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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蒂亚的办公室出来,即使拿回工资也没能提起风屿的兴致。
  浑浑噩噩经过走廊。
  隔壁资料室的林女士叫住了他,“那边的小伙子,过来帮阿姨搭把手。”
  搬运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胜在不用思考。
  数字化并没有让实体纸张退出历史舞台,在特殊领域,仍有一席之地。
  风屿沉默将一些陈旧的资料垒放好,有序地排列整齐,表现得十分听话。
  看惯了心浮气躁的小年轻,林女士如同邻居大妈一般将风屿夸了一番。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各个都心高气傲,看不上咱们这些老一辈做实体资料的,阿姨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比他们任何人差,一个个都是高材生,也就那么回事。”
  “嗯嗯。”风屿屏蔽了语言系统,敷衍点头。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听众,林女士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越说越起劲:“不像我们那一代,国家就是一切,现在的年轻人都只想着自己,也不为将来考虑考虑。”
  杯中的花茶用来润喉,林女士的话匣子一打开,很难再有关上的余地。
  “就拿之前刚通过的新婚育法案,哎哟,换做是以前,咱们老一辈的肯定都支持,国家都鼓励生孩子了,那能不支持吗?”
  风屿笑得勉强,仍持续附和:“您也不老啊。”
  就算偏题了,也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话,阿姨笑得灿烂。
  “哈哈哈~你这小孩真会说话。”
  不过星际时代的人类平均寿命较长,对于地球人来说,这确实是实话。
  遇上了单位有名的话唠,不善交际的风屿找不到脱身的借口,被迫在资料室听林女士从星际开拓讲到繁荣复兴。
  “所以说,国家处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现在的年轻人更应该站出来,响应号召!”
  号召大家赶紧生孩子?
  风屿难以理解,为什么李女士作为beta,对于一项针对ao的婚育法案如此积极,难道是养育过三个孩子后有了什么格外的人生感悟?。
  能为帝国做贡献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要选择一条路。
  毕竟人口负增长不是靠强制措施能瞬间改善的。
  “不过还好你是个beta,不在法案里。”林女士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不然阿姨肯定给你介绍个好对象。”
  此话一次,风屿快要绷不住了,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巧被戳中了痛点。
  一时间哭笑不得,多次准备解释,最后决定成就一个美丽的误会。
  不过林女士似乎才反应过来,仔细打量一番,嗨呀。
  “这不是咱们单位的小oga吗?哈哈哈,不好意思啊,阿姨没把你认出来。”
  胡乱上翘的发尾,憔悴寡淡的皮肤,就连修长的外套都能系错纽扣的位置,很难将这些互不相干的元素搭配到oga身上。
  尤其是加上他几乎没什么味道的信息素,不用抑制贴都没关系。
  已经见怪不怪了,风屿反而巴不得自己真是beta,至少不用为国家强制分配对象而苦恼。
  认出了身份,显然让阿姨抓住一个机会,开始推销起自己远方亲戚的同事的儿子,风屿如临大敌般连连告退,着火似的逃出去。
  “房租交税、购物交税、能源交税,我都能理解,现在连单身都要交税,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看,下一步就该轮到呼吸了!”
  风屿气急败坏,到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难道就不担心米区也这样?”
  在现实层面上,耶舒尔就是所谓的大龄oga。
  “如果每年都要因为这种事交一大笔钱,那……”以风屿的收入,并不算难事,但每年递增的比例,会压缩他的生活质量。
  尤其是还有发情期这个定时炸弹,抑制剂的价格并不比税少。
  蓝星土着终于在星际世界过上了精打细算的生活。
  这就意味着风屿需要跟他的芮芮、诺亚社区说再见了。
  “就算还在洛区试行,也难保不会扩散到边缘,米尔斯顿迟早也这样!”看着耶舒尔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风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拉不到统一战线的同志,深感孤独。
  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也无关紧要。
  耶舒尔将护目镜摘下,无所谓道:“那能怎么样?难道你也要去参加oga协会的平权游行?交钱而已,又不是付不起。”
  熟悉的冷漠又富有的气息。
  “更何况。”无欲无求的医生说出了至今都不符合他人设的话:“我结过婚了。”
  风屿被这句话的信息量惊到,但碍于两人一直以来微妙的医患关系,并没有持续八卦追问,反而正经起来,报告今天的身体状况。
  只是没想到医生这个人,外冷内更冷,竟然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说起腺体的变化,风屿面露困惑。
  不知是否因为年龄增长的原因,后颈这两天频繁出现痛感,时好时坏。
  有过经验的风屿猜测可能是发情期临近的缘故。
  被问及有没有发生一些特别的事,风屿倒是回忆了一下,便将今天把男同事臭骂一顿的伟绩说给耶舒尔听。
  “你不知道,那个傻逼居然说我不行,得亏我是个文明人,换了别人,他指定被揍得脑干缺失。”
  手指掰得嘎嘣作响,努力装出一副很会打架的样子。
  “你看不出来他是想……”耶舒尔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后因为言辞匮乏而放弃,“算了,以后少跟他来往。”
  以风屿的脑子,或许根本无法理解一个男性会馋他的身子,确切来说,是征服oga所带来的虚荣心。
  那个beta挑错了人。
  ——————
  收到通知后没几天,风屿快崩溃了。
  帝国的催婚法案行动力极强,在全国的数据库里迅速找到合适的相亲对象。
  地球大直男表现出极大的抗拒,在看到对方性别显示为男后,不管是a是o,直接选择拉黑删除,避免联系。
  逃避行为显然不是一个有效的方法。
  几次过后,系统直接将餐厅与时间都约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过风屿仍旧保持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就差叫嚣着有本事拿枪指着我,放了几次相亲对象的鸽子。
  “这婚介所怎么阴魂不散。”正准备拉黑新的通知,风屿不由得停顿手上的动作。
  经历了多次告催,执迷不悟的反婚份子终于被拿捏到短处。
  社区的警告十分简单,如果再不接受安排,将会有专人对风屿进行面对面的指导。
  一次不够,可以考虑安排多次。
  工作人员甚至亲自发来贺电,笑盈盈地询问空闲时间。
  “没问题,这次一定!”风屿笑得勉强。
  被约谈的恐惧笼罩在神经上,很难想象在这样自诩平等自由的星际时代,怎么会发生这样充满压迫的的现实。
  原来不论在哪一片星系,自由都富有弹性。
  如果可以,他想重返地球。
  相亲局被安排在双休假的前一天。
  整天心不在焉的风屿挨了蒂亚好一顿骂,手头的工作还没做完,同事就找上他。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美其名曰增加锻炼机会,还不是看他被核心项目排挤,能干的都是杂事。
  送审的工作本就不该他管,把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推给新人,是油条们惯用的摸鱼伎俩。
  只要不涉及机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觉人生无望,风屿失去回怼的欲望,拿了资料就往外赶。
  空域畅通,飞行路程不到十分钟,到那儿时一楼已经没人了,只留下零星几盏灯,反射在光滑的地板上透出一种凄凉。
  跟风屿的未来有同样的悲切感。
  搭电梯上了二楼,门一开,就站一熟人。
  风屿忙着发呆,没注意到跟前的路易斯,擦肩而过。
  肩膀被拍了两下,很轻,但足以叫醒。
  “嗯?”风屿回过神,看清是谁后,没头没脑发出疑问:“你怎么在这儿?”
  从对方那双褐色的眼睛里,风屿读出了不解。
  但路易斯回答得很快:“上班。”
  风屿笑了,几天以来最真诚的一次。
  “我可能这几天压力有点大。”为了证明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路易斯不可置否,事实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事。
  成年人的交际向来是不会将真相随意戳穿。
  在加班完成工作后,路易斯将文件一齐交还。
  “太感谢了!还要麻烦你重新打开系统,耽误你下班的时间。”
  今天正好赶上审批部门提早下班的日子,再晚来一刻,人都找不到一个。
  “这不是我的工作吗?”被麻烦的人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高素质教育显然十分成功。
  风屿无奈,想必把整个部门掏空都找不出第二这样的人才。
  “那不一样!”像是要证明什么,却找不出什么理由解释,“总之就是,唉,不知道怎么说……”
  抓耳挠腮极力思考,头发不知不觉间又恢复上翘。
  路易斯笑了。
  计谋得逞的表情。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多说话,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路易斯如果由儿科医生转行为心理医生。
  应该钱途无量。
  “谢……谢谢。”风屿又说了一遍。
  路易斯回答:“不客气。”
  他免费,比医生还真诚。
  或许是有了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风屿主动说起晚上的邀约,当然掐头去尾。
  他向来不善于交流,总是让气氛尴尬。
  “并不会。”
  路易斯的答案总是在体谅别人,默契地没有问约会的原因。
  “当你开口的次数多了,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就像现在这样。”
  当然实践比理论难得多。
  风屿很清楚这一点,这种社恐是天生的,如果后天能通过练习解决,他也想要成为路易斯这样善于表达的人。
  将想法说出口,路易斯反而哑然失笑。
  “其实有时候,伪装也是一种不俗的能力。”他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注意观察自己的特点。”
  路易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不自然地敛去眼底的淡漠。
  不过风屿都未能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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