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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安安听陈南雪讲数学题,没多久就开始困,点头打哈欠。
  陈南雪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列又一列的推算,听着夏安安越来越沉的“嗯”“好”“明白了”,自顾自地讲解。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夏安安已经倒在桌上睡着了。
  陈南雪轻轻叫她。
  “安安?”
  夏安安熟睡如冬眠。
  陈南雪去卧室拿了一床薄被,给她披上,继续帮她改作业。
  这是她俩心照不宣的秘密。
  夏安安偏科,并且是极端偏科的那种,典型的文科生的脑子。
  虽然说逼一个文科生在把理科学好不亚于一种折磨。
  但你也不能数学考8分是不是。
  为此夏安安她妈张彩霞快急死了。要是高考不考数理化,他们随便她干嘛,上课爱听不听,毕竟他们的女儿文科成绩确实还不错。至少他们没被任何一个文科老师请过家长。
  可是高考它考数学啊!光是数学就占200分啊!
  夏安安英语作文写成花了也不过才20分。
  张彩霞给她找了不少补习老师,没一个有用的,唯独每年陈南雪回家的时候,夏安安找她问问作业后能稍稍有些提升。比如终于背上了某个公式。或者终于知道圆周率约等于31415926。
  张彩霞就指着陈南雪了。在她眼里陈南雪简直是她的救星。
  陈南雪说阿姨我尽量帮妹妹,不懂的都可以来问。
  但一般情况时,夏安安听了一会就睡着了。为了回去不挨张彩霞骂,陈南雪会帮她把作业写好。顺便附带讲解。
  写讲解的意思是希望夏安安能抽空看看。但夏安安看不看全随心情。
  作为报酬,或者说作为感谢,夏安安会把她珍藏的小黄书带给陈南雪看。
  陈南雪第一次看觉得奇怪。
  第二次就和夏安安一起埋书前傻笑了。
  嗯。总之就是非常有默契,非常有爱的一对师生组合。
  陈南雪想着,帮夏安安补习也是补习,她不如趁这个暑假找个兼职做做,也好帮她哥分担分担。
  陈砚清在少年宫做美术老师,虽然说是老师们公认最有才华最有能力的老师,而且还很年轻才二十五岁,可少年宫的工资就那么一点儿,不多不少刚好够他一个人过得还不错。
  陈南雪在美国留学的学费是免的,生活费也是公家给,但陈砚清总怕她不够花,平时能省就省,省出来的钱每个月一次去银行换成外汇打给陈南雪。
  陈南雪每次都说,哥你不用给我打钱,我够花。
  陈砚清每次都照样给她打钱。说异国他乡的,万一要用钱他一时半会也汇不过去,只能平时给她一点点汇过去。少点嘛归少点,积少成多,毕竟陈南雪在那边以后肯定有要用的地方。
  今年回来,陈南雪看见她哥衣柜里还是那几件衣服。洗的都发白了。
  她哥身材那么好,衣服全是灰不溜秋的颜色,睡衣的话除了她去年圣诞节给他在美国买的那件衬衫,其余都是老头衫,一点也不像二十多岁人的衣品。
  陈砚清爱干净,每天翻来覆去就这几件换着穿,每天都得洗,两只漂亮的手仔细一看全是老茧。
  陈南雪决定今年暑假挣点钱,给她哥买几件新衣服。
  下午四点半了。
  桌上的小闹钟开始蹦跶。
  陈南雪给夏安安写好作业,准备收拾一下去少年宫接她哥。
  夏安安醒被闹钟弄醒了,揉了揉眼睛。
  “雪雪姐,到点了,我妈也要回来了,我先回家啦。”
  “好的安安,作业拿好。”
  “哇哇哇,雪雪姐你简直是我女神!我要膜拜膜拜膜拜你!”
  夏安安乐呵呵翻着字迹工整的暑假作业本,乐呵呵地走到门口准备回家。
  ”哦对了,雪雪姐,那几本记得看。“
  夏安安朝她挤眉弄眼。
  陈南雪说好。
  夏安安回家了。
  陈南雪收把桌上五颜六色的收了起来,夹到一本厚书里,放到书柜的最底层,准备晚上在她哥睡着后看。
  虽然说,被她哥发现看这些书,她哥也不会说什么。
  可陈南雪觉得太羞耻了。
  特别是今天她不知道哪来的一根筋在她哥身上说了小黄书里的浑话。
  她已经后悔了。
  果然有些东西只能存在小黄书里。在现实里说出来简直像个流氓!
  陈南雪爱她哥。拿言语羞辱他断断不是她想要的。
  把书藏起来后,她就拿了伞出门了。
  到了楼下,陈南雪发现外面雨还挺大的。雨点打的伞面上霹雳啪啦的。
  冷风夹着冷雨吹过来,陈南雪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她哥上午走的时候穿的短袖,又上楼拿了一件外套,准备带给她哥。
  等她慢慢走到少年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
  下课。
  一米六的陈南雪被蜂拥而出的人群挤到一边,愣是挤不进大门。
  梅雨天潮湿,学体育的一些学生身上一股汗臭味儿,吵吵嚷嚷地抱着足球篮球往前面抛,砸到人了就哈哈大笑。
  陈南雪紧紧抱着手里的衣服,不留缝隙。她被砸到不要紧,但她生怕那些篮球之类的会弄脏她哥的衣服。
  等了差不多整整五分钟。
  人群终于流干净了。
  陈南雪快急死了。生怕错过她哥。
  她抱着衣服跑到美术教室,发现她哥还在教室里坐着,松了一口气。
  教室里没其他人了。
  陈砚清坐在画板前画着什么,长发有点凌乱,挡着脸,看不见表情。
  陈南雪准备悄悄走过去,吓她哥一跳。
  等她猫着脚步走近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哥手上有一道醒目的红痕。
  破了很大一块皮。就要见血。
  像是被抓伤的。
  ”哥?“陈南雪说话。
  陈砚清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放下画笔,将那只手藏到背后。
  ”囡囡。你来啦。我们回家。“
  陈南雪去抓他那只手。
  陈砚清挣扎了一下,拗不过她,也估计到陈南雪已经看见了,就松了劲。
  “哥?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划的。”
  那划痕高高肿着,似乎发炎了。
  陈南雪低着头,捧着她哥的手,轻轻碰那伤口边上破出的油皮。
  “囡囡。不哭。这有什么好哭的。”
  陈砚清用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
  “哥,谁弄的。你告诉我。不要骗我。”陈南雪看他。
  陈砚清张了张嘴,又合上,拿出纸巾给陈南雪擦越来越多的眼泪。
  “真是哥哥自己弄的。”
  “砚清!那傻逼走了!这年头,当个老师真不容易!”
  另一个画师的齐老师,齐宣走了进来。
  “哟,妹妹也在。”
  “齐哥,我哥的手怎么回事?”陈南雪问。
  “我刚就说这事呢!今天下午来了个学生家长,五大三粗的估计有个两百多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非说你哥勾引学生她妈,你哥什么人我不知道?!不能凭人家长得帅就说人家勾引你老婆啊!那男的上来就要打你哥,还好学生她妈是个明事理的,赶紧说了情郎另有其人,不是你哥,两口子这才滚了。简直就是奇葩!”
  ”哥?是这么回事吗?“陈南雪问她哥。
  陈砚清点头,安慰地朝她笑笑。
  ”我说了没什么的。误会一场罢了。“
  事情解释清楚了。
  陈南雪的眼泪却绷不住了。
  ”陈小妹怎么哭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诶诶,你别哭啊,我见不得女孩子哭,就像你哥说的,就是一场误会,你哥没事的。“齐宣挠了挠脑袋,“那我先回家了啊。”
  “今天谢谢你,阿宣。”
  ”好了跟我客气什么,你赶紧哄哄你妹吧。我走了。“
  “我们也回家吧。囡囡。“
  陈南雪哭得眼睛通红,说不出话,肩膀一抽一抽。
  陈砚清打起伞,将她搂在臂弯下,伞面朝她倾斜。
  两人出了少年宫,在雨里走着。
  陈南雪用纸巾挡着眼睛,很快又沾湿了一张。跟着她哥在雨里走。
  外人看不懂陈南雪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陈砚清15岁那年本可以保送清华美院。少年天才。当年还有北京的名家点名要收他为徒。却因为要照顾陈南雪留在了吴县。改读了县里的艺术学校。成了一名少年宫的老师。
  陈南清知道。她哥是一个绘画天才。从小就拿过很多很多省里的国家级的奖。她小时候看到过。尽管那些奖状在那一年就都被陈砚清收了起来。
  陈砚清本可以成为一个非常耀眼夺目的人。却为了她永远地困在了江南一隅。
  在最普通的县城,做着最普通的工作。在最普通的梅雨天,被最普通的恶人欺凌。
  陈南雪不走了。
  紧紧抱着她哥的腰。
  陈砚清感觉到胸前湿透。
  “哥哥。对不起。”
  陈南雪泣不成声。
  陈砚清苦笑了一下,抬眼看着前面下着雨的小路。
  又低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关系的。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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