷香瞬间窜入白夜的鼻间,逐渐平静了悲痛的内心。
  “……即使重来一遍,我还是会……”
  他脸色有点发热,但是还是慢慢地说出口。
  “不会……舍弃你……”
  此刻,煌煜的眼睛就像被洒落了星辰一般,白夜从未看过那双冷眸如此有晶彩的时候,他似乎呆愣住了,随后用手轻拂白夜的脸庞,雕刻般的薄唇开合着,带着温暖人心的热度,与冰冷的性情不同,龙王一直有温热舒适的体温。
  “我也不会……”
  煌煜低沉回答。
  ——不会舍弃你。
  白夜蔚蓝的眼眸光悦动,直直看着面前的煌煜,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触不可及的梦境,雪光投过了车窗的帘布照射进来,给两人的脸庞晕染了白净的光晕。
  “是吗?真的……不用离开你们?”
  白夜支支吾吾着,脑袋一片浑然,可是这一刻原本黑暗无望的未来仿佛照射进来一束光芒,煌煜不会像噩梦里面一样洞穿他的心脏,他还可以继续期盼着和孩子们在一起。
  “所以,什么都不要透露给祭司,这两个月我会筹备好一切。”
  煌煜讲道,白夜的回答让他内心似乎涌进了一阵柔软的春风,温润而洋溢。煌煜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可是内心盈满着一切。
  白夜不再是为了这个龙族而牺牲自己,而是想活着,为了孩子,也许也为了他。煌煜一直以来洞悉人心的本能在这一刻迟钝了,他终究是一个不懂爱的人,即使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无从查觉,只是他想守护面前这人,第一次漫长的岁月中出现了他真正渴望做的事情。
  如果是为了白夜……
  他会违背神意,背叛龙族。
  而白夜也
  会为了他,舍弃自己原本最爱的龙族,自私地渴望活下去。
  “嗯,我相信你。”
  白夜迟疑了一会后,手慢慢覆盖在了煌煜的手掌上,手掌即使大小不一,但是却美好地契合在一起。
  在命运最黑暗的前端,涌现了一股光芒。
  在这一刻及遥远的未来,他们都决定为了对方而活着,即使要在九天众神高举着巨大的匕首之下。
  在下了天狼山脉之后,十名祭司将白夜请去了一辆新的马车上,被半软禁地包围在祭司圈之中,不许其余龙族甚至龙王都不能接近。
  煌煜凝视着白夜远去的背影,不发一语。接下来几个月的旅途中,他们快马加鞭赶回龙都,为了尽快地诛杀母体,消灭祸事。这件事极其保密,且需要行动迅速,所以路途上,龙族们都怀着战战兢兢却雀跃地渴望返乡。
  期间,煌煜也秘密进行着保护白夜的计划。今日晚间,他们已经到达天水关,只需三日就可回到都城,一路上舟车劳顿,众贵族们仿佛获得解放一般进入各自的房间,早早歇息了,夜间一片沉入梦境般的静谧。
  这时,隋伊悄悄开启了房间的木门,留了一缝确认了门外无人后,他轻巧地闪身出去,默默朝煌煜就寝的房间几步而去。
  在轻轻叩响门后,煌煜开了门让隋伊入内,两人坐在木桌前轻声细语地讨论着。
  “属下已经密信给霖和诀砂二位,命他们在宫中做好准备了。”
  煌煜听后点了点头,沉默一会后问道:“有多少人知情并且愿意随我?”
  “我已告知了自小从北海而来的远将军和宫俊将军,他们都告知属下会随您出生入死。”
  “这次不是狼族、魔狐族或是狮虎族……而是来自天上,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煌煜垂下眼帘低声道,手摩挲着天火的刀柄,一脸沉静。
  隋伊抬眸看着龙王,美丽的容颜透露坚决与果敢,他拱手道:“王上,隋伊自小与您相识,与白夜大人亦是好友,此次即使违背天神,我还是支持您的选择。”
  煌煜回视他,许久后说:“谢谢你,隋伊。此次均得秘密行事,返回龙都之后我会命霖与诀砂密信给诸卿,让他们耐心等待吧。”
  “是的,王上。”
  之后,隋伊静悄悄地从煌煜房内闪身而出,穿过晦暗不明的走廊后回到了自己的房内。一掩上门,隋伊就感觉到了室内火光的晃动,像是有风刮过一般。
  “何人?”
  隋伊即使不会武,但是心思慎密,感觉敏锐。过了不久,果真从隋伊的室内缓步出现了一个火红头发的英气男人。
  “隋伊大人……”
  黎岱在昏暗的火光映射下依旧能清晰地呈现满脸通红的表情,他有些羞涩和着急,急忙解释。
  “……无意冒犯,但是我觉得只有这个时辰来找你最为妥当。”
  隋伊微笑,整理了自己墨蓝的衣襟后淡定地进入室内,他已经猜到黎岱来此所谓何意,但是还需试探一番。
  “深夜来此所谓何事呢?黎岱大人。”
  他问道。
  “……那日,天狼神庙中你的表情似乎有些许不对劲,我手中掌握着龙族近三分之一的兵力……隋伊大人,你是否在烦恼什么?”
  隋伊继续淡笑,看着面前有些羞窘的男子,没有想到自己对于他的影响力如此巨大,让那颗愚钝的小脑袋看出了自己当时的动摇。
  可是,黎岱对于龙王那直接显露的敌意是朝中众所周知的事情,此事若是稍有异心将会覆灭王上的计划。
  隋伊手指嘎达嘎达地轻轻敲击木桌面,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思索。
  如果,将他作为一个令龙佰无法预测的棋会如何呢?为了防止王上的计划有意外的结果发生……
  隋伊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剩下要进行的只有具风险的部分了,是否黎岱对他真的痴迷如此。
  “……黎岱大人,如果在下请求您做一件事,什么条件会让你同意?”
  黎岱闻后双目放光,圆睁着眼睛看向隋伊。对方艳丽端秀的容貌在昏暗的火光中变得暧昧起来,水蓝色的眼睛微笑而眯着,却隐含着权谋与智慧,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明媚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黎岱不禁看痴了,深陷在对他的迷恋之中。
  “我、我会想和你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然后,你的视线就不会一直留在那龙王身上。
  黎岱想着,但是他没敢开口而出。
  隋伊沉默了数秒后,他的瞳闪烁执着的火焰,握紧拳头后,郑重道:“如若是这般,隋伊自然乐于接受……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一番话,希望黎岱大人千万不可对任何人透露。”
  隋伊沉稳地向黎岱说明了他们的谋划以及计策,半响之后,黎岱尚还处于震惊之中,他不可置信地喃喃:“王上是疯了吗?和九天之神作对……若是上天发怒怕是连星碧海也会荡然无存啊!”
  “王上乃仁义之君,所以选择
  了守护伴侣白夜大人,我能追随一个明主,是忠诚与幸运。虽说龙族自古以来受天神庇荫,但是此次神谕我觉得过于残忍,不禁怀疑事有蹊翘。”隋伊正色道。
  “事有蹊翘?天上不是一直如此任意妄为吗………?”
  黎岱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疑惑地望向隋伊。
  “我幼时读过一本古籍,名唤神州古谭。是一本隐于市的奇闻异志读物,上面写了一则极其诡异的猜想,说众神在九天之上是存在领地之争的,谁拥护高、信仰多,在天上也就有了不可磨灭的地位。白夜大人虽说被现今觊觎神州的王者所争夺,但是其背后的力量还是其他种族的主神……”
  “为何天神如此执着白夜大人的子嗣?所谓神格体质到底又能为上天带来何种益处……我是彻夜思索也无法猜测到其一……”
  隋伊眸色深沉,淡淡陈述,黎岱见到此景,低头沉思。
  果然……隋伊是这样机智又果敢的人,还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能得到他的青眼是自己一直希冀的梦想,如今……近在咫尺!
  若是如此,面对上天又何妨?本来天神就不是我的信仰,我的信仰是………
  黎岱抬头看着那道明艳万分的身影,深深着迷。
  “好吧,隋伊大人。我听从你的请求,但是不是为那龙王,而是为你!”
  他此刻目光炬炬,火红的头发在烛火中闪耀,英气的面孔带着难得的坚毅与决意,不禁让面前的隋伊心中一个咯噔。
  看来…并不是完全虚有其表的小公子,一些气魄与心胸还是遗传了他的父亲。
  “隋伊感激不尽,我们……从今日开始就开始成为朋友了,毕竟面对神怒,我们也许剩下不多时间,隋伊是言出必行之人。”
  隋伊朝黎岱礼貌地拱手道。黎岱瞬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双手激动地微微打颤。
  即使,时日不多。但是能与他交心,也就知足了……
  黎岱如此想到。
  经过了数天的跋涉,他们终于穿越了天水峡谷回到了龙都。那高耸入云的天神雕像与原始龙的阴影映射进了白夜的眼中。
  他只敢偷偷瞄了一眼窗外,随后又继续返回到被窝处蜷缩着身子。十名祭司变相地软禁和隔离他与煌煜,他已经一个月未曾跟其余龙族交谈过了。可是,他要相信煌煜,会做好一切。
  心中向父亲祈祷着,保佑煌煜和孩子们,就让我从今往后为了重要的人而活下去吧……
  马车隆隆驶过市民区,进入了龙族布满珊瑚与珍珠的宫殿之中,白夜被一名祭司半压制地退出车厢外,被十名祭司环绕着,黑袍阻隔了白夜的视线,他无法和任何人说到话。
  他们直接带着白夜前往的宫殿深处,一处荒废的小院子里,白夜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来时的路便被推进了昏暗的房内,他踧踖不妨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平稳了身子,老旧的木门一关,留给了这清冷的屋内一室黑暗。
  白夜愣了半响,开始慢慢踱步环视屋内,这里很小,跟白夜还是皇子时候在星碧海住的小房如出一辙。简朴的白墙,木制小床,屋梁上垂挂着脆弱的蛛网,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尘灰味。
  白夜走至一个小木柜旁边,拉开抽屉翻找蜡烛,意外的发现了还有几根尘封的燃香,点起了烛火,顺便焚香。过了许久,室内终于飘起怡人舒心的淡香气息。白夜呆坐在这空无一物的房间,最后不可奈何地瘫在了床上。
  因为路上上龙族快马加鞭,在期限还剩两周之时返回了龙都。
  祭司们在隔日清晨便召集了全龙都的百姓们到日月广场宣读神谕,在太阳初升的清晨,带着潮湿水汽的清晨,祭司的龙语嘶哑却宏亮。
  一字一句的念着,充满着杀伐的语气。
  全城在寂静了数秒之后,无一不跪地高呼着:“天神无上!庇护我族!繁荣昌盛!光耀千年!”
  而在祭司身边一旁的煌煜面色冰冷阴兀,但是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心思。海风猎猎,鼓起了他墨色的华袍,看起来傲然而肃杀。
  “从今日起,我们需要全城约百名木工匠人,利用从天狼带回的紫檀巨木打造出一个符合天神高贵旨意的处刑台,此为龙佰大人交付与我的设计图稿!”
  年轻的祭司高举着绢布,用龙语嘶哑说道。
  “天神有令——我们要一个盛大、高贵、震惊神州的公开处刑!”
  说罢,臣服在龙王与祭司脚底下的人群不禁朝天跪拜,一个又一个、如同黑色的蝼蚁,繁忙又渺小。
  所有一切都倒映在龙王冰色的眼瞳之中,身旁震耳欲聋的朝天祈祷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花了一周时间龙都百名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于日月广场的处刑台终于落成。它有着令人惊叹的精致与灵气,以巨大的紫檀木制成一个圆柱高台,底座精雕细刻成一条垂死的盘龙,它半掩着眼帘低微地呼吸的神态惟妙惟肖,让经过的百姓都不禁啧啧称奇。
  距离白夜将被处刑的日子只剩三日,一股紧张而肃杀的气氛也
  在龙城之中弥漫,即使朗朗晴日、碧涛震震,似乎仍有一股阴霾降临于此。
  晚间,煌煜坐在自己寝宫看着从东洲关卡传来的无数军报。火光摇弋,使得阴影在他冷峻的容颜上脆弱地摇晃,他低呼一口气,将又一卷绢布堆叠至另一边。
  二日前,龙族本该隐瞒着的秘密被外族知晓,狼族、凤族和狮虎族咬住了这次机会,朝龙族扑杀而来。据军报,他们似乎携着自己主神赐予的无敌力量,神器一挥舞,便地面崩裂、狂风肆意,仅需一个小时便摧毁了一个关卡,徒留硝烟与黑色的巨坑。
  闭上眼,煌煜难得显露出一丝疲惫,随即他听到了门外的轻轻叩门声。
  “进来。”煌煜道。
  霖带着严肃的表情进入了书房之中,他轻声和龙王报告。
  “王上,属下已经和诀砂打探完毕,白夜殿下住的宫殿、祭司们的作息还有他们的防御漏洞……”
  “明日晚间,属下和诀砂就要带小皇子们和白夜殿下出逃了。”
  煌煜冰蓝色的狭长瞳孔静静凝视着霖,对面的黑发青年长相白净严谨、清俊沉稳,漫长的岁月并没有在他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五百年前在天水之战中无意间发现的天然风化岩洞成为了我族埋伏凤族致胜的关键,里面九曲十八弯,狭道众多,即使追兵进入也是徒劳……霖,你和诀砂任务沉重,即使接下来我遇到什么事、龙族遇到什么事都不可回来,带白夜他们去找我的父亲,据隋伊的密探来报,父亲似乎隐居在南洲的风烟城。”
  霖安静地聆听,眼神炯炯有神,带着尊敬又缅怀的眼神回视自己的主子。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望王上此次平安,为了白夜殿下和小皇子们。”
  霖诚恳地回复,煌煜面色未变,但是瞳孔浮现了淡漠的黯然,他抬头望向窗外的疏星和清冷的月,沉默了半响,轻轻开口。
  “关外动荡,据传外族的王们借了神力闯关进入我族领地,在对付龙佰之后,我马上要出城迎敌。…………也许和白夜下次见面遥遥无期,霖,白夜和我的孩子们就托付给你和诀砂了。”
  “属下定会不辱使命!”
  隔日临近午夜,白夜正窝在硬板板的小床上,双目空洞凝视着某一角落,忽然一声细微的稀疏声,掺杂血肉被割开的声音。
  白夜机警地起身回望,门外似乎有动静……随后,一声吱呀响,破旧的木门被悄然推开,霖和诀砂的脸孔从黑暗中浮现,白夜一下子跳起身,来到霖的身边。
  “白夜大人,快随我们。”霖急道。
  诀砂身后出现了两个皇子,囚牛冷静地持剑而立,霸下站在其后,他们冰蓝的眼瞬间放出亮光,喜道:“爹爹!”
  白夜带着难以自制的微笑奔去,将两个孩子环在怀里,他们带着舒适的体温,让他紧绷的心脏放松了些许,沉默了些许后,朝霖问:“煌煜呢……?”
  “王上说,他无法和殿下见最后一面了。”
  白夜眼眸黯淡下来,低头沉默着,许久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重新站了起来。
  “走吧,尽快逃离龙都。”
  “好的,殿下快跟紧。”
  白夜单穿带着皱褶纹理的艾绿麻衣,接触到午夜的寒风微微发冷,一出门,就看到了两个祭司倒在血泊之中,随着他们走出走廊,接连一个个出现了其他被抹开脖子的黑袍男子,总共十个人,全被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一行人来到中庭,正当午夜,皎洁冷月打在白净的玉石台阶上,散放着莹莹之光,月,已临近圆满。
  “我去牵水蛟。”诀砂悄声说道,转身去了宫殿外侧的暗处,过半响,牵出了六只健壮的水蛟,他们纷纷跨上坐骑,准备低调迅速的出发。
  感觉到座下些许躁动不安的水蛟,白夜伸手抚摸以示安抚,在他们即将离去的最后一秒,白夜回眸看了一眼王宫远方一个方顶建筑,那处闪烁着海晶石特有的白润珠光,与这明月相映成趣,,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安详地仿佛能让人睡去。
  那是煌煜的寝宫,白夜想到。
  闭上眷恋不舍的眼,他毅然转过头操纵着水蛟追着霖和诀砂离去。
  心中不断反复铭刻着与龙王的承诺,为了他活下去……
  煌煜在白夜离开的半个时辰后,便收到了卫兵传来的急报。
  “王上!那十位龙族祭司被不知名人士杀害!小皇子们与白夜殿下全部不知所踪!”
  面容焦急的王宫卫兵长跪地报告,而煌煜穿着整齐,不似就寝样貌,他闻后眉宇微松,眼神像是显露了细不可察的心安。
  “是吗……你可以退下了,命人收集好尸体,好生清理,明日呈现给龙佰。”
  他低沉说道。
  “王上?”
  跪地的卫兵男人不明所以,抬头惊异地看着龙王,却接收到对方冰冷刺骨的视线,饱含着傲然与杀意。
  一瞬间打起了寒颤。
  再也不敢多做猜测,他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回道:“属
  下……遵命……”随后躬身退出房内。
  房间又恢复了一个人的静谧,煌煜拿起天火,抽出雪白带着火红色泽的刀身,上面精致的盘龙雕刻栩栩如生。拿起神器专用的打磨石——五彩祥玉,仔细地磨锐刀刃,薄如叶片,泛着锋利的剑芒。
  玉石摩擦着刀刃,发出嘶哑又微弱的呻吟声,在这空荡的寝宫中显得有些凄凉,煌煜冷着脸,将天火打磨至最佳状态。
  明日晚间,龙佰归来,在表明决意之后立即又要率军出征。关外战事紧急,大战即发,他已经先命两位将军先去前线支援,但是如同螳螂挡车,龙族被联合军碾压地七零八落。
  在这个时机进攻,大概是九天众神早已预料到他与天神的决裂。
  说他愚笨、说他自傲,什么都罢。但是他绝对不会牺牲白夜,绝对不会抛弃他,哪怕为龙族招致危机,自己粉身碎骨………
  他举起天火,对着长夜。
  周遭没有一丝声响,让煌煜意识到,自己又变回一个人了,在还没遇到白夜之前的那个自己。
  白夜………也许这次便是永别了。
  煌煜面色清冷胜月三分,看着点点繁星,心中默默道。
  隔日清晨,煌煜召集众臣于龙威大殿,他怀抱着剑坐在珊瑚王座上,那阴冷的表情令下方百名臣子虚汗直冒。
  每个人颤颤兢兢,其实心中早已获知了昨夜祭司被杀,皇子与白夜成功出逃的消息。
  但是面前这位金发男子散发着可怖的气场,似乎是他主导这一切,为了让自己的伴侣和孩子们逃走。
  与九天之神作对………这从不失败、史上最强的龙王再怎么说也是太过年轻。
  不能、不能拉上龙族一起垫背!
  些许臣子在底下纷纷对了眼色,随即缓缓站出说道:“王上,事已如此,是不是命卫兵去追捕比较妥当?”
  “是啊……王上,等月圆之时龙佰大人来了,天神震怒就糟了……”
  煌煜清淡地回答:“晚间龙佰一来,我就要率军去关外御敌了,到底哪件事更加紧急,卿不会不知晓吧?”
  话落,果真出来的臣子陷入死寂,最后默默退回原位。
  “黎岱。”煌煜道。
  “臣在!”
  “明日,你和黎家军不随我出征,我命卿以龙都御守之位留守龙都,与隋伊连同掌握朝中诸事。”
  黎岱身子停顿,对面的隋伊低垂下水蓝色的头发,单膝跪地,满开一地绛紫明珠锦袍。
  “臣领命!”
  黎岱见到此景,这才跪地领命。
  其余臣子内心恐惧的锣鼓震耳欲聋,无法想象将要违抗九天神意的结果。在下朝之后,有几位官员默默集聚到了一起………
  到了晚间月圆初生,在明月广场上已经聚集所有龙都的百姓,交头接耳、人声鼎沸,真是令人讽刺,连处刑的戏码也会吸引着无数人前来驻足欣赏。
  灯火通明,一盏盏从王宫蔓延至广场的处刑台上,在这如同深蓝染料溅撒的夜幕中显得朦胧。在快要被这靛蓝给吞没的远方逐渐出现了一道金黄色的身影,缓缓前来。
  在他出现的身后,有人抬着十具冰棺跟随,人群看到了这不祥的展开,不禁安安躁动起来,没想到在聚集了几乎全龙都百姓的日月广场外围,数千名银甲崭亮的士兵整齐地排列着,在人声杂谈中还可以听见冷兵相撞之声。
  因为这不寻常的一切,让广场瞬间静谧下来,能容纳数万人的广场在冷月的照射下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龙王终于走上了由能工巧匠精心雕制的紫檀木处刑台,拿着那柄神器天火,百官站立在刑台正下方,冰棺泛着白雾与寒气,但是本应在上面接受处刑的白夜竟是毫无所踪!
  这一切都是多么的不自然。
  正当大家疑惑之时,处刑台正中央忽地浮现出古老的图腾,像是有生命的物体一样不断旋转、蠕动,随着光芒溢满这个空间,忽然、约百道黑袍身影凭空出现于此!
  全场哗然,双目圆睁,宛若亲眼见证神迹,不,这就是神迹!
  龙佰站立在最前方,带着无上敬仰高举着那紫色神兵悲愿,似乎受过天神赐福,它正满涨着白净的星光。
  “万谢天神大人的踏云传送阵,龙佰亲身体会,此生无悔!”
  龙佰苍老的声音朝天巍巍呐喊,表情崇敬。
  可下一秒,他鹰目开始环视周遭的一切,没有白夜的身影、面前杀意四起的黄金龙以及底下十具龙族祭司的冰棺。
  面色阴沉,老者缓缓询问:“老臣斗胆,这是怎么回事?王上。”
  此时,聚集了上万人的日月广场仿佛被暗夜所笼罩,没有人胆敢出声,只见高贵精美的盘龙处刑台上,他们无比崇拜的龙王与最长寿的祭司相对而立,杀意四起。
  龙佰脸上如干枯树纹的皱褶纠结成一团,唇紧抿,手死死握着悲愿,暴起的青筋显示了他压抑的愤怒。
  “王上,把白夜大人交出来,神意不可违逆,
  神州之万物惟不敢不从。”
  “如今外族大军已经逼近龙都,在你的眼里还不如天神的一个恶意吗?”
  煌煜冷傲回答,冰冷的瞳孔直视老者,锐利的视线宛如洞穿人心的长枪。即使在龙佰眼中,面前的黄金龙是多么的年幼,但是那散发的王者锐气让他也不禁心悸三分。
  “这十具冰棺,就是我向你的宣战贴,龙佰。”
  “哼…”
  龙佰冷笑着,后面的百名祭司见此大变,纷纷躁动不已,似乎想立刻冲上去撕碎煌煜。但是,他们一有了些许动作,围绕在广场上的士兵们马上手搭上了自己的神器上,剑拔弩张。
  老者双眼阴兀地盯着煌煜,知道他对这一切早有准备,蛟骑兵对上龙族祭司,人数差距过大,恐怕反而会招致自己丧命。
  “煌煜,你明知现下外族联合军为何压境来犯,就是那祸害!龙族的祸害白夜!”
  龙佰语气逐渐激动起来,用龙语嘶吼道,也许祭司不敌兵将,但是他最在行的在于蛊惑人心……
  果然,底下的百姓脸色变了,有的惊恐、有的愤怒、有的依旧是无动于衷,更有一些是有趣之极的表情,像是被背叛一样的表情。
  他们处在彼此可以相贴,感受身边人体温的如此拥挤的广场上,就像过去的数百年一般,只是抬头仰望着上位者们,主宰着龙族的一切。
  但是,身为龙王为了伴侣,竟然要抛弃自己的子民吗?那个白夜,本来就是一个给龙族带来无数灾祸和战乱的存在,让他们失去丈夫、失去儿子、失去兄弟、失去恋人!
  难道百姓的牺牲要视为不顾吗?单单为了那白夜皇子,我们成千上万龙族士兵的枯骨就要随风归尘,现在又违背天神神谕,引来外族进犯。
  不少底下在诸多战争中失去亲人的龙族百姓此刻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与惧怕了。
  这芸芸众生的一切当然都落入了龙佰的眼里,越发傲然起来。
  从五百年前起,他就认为那母体绝对是龙族的祸害,即使他为了龙族后嗣做出贡献,但抵不过他的罪孽,蛊惑龙王、危害龙族的罪孽。
  现在,煌煜小儿一直以来被奉为龙族的救世主,如今为了一己私欲,违背天神、背叛龙族,让这些无限崇拜他的百姓们感到失望了吧?感到被背叛了吧?
  没错,我所要做只有埋下那异样的种子,让龙王迫于压力斩首白夜。
  龙佰心思如电,继续高声怒喝。
  “要成为一代明君还是千古臭名,王上,您不会让龙族失望吧?”
  煌煜眼神未动,淡然如烟的矗立,即使对面的龙佰表情多么扭曲地说服他听从,也无论底下一些百姓开始受煽动而附和起来,对他来说,就像看着古镜中虚无的倒影,无动于衷。
  只有一个人,只有他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所以他怎么样都不会让其消失。
  让那朵孤独又洁净的白昙继续在自己的世界绽放————
  思及此,煌煜深深吸纳一口气,运转体内的灵核,凝聚了全身的灵气。如严冰般带着微青色泽的素净肌肤开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晕,在黑夜中霎时耀眼万分。鎏金的龙鳞一片片显现在其上,带着剔透华丽的纹路,他冰蓝色的眼瞳化成狭长型,如同龙原始的面貌。
  强大的灵气震得地面上下微微起伏,在场所有人的身躯被这地面摇晃着,七零八落地颤抖。
  面对着龙王的龙佰,头一次见到了龙族史无前例的黄金龙显现出自己珍贵的龙鳞,龙鳞如同护甲,刀枪不入,只有贯入神力的神器才能对其造成伤害。更别说这位鼎立全族的王,想要破坏龙鳞,是要神州一等一的神器才能凑效。
  冷汗不知不觉从额间渗出,揆诸他近五千年的生命,还没有见识过神州凡物如此可怕的灵气。
  而这样强大的王者竟然还要包庇着那罪孽的母体……
  可悲可叹,呜呼哀哉!
  煌煜张开了嘴,属于龙的尖牙若隐若现,浑身被宛如昼日的金光笼罩,他做出了能威吓神州的真龙之吼。
  “九天诸神,至高天上的诸神!北海黄金龙煌煜——违抗天命,我永不诛妻、不受奴役!”
  “即使降下天罚,我尸骨无存,只要我一日为王,就由我来主宰龙族命运——”
  吼声贯彻天地,如同轰轰雷鸣,让整个星碧海因此声浪泛起万重波涛、千尺浪涌,受惊的数千鱼儿跃出水面,在空中挣扎地扑腾,蔚为奇观!
  天水断崖在微微颤抖,白色沙石渐渐坠落,覆盖了正下方日月广场的大理石板,所有人都被这龙吼给震慑住了。
  有的灵力资质好,尚还相安无事,但大部分平庸之人已经被龙王这凝聚全部灵力的吼声给震得头晕目眩,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也许真的可以传达到天上也说不定。
  煌煜龙吼完,看了一眼身边的隋伊,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后,就缓步走下紫檀木刑台,跨上军队中已经预备好的水蛟。
  旌旗升起,猎猎飞舞,可以蔽月,银甲在冷月下闪耀
  ,肃穆又沉寂。此次随军出战的都是忠心重义追随龙王的北家军,面对着强敌与天神,他们早已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了。
  龙佰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看着煌煜离去,如此的胆色与资质永远带给这个老者无数的惊异,原本应该就是天之骄子啊,为何选择与神作对,他是永远无法体会其中的原因了吧。
  军队在陷入死寂氛围的龙都中出发了,不如以往的欢呼与崇拜,他们是违抗了天命踏出了自己的故土。
  就在煌煜出了天神与盘龙相对而立的巨大城门之后,天上忽然拂开了灰黑的暗云,去除了云幕的遮盖,夜空显现出来,但此刻的群星像是失去了光辉,世界除了月光以外,陷入了无垠而永寂的黑暗之中。
  这样持续了数秒,忽地从天上绽放了远胜昼日的灼灼烈光,纯白又辉煌,一时间全世界化成了一片纯白。
  树、花、水、风、云、人、走兽、万物……世上所有一切都消失无踪。
  那实在太过炫目,让所有人都不自觉闭上双眼,但是闭上眼帘后依旧是无处躲藏的纯白烈光!
  像是回应方才的龙吼,神光向神州全土闪烁三次,短短十秒的时间让神州所有生灵失去了所有视觉,只剩白到刺眼的景象。
  在光结束后,夜空又恢复到如常的样子,星辰再度慢慢散发点银辉,只剩下被这亮光差点灼瞎双目的龙族百姓,还在痛苦哀嚎。
  “啊啊……”
  “呜呜呜……”
  不仅龙都,在郊外历经千万残酷战场的铁血将士们也险些被这可怖的神光灼伤双目,眼睛灼热不堪,白至炫目的残影依旧在视野中盘绕着,令他们发出痛苦的呻吟。
  军队因为强光在城门口停滞了数分钟,待所有士兵都回复视觉后才整军出发。每个人还捂着眼皮,看起来没有痛苦了,但是心中的阴影不是如痛觉般可以轻易淡去的。
  随着队伍渐行渐远,煌煜回头望向那高耸威武的天神雕像,那双怒睁的天眼就像在瞪视一般,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
  冰冷的眼瞳移开了视线,将龙都漠视般地抛在身后。此刻的煌煜有着错觉,从五百年前天神下诏的那刻起就被名为“王”的锁链束缚着,与白夜一同被禁锢在精美又奢华的珊瑚王座上。但是今日,隐隐约约,他能听到锁链断掉的呻吟脆响。
  终于,自由了。
  刚才天威的震慑还深深烙印在龙族所有人的心中,即使北家军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为王牺牲,但恐惧依旧如同藤蔓慢慢生长,无法去除。
  此次,龙族战役怕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上天的庇佑……
  而在龙都之中,因为处刑的取消且临近深夜,在广场上聚集的人潮终于清散,回去各自家中休息入睡。此刻每个龙族的脸上都挂着恐惧的愁容,刚才的天神显示过于震撼,让他们深感重压,每个人似乎都在担心着龙族的未来……
  他们在九天之神面前就如同蝼蚁,用手指一压就会粉身碎骨。
  现在已经——有一只巨手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龙佰阴兀着脸跟随着隋伊安排的卫兵前往龙都一处宅邸休息,一路上低头念念有词。
  刚才的神迹让他更加深信天神的强大无边,那三声警告已然宣誓了神与龙族王者正式决裂。
  “不祥,天神大人的神迹警告太不祥了……”
  “祂去除了对龙族的神力庇佑。”
  “煌煜小儿和他率领的无力之师将死无葬身之地,不管哪个生灵在祂怒意都会跌入深渊……”
  “要拯救龙族,一定要让龙族重回天神大人的羽翼保护之下。”
  一句句微弱又沙哑的耳语不断从唇边溢出,龙佰彻夜未眠,坐在床头用龙语一直呆滞地低喃,状似疯癫。但一个计划已经在心中逐渐成型了。
  在天神发出震惊神州的神光之前的半个时辰,远在东洲的威龙关正面临着狮虎、狼、凤三族的残酷蹂躏中。
  在距离上次龙族受到如此风卷残云的可怕狂攻还是在五百年前的天水之战,三个神州鼎立的强者种族围剿龙族,让他们承受不住地接连失利。
  此时,镇守此关的副将军身上满浴鲜血,盔甲破裂,喘着粗气虚浮地用剑支撑身体。
  他已深受重伤。
  这关再被突破,龙族只剩下直逼都城的天水关了!!
  冷颤与重负给他痛苦跳动的心脏带来更多的负荷,他看着依然耸立的城墙,即使面对敌军的狂攻,他们成功地严守了关卡。
  上面的弓箭手不断地发生寒结的冰箭,但是对方随着强风而来的长矛一根根从天而降,不断贯穿了兄弟们的脑颅。
  一个个士兵倒下,凄厉的血染红了老旧的砖墙,令人触目惊心。兵力逐渐耗竭,他们的反抗亦越来越无力,战况陷入宛如被人扼住脖颈慢慢窒息的漫长挣扎与痛苦中,如此狠辣的用兵策略,怕是那作风狡诈狠厉的狼王宵羿的伎俩!
  无奈,威龙关的副将只能继续号召兄弟们继续挣扎
  、继续抵抗。
  远在一公里外的军营中,宵羿一身肃杀的玄色长衫坐在檀木椅上,金黄色的狼瞳如同盯着即将捕获的猎物般看着浴血的威龙关,手悠闲又享受地撑在光洁的下巴下——
  一旁身材高挑,相貌普通却眉宇轩昂的灰发男子绮鄢眼睛一瓢,看到自己的王上一如既往的娱乐活动,欣赏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落入爪下的好戏。
  身上有着狼族最纯正的王族之血,他自小就赋予兴盛狼族的厚望,在前任狼王也就是宵羿父亲还在世时,正是龙族鼎盛之时,龙王寰青年轻强大,统御神州君临天下,各族都要前去朝贡。
  可就在宵羿年仅一千多岁之时,在跟随父亲前去星碧海朝贡。在返家的路上,被百狸族埋伏突袭,父亲在一片混乱中同时被八人举兵洞穿身躯,血肉横飞。
  当时的年轻皇子宵羿身逢遽变,亲眼看着父亲惨死在面前,苍白的脸浴满狼王鲜血,似乎也触发了他本性的残酷与雷厉风行。
  只有他一人,仅此一人,在百名敌人的突袭中厮杀而出,捡起代表狼王的神器穿雷,挥舞着双刀将所有的百狸族撕裂成了肉块。
  返回龙都后,昭告天下要将百狸族从这世上给消灭。所有人正当一笑置之,当成小儿的一时笑话时,他率领着千名狼族精锐如同洪水般淹没百狸的王都,将所有老弱妇孺当场屠杀,全族男性俘虏至狼族王都,在宗庙祠堂之前一个个用三名长枪手同时贯穿心脏、脖颈和脑门。
  据说当时流出的鲜血在宫殿的广大中庭上蔓延开来,就像血雨一般不断喷洒着,待几乎染红到了宗庙门前,宵羿才冷傲地飘出一句。
  “别染脏了狼族的骄傲与历史。”
  这才命宫人日夜不休花了足足四日才洗刷干净地面上的血迹,时至今日似乎仍能嗅闻到轻微的铁锈气息的血腥。
  从此,百狸族从神州之中消失,而新任狼王的狠辣震惊天下。
  时隔今日,宵羿早已忘却当年失去父亲的心痛,只记得复仇成功所带来的快感深入骨髓。
  他坐在椅上,看着面前宛如墓碑般向苍天哀鸣的威龙关渐渐在狼族的攻击之下崩溃,浅浅冷笑。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战场出现了一个艳红繁花锦袍身影在飞舞,显然在战场不穿战甲仿佛是自寻死路,但是那人恣意张扬的华美却是完全不适合被铠甲束缚。
  赤裳完全不屑穿着厚重的银甲被匍匐在地上,他从广袖中抽出自己的神器动息——那是一柄巨大的折扇,用韩红的珊瑚扇骨制成,展开是金漆和粉樱飞散的扇面,边缘包裹着锋利的铁片,杀人于无形。
  动息展开的一瞬,他低声呢喃一句,瞬间,他的广袖被狂风撕裂!以神器为中心开始荡起了致命的风面,瞬间爆岚肆意吹卷战场。
  “停止攻击!”
  宵羿见到此景,不禁皱起眉宇,转头命令传令官。
  在狼族士兵不明所以的停下攻击后,赤裳站在战场中央露出了富有侵略性的微笑,从那双潋滟紫光的凤眸中散发出快意。
  “凤飞翔舞!”
  他低喃,带着傲然的自信。
  接下来,他扇面一挥,下一秒,三道宛如能割开大地的飓风瞬间飞出,吹飞了草原上所有的芳草与绿树,它们被拦腰截断,残肢断臂漫天飞起!
  只需三秒,这可怖的飓风就如同狂奔的马群侵袭至威龙关,龙族引以为豪的坚固城墙一时间灰飞烟灭,染血石块亏提一样从墙壁上崩溃,一整面高墙被这三道狂风撕裂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将龙族拼死强撑的防守给霎时化为乌有——
  一半的士兵被卷至高空,毫无踪影,只有脱手而出的兵器纷纷从天而降,宛如无名衣冠冢倒立在荒凉的土地上,至于被狂风带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只有神知晓了……
  终于被这致命一击给突破防守的威龙关马上被敌军涌入,开始了又一次屠杀。
  宵羿站起了身,面带不快地盯着远方的凤王,眼眸深沉。
  赤裳在发出最后一个大招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解除了器发散可怖的飓风,被风刀撕裂的右臂赤裸着,开始渗出细密的血丝,他微笑,捂着受伤的手臂悠哉地步行至宵羿身边。
  “你已经用完最后的风神之力了。”宵羿阴沉着脸言。
  “是啊,再一次请求风神大人赐予神力的话,我这肉体凡身就会承受不了而化为肉泥了吧——”
  赤裳不置可否地耸肩,微微下垂的狭长凤眸含着笑意盯着狼王。
  “不过,这宛若凌迟的戏码实在不是我的喜好啊……晚任何一步,我们渴望的那母体就有可能被龙族处死。”
  说到此处,他鲜红的舌轻舔些微干燥的嘴唇,仰天望向碧蓝长空,仿佛立刻就能看到那金黄沙滩上的龙都。
  好期待啊………
  赤裳想。
  宵羿黑曜石般深邃的碎发凌风飘荡,一同卷起他简洁的玄衣,目视着被己方军队吞没的威龙关,硝烟直升。
  “苏澧会从星碧海进攻,龙族届时将会面临夹击;你和
  凤族将从穹剑高原突袭,完成五百年前未实现的战略,如果他预测无误,那龙王绝对会抵抗天神,保护白夜,那我们必胜无疑。”
  “听闻那龙王不解人间情爱,形同人偶,可是现在看起来莫是动真心了吧?”
  赤裳接过绿递来的湿巾,擦拭其自己渗血的右臂,宵羿眼睛一撇后道:“现今,九天之神赋予漱焕与你的神力已经枯竭,无法再次使用,而且会持续一年的强大副作用,只剩下我和苏澧,应该足以剿灭龙族了——-”
  “呵呵,为了能鼎立神州,我们之中你可是最能自我牺牲的霸业追求者,也许你能更多地借到九天之神的力量也说不定。”
  右臂开始散发着连骨头都能绞碎的剧痛,但赤裳却微笑着,不以为然,还好身边跟着神州全土医术无双的近侍绿,所受的痛苦相比之下能减缓很多。
  “能剿灭黄金龙才是我此次最大的愿望。”宵羿金瞳冷冽,露出兽牙阴狠道,手中的穿雷双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涌动的内心,嗑嗒嗑嗒地颤动。
  这时,绮鄢木着脸靠近宵羿,朝两位王者道:“方才漱焕大人传来军令,另一侧的威虎关也已攻破,将会于三日后与我军汇流。”
  “那我军也差不多开出发去穹剑高原了,已经数个月没有展开羽翅,难受地紧。”
  赤裳将神器放入另一个未撕毁的袖子中,漂亮的脖颈弯曲,轮廓优美的肩胛骨轻轻耸动,下一秒,一双巨大的羽翼撑开衣料从背肌伸展而出!
  那是两片如同披着霞光的橙黄羽翼,每一根羽翼都光洁而丰满,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从晚霞般的橘红逐渐转变成美丽的鎏金,华美非凡。
  他看了一眼绿,一旁秀美清逸的少年点点头,也展开了自己翠绿的羽翼,与自己的王振翅飞往威龙关,前去召集凤族士兵。
  羽翼煽动,卷起了泛着花香的强风,吹得地面上两位狼族男子衣诀不断翻飞,宵羿望着远去的艳红身影,勾起如玉般的薄唇露出嘲讽万分的表情。
  “纯正的凤凰羽翼啊,没想到出自一个庶出的种身上,难怪赤莲如此嫉恨他,估计气得都想从坟里爬出来撕了那对翅膀吧。”
  绮鄢没有说话,忽地从天上慢慢飘下一个淡绿的羽毛,泛着清纯的草木香,苍白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捏住了脆弱地能随风卷去的羽翼,脑海里不禁冒出了方才站在赤裳身旁的少年,容资秀美、眼神灵动。
  一个月前,他为了执行王上的突袭任务潜入战场中,想要行刺龙族将军,不巧在准备抹开目标脖颈时被发现,四肢被寒结冰箭贯穿、胸膛被剑尖割开血肉,他拼命挣扎地躲开追捕回到军营时,还未急着报告宵羿,就昏厥在边缘的暗林中。
  当时他为了逃命,是以巨狼的形态狂奔回来的,但是醒来时,就看见了绿坐在他身旁睁着灵动的眼睛直盯自己。
  “……”
  绮鄢为人木讷严肃,看着面前白皙秀美的凤族不禁有点不习惯,没想到少年起身,轻声和他说:“嘘,别和其他人说我在此,按理来说我是王上的专属医侍,是不能帮其他人治疗的,可是见你倒在森林里不自觉就……”
  他转身背起装满药草的竹篓背上后,朝他道:“我得回去了,幸好你是兽形态这样回复会比较快。”
  语毕,少年就急急忙忙奔出医疗帐外,绮鄢起身检视自己的伤口,已经临近半死的伤势被严谨地治疗了,原本以为会废掉的四足除了伤口带来的伤痛外,尚能灵活地运动。
  是怎样的医术圣手啊……
  绮鄢呆愣着盯着手中的绿羽,轻轻地将它纳入衣襟里————
  龙佰在隔日清晨,部署了祭司探查好朝中势力。深深吸了一口清气,老纹横生的脸散发着鹰隼般的精气,他紧握木杖,眼神阴兀。
  总之,先从最为极度煌煜的人们下手吧……
  他缓步步出住宿的宅邸,前往了人称龙都销金窟、销魂窟的邵尤府和相宜府,这两个男人是他首要目标,作为五百年前同为王位候选人者,他们尝尽了从顶峰被人推下谷底的滋味,听闻龙王极为打压这两人,导致他们无法在龙族官场上一展手脚,反而是自己的宅邸越扩越大,亦越加奢华。
  像是这种废物,本来龙佰是根本不屑于顾,但是对手是连他都忌惮的黄金龙,要想将龙族从他手中脱离控制,只能从他们先开始。
  如他所料,两人的府上都极力欢迎自己,让话更好开口了。
  “要想拯救龙族,有两个要事要完成。一是尽快诛杀白夜、二是尽快召集同伴回到星碧海去。”
  龙佰同时对两个人说道。
  邵尤和相宜闻后互望一眼,眼神闪烁着些许犹豫。
  “可是,龙佰大人,如果我们全族重回星碧海的话,关外没有后援的支持岂不是真的输定了?”
  最后相宜仍然忍不住问,龙佰的老脸却绽放了一个邪恶万分的笑容。
  “王上此处凶多吉少,我们要确保的是诛杀祸害白夜和迎回天神大人的信任确保龙族的安全。”
  所言即是要
  采取消极方式让龙王战死沙场,他们重新推新的王者登上王位,然后回到星碧海接受天神庇佑吗?!
  “毒计!好计!”邵尤意会过来,不禁咂嘴赞叹。
  “我会去劝说黎岱大人,他掌握着龙族近三分之一的兵力。至于两位大人则是尽量说动其他官大人们支持龙族祭司。”
  龙佰低沉说道,两眼审视着他们。
  “身为曾经的王位候选人之一,我相信你们的实力,而新的王朝也会需要两位大人作为顶梁柱。”老人适时夸赞了几句。年轻人的心理太好猜测,出生于煌煜这个年代、这个王朝,是所有同代人的不幸,因为他们永远只能像瞻仰神明一样看着煌煜,他在头顶上散发光华,而底下却让一代人都笼罩在他强大的阴影下。
  嫉妒、怨恨、仇视……
  每个年轻的龙子们多多少少是对那黄金龙保持的负面情感,就让他好好利用吧!
  在过了正午,龙佰又拜访了黎岱府,见到那个目前用黎家军控制龙都的黎岱将军,对方正坐在一个精致的凉亭内,水晶和珊瑚横生,与金色沙滩相映成趣。
  黎岱满不在乎地翘着二郎腿,眼里写满不可一世,斜眼撇着龙佰进来。
  龙佰不禁心中暗怒,但是五千年的岁月早已练就了他绝妙的表情控制。
  “黎岱大人。”
  “龙佰大人。”
  彼此问候完,他颤巍巍地坐在黎岱身旁,直奔主题地轻声怂恿。
  “你应当早已猜测到龙佰此行的真意了吧,黎岱大人。”
  “……您请说。”黎岱依旧满不在乎地样子,仿佛根本不把龙佰放在眼里。
  “王上此去凶险万分,加之天神已经和他决裂,撤除了对龙族的神力庇佑。黎岱大人,这样下去龙族怕是要毁在这无知的龙王手里啊!”
  “为了防止敌军破关而来,龙佰认为您作为现今龙族的守护者,是否应该以万千百姓生命为重,及早撤退至星碧海呢?”
  黎岱沉思不语,英气的眉眼直盯着龙佰老纹四步的脸孔,但是姿势却正了过来。龙佰看出了对方开始正式这个话题了,心中一喜,继续道:
  “我身为龙族历史最年长的龙族祭司,早已见过了两任龙王的兴衰,对于现今的龙族只要回到星碧海这一福地,我在召唤百名祭司日夜祈祷,恳请天神大人张开结界,保证这些陆上走兽永远无法伤害龙族。”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天神要诛杀的白夜被那龙王给放跑了,还有皇子,龙族血统最为纯正的几位,没了他们,我族也无法继续维持在神州的统治——”
  黎岱望向龙佰,眼神疑惑。
  “所以,老臣希望将军能派出一个精锐小队捕获他们。时间紧迫,此处又有穹剑高原阻隔,他们能逃得地方屈指可数。”
  黎岱起身,双手负后走动着,低头沉吟。龙佰此次劝说是势在必得的,经他调查,这黎岱是全朝中最明目张胆和龙王作对的人士,虽然不知道因何如此,但无非是出于对龙王的嫉妒心理吧,如此憎恶煌煜之人,巴不得他死个干净呢——
  “黎岱大人……煌煜为了一己私欲,违背天神、将我族置身于险境,早已没有资格自称龙王。为了龙族的将来,为了霸业的继续,您的力量必不可少,难道您不想要成为新王朝的开拓者吗?”
  龙佰用对邵尤与相宜同样的方法怂恿黎岱。
  黎岱四处走动的修长大腿停止了动作,回视龙佰。
  “……如果一切照着你的话进行,那煌煜留在龙都唯一的心腹宰相隋伊要如何处置?”
  他眼神忽然带着冷傲,一丝尖锐的霸气不禁让龙佰身形一滞。
  ——为何提到隋伊?
  老人一时间想不明白,但仍然平稳地回答:“自然是等朝中势力更新完成后,把那小儿给解决了。”
  “龙佰,我答应帮你。”
  黎岱利索地坐回椅上,一只脚穿着军靴肆意蹬上桌面。
  “但是条件是那隋伊必须给我,由我来处置。”他冷然提出条件。
  老者虽然心中抱有疑惑,但比起如何保住龙族和重新讨好天神此等任务,此事显得琐碎不堪。反正已经达到目的,龙佰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好的!黎岱大人快人快语,龙佰谢过!”
  在龙佰离去的午后,黎岱派出了全军最精锐的人马命令他们前去抓捕白夜和皇子们,因为穹剑高原地域辽阔,龙佰提议让五分之一的人去寻找以求效率。
  黎岱干脆地同意后,一行约有六百人的精锐骑着水蛟从龙都出发了。
  酒红短发的英气男人目视自己精锐从龙都出发,直至远方。之后阴兀着脸回身骑水蛟奔至府上书房,自己悄悄地提起毛笔歪歪扭扭写字准备密信。
  隋伊,一切都依照着你的计划进行着。
  三日后,成功攻破威龙关和威虎关的狼族与狮虎族终于在一处山丘上会师。越接近龙都,本来东洲着名的宝蓝碧天逐渐被墨黑的阴云笼罩,他们已经一个昼夜没有见到太
  阳了。
  不过,夜间作战本就是狼族士兵所擅长。宵羿从一只尚未能化为人形的巨狼下来,抬头望向暗云挤压的灰色天空。
  “看来,龙王当真是违抗天神了。”
  他苍白的俊容露出冷笑,金色狼瞳闪烁着暗光,一袭玄色长袍也弥散出属于本人冷厉的杀气。
  漱焕在狮虎军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一只眼睛缠着雪白的绷带,还在细微的渗出血点。
  他剑般锐利的眉宇轻皱,表情因为痛楚而阴沉,剩余的一只琥珀兽瞳瞥了对面的宵羿一眼,靠在石上让军医大夫揭开了绷带。
  白布揭开,小半张左脸有些微的血色,细细血丝渐渐从漱焕带疤的左眼涓涓流出,连根根分明的蜷曲睫毛也沾染了血迹。
  大夫赶紧掏出最好的金创药给自己的王敷上,然后换上了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在一切处理完之后,漱焕看到宵羿站在他身旁,脸上挂着一贯讽刺的冷笑。
  “……已经好久没有了,能让我如此痛苦的伤口。”
  漱焕用低沉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语气透露着些许疲惫,双目呆望着墨黑的苍穹,似看非看。
  “这不是旧伤吗?果然九天之神真是够恶劣,副作用看起来非常严重。”宵羿语气带着嘲讽。
  “哼……即使带着伤痛我还是可以成功剿灭龙族,这次战役因为众神愿意借与神力才让我们以压倒性的速度击破龙族,只要得到那母体,杀了龙王,这点代价算什么——”
  漱焕左眼依旧隐隐作痛,但思考却依稀清醒万分。凶狠与霸气深入漱焕的骨血,野兽的本性让他一定要撕碎敌人至死方休。
  即使,这道他早已经在数百年就愈合的伤口重新渗出鲜血,而且再次无法自愈,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副作用,是诅咒吧。
  用凡身使用神力副作用,所承受的痛楚远比外表还有深重太多,非要形容的话,只能用深入骨髓这一词……他的左眼即使没瞎,但是伤口却给他整个眼珠都被剜去的疼痛,连接着脑门一抽一抽。
  “估计二日后,我们会抵达天水关,届时由我来对付龙王,漱焕殿下就去将龙族的北家军剿灭。”
  宵羿沉默后说道,金瞳里是难以按耐的雀跃,是强者们永远追求的武之巅峰和王者的霸道。
  黑云逐渐挤压东洲的千万重山,天地一片肃杀与喧嚣,在长空低空掠过的苍鹰发出嘶哑的鸣叫。
  大战,在即。
  煌煜率领全部约六千名的北家军日夜兼程地赶往天水关,在失去了宝石般蔚蓝又璀璨色彩的天空之下,如同行走在天地之间的囚徒般枯燥又急迫的狂奔。
  随着距离渐近,煌煜开始嗅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气,周围空气热度逐渐攀升,带着紧绷且肃杀的微风。
  战场,是宛若修罗地狱的景象。
  看到属于龙王独有的金黄光辉,站在城墙外的士兵马上吹响海螺,表情有如救市下凡一般。
  “王上!王上来了!”
  “快开城门!王上来到天水关了————!!”
  城墙上人头流动奔走,原本被绝望笼罩,但是见到煌煜携着精锐来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正当军队大批涌入天水关内,关外敌军的攻击也愈加猛烈,带着雷电的箭雨疯狂降落,即使不插入肉身击中地面也会引起小幅度的麻痹。
  阵亡的尸首来不及处理,就这样横陈在走道上、城墙上、地面上……强烈的鲜血盖过了建筑物的石色,带着不甘与凄厉。
  煌煜迅速下了水蛟,一旁镇守天水关的副将军瘸着伤脚跌跌撞撞地奔至他身边,痛楚令他喘着粗气。
  “王上……狼族与狮虎族已经进行了一个日夜的进攻了,狼王与狮虎王还没有神力化的倾向,只是牺牲不少兄弟,大概有三成了。”
  龙王冰蓝色的眼珠瞥了瞥身旁负伤的副将,沉默了半响后说道:“远、宫俊,随我来。”
  两个将军立刻会意,应了声后,命人将受伤行走不便的副将一起抬至城墙之上。旁边两位寒结弓兵看到龙王到来,立刻用灵力张开冰盾格挡狂猛的雷箭攻击。
  煌煜双手撑在壁垒上,看着远方敌营,狼族与狮虎族大军整齐地混合在一起,善于近战的狮虎族在后方沉着的等待,而狼族士兵则是以大量的附雷箭矢朝天水关汹涌而来。
  把敌人折磨至极限——是王所推崇的战术风格。
  煌煜冷峻地凝视着战场,似乎在思索应对方法,一旁的远将军犹豫道:“攻击如此猛烈,光防守就很吃力了。”
  “只有出击,将他们逼退,这是唯一的方法了。”龙王面前射来的雷箭被冰盾完美抵挡,但是还是带来了纹裂。
  身边的将士均是身躯一震,圆睁双眼看着他。
  “副将军,你召集一半的寒结弓兵两侧排列,掩护我军攻入对方核心,只有他们自乱,我们才有调整的生机。”
  面对着如此绝境,煌煜看起来依旧纹丝不动的表情,冷峻的眉宇如同严冰不见任何愁思,薄唇紧抿,猜测不出
  情绪。
  “是,王上。”副将军以及两位将军同时附和,军令如山,他们不能抱有一丝存疑,只要跟随着龙王便可,他所在的处所即是他们壮志的理想乡——
  在部署好阵型之后,他们开始集中用冰箭攻击弓箭手前线,让敌营感受到压力后开始减缓攻击。
  这就是开城门的时机!
  军队抓准机会,开启了饱受雷击坑洼和鲜血溅撒的木门,发出挣扎和痛苦的吱呀声。
  煌煜高举天火长刃,金黄色的长辫迎风飞舞,在墨黑的阴云之下是如此的灼灼光华。血气上涌,仿佛踏上人生最终的、最辉煌的康庄大道,士兵们高举着兵器朝长空嘶吼着。
  修长的大腿夹紧身下的水蛟,煌煜操纵缰绳纵身奔驰,朝着数里外的狼族和狮虎族奔去!
  白夜,再见。
  在两军兵戟交接之时,煌煜微微掩上眼帘心中默想。
  只要想到他还能在未来某个时刻于星碧海宝蓝色璀璨的海涛之中自由遨游、能再次发自内心的微笑、能永远纯净的、快乐的。
  即使他从这世界上消失都值得。
  最后一道银白的身影从脑海中消失而去,眼中已是满是将要斩杀的敌人!
  冰蓝色的冷眸映射了属于杀戮的血色——
  如同两种颜料融合之前的交汇,蛟骑兵排成冗长的一列用长枪撞击着敌军前锋,水蛟用力张开自己鳞片,抵御了最初的冲撞力。
  “调整好态势!!”
  率领前锋的狼族一军师长大吼,龙族蛟骑兵出名的强悍与迅猛,水蛟的鳞片是能起到绝佳的防御功能,唯一的弱点就是不能脱离水环境过久,否则水蛟会脱水而死。
  但是蛟骑兵顺利地在敌军前线撕裂出一个缺口,士兵骁勇地斩杀着狼族弓箭手,前线一时陷入慌乱。
  煌煜操纵的水蛟灵敏地撞翻举刀前来的敌人,天火长刀流畅冷光划出,敌军的脖颈立刻绽放大量血花。
  “龙王!快去围堵他!”
  身后的狼兵看到煌煜金黄色的身影后又大喝起来,一时间约十人再次高举刀刃朝他劈去。
  龙王冰色的眼珠喜怒不惊,将染血的天火又反手挥舞,划破两人的脖子,面前有四人继续狂奔而来,极通人性的水蛟转了个身,用有力的尾巴将他们扫飞!
  “喝啊啊啊啊啊!!”
  剩余的四人分别从四个方向纷涌而至,一脸就义的凛然。煌煜脸都不抬,直接从水蛟的坐骑中飞起,此时天火的剑身化为火焰般的赤红。
  斯唰————
  一道从天的火浪朝四周飞去,将他们全都卷入可怕的热度之中,化为灰烬。
  轻轻松松解决十人后,煌煜在纷乱的战场中起身,看到后方的狮虎士兵化为兽性朝他们奔来,加入战场。
  忽然,他感觉到带着血气的空气中传来一阵刺激皮肤的刺麻,经过战场千锤百炼的直觉让煌煜下意识轻移步伐。
  不到一秒,闪动着紫色雷电的电光贯穿战场而来,穿透了煌煜身旁的水蛟!
  它发出哀鸣后,浑身抽搐地倒地。煌煜甚至都无法分心注意它,面前以极快的速度飞来了一个男人。
  他苍白的脸庞在雷光的晕染下显得更加狠戾,金色狼瞳闪烁着暗光,是属于杀戮、属于你存我亡的执念!
  铛!
  神器交接,穿雷较短却灵活的兵刃与天火长而犀利的刀刃撞击在一起,雷电与火焰一时间满溢在周围的空气中,将周遭的旁人给震飞五尺之远!
  煌煜表情未变,睥睨着面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黑发狼王。下一秒,他们都被对方可怖的灵力给震飞,龙王化为一道金色光影,随着力道朝穹剑高原底下的群山飞去!
  “王上!”
  宫俊与远在后方惊呼,但是无暇顾及他们的王,面前再度扑上了朝他们撕咬而来的狮虎。
  “绮鄢,这里交由你了!”
  宵羿身上的衣服已经是被火焰给烧的焦灰,他露出尖牙迅速命令后,浑身覆满雷电之后脚轻轻点地,随即消失无踪。
  宵羿神器穿雷,属于狼族天生的雷属性神器,当他全身覆盖于雷电之中时,速度也会和闪电一般迅猛。
  只消顷刻,宵羿就飞跃到他将龙王击飞之地,但是足尖还未点地,金黄色的身影就闪现眼前,一个膝击朝面部袭来!
  不及闪躲,宵羿直接就被这迅猛的一击给踢飞!
  “咳咳!”
  他使劲用脚止住了身体后冲,低头捂鼻,那里正流着鲜红的血液,一滴滴从鼻尖垂落。
  面前的煌煜没好到哪里去,冷峻的表情未变,但是气息略显不稳,身上的银甲已经被雷击给摧毁粉碎,一片片掉落在地。
  金色的眉宇紧拧,煌煜将天火举至面前做好态势,大脑冷静无比的运转,思索着如何击败狼王。
  看着宵羿腰间尚未拔出的左刃,他思索着。穿雷乃宵羿的神器,两柄流畅剑身能附雷其上的双剑,不知为何,狼王并没有引用军报中
  的神力在他身上,但是能在最坏处境发生前将其抹杀的话………!
  最重要的是手,持双刃必须靠两双手,只要废掉其一,胜算将大大增加。
  龙王灵力持续上涨,头发如同流金般在空中舞动,握剑的右手上举至脸庞,左手扶着天火的刀身,锋利的剑尖对准狼王。
  白净的脸庞拂上尘土还有擦伤,但是他冰蓝色纯净又冷情的眸并没有改变,反而窜出冷冽的杀意。
  微风吹起宵羿黑色碎发,鼻梁疼痛让他呼吸略显急促,草率地将鼻血擦干净,剑眉拧结在一处,蒙上阴影的狼瞳闪动愤怒的火焰。
  还是第一次,在战斗中这么狼狈。不过,根本不用期待在不借助神力的力量下战胜龙王。
  但是,从刚才的试探中他看出了几点,龙王那柄神器天火刀刃极长,攻击范围很广,加上可以吞噬一切的火焰,非常强悍。龙王本身武斗能力也非常厉害,身法快,力道狠辣,那击膝击真是始料未及,最可怕应该是那毫无情感动摇的斗志了吧,有如完美执行的器械。
  借助神力会带来极大的副作用,面对此生最为强大的敌人,宵羿非有十万把握才会发动咒语,在这之前,必须将龙王重伤至无法逃脱他的雷霆之击!
  离水之龙是无法在陆地上自由遨游的,目标是废掉龙王的双足!
  双王相对而立,保持着警惕对方的持剑之姿,在黑云笼罩的群山一角,无人有幸能欣赏这武极巅峰的一战。
  只有一个死亡才能带来另一个胜利!
  黎岱的搜索部队过了数日依旧没有好消息传来,但是龙都许多重臣目前都已经被龙佰说服,令他不甚满意。
  从东洲飘至而来的阴云终于也笼罩于王都之上,属于金黄的昼日被黑云吞没,宛如世界末日之景。
  龙佰不禁着急起来,快点!必须快点把白夜找到,向天神赎罪才行!
  原本在战火纷飞之中因为龙王的庇荫苟活的平和龙都,注定在这一天遭遇劫难。首先,是从星碧海那处传来的异响,数声类似兽吼的隆隆巨响掺杂人们惊呼惨叫。
  黎岱当时正在王宫附近与黎家军巡逻,但是随后看到一名士兵几乎淌着半身的血趴在水蛟上被扛了过来。
  “将、将军,星碧海忽然涌入大量敌军……”
  那人已经气若游丝。
  “为什么会如此接近王都?!我应该在星碧海也有部署关卡和军队才对啊!”黎岱太阳穴暴起青筋,恼怒地大喝。
  “他们……太强了,带着星铁制成的怪物不消四个时辰便已经……咳咳!”
  话未落,士兵便昏厥过去。
  黎岱烦躁地“啧”了一声,转头秘密吩咐自己的亲信道:“派几位士兵去确保隋伊大人的安全。”
  “其他的!全都随我去星碧沙滩————!”黎岱朝着底下的士兵大吼,夹紧水蛟灵活飞速朝星碧沙滩赶去。
  靠近海水的区域是百姓居住区,而且毫无壁垒阻挡,只有一条延伸至海底的石道迎接着百年来临一次的祭祀们,现在星碧海的旧都因为祭司来到陆地基本也成为了空城。
  被钻了一个漏洞啊!
  黎岱冷汗从额间冒出,就在龙族与天神产生间隙的这段期间。
  越来越接近星碧海,就看到了从那里疯狂奔走逃命的龙族百姓,他们脸露着临近死亡与蹂躏的恐惧,不乏四周响起的各种悲鸣与惨叫。
  “蠃鱼之王来了!!龙族要灭亡了!!!”
  “都是煌煜!那个罪恶的昏君!万死都无法赎罪!!”
  “怪物啊,刀枪不入的伪龙要吞噬我们了!”
  一个个狂奔而去的百姓们甚至不管黎岱率领的蛟骑兵,直接汹涌地四窜奔逃,好几个负伤流血的人们在恐惧大吼,场面已经是黎岱及军队都无法恢复的混乱了。
  “可恶,快点过去!”
  黎岱从匆匆窜逃的百姓们眼中看到了仿佛见到世界上最可怕的死神般的恐惧,墨黑的长空之下,没有光华,龙都此刻正陷入血与黑的泥沼里。
  当他们突破人群终于抵达星碧沙滩时,即使上过百次大大小小不同战场的黎岱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远方巨大的红漆木宫门被巨浪的火光吞噬着,冒出乌黑呛鼻的浓烟。有几只不畏惧火焰的铁龙攀爬其上,朝天发出刺耳嘶哑的吼叫。
  原本如同黄金般闪亮而纯净的沙粒被浓艳的血色晕染,就像身处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彼岸花田,极度艳丽却极度不祥——
  面前是数百只黎岱从未见过的庞然巨物,用星铁制成坚固的外壳,宛若龙鳞,但是不同于他们的龙之真身,这些铁龙是四肢行走的,要说形态其实更像蜥蜴。它们咧开铁制的血盆大口,不断喷射出龙族畏惧的火焰!
  “这是什么怪物啊?!”
  黎岱不禁惊呼出声,但是也没有退却,继续朝前奔驰。
  现在所有的黎家军都聚集在沙滩上抵御这些铁制恶魔,可如同螳螂挡车,有些被铁制四肢打飞,有些被口中喷出的
  烈焰焚烧着,一直以来清凉又海风吹拂的星碧沙滩此刻简直是身处熔岩旁的炙热。
  可恶可恶可恶!
  黎岱脑袋杂乱如麻,面对这如此险恶的情况却无所适从,但,此刻龙都实际上守护者的重担却落在他的身上,他到底可以担起此等压力吗?!
  有十几只铁龙还在口吐烈焰朝王都迈进,地面满是血迹、遗体与焦炭,刺鼻的硝烟与熟肉的恶心气味传入鼻腔,更加搅乱黎岱的思考。
  “来人,先用寒结试着冻住铁龙的双脚!”
  他不敢耽误,直接大声命令,底下的黎家军颤抖着双膝应和一声,拿着寒结冲上去各自的位置不断发射冰箭。
  寒结发射出来的冰箭随着使用者的灵力凝聚而大小不一,但是都极其锋利与坚固,方才以此艳冠神州。一边闪躲着铁龙的攻势,一边瞄准脚步是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黎家军平时怠于训练,终是显现出了致命问题。
  仅仅几只铁龙被成功冰封住,但是还是有更多的数量从星碧海涌来,甚至有数十只已经突进入居民区,将泥土房撞了粉碎后焚烧殆尽,黎岱后方的龙都已经逐渐火光冲天起来。
  “唔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被焚烧的悲鸣此起彼伏,黎岱看到前方又有好多兄弟化成焦炭倒下,冷汗一直从额间滑落到下巴。
  就在这时,敌军的真身终于出来了!一个个雪白的头颅从星碧海碧蓝的海水中不断冒出,浑身湿润的踏上沙滩。
  蠃鱼特有的如同幽灵般通体雪白的颜色!他们穿着仿若透明鳞片制成的琉璃战甲,手持薄冰般的剑刃。
  黎岱因为愤怒而狰狞着龙瞳,龙牙也从唇边长出,不断发出野兽的低沉呼吸声。蠃鱼!是蠃鱼!区区下等种族竟然把龙族逼上绝路了吗!
  在数百名雪白的士兵之中,悠悠然站立了一位最为显眼的幽蓝琉璃甲战士,他雪白的短发迎风飘荡,白净几近透明的耳骨钉着血红色的碎石,清俊隽永的脸带淡淡的微笑,但是从那虚无的银眸便可以看到隐藏在其后的杀意。
  苏澧!果然,这些铁制怪物出自他手!
  黎岱不禁一个冷颤,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
  “王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阵好星铁火龙的阵型了。有几只被龙族成功冰冻,但只是微乎其微。”
  一旁的白衣少年禀报苏澧,落叶眉低垂,显得对待王者恭敬万分。
  “嗯,做得好,七一。几乎不用我们出手,龙都就摧毁一半了呢,龙王出走,徒留龙族的黎岱将军,以他之力是无法镇守这里的。”
  苏澧轻松地负手身后,看着远方火焰连天的龙都,温润完美的唇形一直泛着危险的淡笑。
  七一拢起广袖顺着苏澧的视线望向远处黑烟与惨叫混杂的龙都,黑云挤压,毫无光芒,仿佛象征着神州霸者的衰颓。自己的王面带一如既往的笑容,如同以往数千年在战场之上掠夺珍宝时的表情,只是,这次是为了一个活物而来。
  “不行了!输定了!再不逃就要死了!”站在黎岱后方的数位士兵看到同胞惨死、龙都焚毁,内心出现无比动摇,双膝打颤。
  最后,他们再也忍不住,纷纷弃甲逃跑,见到此景,军队顿时大乱!
  “将军!后方有逃兵!逃兵!”副将高声疾呼黎岱。
  黎岱又惊又怒,一把夺走身旁人的寒结,对准其中一名逃兵的后背。按照严格的军纪,逃兵者只有处死,但是他却颤抖着双手,根本无法射出这制裁的一箭。
  没错,黎岱拥有很典型的龙族傲气与种族自豪感,现在每死一个龙族都将要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才能再诞生一个新儿,这让他如何下的去手!
  但是,正当逃兵们一个个要消失在视野外时,一双温热的手直接接过黎岱张开却未放开的寒结,轻松舒展了一轮半月,寒结随即发出,锐利的冰箭两秒后穿透那人的心脏,更远者竟然也被一个个射倒在地。
  “黎岱大人,军纪是万万不可乱的。”
  一声清淡如水的嗓音传入耳边,黎岱看到了水蓝发的绝美男子穿着绛紫明月官服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充满高贵不可侵犯的凌然之姿,身旁的侍卫拿着寒结,刚射出制裁的箭矢。
  “隋伊……”
  黎岱有点恍然地道,隋伊沉默地望着对面火焰连天和数百只星铁之龙以及通体雪白的蠃鱼战士们。
  “机械铁龙……不愧是苏澧,能工巧匠之术已经近乎妖异了。”
  面对如此绝望之境,聪敏如他亦觉得回天乏术了。如此奇袭真是始料未及,苏澧的战术兵法果真名不虚传。
  “都是煌煜的不对……如果有天神加持,这些下等种族根本无法踏入龙都圣土。”
  后方渐渐涌来百位祭司,最前头的龙佰面色阴沉道。他一个手势,祭司们挤开前面已经带着大大小小伤口的士兵们,尚未等黎岱发问,他们一字排开,手中不断变换结阵之姿,口中发出冗长低沉的龙语咒文。
  灵力逐渐凝结,祭司们白光大盛兜帽翻飞,一个个硕大
  繁杂的阵法图文如同绽放白莲般出现在染满血污的沙滩之上。
  苏澧银眸微凝,神色冰冷起来,看向身旁的七一,少年随即意会,举起短笛吹奏一段诡谲飘渺的音乐。
  附近的星铁火龙马上有所反应,开始集中往阵法之处喷射邪火,红炎冲天,炙浪一波一波朝龙族涌去。
  “结!”所有祭司在此刻大喝一声,阵法顿时金光灼灼,图文冲天,逐渐化为一条延绵阻隔星碧海与王都的透明屏障。
  任凭之外的铁龙如何冲撞与喷火,结界巍巍然毫无动摇地阻挡一切攻击。
  “快!我们现在只能逃了!为了龙族未来的数千年,生存下去才是我们的任务!”
  龙佰苍老的嗓音大喝,让黎岱浑身一震。他细不可察地瞥了隋伊一眼,对方用那美丽的下巴对他偷偷颔首。
  “……全军!把幸存的人送上水蛟车上,我们撤退!”
  黎岱洪亮大喊,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墙垣断臂、烈火焚天的龙都,连靠在天水断崖山壁上的王宫都无法避免,被焚毁的建筑物不断掉落地面,激起了冲天沙尘与焦灰。
  他们集结了幸存者后,幸运地躲过蠃鱼奇袭进入天水峡谷之中。
  在他们进入峡谷仅仅数秒,集结百名祭司之力的结界忽然被淡蓝的严冰攀爬、冻结,酷寒如同时间也停止了脚步,在一秒的冰封后,结界如同开裂的玻璃般化为粉碎。
  但这并未结束,严冰继续像生物一样往整个龙都蔓延开来,凡经过之处,数千万受火焚烧殆尽的残物全部覆盖了厚厚冰层,只消片刻,这座熔岩地狱的都城却又被蓝冰给吞没,所有象征龙族霸业的终结与崩落的废墟都被冻结在其中!
  “……王上……”
  七一被白雾弥漫的冰城给震惊不已,不禁也冷地瑟瑟发抖,嘴上喃喃看着苏澧。
  苏澧缓缓呼出一缕寒气,清俊的脸上也沾染了严冰的碎末,那双狭长微眯的银眸暗光流闪,手上的长鞭神器啸冬发出莹莹神光————
  在一处灰黑的洞窟之中,白夜睁开了他如同夜光琉璃的湛蓝眼睛,细细汗点从额间冒出,他轻手轻脚地坐起身,确认了身旁自己孩子的安全。
  霸下团着肉呼呼的小身子蜷缩在自己身边,呼吸平稳,而囚牛睡在霸下与自己的身旁,手都搭在剑上,连睡梦之中都在警惕。
  这处风化的岩洞处于穹剑高原与天水断崖的山壁深入之地,并不是封闭的,甚至可以从这里窥视高原之上的天空。可惜,自白夜躲藏至此后,他就从没有看见过太阳了。
  无论昼夜,天依旧是一片无垠的墨黑,只有层层堆叠的黑云不断飘过,似雷雨似冬夜,这样的天空既无生机也暗藏着将要爆发的某种邪恶。
  煌煜……
  白夜每晚都会看着这样的天空心里默默担心,这样不祥的异象已经反映了一件事,就是天神发怒了。
  九天之神如同于这个世界的主宰,要想与其作对,除了三魂七魄都被粉碎殆尽之外,没有别的结果。
  三百年前那人从巨鹰跃至开裂的东洲之土,衣抉飘飘、战甲烁亮,发丝在阳光映射下散发着温暖的金色光晕,冷冽的表情有如神祗降临。
  白夜眉头微蹙,仰头望天的样子显得孤寂万分。
  这也许就是永别了……煌煜是这样传达给霖的,自己也许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思及此,胸腔就涌动了一股细微却挥之不去的悲恸,感觉就似被一根带线的银针来来回回洞穿、缝紧,无力挣脱却带来漫长的苦楚。
  难道,我们的命运当真只能如此吗……因为众神而结合又被撕裂。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看着两个入睡的孩子,白夜恨不得抓起礼流奔至战场,直到煌煜的身边。约定好了两人一起面对的,但是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逃兵一样,也许煌煜还会为了他而牺牲。
  白夜瞳孔缩小,浑身打了一个战栗,根本不敢设想这个可能。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父亲,如果再次失去重要的人,他的心到底还残存多少呢——
  “殿下,您不睡吗?”今晚负责守夜的诀砂注意到白夜已然清醒,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不困……”白夜低首,摇了摇。
  “诀砂,如果我——”如果我将孩子托付给你,我要去煌煜那里。
  白夜不敢开口,因为他一时冲动去了战场,煌煜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不管是龙族还是外族,自己都是各方势力渴望得到的物事。
  所以,他最终还是沉默了,半响后才淡然一笑。
  “没什么,辛苦你和霖了。”
  “诀砂自小随您长大,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诀砂园亮的眼睛绽放笑意,嘴角上扬笑着,让白夜心情好过了点。
  但是,一切也许都是命运使然也说不定。他们原本可以安然地呆在这个岩洞中度过风波,然后前往南洲隐居,不管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他注定要被黑暗所侵袭。
  隔日午后,囚牛冷凝着脸向霖请求要出去搜寻食材,霖沉默了
  半响后回应:“还是让我和诀砂去吧,囚牛殿下去实在不妥……”
  囚牛抬起神似煌煜的冰蓝双眼,看着面露疲惫的霖。“但是,这几日您和诀砂叔叔都替我们守着夜呢……如何能再出去找寻食物呢?”
  “还是趁此休息一下吧,我上过战场,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囚牛还是带着稚嫩气息的少年,但性格安静且成熟。霖久久地思虑,如果是王上,对于皇子们的教育自然是严格独立的,这样的请求应该会同意才是,相信囚牛皇子吧。
  “那,请务必小心。”霖低叹,慎重地跟囚牛道。
  在囚牛离开后两个时辰,白夜看着依旧墨云满天,空气逐渐弥散若有若无的花香,纵然气息美妙怡人,但只有徒增他心中的不安。
  这时,霸下走到了白夜的身旁,柔软温热的小手牵住白夜的指头,小声道:“爹爹……囚牛哥哥好久都未回来呢……”
  “霸下很担心是吗?”白夜低眉,蹲下身对他道。外表像7岁孩童的小龙默默点头,冰蓝的眼睛流露出忧心的神色。
  “那爹爹出去看看。”白夜犹豫了数秒后说,俯下头亲吻霸下圆润的额头。
  “可是!外头很危险的。”霸下瞪大了眼睛,皱眉愁思。
  “霖叔叔和诀砂叔叔连日守夜非常疲劳,你大哥就让爹爹去找吧,爹爹可是很强的。”
  白夜抚摸孩子的额头安慰,霸下咬着唇踮脚用肉呼呼的藕臂揽住爹爹的脖颈。
  “请爹爹一定要和囚牛哥哥平安归来,霸下等着您。”
  “嗯,乖孩子。”
  白夜淡淡微笑,眯起琉璃闪光的蓝眸,是霸下最喜欢的爹爹的笑。随后,他拾起放在一旁的神器礼流,看了孩子最后一眼,便从一处弯道中走出。
  这个岩洞九曲十八弯,如同庞大的迷宫,所幸五百年前煌煜携北家军伏击凤族之时,非常幸运的发现了一条十分好记的通道。只要一直向左转,在经过第九个拐角后会发现一丛巨大灌木掩盖的山岩缝隙。
  白夜顺利地从隙缝中闪身穿出,俯下消瘦的身躯先观察外界情况。穹剑高原是一片了望无际的土壤,带点干燥与青苔,空气些微寒冷,而天空巨大的墨云翻滚,像似一座巨大的移动城池涌来。
  空气中有几缕微不可察的香气,令白夜不禁皱眉,果然没多久,他听到了翅膀煽动的声音。
  天上飞掠过三个人影,带着扑哧扑哧的振翅之声,他们拿着长戟四处巡逻。
  是凤族!
  白夜浑身一震,尽量克制自己内心不断浮现的猜想和担心。囚牛没事吧?
  凤族士兵在天上飞动,传来一缕缕怡人香气还有羽毛掉落的絮絮,万幸是羽毛的颜色并没有如同晚霞般美丽的凤凰颜色,这些只是普通士兵。
  白夜来不及细想为何凤族来到了穹剑高原而不是在东洲平原上与煌煜战斗,现下最重要的是确认囚牛的安危!白夜握紧礼流,开始伏地爬行,前往数天前他们经常采集食材之地。
  在谨慎地挑选路线下,白夜完美躲过了三次凤族士兵的巡查来到了囚牛可能在的一处,是一处小型的针叶林地。
  他缓慢地蹲地爬行,万幸的是恰好看到囚牛金色的头颅掩藏在杉木后面。紧绷的心脏终于缓和些许,囚牛察觉到了有人接近,反应迅速地将手搭上剑柄,但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爹爹!
  “!”
  少年圆睁蔚蓝色的眼睛,显露出惊色,左右察视无人后迅速移动过来。
  “爹爹,此处太危险,您不应该出来。”他有点焦急。
  “你太久未归,我来找你了。快,凤族士兵尚未发现我们,赶紧回去。”白夜牵起孩子的手,准备回身原路回去。
  可是未想下一秒黑影从树上飞掠而下,长戟寒光一闪亮到白夜面前。
  “别动!刚想看草地上有可疑的两个人影,没想到竟然有闲杂人等在此!跟我回去。”
  一个凤族士兵闪动羽翼,兵器对准白夜威胁道。但等他定睛一看,一个少年有着明显的龙族特征,因为愤怒狭长了瞳孔,而一旁的银发青年额间有着一道光华形状的花骨朵额纹。
  他不禁浑身一震,莫非是————
  刚意识到大事不妙,他想通过鸣叫呼唤同伴,忽地一烁亮的冷光朝他袭来!
  囚牛神色不变,迅速地拔刀出手,意在一招毙命!爹爹已经身处被暴露的危险之中了,父皇正在为了爹爹而拼搏性命,自己也要!
  他和囚牛的神器一个离火、织火都是从龙王神器天火之中出来的武器家族,一样狭长而犀利的长刀。
  薄刃一下子穿透那人的眉心,凤族士兵眼珠上翻已然呈现濒死之貌,少年终究心机不深,他刚松懈了一口气,但已经倒落在地上的敌人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
  “孩子,快跑!”白夜礼流伸手递出,洞穿那人的心脏,手法轻巧利落。拉上囚牛的手开始拔足飞奔,但是,鸣叫依然招引了四周的同伴们。
  有四个士兵分别从不同方
  位探查过来,一看到尸体和两个逃跑的人立刻警觉,张开羽翼追击而去。
  白夜拉着囚牛以惊人的速度奔跑,两人气喘呼呼,离水太远龙族终究显现疲态。而占据制空优势的凤族又速度极快,他们逐渐被逼近一个山壁旁,左右被包围。
  “那是!”
  等他们停下后,其中一人瞬间就看到了白夜额间显眼的印记,心中大喜。
  找到了!
  白夜眸色一冷,用眼神指示囚牛。在下一秒里,两人同时用双足蹬上山壁,然后飞跃过来!
  一个冰箭从礼流刀身上凝结而成,使得湛蓝长枪更加长,抡了一个满月,剑尖扫到一个士兵的脖颈。
  虽然不深,但却已经划破动脉。凤族扑哧着羽翼挣扎落地,在地面捂住涓涓鲜血涌出身体。
  “可恶!”
  一旁的士兵大喝,长戟挥舞,可是对上了龙族隐藏的实力战将白夜。从一手了解第一个敌人开始白夜内心彭拜着,血气上涌,豪气千丈!
  就是这种感觉,已经五百年未曾体会了,原来我的武艺并没有生疏。
  两人厮杀到一块,长兵交集相撞,互相攻击。但是没几个回合,凤族已经败下阵来,逐渐低挡不住对方的速度。
  多么——不可思议的灵活与速度啊!
  士兵吃力地当下每一个致命攻击,心中想到。白夜双手像是与武器融为一体,攻击快且随性,完全不知会从哪个一角度再攻过来。
  果然没过数秒,他的心脏就被透穿!
  白夜收敛气息,转头看向儿子,金发少年以一对二,但似乎毫不吃力将他们给击杀在地。
  不过现在都只是小兵而已……
  他们不容迟疑,再度寻路逃跑。而远在针叶林的另一侧,赤裳正悠闲地仰卧在地上,手扶着下巴休憩。青苔与针状枯叶交织成网,连同扑散在地的火红发丝一起纠缠,仿佛鲜艳与枯寂的融合。
  “王上!南部发现疑似银龙的人和一个金发龙族少年,他们已经击杀数人,还在追铺中!”
  此时,一个士兵急忙来报。
  赤裳原本无聊黯淡的凤眸闻后,瞬间绽放出愉悦的晶彩,且透露着一丝邪恶与趣味。
  “我去看看。”他开心地道。
  白夜与囚牛且战且退,路上横卧着不少追兵的尸体,好不容易将要冲出针叶林区域,囚牛却被三个士兵给围堵住了。
  少年临危不乱,和他们战在了一块,还朝白夜喊道:“爹爹,请您先走,孩儿速速解决他们会跟上去的!”
  白夜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保护孩子是父亲的本能,结果仍是握紧礼流,轻盈地甩着枪尖加入战局。
  在白夜和囚牛默契万分地同时解决了两个士兵后,正将礼流从尸体胸膛上拔出,霎时间,他嗅闻到一缕淡淡的丝绒牡丹香气。
  不知为什么,白夜当下起了一个冷颤。扑扑振翅的声音接近,几乎细不可察,可下一瞬间,他感觉脊背被一个温热的身躯贴紧,拿着武器的手腕被一只轮廓俊美的手掌禁锢在胸膛上,对方另一只手拿着艳红的折扇抵住自己的脖颈。
  “爹爹!”
  囚牛见状神色慌乱,一时没有注意剩下的敌人,那士兵长戟一戳,划伤了少年的手臂!
  他吃痛,眉头紧锁着,但那双蔚蓝的龙瞳阴冷地凝视禁锢白夜的身后之人。
  “停下。”
  白夜身后的人对那凤族士兵道,湿热的呼吸吹拂在白夜的耳梢,一阵酥麻从耳际传递到脑门,那股丝绒牡丹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动。
  对方比他高,但身形消瘦,只有薄薄的肌肉,可是握力惊人,白夜被他禁锢的手使劲都动弹不得。那人的花香是如此怡人,却让白夜无比烦躁,下意识之中,白夜隐隐猜测到了身后之人的身份。
  “你爹爹在我手里呢,小少年,你要怎么救他啊?”
  赤裳将银龙紧紧禁锢着,愉快地盯着对面面露惊慌的金发少年,也许白夜真的非常疼爱孩子所以才深受喜欢,囚牛一直以来的冷静快要消失跆尽了。
  “想要攻过来也没关系哦,毕竟你清楚,我是不可能让你爹爹受到什么性命威胁的。可是,你攻过来误伤你爹的话,就不是我的错了。”
  赤裳语气明亮且愉快,因为终于得到了朝思墓想的母体之故,还可以摧毁一下面前亲密感人的父子亲情……
  “囚牛!出手,你父皇可是不会甘于受制敌人的人!”
  白夜冷然地对孩子说,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拉上身后的人,如果他猜测无误的话,这人重伤将会为煌煜战况带来重大转机。
  只要为了煌煜的话,自己危及性命又何妨?!
  囚牛听了浑身一震,明白自己爹爹的决心,为了父皇,他也应该努力才是。可是爹爹,请相信孩儿,我只会伤他不会伤到您的。
  想通了以后,他便不再迷茫,一只手受伤了,但惯用手没事。他离火刀光一闪,飞身朝赤裳禁锢白夜的手掌突刺而去!
  赤裳面色终于转沉,二话不说抬起白夜握着礼流的手阻挡攻击,白夜见后方姿势不再稳固,开始使劲挣脱,可是依旧撼动不了。
  几个轮回下来,赤裳完美地格挡住囚牛所有的攻击,少年也因为爹爹是别人的挡箭牌而缩手缩脚。
  几番回合之间,白夜注意到,抵住他下巴的右手几乎没有太过施力的动作,有点违和……
  可来不及细想,赤裳一个甩棍,将囚牛的离火给弹飞回去,一直禁锢白夜的折扇这时出手了!
  感觉身旁逐渐凝聚一股风力,白夜意识到身后的人终于想要对自己孩子痛下杀招了!
  囚牛和自己不一样,在对方眼中,是一个最好杀了以绝后患的存在,这次攻击隐含无限杀意,令他毛骨悚然。
  “住手!我不会挣扎了,你放过我孩子!”
  白夜终于带着颤抖的声线向身后的人说道,马上,他停下了攻击动作。
  感觉到对方因为几声低笑而震动起伏的胸膛,他终于探头看清了身后的人。果真是凤凰,羽翼有着晚霞般的橙红与华美的金,属于王的颜色!
  他容貌英俊又华美,紫色的凤眼眯起,闪动着快乐的流光,白皙坚挺的鼻翼以及勾起嘴角的丰唇。可见,对方也在心情极好地审视自己。
  后面那名士兵已经抓住机会锁紧囚牛的动作,场面已经处于劣势。
  “啊——如我所猜想的一般,你是一位优秀的父亲,还是说是‘母亲’呢……?”
  白夜可以从对方明若水晶的紫眸中看到自己愤怒的倒影,赤裳打了一个响指,不久后一个看起来像高级将领的凤族展翅飞了过来。
  “王上,有何吩咐?”
  “我已经俘虏到所要的人了,这次战争胜券在握,你带领大部队从高原下去,与蠃鱼军队汇合。”
  “是!”
  那人领命后,转身还不迟疑地离开。白夜沉默着,眼睛一瓢身旁的赤裳,即使他极力掩饰,可那琉璃剔透的蓝眸还是透露出一丝慌乱。
  “……你想怎样?”白夜垂眸低声问。
  赤裳还在细细审视着传说中的银龙,可以孕育出最强的后裔,面前的龙族少年已经可以看出未来的潜力无限了,真是神州之宝。
  母体面相清秀,带着温润的英俊,圆亮的蓝眸,线条优美的唇……银色短发柔软飘逸,像是一袭银河落地。
  赤裳笑容逐渐加深,以追求精致与华美的雅致生活的凤族而言,白夜完全令他满意。
  “没什么,你不好奇龙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吗?”
  赤裳不置可否,含笑问着白夜。果然,戳中了他的软肋,白夜情不自禁身躯僵硬了些许,眼神开始显现动摇。
  原来,这是爱上他了吗?
  赤裳暗自腹诽,心情说不上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不以为然。不过,如果能摧毁孩子对白夜的敬爱,不失为一件乐事。
  思及此,赤裳便发出了一声清丽高亮的凤鸣,白夜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一只巨大有如云朵的巨鹰便从苍穹上俯冲而下,发出犀利的鹰啼!
  “囚牛!”
  白夜惊呼出声,眼看儿子被迅雷一般的巨鹰用勾爪抓住,朝穹剑高原的悬崖峭壁飞掠而去,速度之快,几乎要消失底下广阔的万重小山间!
  “那我们也走吧!”
  赤裳波浪般的火红卷发被巨鹰吹拂的强风给扫起,他展开了华美的凤凰羽翼,怀抱禁锢着白夜飞上空中,在巨大似城池的墨云之下盘旋了一会后,忽然一个剧烈颠动,他使劲振翅,就有如神风附体般冲下高原!
  狂风席卷着他们,仿佛要将人割裂,白夜不敢挣扎,因为这里是离陆地好几千米的高空,若是挣扎脱手,无非就是死期。
  抓着囚牛的巨鹰在前方已经化为一个黑点,但是看起来安定无事,看来孩子并没有因为受制敌人而自乱阵脚……如今只能等接近地面再寻找机会了。
  望着脚底下波浪起伏的万重山间,云雾飘渺,就像广阔的绿色海洋。白夜心脏紧绷着,控制不住自己呼唤着那人。
  煌煜,我来了————
  而在穹剑高原底下的某个山体之间,两个男人的战斗依旧没有停歇,刀光剑影、雷鸣火啸。
  在彼此缠斗了两个时辰之后,他们没有分出下上,煌煜已经衣衫残破,面颊上沾染些许血污与尘土,可是眉眼神色却未变过。
  宵羿黑发凌乱,战甲破碎,形同无物。他默默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将血味的氧气吸纳入胸腔内在缓缓呼出,金黄的眼狰狞着瞳孔紧盯面前的敌人。面前的黄金龙却在下一秒化为一道残影,以不输迅雷附体的自己的速度飞掠过来。
  煌煜双手握紧天火金色刀柄,雪白刀身带着旋转的烈焰挥舞而至,朝狼王面前奋力一击。
  宵羿连忙架起双刀防御攻击,长刀带来的力道沉重而犀利,他暴起青筋、咬紧狼牙死死格挡。围绕着两人的是紫光雷电的灵气与火红赤焰的灵气相互撞击、挤压,将身后的土地给撕裂、炙烤着,一眨眼已
  然四处纹裂,化为焦炭!
  两秒后,一道黑色身影飞速地向后飞去,撞击在远方的山壁上,沙石四散。煌煜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立刻足尖发力追杀过去,朝着被巨大力道撞地开裂的山壁狂奔。
  刀锋对准宵羿的脖颈,煌煜龙瞳张开,使劲斩去!
  承受巨大撞击的黑发男人意识有了一瞬的模糊,可霎时间,他感受到令人寒战的可怖杀气席卷而来。天生多疑狠厉的宵羿不做他想,身体快于思考,扭动些许柔软的腰际,团身下蹲。
  结果天火刀锋,并没有伤害到想象的致命之处,倒是轻轻削去宵羿的一块额皮肤和几缕发丝,龙王神色不变,立刻执行下一攻击!
  可是几秒的积累,宵羿已经从被动当中重新调整过来,两柄穿雷绚丽舞动,电闪雷鸣地回应龙王的攻击。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轰!轰!轰————!!
  刀剑相击之声,伴随着到处轰炸的火花与雷电。
  两个男人仿佛进入了无我之境,人剑合一,恣意散发着骇人的灵力与武道。意识中只有一件事,就是对方的死亡!
  在彼此刀锋对持数秒后,宵羿的双刀逐渐被逼退、打颤。双刃虽快,但是力量并不集中,比起天火长且锋利的大刀,终究显现出弱势。
  宵羿金瞳阴沉,咬牙使出一个迅雷附体之术,硬是闪躲了煌煜大力的斩击。速度之快,只留一个黑色的残影和离地飞起的沙尘,煌煜发丝浮动,被环境之中存在的电力给电地向上翘起。
  面对强敌,龙王冷若冰霜的眼神依旧没变,让人直觉是一个毫无情感的物品般。宵羿依旧选择了他的优势,快且狠辣的偷袭!被火烧的贫瘠的山谷之地,肉眼几乎不见宵羿的身影,只有无数道紫色雷光前后左右地高速窜动!
  煌煜甚至能感觉到风的切力,足见速度之快。他冷淡如常,选择谨慎防御,首先是肩部传来割裂之感,他甚至没有时间闪身回避。
  接下来是脖颈、手指、腰腹——本来已经衣衫破裂的煌煜,裸着半身被不断高速偷袭,而这之间仅仅短短数秒!
  但是,龙原身拥有引以为豪的龙鳞,坚硬且万刃不穿。龙王心中有着傲气,他从不轻易在人前显现自己的金色龙鳞,除非灵力暴涨或情感剧烈起伏之时,金鳞才会如同生理反应般浮现在他的皮肤之上。
  不得不承认,狼王确实很强。
  煌煜下意识想到,从劣势一瞬间转变为优势,除非有绝佳的实力否则无法做到这点。
  可,宵羿的偷袭只有在最初的背击奏效了,因为煌煜不假思索地浮现出他的金鳞。一片片有如灼灼曜日的金色半月鳞片,带着点点星光闪耀的光泽,高洁不可侵犯。
  脖颈、胸膛、赤裸的精瘦腰侧全都闪耀着金色龙鳞,在墨云如山的苍穹下似落入尘间的太阳。
  “你很强,能让我显现龙鳞防御。”
  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的对持,煌煜终于对对手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背因为攻击而鲜血淋漓,外皮掀开,无法张开鳞片。
  紫光逐渐迟钝下来,数秒后终于宵羿身影再现,微微屈膝喘气,看来负荷极大。
  金瞳凌厉瞪视着对面的煌煜,宵羿阴狠道:“真是了不起,龙族已经面临沦丧了,你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对于担当救世主、一代明主,我有无所谓。这仅仅只是一个枷锁、一个不得不做的义务。”
  只有他是重要的。
  煌煜重新扶起刀尖,白皙手指微微贴着天火发热的刀身,盘龙刻印隐隐闪烁着烈焰之光。
  “哼,让人不爽的一句话。”宵羿冷嗤,剑眉紧拧,黑发飞扬,继续凝聚灵气。
  还不够,要更庞大的、更凌厉的灵力!足以穿透他的龙鳞,残废他的双脚!
  “龙王煌煜,一个王者就应该毕生追求巅峰的霸道,统御神州、成为人上之人。为了这个理想,所有的事物都可以粉碎之、牺牲之,你要保护的银龙,我们绝对要得到,然后为我诞下最强子嗣。”
  听到狼王冷厉的发言,煌煜的冰瞳开始汇聚了一丝怒意,加上战斗之中释放的杀气简直让人如坠冰窟。龙瞳狰狞起来,嘴角也露出了锐利的尖牙。
  “他已经够受折磨了,自由才是他的归所。谁想夺走这一切,我势必杀无赦。”
  龙王清冷的声线现今听起来却如同出鞘的利剑,杀意横生。宵羿勾起一侧嘴角,嘲讽地回视,没有一丝惧色。
  风徐徐拂来,清白又无暇,只是,抵达这个战场之后,瞬而化成了两个激烈冲撞的灵气。
  煌煜默默从腰间拔出天火刀鞘,和宵羿一样,双手持兵。两人遥遥对立,一方是肃穆之黑、一方是昼日之金,如同风卷残云前的宁静,这里安静地似乎连时间都凝结于此。
  嗖!
  一声风声鹤唳,静止的一切就像爆炸一样飞速运转起来!
  紫光大盛,宵羿衣衫槛褛,但全身附上青紫劈啪作响的闪电,宛如一声无形的盔甲。足尖发
  力,他再次逼迫自己使用雷光附体之术,飞速持着双刀向龙王奔去!
  此时,煌煜已然做好准备,握紧天火与刀鞘,他深吸一口气,下盘使力,飞掠大片谷地,两个人下一秒便缠斗起来!
  锵!
  锵!锵锵——!
  锵!锵!锵!锵锵——锵锵!!
  刀剑铿锵!雷电嘶鸣!双王凭着全身庞大的灵力与对方厮杀在一起,暴涨的灵气撕裂着、撞击着,四周的山体被如此雷霆之势的灵气给震地残破不堪,近乎夷为平地。
  他们双手都以极快的速度互攻,穿雷双刃,招招指向致命之处!天火长刀和刀鞘,能打断宵羿极快的速攻,完美防御,找寻机会给予一击!
  短短数秒,两人就已经汗流浃背,宵羿眼神专注而阴冷,是胜是败,就在这短短数分钟!
  虽然穿雷之术每次使用都极耗体力,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到最后竟是被龙王凭着肉身追了上来,果然是不容小靓的强者。
  他们依旧没分出胜负,招招均被对方给完美破解。出乎意料的久持让煌煜不禁也皱起了眉宇。
  忽然,他用力击飞穿雷双刃,利用宵羿姿势不整的时间里将刀鞘用力插入土壤中,狼王正奇异这一举动,就听到煌煜轻声低喃:
  “红莲龙吼。”
  霎时,从刀鞘之中开始窜出冲天火焰!既庞大又辉煌,如同星碧海中巨大的漩涡一般朝天漫起。而火焰在墨天之下汇聚起来,逐渐化为一条空中遨游的火龙!烈焰的热度甚至能隔空炙烤山间所有的绿意。
  火龙朝天发出无声的吼叫后,从天摆动下来,张开火焰的血盆大口向宵羿撕咬而去!
  无暇顾及龙王,宵羿将穿雷防御在胸前,凝聚所有的灵力在剑锋上,顿时雷光火花从剑身从闪现而出,劈向火龙狰狞大张的嘴巴。
  但是,即使这迅雷的猛击也无法停止火龙的撕咬。宵羿被其逼到远处的一座小山当中,只闻轰的一声冲天巨响!一股土色的尘烟漫向天际,足见招式攻击力道之威猛!
  没有数秒,整座山体绿荫的森林被火浪吞噬,开始蔓延燃烧起来。煌煜提起脚尖,几步轻点,飞速朝那处狂奔而去。
  气温愈来愈热,炙烤着煌煜的龙鳞,赤裸的上身可以直接感受到可怖的高温。忽地,他瞳孔一个狭长地变化,看到了山壁之下被炸出的巨坑,微弱的闪电正从里面串流而出。
  不做他想,龙王转手握紧天火,刀锋朝外凌厉地朝底下的黑影一个大斩!随后,就接触到抵挡的刀锋,令他不禁皱起眉头。
  真是难缠………
  眼前的宵羿只能用惨烈来形容,浑身被火焰大量灼伤,染上了炭黑加上撞上山壁的瘀紫,狼狈不堪。
  可是那金色狼瞳传递出来的并没有败者拥有的措意,而是坚定不移的杀意!
  煌煜脸孔冷凝,睥睨着宵羿,手中的天火继续使力,逐渐逼近狼王的脖子。三柄刀锋激烈地摩擦推挤,火花四处迸裂,火龙的烈焰还在包围两人,伴随着雷电闪光。
  就在这针锋相对的时刻,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事迹发生了————
  宵羿听到了自己穿雷的刀发出异响,他心脏也因为这个声音而冻结了,纹裂从刀锋逐渐向刀身蔓延开来,如同张开的致命蛛网。
  可恶……
  宵羿苍白的脸因为用尽力气而扭曲着,汗水一滴滴从额间滑落,他感觉到了!渐渐向他伸出魔爪的死亡——
  但是我绝不认输,就只差临门一脚!我们就可以称霸神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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