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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希摩找到的。他年事已高,还生了不治之症,大约是没几日可活了,跑到教堂里忏悔自己的罪。”温衍起身在厅内转了转,最后停在一幅装裱好的油画前,漫不经心道,“隐瞒真相的罪。他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白逸眼皮子底下是活不成的,藏到了白逸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知道的恐怕不比自己少,邵城皱了皱眉:“你们的神父就这样泄露忏悔人的秘密?”
  温衍回头看他,敛起了神色:“这自然是不对的,保密是告解圣事中的顶级规则。所以,泄密的那个神父已经受了自科绝罚。”
  邵城定定地看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若没有温衍的授意,那神父自然不会主动透露信徒的秘密。
  他低声道:“你真是个魔鬼。”
  温衍又露出了笑颜:“我是个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说罢,继续去看那肖像画,画上的沈遥骑着一匹纯白骏马,眸光如水般温柔,似在与他对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逸现在翅膀硬了,我很不喜欢。”
  邵城没有出声,温衍又道:“我有人证,你有物证,只要教会出面认可白逸与骆晚吟的婚姻,那白逸与林悦容的婚姻就是无效的。”
  邵城提醒道:“现在的白逸才不怕这个。”
  “他怕不怕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会怕。”温衍终于对那画失去了兴趣,冲邵城眨了眨眼,脸上尽是关切之情,“一直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储君如果知道自己才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一定会很难过吧?”
  邵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与十四年前一样,这个人用最无辜的表情讲出了能置人于死地的话。
  温衍踱步而来,与邵城面对面站着,继续道:“听说你儿子在白嘉树那里失了宠,让他去白嘉树面前邀个功吧,算我送他的礼物。”说完,又伸出双臂,柔声道,“也是我送你的礼物。”
  邵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没让他贴上来。
  “这里是我家。”他沉声道。
  “哦……”温衍低下头,轻声笑了笑,“我差点忘了,对你的家人保密,是我们这个游戏中的顶级规则。”他收回搭在邵城腰间的手,语气中的笑意也淡了,“邵将军,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这皮囊下面的,根本不是什么圣人。你也应该庆幸,我把为数不多的良知全都给了你。”
  覆在肩膀上的那双手猛地收紧了手指,温衍推住邵城的胸口,挣开了那双手的桎梏:“我知道你一直嫌我脏,但我希望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我的良知,是有限的。”
  厅内陷入一片沉寂,片刻后,邵城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回去。”
  温衍抬手捋平自己肩头的衣料,冷冷道:“这就走了。”
  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邵城没有解释,回身去柜中拿了个长盒出来,塞进了温衍手里。
  “拿上这个。”他说。
  温衍掀开盖子看了一眼,低垂的眼睫轻轻抖了抖。
  那是一盒乳香树脂,熏烧后,是邵城信息素的味道。
  “这个,更像一点。”邵城按住那双冰凉的手,帮他合上盖子,轻声道,“不要急于回宫,在都城私宅里住几日吧。”又很快收回手,但语气仍是软的,“明日一早,我过去找你。”
  第64章
  白逸梦见了两位故人。
  被寝宫总管唤醒时,柔情婉转的琴音仿佛还缭绕在耳边,他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才命人拉起了床帏。
  十多名侍从正列着长队站于床边,等待侍奉国王洗漱穿衣。
  白嘉树每日都会在此时前来向他问安,今日也没有例外。他从侍从手里拿过一件紫色的天鹅绒束腰外套为白逸穿上,又接过腰带为他系在腰间,手指探进腰带内侧感受了一下松紧,低声道:“您是不是还在生鹤庭的气。”
  白逸闭着眼道:“不要提他。”
  白嘉树将腰带为他系好,试探着说:“他似乎是遭人陷害€€€€”
  白逸道:“你若是来替他求情,就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坚决,白嘉树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好,我不提了。”
  他将双手放于白逸肩上,用适中的力道为他按了按肩膀:“怪我多嘴,您消消气。听说您这些时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我让御厨给您做了些暖胃的早餐。”
  说这话时,一队端着早餐的侍从鱼贯而入,白逸朝那些人看了一眼,倦怠地点了点头:“放桌上吧。”
  “父王。”白嘉树放下手,轻声细语道,“我不会让您再为我的婚事费心了。我会尽快成婚,为王国生下继承人。”
  白逸察觉得到白嘉树这些天的变化。他比以前沉稳了不少,喜怒也不再写于脸上,像是忽然之间长大了。
  “怎么突然懂事了。”他在餐桌前坐下,招招手示意白嘉树过来,“来,一起吃吧。”
  白嘉树乖顺地走过去,一边为白逸盛开胃汤一边道:“是我懂事懂得太晚了。”
  他为自己也盛了一碗,在白逸对面坐下,注意到了白逸异样的表情。
  一盘热气腾腾的苹果馅饼正摆在国王的面前。
  这是白鹤庭最喜欢的食物。
  白嘉树懊恼地皱起眉头:“怪我粗心,我这就让他们撤下去。”
  白逸轻叹一口气,阻止了他:“放着吧。”
  白嘉树把那盘苹果馅饼换到自己面前,切开一块,小口小口地吃。白逸趁着热喝了多半碗开胃汤,又尝了几块软嫩的羔羊肉。父子二人谁都未发一言,就这样在食物的香气中度过了一段清晨的静谧时光。
  适口的食物让白逸浑身发暖,心情也爽快了些许:“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说罢,又再次提醒了一遍,“为他求情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什么都瞒不住您。”白嘉树放下餐具,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我心中有一个疑问,想请您解惑。”
  “什么疑问。”
  白嘉树犹豫了片刻,才道:“您说过,我与鹤庭的名字取自一首外国诗词。”他将那句诗徐徐念了出来,“疏篱僧舍近,嘉树鹤庭宽。”
  白逸瞟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我真的很想知道……”白嘉树一脸认真地问,“是先有嘉树,还是先有鹤庭?”
  他这问题古怪,白逸放下手中餐具,神情也严肃起来。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嘉树便抬手从衣袋中取出一张折起来的信纸,将它展开,平放在了桌子上。
  那纸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但从纸张的质量能够看出,这是贵族才用得起的玩意儿。白逸呆呆地看着那张纸,半晌后才回过神:“这信怎么会在你这里?”
  白嘉树答非所问道:“他母亲的字,还挺好看的。”
  白逸这回没有草率地接话。他不知道白嘉树都知道了些什么,但他能感受到白嘉树的异常。
  白嘉树继续道:“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资普通,才入不了您的眼。”他垂眼看着那张信纸,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别人的附属品了。”
  白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变故几乎是在瞬间发生的,刚刚上菜的那些侍从在同一时刻掏出短匕,轻松地制服了照顾国王起居的十几名非武装侍从。
  趁他不备,白嘉树将他手边的餐刀也收了起来,扔向自己身后:“您把他带回来,倾力培养他。我很好奇,如果当年他分化成了一个Alpha,您会怎么做?”
  不等白逸开口,他又自问自答道:“您一定会排除万难,不遗余力地将他扶正吧。毕竟,他才是……”
  他直视着白逸,缓缓说道:“您真正合法的嫡长子。”
  “你放肆!”白逸猛地起身,却没能站稳,用双手撑住桌子才勉强没摔回椅子上,“是谁给你的胆€€€€”
  “别担心。”白嘉树竟没让他把话说完,甚至还朝他微微笑了笑,“待我们成婚后,我会替您好好照顾他的。”
  白逸此刻才明白他嘴里无须自己费心的“婚事”是什么。
  “成什么婚?”他低吼了一声,“你们是亲兄弟!”
  白嘉树问:“亲兄弟,表兄弟,有什么区别?”他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扬起头,“哦,您是不是担心我们的孩子容易夭折?”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关系,多生几个,总能生出一个健康的。”
  白逸急火攻心,只觉得浑身燥热,脑袋发晕,双手撑着桌面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他气喘吁吁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白嘉树望着他通红的双目,安静了一会儿。
  “没什么,一些助兴的玩意儿。”他柔声道,“自从您发现自己无法生育,就再也没有去过我母后的寝宫。您有那么多漂亮的情人,今天,我帮您把他们全找来了。”
  白逸口干舌燥,条件反射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又立刻反应过来,将杯用力摔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服下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他服下的绝不是普通的助兴药,即使是,也不会是正常的药量。
  “白嘉树!”他嘶哑地嚷出一声,又用力甩了几下头,企图令自己清醒一点,朝门外扬声喊道,“来人!”
  如他所愿,寝宫门被人推开,一队持剑卫兵走了进来。
  白嘉树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曾经多么渴望能得到这个人的垂爱。
  但是,那种东西,他已经不可能得到了。
  他也不需要了。
  “啊,对了。”他伸手取走了桌上的那张信纸,“这个,我现在还不能给您,但过几日,我会烧给您的。”他用两指拈着那张信纸,惋惜地叹了一声,“不过,您死在情人们的床上,在死后的那个世界里,他大概也不会愿意与您相见吧。”
  白逸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最后走进寝宫的邵一霄,又看回白嘉树淡然的脸,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他们是真心待你?他们不过是利用你€€€€”
  “我当然知道。”白嘉树还是没让他把话说完。
  眼前的男人如一头绝望的困兽,他游刃有余地向后退了几步。
  “但那些都是您的身后事了,您无须担心,还是好好享受现在吧。”他在白逸逐渐涣散的目光中平静地说,“父王,我突然发现,靠见不得人的手段达成目的,这感觉也挺好的。真不知道自己以前都在执着些什么。”
  白逸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他的脑海已经沦为一片混沌。
  在意识消逝前,他在恍惚中认清了一个可悲的事实€€€€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白嘉树最像他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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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晚吟笑着应了。
  他扶着门框,在门前缓缓屈膝坐下,将信纸从信封中取了出来,重新读了一遍。
  这封信中藏着一个名字,还有一个消息。
  他用手指抚过最后几行文字,指尖最后停留在落款上面的最后一行。
  “……我在一首外国诗词中曾经读到过一个生词,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竟感受到了那词所书写的意境。
  “白逸,我给我们的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就叫他白鹤庭吧。”€€€€第52章
  城外逋翁宅,开亭野水寒。
  冷光浮荇叶,静影浸鱼竿。
  吠犬时迎客,饥禽忽上阑。
  疏篱僧舍近,嘉树鹤庭宽。
  拂砌烟丝袅,侵窗笋戟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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