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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浮出,林雾淡去。
  霓羽耳畔有闻钟声,知晓那沙弥尼应当是已经起身,在敲钟。
  竟已是晨间,她苦苦支撑整晚,方才压住t内横冲直撞的真气。
  此时身子发虚,指尖都无力抬起,便蜷着寻了矮榻角落窝缩。
  身上衲衣昨夜一夜未睡,故而只是微散,妥帖盖住她,隐隐有些润意。
  大抵是疼出冷汗浸的。
  她x口起伏,实在是难掩疲惫,料想言堇等会要早课,大抵不会过来打扰自己,这才放心阖了眼,沉沉睡去。
  言堇的确是要念早课,但她从小起,心思便细腻,再加之能看见魂火,更是对旁人看得透彻。
  昨日霓羽虽有掩饰,但言堇依旧是能看出些不对来。
  霓施主似乎是在抗拒自己。
  她知晓这时再往人跟前凑的确是惹人厌烦,可她担心施主伤口不适又不肯说。
  故修完课诵,还是没去斋堂起灶,而是去找霓羽看看。
  到人屋外,她抬手先轻叩两声,才立于门外问道,“施主可曾起身?”
  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回答。
  还在睡吗?言堇蹙眉,往日她念完早课,霓施主也都起身了,还会自己出来斋堂寻她。
  这会一直没起也就罢了,连喊人也没回应,难道是又伤着自己了?
  言堇不太放心,又叩了两下门。
  她猜的的确不错。
  霓羽一直难受得厉害,没能睡着,只是闭眼小憩,早在她一开始叩门那时,便已听见了她的呼喊,但没那jg力回她。
  本寄希望于这人听不见回应,能识相点快走,没想到这沙弥尼缺了心眼子似的,不仅不走,还在烦扰自己。
  “作甚?”她心有恼怒,总算启了尊口,语气听起来自然也不大好,闷闷从木门后透出来。
  轻轻压进言堇耳中,如蒙了层纱。
  “施主不出来用早膳吗?”言堇敏锐察觉到她的不满,一时不知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好将声音放得更柔,免得惹恼了她。
  只是她这般好声好气兼好意,对上霓羽,也只能落在地上了。
  因这不满的确是冲她来的。
  见她又问还问,霓羽支起半截腰身,鬓发散乱遮了两颊,也遮不住那双桃花眼里暗藏的点点杀意。
  砰——她随意拿起手边什么东西,往门口砸去。
  陶碗碎开,溅得四分五裂,嗒嗒两声弹在门上。
  里头三颗完好无缺的蜜饯滚去几圈,沾上一周泥尘,彻底是不能吃了。
  “不吃,今日别来烦我。”
  说罢,她咽下将将溢到嘴边的痛息,长长颤颤吐出一口气,忙不迭坐起结印,运转周天,引动妖力方又压住腹腔内真气。
  果真不能动气,不然妖力与真气失了平衡,遭罪的是自己。
  霓羽咬牙,给门外沙弥尼又记上一笔。
  这动静实在太大,言堇被她镇住,僵在门外,好半天才缓过来,掌心挨住木门,想进去收拾。
  踌躇许久,还是怕霓施主生气要气坏身子,只好作罢,打算晚点再来。
  回了斋堂,言堇执碗沉思。
  霓施主……好像从山下回来起,就对自己有了疏远之意。
  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言堇指尖轻轻拨弄腕上那丝如小蛇曲盘的青火,幽幽叹气,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房中,霓羽丹田之处本源妖火被人r0un1e了一把似的,一颤,几经抖动,怯怯缩起来了。
  她腰身顿软,没忍住呛出一声轻嗯,经脉瞬间闭塞阻绝灵气,只能抬手胡乱搭在案边。
  微喘。
  怎么回事?怎的跟有人捏住了她命脉一般。
  霓羽以为这只是真气入t太久的弊端,正要继续修炼。
  可有人没放过她。
  言堇本是出神时无意逗弄这青透火苗,拨动几下便指尖一烫,引了她的注意。
  “嗯?好像更亮了些。”
  她两指悬停在那焰尖上,若有所思。
  青火如有灵x,像是十分喜ai她,还拧成了一gu,往上攀去,虚虚碰了她一下,颤动几息,又矮了几分,缩回手中。
  “你倒是,b你主人活泼许多。”言堇笑笑,陪它玩起来。
  她惯ai这些小小又羞怯的花草鸟兽,虽然手上这团不过是簇火焰,但莫名有活物的灵x。
  很是惹人怜ai。
  言堇边是感慨,边是为鸟儿顺毛似的一下一下抚过它,“这么多年也未曾见你出来,她一来你便又出现了,你既然是那么喜欢她,又何必日日附于我身上呢?”
  青火只抖,却忍不住主动挨她,一跳一跳的,愈发像只青羽翠鸟了。
  若是言堇能瞧见自身金光,自然能发现她指尖正不住往外流出丝丝缕缕金线。
  不过她从来是瞧不见的。
  她们一人一
  火如此温馨。
  霓羽就不是这么得意了。
  丹田处无一刻平静,妖火明明灭灭,时而有被抚弄之意,时而被强行按住不能动弹。
  她根本没法静心打坐,只一运转周天便浑身su麻,自刚刚起便一直揪着案角,维持着坐姿,作为最后t面。
  只是这怪异感觉愈演愈烈,以至于她连真气绞杀之痛也感受不到了。
  唯有丹田微微发暖,似有什么气道,往她四肢百骸里冲去。
  霓羽浑身都烫起来,呼x1不稳,sisi咬唇,喉颈咽动,极力吞下因身子太软太烫蒸出的哼音。
  怎的会这样,谁……谁在……
  她力气渐散,只得反手抵唇,红唇微张,hanzhu手背上一点皮r0u,轻咬,磨出点痛意,好让神思清明。
  可惜这也不大顶用,不多时霓羽眼中水波就已雾霭朦胧,掩于发丝间难见。
  “……”忽地她身一震,低头腰弓起,掌心发紧从案角滑下,按在榻上,虚虚抓握,揪住了自己衣摆。
  t内经脉如被大gu灵气冲洗过一般,软透了泛着腾腾暖意。
  霓羽沉默坐于榻上,绷紧的腰身缓缓松下,她抚上心口,安抚那过快的心跳,垂眸,神思沉入丹田自视。
  修为竟是猛涨了一截。
  这是……哪儿来的助力。
  她脸se有些难看,眼下修为来得莫名其妙不说,自己……自己还突然起了反应。
  若不是阵法没有被触动,她都要以为是有什么登徒浪子来轻薄于她。
  可这屋里除了她自个分明没有别人。
  怪哉,自从她来了这间寺庙,就没有那件不是怪事。
  霓羽再细细感受,妖力已然是能压制住那道残留真气了。
  不如现在赶紧离开……
  还不能够,她蹙眉,不消去这真气总归是个隐患,且自己修为都还没恢复至全盛时期的三成之力,此时出去对上玉虚那帮道士也只有si路一条。
  再者,回涨妖力是件好事,目前也还未有什么东西危害到她。
  罢了,修炼要紧……
  霓羽权衡再三,选择留下,只是她身心俱疲,思绪渐渐混沌,到了最后,居然伏于案上昏睡过去了。
  言堇折腾了会这火苗,也是莫名有点累了,收回手,喃喃道,“霓施主不知是否要用膳……”
  “罢了,她说今日不想被叨扰,晚间再给她送去吧。”
  她起身收了碗才出去。
  照例喂gui,今日天se有些y沉,g燥生闷,鱼儿都不大愿意出来,唯有言伶还耀武扬威在池里游动。
  言堇倒不觉得太热,她身子好,对冷热都很能捱,只是有些口g,喂完gui后准备去打些水喝。
  提水上来,有人敲门。
  言堇这会没被吓到,疑惑放下木桶,前去开门。
  是谢却尘常派来的两个小厮。
  “二位施主这是……?”言堇扶门问道。
  “今日惊蛰,天g物燥,谢大夫说给您送些白梨上来,免生肝火风热。”
  “多谢二位,可要进来喝些水再走?”言堇忙谢过他们。
  “我们二人只是送梨,山下事忙,就先下山了。”两小厮把那筐梨放下,摆手拒绝,不多留便走了。
  言堇提过箩筐,里头都是些个头大而饱满的玉se白梨,瞧着让人口舌生津。
  今日惊蛰?这般闷热的天气,怪不得霓施主如此焦躁,许是肝火郁结?
  正巧可以给她炖些梨汁,权当下下火气,也能润肺清心。
  言堇把梨搬到水井旁,那木桶里井水生凉,正好放里泡着清洗一番。
  洗净后她挑了些进灶房,起灶,将那梨切作小块,她做得慢,也不着急,衲衣袖口整齐挽起,露出半截手臂,清瘦却不羸弱,使刀时可见十分有力。
  刀面堆过梨块,放进碗里,倒些许水,架了竹蒸笼,底下添了柴火,才搁碗进去盖上。
  好似越来越闷了,言堇启了窗,却正见远天边有墨云成片,乍起一道惊雷。
  一瞬闪一瞬灭,在云层里翻涌,终争出了胜负,劈下最狰狞的一柱来。
  沉啸而后才至,闷闷几声接过极重一声炸响。
  啪嗒……第一滴雨打在寺门旁古松上,起了头。
  雨水紧接着倒灌而下,不过几息就给西山带了满山嘈杂。
  言堇眼前不消片刻已是雨雾连作丝状,朦胧如烟,寺中各座建筑都只剩下模糊的影了。
  有几滴雨水飘进窗里,打在她眼帘上,凉丝丝的。
  蓄了许久的燥热,只这刹那,似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乍暖还寒,春雷始鸣。
  惊蛰了。
  霓羽才又睡下片刻,一道闷雷却滚入梦中,久久不散。
  她蹙了眉,偏头往衣料里埋去,身子还虚软,被闹得难受,但实在无力动弹。
  好不
  容易等那雷散了,沉寂些许,雨声紧接着便嘈嘈切切跟来。
  真是一刻不得停歇。
  霓羽因那突如其来的凉cha0而激醒,拢了拢身上衣物,倚在矮几上,指尖轻r0u额角。
  下雨了?
  她后知后觉,心头泛上点不喜来。
  她一向厌恶雨水,冷且不说,甚吵,还ysh。
  若此时飞出去,羽毛也会被打sh了,沉重难以展翅,寻常鸟儿把握不住力道,每每都会被这雨卷去栽进林子里……
  嗯?霓羽顿了思绪,她也不是当初那只毛也没长齐的鸟儿了,想这些作甚。
  真是最近事多了晃脑子,不太灵光,荒唐。
  这雨似银竹,根根扎入土里,太响,霓羽再难入眠,只好拖着软躯继续修炼。
  她才运转一周天,便震惊睁眼。
  若说此前,自己修炼时时受真气钳制,往常吐纳十分灵气,也只能x1入一成。
  而如今,真气仿佛消散了一般,灵气入t极为顺畅,甚至较之前炼化更快。
  真是奇也怪哉!
  霓羽引了妖力去触那伤口,却正好碰上一丝真气,腹上一痛,轻嘶出来。
  真气尚在,并未消失。
  那这是为何?她复想起方才丹田处莫名的异动,心中有了计较。
  难道是刚有神助,打通了自己经脉不成?
  双山镇还有这等奇异之处?
  几次变故都与吐纳灵气有关,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不,还有一个变数,霓羽面se沉下。
  是那看不透修为的沙弥尼。
  莫不是她……
  霓羽自己却先否了这个想法,且不说那沙弥尼早已离去,更何况自己丹田妖火哪是旁人能轻易触碰到的。
  没有神识相通过,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找到自己本源妖火。
  或许真是灵气太过充裕的缘由,双山镇于南北交界处,两厢灵气汇集,又少有道士掠夺之,有此等异象也不无可能。
  不正也是这儿有助于修炼,升卿才决定迁过来吗。
  话虽如此,她终究是担心,于是又往阵术中输入些妖力,才盘腿运转周天,不再浪费时辰。
  只是她近来确是霉运连连,诸事不顺。
  起了架势不久,雨势渐收,言堇便来敲门。
  这日子,分明是不想让妖安生。
  “又做什么?”霓羽实在是没心气恼她了,许了她进来,只淡淡问。
  “正巧谢施主送了许多白梨上来,我看施主心气不顺,便做了些梨汁,润肺下火。”
  言堇将那碗澄澄润白的梨汁端过来,里头梨r0u蒸得发软,沉在碗底,调羹一舀便成一弯。
  见她又是熟练喂过来,同喂药一般,霓羽拧了眉,喉间隐隐泛苦,接过碗拒绝她,“我自己来。”
  言堇见她坚决,只好给过去。
  她舀了勺汤汁,梨香翻上来,很是浓郁,洋洋洒洒甜了满屋。
  看着不错,但霓羽没喝。
  她如今对言堇难有信任,这碗梨汁也一样。
  但这沙弥尼直守在跟前,也不走,她不喝就太过奇怪了。
  还在纠结,言堇却突然凑上来,那双秀眉轻锁,目光是……
  落在她唇上。
  “惊蛰看似遇雨生寒,实则天燥,施主你这唇上都有些g裂了,还是快些喝吧。”
  她满眼关心,可靠得实在过近,不免冒昧。
  霓羽下意识便躲,往后退去,手腕不稳,抖了抖,碗里汤汁荡上几荡,自沿边溅出来,洒了些在她手上。
  刚蒸出来的梨汁,还腾腾冒着热气,虽然能入口,可霓羽才醒,又被雨意凉了半身,乍碰到这汁,倏然觉烫,手更晃。
  一下,碗翻了,悉数洒在她身上。
  “嘶……”她小腹一凉,才回觉是热。
  砰——碗也滚下去了,碎得四分五裂。
  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言堇正站于榻旁,躲闪不及,脚腕缠着布条也被瓷碗碎滑开,渗出些血se。
  她哪顾得上自己,就先去把霓羽捞过来了。
  握住这人手腕,就要伸手去够她衣带。
  霓羽惊颤,拦她,“你作甚……”
  没拦住,言堇轻而易举便把她两手都抓起来,扯开了她早浸透大半水se的衲衣。
  “施主莫要乱动,我去打些凉水来!”言堇拉了她半截还g的衣摆轻轻沾去她腹上水渍,才脱了外袍盖住她。
  转身匆忙跑出去了。
  霓羽揪着她那件尚有余温的外袍,渐闻那檀香自衣料上透出,很快便已萦绕满身。
  小腹慢慢烫出辣意,连带着伤口也疼起来。
  惊魂未定。
  这沙弥尼,真是……
  好甚无礼。
  言堇怕她烫出个好歹来,火急火燎提了桶井水,不消片刻就跑
  了回来。
  手上还取了块g净的布。
  她浸水又拧g,掀开外袍想给霓羽敷上。
  “好了……”霓羽劈手夺过那凉布,自己搭在腹上,被冻得一激灵,抿唇,眼睫抖动。
  言堇手还悬在空中,就被她抢了去,心中歉意更甚,“施主伤口可还好,若是疼得厉害可让我察看一二。”
  “不用,不过一碗梨汁,算不得多烫。”霓羽看见她就额角突突跳,顺道用那布擦了擦残留的梨汁,“衣裳脏了,你去帮我取套新的过来。”
  言堇忙起身,在屋里木柜取出套洗净收好的衲衣来,交给她,“施主平日穿过的我都洗净放进这儿了,日后要换从衣柜里取便是。”
  那你为何不早说,总要我来寻你?
  霓羽想起她每日更换衣物都要找这沙弥尼,心中更是不畅快,但此时不消说这些,只是开口,“我要更衣了,你出去吧。”
  她揪着衣袍,眸中泠泠,一副赶客的模样,只是衣衫半解,又因一夜未睡稍显憔悴,这一烫将她面se都烫出些红。
  红尘里,倦游客,人b春se。
  言堇……言堇不敢多看。
  “晓……晓得了施主,我去给你盛碗新的梨汁。”她在霓羽目光下,突然生了些磕巴,应完便转身冲出门去了。
  一路不知味,直到斋堂前方才停下。
  言堇忽感脚腕隐隐作痛,往下看,终于知自己受了伤。
  已是淌了满腿血。
  霓羽待她出去才松气,掀了那件外袍,才感觉这人身上总带的檀香远离了自个。
  呼x1都顺畅许多。
  但没了外袍遮掩,她衣衫大敞,雨后凉风顺着言堇走得匆忙而未关实的门缝里钻进来,忽而吹至她身上。
  霓羽打了个寒噤,终于想起用妖力温暖自身。
  假装太久的凡人,居然都快把这等事情给忘了。
  片刻后她又散去气劲。
  罢,还是积攒用于消除真气吧。
  褪下那身梨香浸透的衣裳,霓羽换上g净的,又冷敷片刻,将回暖的布扔回水里,系好衣带。
  着实累人。
  过了片刻,言堇回来,这次她依旧是敲门,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施主可换好衣裳了?”
  霓羽应声,她才进来。
  也没有再要喂霓羽,而是放碗在案上。
  收拾了地上碎屑,又抱走衣服,期间是一句话也没说。
  霓羽很满意,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
  沉入打坐之态。
  言堇披好自己衣服,才抱着那团梨香衣往回走。
  外袍才这一会,就也浸了些许香气,梨汁般甜丝丝的,同檀香混于一处,连带着那静心清神的味道也变得有些馥郁。
  倒是很好地掩盖了脚腕上那抹血气。
  言堇忍着痛,将脏衣泡入水中,这才回房,脱了鞋袜处理。
  她忽地叹气,自言自语道,“我不过小伤也疼痛至此,那霓施主当初所受重伤又该是多难捱呢?”
  霓羽不知她成天都在想这些有点没的,只一心修炼。
  不过案上那碗梨汁实在是太香太甜,香气拌进灵气里似的,仿佛每运转一周天都g了一丝进去。
  “啧……”霓羽抿了抿略有g涩的唇,桃花眼一斜,目光落在那碗安安静静的梨汁上。
  尝尝又何妨?或许真的只是一碗梨汁……
  方才应该让那沙弥尼自己先喝一口的。
  霓羽敛眉,徒生烦闷。
  又闭目,继续打坐。
  几息过去。
  她睁眼,还是端起了那碗梨汁。
  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确是甜而不腻,清润生香。
  霓羽今日被扰了无数次而生的郁气,散了许多。
  也不是不能稍稍原谅那个沙弥尼。
  嗯。
  午后,春雨又复催林。
  言堇给她送了吃食,便没再来。
  霓羽忙于修炼,就搁置在那,没有动。
  直到她渐渐感凉,头也开始昏沉,这才是停下。
  饭菜早已凉了。
  她喉间痒意愈甚,终是压不住,溢出声咳。
  头痛yu裂。
  这是怎么回事?
  霓羽浑身乏力,眸中也有抹酸涩。
  吱呀——有人推门进来。
  是言堇,来给她取走碗筷。
  “施主,你……”言堇见她不对,忙上前看她。
  一眼便见她面上晕红,只得道,“冒犯了。”就伸手去探她额间。
  霓羽抬手要挥,才搭到她手上已没了力气,虚虚靠着,“莫要碰我。”
  额间滚烫,言堇收回手。
  又正好接住她腕,探了脉象。
  速疾而洪,大抵是发热。
  言堇暗道不好,心料她应是今早晨着了凉。
  又是有伤在身,一来二去便染了风寒而致发热。
  正思索着给施主熬什么药。
  脖颈处却一烫,有些sh润。
  言堇低头看。
  霓施主烧得难受,红唇微张轻喘,埋首吻住她脖颈。
  大抵是为了纳凉。
  很烫。
  像是忽贴上来个汤婆子,只是霓施主b汤婆子软得多,唇与肤相挨着,似要融于一块。
  言堇屏息,偏头,伸手想扶她起来,只抬到她肩两旁,还隔着些间隙,稍顿。
  霓施主这时忽在她颈间乱蹭。
  发丝略带点皂荚香,隐隐约约浮上来。
  且因她病着,呼出来的气口都烫得有些润,一ch0u一喘,细细铺过来,几下,言堇半边身子就已麻了大片。
  言堇逃无所逃,去无处去,才这一晃神,霓施主身子也贴了过来,两手虚搭在她腰上。
  周身也烫。
  “施主还好……”吗?
  言堇僵直由她折腾,不敢乱动,犹是担心,开口询问。
  没完半句,怀里人已一下抬手盖上她唇,依旧是温烫灼人,可惜无力,很快便滑落下去。
  轻轻扇了她一掌似的。
  “别动……”霓羽手滑下她肩g着,不满呢喃。
  言堇这下想揽过她的手也放下了。
  霓羽烧得糊涂,不知眼前何人,只当是块凉冰,挨着舒服,便si揪不放,消消暑意。
  两具身子相叠贴合着,呼x1交融,一动一颤都可细细t会到,言堇x上被她两团柔软沉压,腰也碰着片滚烫的腹,火气似的抖动。
  太近了,也太热了。
  言堇忽觉她舌尖t1an过自己微扬的颈,不住一ch0ux1,掐住她腰,按下此人,“施主……”
  她也快要被磨得发热了。
  所贴颈面这会也被霓羽熏热了,快赶上自个那般烫。
  “热……”她难受得紧,于是卸磨杀驴,直把这人推开,往后一撑0到榻上也凉,后倒,侧伏在那榻上,总算又得了些慰藉。
  言堇直见她躺下,才猛的松了心神,指尖缓缓去碰霓羽刚紧贴过的颈。
  只b寻常温度热了一些,算不上烫。
  这样也热吗?
  榻上那人已是熏暖了一块,不再得劲,又轻挪,将将要整个人都趴于榻面上,只跪伏后身对她。
  言堇闭目,猛摇了下头,才睁眼,将人抱起。
  “别碰……热……”
  霓羽被檀香裹进怀里,只觉呼x1愈发沉闷,挣扎了几下,可惜身子虚软,没甚作用。
  “施主去床上歇息罢,更舒服些。”
  言堇温声同她解释,快步抱她去床边。
  只是她的好心没被领情,甫一放人下来,脸上就啪的一下,被扇偏过去。
  霓羽这会不知哪儿来的劲,一声脆响b方才狠多了。
  “滚。”她蹙眉吐出个字节,被褥一卷,往角落里缩去,没了动静。
  言堇转过脸,捧手捂着,抿唇看了这人一眼,轻叹一声。
  唉。
  弯腰给她掖了掖被角,而后才推门出去。
  也是幸好,早几年常在山下行医,便养成了备药的习惯,不然还得下山去寻谢施主抓药。
  只留霓施主自己一人在寺里她不放心。
  熟练放药熬了,言堇执把小扇将火扇旺些,起身去打水。
  那块才洗过,半g的布又收下来,再放入水中搓洗一遍,泡得冰凉。
  药汤还得等个把时辰,这会儿就先用水冰过的布条降降温。
  屋内,霓羽压在被褥下,她大抵是嫌热的,早挣开了一角,露了半边身子在外,便再没力气动剩下一半了,从被褥里向外冒出滚滚热气。
  “施主?”言堇喊她一声,果然是没得到回应,只好上前给人盖严实些。
  “嗯……”霓羽闷哼一声,稍动,总觉自己口鼻耳目都堵得厉害,无从疏解,自心头满溢出些委屈,漫成眼尾一抹红。
  热……身子烫软了,神思也蒸成一团浆糊,就这般苦景,还有人给她再添上一把火,安的什么心。
  霓羽气狠了,又失了控制,竟是滑下滴泪来。
  她实力尚弱时,除却初化形那次差点儿被道士杀si,往后都有升卿护着,连点小伤都不会受,等到修为深厚,更不用担心有何病痛。
  哪里遭过这种罪呢。
  这次倒给她真真切切t会一番凡人的苦楚了。
  霓羽也不知自己想了什么,只满目混沌,犹如又回了当初被道士架在火上烤的时候。
  痛苦,无助,又什么都发泄不出。
  忽地有阵凉意搭在她额上,一丝丝沁进来,似久旱逢甘霖,润透了她四肢百骸。
  她艰难吐息,眼微睁,昏暗里是道人影,雾沉沉看不真切。
  那只手刚沾了水,此时又给她掖好被
  角,指尖无意碰着她锁骨。
  一点凉。
  “施主莫要乱动,等会儿布巾要甩下来的。”
  言堇方拧g了水给她额前敷好凉布,恰好拭去那滴泪,没能瞧见,又哄孩儿似的,还拍拍她x口,声音低柔。
  已是h昏,西山日头落得较晚些,还坠了点红,权当屋里灯火,只是不大亮。
  同言堇语调那般轻。
  霓羽忽就平静下来了,乖觉沉息,心中恼气如湖烟,将散。
  又是……有一丝熟悉……
  好似……似……
  似谁呢?
  她没想出来,就着那阵清凉,睡去了。
  言堇见她又入眠,遂替她理了理眉前乱发,免得挡了脸,睡不舒服。
  走至门口,又折回来,把被角都塞进霓羽身下,这才满意,轻点了下头离开。
  药调子下的火已转小,壶嘴往外喷出的气盈满了灶房,才一踏入就满鼻药味。
  呛人。
  言堇面不改se,她早闻惯了这些,对她而言反倒是安心,心只更静。
  捡回扇子守着,蹲了片刻,屋外又淅淅沥沥响。
  应是方才未下完的雨,蓄了会势,合着剩下那片云雾浸入西山。
  言堇坐在矮凳上静静望外。
  她甚ai雨。
  只一场春霖而至,便万物ch0u条,人间起始。
  终是又活过一袭寒冬,同她当初一般。
  不过如今倒有点不好,就是太易害病,才落下道闷雷,便染了霓施主一身病气。
  霓施主一直这般t弱吗?
  言堇熬药无聊,自个找了些事想。
  少时见她似乎也如此柔弱。
  或许是吃得太少,身上没二两r0u御寒。
  想到这儿言堇忽然惊觉。
  出家人不食荤腥,但霓施主不是啊,她就这样日日陪自个吃些斋饭,破了习惯,难免虚弱。
  原来是因为自己?
  言堇愧意重重,可……若是让她做些荤菜给霓施主吃,又是破戒。
  这……这可如何是好。
  左不是右不是,纠结来纠结去,雨也停了,药汤又还要等许久,言堇放下小扇出去。
  给霓施主重洗了下布条。
  施主还睡得昏沉,大抵是真的累了,呼x1绵长,身子也未动,b平日乖巧得多。
  这般往返几回,药已熬好。
  言堇哎呀一声,寻了麻布盖在把上,将药汤倒进碗里。
  时辰正好。
  霓羽本是要用伤药,但染上风寒,只好停了此前那味,先给她调理好发热之症。
  下过雨,青石小路sh滑,言堇恐自己摔了碗,没抄近道,只从廊桥过去。
  屋里闷,她留了一半门作透气用,手稳托碗,至床边发现霓施主应当是有所好转,颈间渗出些汗,被褥也不想好好盖,挣散了些,翻过身,往外伸出只腕子。
  她手腕素,gg净净的,只一截皓腕,手微垂,挂于床边。
  言堇搁碗于旁桌案上,过去看也不看,握住她手,心道果然,微微发凉。
  于是蹙眉将其塞回去,才喊道。
  “施主?”
  霓羽热气顺汗而出,好上许多,力气也是回来了些许,又将手伸出去。
  “施主,该起来喝药了。”
  言堇将她额上已泛暖的布巾取下,放回木桶洗净,不厌其烦握她手放回被褥,正要准备给她擦汗。
  谁总在忤逆自己?
  霓羽恼了,拧眉抬眸,指尖蓄了妖力就要弹出。
  才轻动,青火便骤散。
  能消去她妖力的只有……
  她蓦然反应过来,惊起身,被褥厚重,没顺着她动作滑下,而是沉在肩上,拦了她腾起。
  发丝如瀑散至身后,有几缕因薄汗沾于锁骨,浓墨衬白。
  “你怎的在这儿?”她敛眉厉声问。
  言堇直迎她劈头盖脸一顿怒气,脾气依旧甚好。
  “午间施主发热,还虚弱不堪,如今这样有生气,应当是要好了。”
  说着她就要捏着布去擦霓羽锁骨上细汗。
  还没靠近就被打开。
  “作甚?”霓羽病了又不是傻了,此时已是想起自己病糊涂那阵都做了些什么,看见言堇一靠近便寒毛竖起,心中警惕。
  她还没忘在藏书阁一事呢。
  这人怎么……怎么这般熟稔,好像自个和她好了许多年似的。
  她向来只论他人行迹,不顾自己作为,她挨着贴着别人自然是有苦衷,别人若是靠过来,那便是没眼力见。
  言堇无奈,知她是又烦自个了,将布递过去,“施主擦擦汗,别等会儿吹风又要着凉。”
  霓羽沉默盯她几息,这才接过,沾了沾锁骨。
  的确是出了许多汗,身上也有。
  只是……她觑了
  眼言堇去端药的背影,消了心思。
  这人在这儿,怎的擦身。
  药汤不愧为言堇细心熬制了个把时辰的jg华,才端过来,其苦味就已是搔首弄姿涌来。
  稍不注意,打上来两三轮醉拳。
  直熏得霓羽脸都苍白了几分。
  有人病如西子胜三分,她倒好,许是惊如西子胜三分。
  言堇一顿,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丝,“蜜饯施主可要?”
  “……要。”
  霓羽已是不在意这碗里有无下毒了,就算是真真熬给她治病用,她也只想寻个机会倒掉。
  算盘虽好,可言堇不上道。
  “施主先喝吧,我一会儿去给你取来。”
  霓羽如鲠在喉,同她对视半晌,没动。
  “我喂施主?”言堇见她眼中切切,斟酌问道。
  霓羽一噎,终是败下阵来。
  闭目,深x1口气,屏息举碗,囫囵咽下去了。
  “咳……”那些个争奇斗yan的主儿换了新阵地,铆足了劲撒欢,激得霓羽胃里翻江倒海,喉间滚动,差点儿是反吐出来。
  只一垂脸,正正好对上言堇好整以暇那双杏眼。
  霓羽忙手背抵唇,生生将那苦意咽了下去。
  这沙弥尼,看她这么紧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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