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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经太太尚且不生气不计较,反倒是她一个外来的蛮横起来了。”
  “也不想,要是先生不往外去哪有她歪缠的份?”
  陈芝瑶在外头屋檐下吃着馒头,看着这忽然又y沉沉下的天,想必晚上又是一场大雨。
  手背上被六姨太掐那两下到现在还红着。
  “老虎不在家猴子装大王……”
  “太太那是不与她计较,她肚子里还有个呢。”
  “谁知道又能养出个什么来,像那位一样……哎呦!”
  里头尖叫一声,是老凤妈打了她一巴掌,“你再敢说!”
  “君子动口,浪蹄子动手……”
  “真是胆大包天了你!”
  芝瑶下巴垫在自己胳膊上看着天上的那一团乌云,嘴里的馒头嚼的久了才咽下去,她吃饭慢,或许是因为小喉咙……?她自己也不知道。
  “快点吃完快点g活。”
  老凤妈走出来,看着蹲在墙边的她瞥了几眼,似乎顿了顿。
  陈芝瑶侧头对她笑了笑,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凤妈妈。”
  “不用。”
  老凤妈对她道,“你再吃点就数你最瘦。”
  吃什么呢,早连菜汤都不剩了,不过客套话。
  陈芝瑶没进门,跟在老凤妈pgu后面,这几个老妈子都是在闻家很多年的老佣人,佣人是佣人,表面上对六姨太也是毕恭毕敬。
  兰侨是如今得闻先生的宠,肚子里也有了孩子,而闻先生跟林太太两人实际上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同床了。
  “先生今晚去思南公馆那边了,也没有回来吃饭。”
  “六姨太一个人吃的饭。”
  林太太翻着手里的杂志冷笑,“摇滩场子上的葡萄牙nv人,坐台点唱的小姐……”
  她目光看向一旁的陈芝瑶,说道,“哦,还有个私定终身的门拉洲b1a0子,瞧瞧,从前就ai捡些破烂儿货。”
  两个人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同床了,但,她是闻先生身份最高贵的nv人。
  她自身很有根底,爸爸是北洋的行长,母亲是正统的“皇亲国戚”,就是放眼望去也没几个b她更有身份的nv人,可她的丈夫却钟ai捡一些贱货。
  起初她很气愤,不仅因为感情,还有他让她在娘家丢了脸,男人是她自己选的,她是输不起,更不可能让自己输,所以想尽了办法。
  但现在,林太太想到自己外头的人,想到她丈夫说的那些话,她已经可以做到很泰然。
  “呵呵,和男人私定终身,真是自己该的蠢货!”
  她有时候想起来就骂,“好像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仆人们都跟着一起说,一起叹息。
  林太太一概不理会,忽然抬头看着陈芝瑶。
  “……”
  芝瑶好像懵懵懂懂抬起头来,跟她对上了目光。
  “你出去吧。”
  她顿了一秒后,才应了一声,老凤妈叫她把这些都捎出去。
  “以后别叫她到我跟前来,真看不得那张蠢脸——”
  想到自己的儿子,林太太咬牙切齿,“少恒也是的!哎,儿子,儿子,说到底也是男人!男人这生物……”
  未发现门缝中,一只眼睛悄然地看着她叹息,恨铁不成钢。
  她的脸毕竟还是上了年纪,白中透着青苍,先前她也想学着年轻人俏皮些,但再俏皮也俏皮不了,说到底,老了。
  “芝瑶?”
  “翠云姐。”
  “……你笑什么?”
  “嗯?”
  她伸手0了0自己的脸,“没什么,我得先下去了。”
  说罢对翠云眨了眨眼,下楼去了。
  翠云站在原地浑身起了j皮疙瘩——
  “丽质天生难自捐,六g0ng粉黛三千众,三千宠ai一身专;
  雁儿呀,雁儿并飞腾…景se撩renyu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它是丝雨,蒙蒙的下,是一场顽固的雨。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睡去。
  雨声ch0u打着耳朵,它是倾盆大雨,敲打着玻璃窗和房顶,侵尽天地。
  她听到隔壁佣人们起床的声音,是突如其来的暴雨,要再去一一检查有没有遗漏未关的窗户。
  她没起。
  但,睁了睁眼,粉霞yan光,单皮小鼓,拉胡琴,那是一张脸,0了脂粉的脸。
  ——娘娘,人生在世如春梦……
  是台上失宠的贵妃,迟迟等不到圣驾。
  酒入愁肠人已醉,伴随着咿呀声,那大红的幔帐慢慢拉起。
  靡靡之音,‘她’的脸出现了,眼角暗飞,心中有戏,目中无人。
  忽然,灯暗了,台下只有她一个人,她呆呆地看着,看‘她’沉醉其中,更哀婉更yan烈,唱道:
  “——去也,去也,只落得冷清回
  g0ng去也!”
  一刹那,栩栩缕影浮光映,那张脸,对着她,真是美,美的杀人心。
  一声惊雷拍下,陈芝瑶猛地睁开眼,只听到大门处忽然有些许嘈杂的声音,外头的树枝被风吹的摇曳。
  紧接着又是一道大闪,谁的车子开进来了,车灯光闪在窗玻璃上,颤了两颤。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只微微侧着身子从窗边向外看,一个男人从驾驶坐上没有撑伞就走下来,匆匆走进大门。
  隔壁房的几人应该都醒了,她听到外头走廊急匆的脚步声。
  门外的灯亮了,有人撑伞走出去,是老凤妈。
  她撑伞走到那车门旁,车后座的男人动了动脖子……y影在他脸上无情的划着,乌浓的眉,一双吊梢眼,像有心像无心,鼻子英挺,嘴唇像是给人吮过,别有一种诱惑。
  这出奇的一张脸,雌雄莫辨,扮nv人像nv人,扮男人像男人。
  他是一双黝黝绿眼。
  喜凤第一次见他说:就像是说书的讲的狐妖修得人身,只顾美,哪里分什么x别。
  从前是长发,后来被带回闻家剪了个g净,可他的姿态迟迟没变,车座上背靠后头颈懒懒的依着。g着头笑眯眯的听着老凤妈说。
  栩栩缕影浮光映,那张脸,对着她,是戏台亮相惊鸿一瞥,兰指一捻,风华绝代一眼。
  男人把他当nv人,nv人把他当男人。
  他自己呢?
  芝瑶眨了眨眼遥遥看着,只见他忽然挪开了眼,转回头,彷佛与她对上,但,不是——
  是他那姓高的狗保镖替他拿东西回来了,递到他手中,那握着拐杖的手是一双没做过粗活,骨骼分明的洁白的手……握过她,抚过她。
  接过去了,低头看了一眼,姓高的上了车,车门关上调转了车头,又消失在雨夜中。
  那晚,她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头,那人的言犹在耳:
  “戏,本来就是做戏。”
  “做戏,要么骗别人,要么骗自己,不要真动心,要是伤了心,那可就不值得了……”
  ——
  ps:文中的戏词是《贵妃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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