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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等。
  当下听到江辞这样问他,宴云楼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开心,他觉得江辞心里好像又有他了。
  然而开心过后又是忧惧,他了解江辞,他心思太重,忧心的事已经够多,他不想让他感觉到负担。
  “我……”宴云楼迟疑了一下,“有几年了。”
  “有几年是多久?”江辞手下不停地将面条下到锅里去,没有抬头看他。
  “爆炸发生之后。”宴云楼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
  “为什么吃素?”江辞搅搅面条,复又将油菜和香菇撒下去。
  宴云楼不说话了。
  “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他长久的沉默终于让江辞放下筷子,平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不能说,”宴云楼小声说,“对你,我没有秘密,完全坦诚。”
  “那就坦诚地告诉我。”
  宴云楼叹了口气,“……他们给我看了照片,很多照片,爆炸现场血淋淋的碎骨烂肉,将地面那些破砖头烂瓦片都染成了褐色……”他呼出的气息颤抖起来,像是难以承受那种残忍,“那是‘你’的骨,‘你’的肉,‘你’的血。”
  他们之间有片刻的安静,只剩油烟机的闷响在厨房上空盘旋。
  “……对不起,”江辞的声音很轻也很疲倦,“我没想过。”
  没想过会给他带来这样深重的影响,让他彻头彻尾变成另一个人;也没想过时过境迁了几轮,他好像仍然被困在那场爆炸里€€€€本质上是没想过宴云楼真的爱他。
  “我怎么可能怪你?”宴云楼苦笑,“一切是我自作自受。”
  “……无论如何,营养还是全面一点好,慢慢来,我们把这个习惯改掉。”江辞望着他的眼睛。
  “好,”宴云楼笑了一下“我们慢慢来。”
  上午的时间一般用来处理公务,茶室的店长们虽然能够独当一面,但有些重要的决策还是需要江辞亲自来拿主意。
  相比较于他来说,宴云楼的公务要忙得多,不过他也只有必要的时候会出门去公司,大多时候都跟江辞一起窝在一楼的大客厅里。
  布艺沙发呈半包围结构,柔软得如同陷在云朵里,江辞最喜欢抱着笔记本电脑懒洋洋地窝在沙发的环形角落里,宴云楼偷偷观察他,时常是上一秒他还在与人开电话会议,下一秒撂了电话就在沙发上打起滚来。
  与小山一样宽阔绵延的沙发相比,江辞一米八几的身条也显得格外娇小,他睡觉的时候其实很不老实,姿势歪七九八,表情懵懵懂懂,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这副模样时常让宴云楼想起窝在大猫窝里的小猫,睡得晕乎乎的时候会不设防地露出肚皮。
  宴云楼一开始是不肯跟他“同流合污”的,他从小家教严格,接受的教育是站要如松,坐当如钟,无论何时都要挺直脊背,不能有丝毫松懈。
  别墅二楼被规划建成了两间书房,但是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自从江辞将他的办公地点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宴云楼就亦步亦趋地将自己安置在了他旁边的餐桌上。
  然而过了两天,大概是被江辞猫一样惬意的姿态所吸引,又或者是他实在无法忍受从沙发到餐桌的距离,总之宴云楼从善如流地在江辞身边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位置,成为了沙发上的另一枚小挂件。
  中午饭一般是宴云楼来做的,他的厨艺现在比江辞还要好一点,会做非常复杂精美的菜色,有时候江辞看见他把菜端上来就会心里暗暗叫道,“我草,他连这都会做?!”、“老子已经被拍在沙滩上了?”、“好牛逼,他是怎么从厨房杀手变成职业大厨的?!”
  宴云楼的新爱好是烹饪甜品,别墅的厨房里烘焙工具一应俱全,他对着菜谱研究个把钟头,然后将原材料放进烤箱,“叮”地一声,甜品出炉。
  两个人头对头地凑到烤箱跟前去看,抹茶麻薯长得像在牛的胃里旅游过一圈,落在青青草原上又被牛蹄子踩扁了。
  宴云楼想,好丢脸,竟然在老婆跟前翻车。
  江辞想,幸好幸好,宴少爷也没牛逼到做什么都拿手。
  宴云楼要将麻薯饼抠下来丢掉,江辞心疼地皱眉,“好浪费,人家只是长得丑点,应该不耽误吃吧。”
  江辞眼巴巴地看着他,宴云楼英勇就义一般举着那玩意儿往嘴里塞,“嗯,还不错,”他表情恳切,眼含热泪,“味道比蛋糕房卖的还要好,只是卖相差了点,来,你尝尝。”
  你小子,真有这么好吃?江辞捻着麻薯饼将信将疑,正要张嘴小小尝一口,宴云楼瞅准时机,发射炮弹一样“biu”一下子把整块饼给他塞进去了。
  江辞嚼嚼嚼,接着一个猛子扎到洗手池边上,不受控制地yue了出来。
  “宴云楼€€€€yue,”江辞奄奄一息,“你怎么能做出yue……长得像屎味道也像屎yue€€€€的东西来啊……”
  宴云楼疑惑,“你吃过屎?”
  他目光中渐渐升起一股钦佩之情。
  下一刻,江小爷将指骨掰得噼啪作响,沾着绿色麻薯屑的唇边露出一个阴恻恻地笑,声音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暗潮汹涌€€€€
  “宴云楼,你完蛋了。”
  那天宴云楼的几位秘书过来别墅送文件,看见他们的老板被老板娘从楼下打到楼上再打回楼下€€€€宴总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几个秘书告别的时候表情僵硬、同手同脚,幼小心灵遭受重创,三观已经碎成渣渣。
  江辞眼疾手快地抓住王秘书,上下打量一番,和蔼可亲地问,“调岗了?这份工作还算应手?”
  王秘书看他的目光已经从震惊转为敬佩,“是的,江先生,这份工作很适合我,非常感激您替我在宴总面前美言。”
  “那就行,”江辞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干,打起精神来!”
  宴云楼躺在沙发上,累得已经只剩一口气了,还醋溜溜地捏着嗓子问江辞,“你为什么对王秘书这么关注?”
  江辞沉默了一会儿。
  “有些孩子,什么都具备了,只是少一个机会。但凡给他这个机会,他的整个人生都不一样,他所有吃过的苦才算是有回报。”他老神在在,”老板和员工虽然是雇佣关系,但其实没有高低贵贱只分,大家通力合作,互相成就,当员工的实现个人价值,你这个当老板的也会轻松很多。”
  宴云楼受教地点点头。
  江辞踢他一脚,“去,给我倒杯水,揍你揍的要累死了。”
  作者有话说:
  我的宝贝们除夕快乐!新的一年也会继续陪伴大家的!爱你们!
  (除夕让姐妹们看小宴挨打真是很不好意思
  (明天有车
  第96章
  江辞在本地开店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店面和供货商都基本达成了合作协议,各方推荐来的茶艺师正排队等着他面试,店里的装修改造也正在和施工队进行商讨。
  感谢科技时代,即使他不能外出,很多事情也还可以通过线上进行,他每天坐在别墅里运筹帷幄,外面的事一般是宴云楼在替他跑,连他的秘书们都偷偷说,现在宴总是在给江先生当秘书了。
  两个人的晚饭都吃的少,一般是在外卖平台上下单一家可以配送的新鲜餐厅,再配一点带着水珠的蔬菜水果。
  傍晚的空中花园格外宁静惬意,植物的枝叶像是天然的屏障,将他们两个紧紧包裹,屏蔽在一切俗世的侵扰之外,所有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随着晚风飘过鼻尖的时候像是香水不同的前中后调,运气好的时候能够看到粉色的晚霞,像最柔软细腻的、泛着珠光的粉色丝绸。
  他们甚至看到过一次火烧云,天空从明黄过渡到橘红,最后渲染至磅礴的火红色,极其绚烂而耀眼的、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们两个人望着天空,从第一笔自这块画布上落下,到最后一片色彩完全消失,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所有感官都被自然征服,人在这一刻变得很渺小,而心境却变得前所未有的阔大,那些爱恨和情仇轻的如同一阵微风,再也无法在心底的旷野里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们在铺着软垫的藤编沙发上喝茶,夜渐渐地深了,树枝上挂着的油纸灯亮起来,橘黄色的光亮暖烘烘地洒在人的脸上。
  江辞站起来想要再去拿一点茶叶。
  风吹得人有些飘忽,他起身的时候没有站稳,被宴云楼下意识地伸手揽了一把€€€€于是江辞重心不稳地跌在了他的身上。
  很奇怪,茶饮到最后竟然也叫人微醺,宴云楼将他抱在怀里,两人抬起的眼睛撞在一起,目光里都有一种极端的渴望。
  没有丝毫犹豫,宴云楼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
  €€€€€€€€€€€€
  ……
  €€€€€€€€€€€€
  素了很久且xy旺盛的年轻男人实在不好对付,第二天下午江辞捂着屁股怒火中烧。
  宴云楼在旁边小媳妇似的捧着餐盘,听江辞将他所有罪行洋洋洒洒数落三小时,脸上神清气爽意气风发装聋卖傻义正言辞,“是啊是啊,太坏了,我怎么能这么坏,昨天你说停的时候我怎么还能c的更狠……”
  作者有话说:
  省略的部分记得去看~完结倒计时,啵啵你们!
  第97章
  他们的生活看似平静温馨,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会落下。
  四十五天的时间里,江辞一共外出配合调查过两次,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但宴云楼心中的焦虑却越积越深,快要将他谋杀。
  他看江辞,虽然表面上好像洒脱地漠不关己一般,但他也时常会望着窗外出神,有时言语中随口提及过去半年在琴海的生活,会很快变得沉默,跟宴云楼拌嘴的时候会脱口而出道等你找不到我看你还能再气谁。
  江辞知道宴云楼一直没放弃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他会躲在书房打电话,用外出的时间跟人见面开会,请人吃饭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案件目前的进度如何,公安局方面无可奉告,宴云楼在忙些什么,他也无法详细得知。
  一天天地只是等,其实他心里也有颇多倦意,有时候想不如来个痛快的,是好是坏都强过再继续吊着他,但是一转眼看见宴云楼,这种想法又熄灭下来,心里自嘲,苟活也有苟活的好。
  那天早上宴云楼起得很早,洗漱完了系着领带在床边吻他,江辞习惯性地应了,模模糊糊地问,“这么早,今天要开会吗?”
  “不是,我今天要出差一趟。”宴云楼说。
  自从两人住进别墅,他没有再出过差,连外出时间都很少,江辞微微清醒了一点,“去哪里?要待几天?”
  “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回,不顺利可能会多待几天,但我会随时跟你联系的。”
  “你实话说,宴云楼,”江辞好像有了什么预感,他起身靠在床背上,直视着他,“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江辞,”宴云楼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炸毛的头发拨弄得更乱,他笑了一下,“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车子停下,宴云楼跨步下车,将西装扣系好,抬头望了一眼面前高耸的宏伟建筑。
  年轻的秘书等在电梯口,见了他微微鞠躬,低声道,“小少爷,请随我来。”
  皮鞋踏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丝毫声响,这走廊长得好像永无尽头,连天光都被远远抛下。
  宴云楼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宽大办公桌上亮着一盏台灯,煞白的明光,将办公桌后的人照得影影绰绰。
  宴云楼走进去,对着那人影沉声道,“舅舅,我排查过了全部的线索,怀疑过我认识的每一个人,唯独没有怀疑过你。”
  娄天泽好像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他没在办公,也没有任何动作,好像他坐在那里,只是为了等,为了等他。
  他闻言笑了一下,“云楼,来,坐。”
  宴云楼没有说话,依言坐在他的对面,看他抬手从紫砂壶里给他倒了一杯普洱,“这是你外公最喜欢的茶。”
  “是,”宴云楼说,“外公喜欢普洱,您喜欢碧螺春,我小时候跟着外公和您饮茶,喝的最多的就是这两种。”
  “我还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宴云楼回忆着说,“毛叔叔家的妹妹到咱家里来玩,饮料没有,茶喝了一肚子,回去一晚上都没睡着觉,把她爸爸妈妈吓坏了,小心翼翼地打电话来问,说是不是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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