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睡了足足两天一夜，薛宁懒洋洋坐起来, 撩开帷幔, 却没发现秦江月的气息。</br></br> 婚契是一种很神奇的契约, 只要身赋婚契的两个人相距不远, 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br></br> 哪怕不靠婚契，薛宁现下的修为也完全可以感知到秦江月。</br></br> 秦江月又不会对她设防, 隐匿气息。</br></br> 那就是真的不在了。</br></br> 去哪里了？</br></br> 天山的事情之后，很难想象秦江月还会撇下她一个人。</br></br> 衣角被拽了一下, 薛宁低头去看，看到小龟用龟壳托着个盒子给她。</br></br> 她弯腰接过来，问了句：“这是什么？可有见到仙尊，他去哪儿了？”</br></br> 小龟看看天色, 有些一言难尽，慢慢说：“你先打开看看。”</br></br> 薛宁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紫檀木梳。</br></br> “给我的？”薛宁眨眨眼，“是秦江月给我的？”</br></br> 好端端的给她梳子做什么？</br></br> 不过也好, 她正想梳头。</br></br> 薛宁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整个水上仙阁都是为化剑清妙仙尊这样一位仙男准备的，本来并无女子要用的陈设，这里所有薛宁要使用的东西, 都是秦江月亲手准备的。</br></br> 梳妆台很漂亮，摆在满是清修之意的仙阁内有些华丽得格格不入, 但薛宁喜欢。</br></br> 尤其是镜框边那些花朵雕刻, 栩栩如生，仿佛还能闻到香气。</br></br> 仙法就是这样神奇, 连镜面清晰度都完全不输给水银镜，甚至比现代的镜子还要好，袅袅仙气缭绕周围，跟做了特效一样。</br></br> 薛宁散着长发坐下来，为了睡觉舒服，她身上只穿了里衣，雪色的长袖长裤，换在现代夏天出门都嫌热，但在这里已经是很私密了。</br></br> 小龟是灵兽，倒也没那些不好意思，它目视薛宁用梳子梳头，半天才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br></br> 薛宁奇怪地看了它一眼，特地感受了一下才说：“嗯……质地温凉，梳起头来很能放松头皮。”</br></br> 小龟跳上梳妆台，豆豆眼里情绪复杂：“就这样吗？这可是剑仙的半身，神躯半身啊，梳头应该可以让你灵气大升吧？”</br></br> 薛宁动作猛地顿住，忽然意识到秦江月不在这里是去干什么了。</br></br> “你猜到了吧？”小龟叹息，“我就知道我这么一说，阿宁那么聪明敏锐，肯定能想到仙尊是去做什么了。”</br></br> 眼看薛宁调头就走，小龟赶忙道：“阿宁别着急，你睡到现在都两天一夜了，就算赶过去也什么都结束了，方才我观天上黑云已散，仙尊应该就快回来了。”</br></br> 说曹操曹操到，小龟话音方落，仙阁外剑光一闪，薛宁感知到了秦江月的气息。</br></br> 她倏地跑出去，看见了血染白衣，眉眼淡泊的秦江月。</br></br> 与薛宁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样，眼神和脸上都有了生机。</br></br> 他唇瓣有些干涩，舔了舔唇，露出一个浅淡从容，充满温柔的笑意：“时间刚刚好，你醒了，我也回来了。”</br></br> 他迈上台阶，宽袍大袖衬得他身影挺拔却有些单薄。</br></br> 他周身灵力紊乱，薛宁都感受得到，可见经历那一战有多艰难。</br></br> “没事了。”</br></br> 他来到薛宁面前，念诀清理干净自己，一把将她抱住。</br></br> “这次彻底结束了。”</br></br> 薛宁怔怔地被抱着，接连的刺激让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br></br> 又或者说，她还没有完全睡醒。</br></br> “……彻底结束了？”她喃喃开口，“他……魔神，死了？”</br></br> 秦江月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些不会暴露给外人的倦意道：“死了，奢比尸是他最后一处破绽，白霄和他师姐将奢比尸拦住杀了，我便可以真正杀了魔神。”</br></br> 薛宁靠在他怀里没再吭声。</br></br> 秦江月目光转向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小龟，抬手招来薛宁的衣裳，慢慢道：“带你去个地方，穿衣吧。”</br></br> 还要去个地方？</br></br> 去哪里？</br></br> 薛宁满脑子问号，被秦江月一手操办穿衣梳头。</br></br> 梳头用的还是那把紫檀木梳。</br></br> “对了，这梳子你快点收回去。”薛宁终于从懵懵懂懂里回过神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这可是你的半身，你居然把它丢下就去对付魔神了，你简直不要命！”</br></br> 秦江月看到她眼底的不满。</br></br> 她肯定是有点生气，动作都粗鲁了些。</br></br> 秦江月被迫攥紧木梳，这一刻才终于感觉自己活着回来了。</br></br> 他确实是赢了。</br></br> 多少年了？</br></br> 终于有结果了，这一切都是真的。</br></br> “你干什么！”</br></br> 薛宁惊呼一声，秦江月低下头，看到自己将木梳的齿子用力刺入了手掌，疼痛让他更确定这不是什么梦，是真的结束了。</br></br> 对抗了数万年的死敌，终于消散了。</br></br> 一直期望得到的太平盛世，终于要来了。</br></br> 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会觉得今日之战太简单了。</br></br> 可看到薛宁的脸，又想这怎么会是简单？</br></br> 这是薛宁在天山之中，和这一路走来，无数次的以身犯险换来的。</br></br> “我没事。”秦江月将木梳递给薛宁，“这是用来保护你的，我离开这里，你自己在这儿，虽有小龟庇护，我却不能完全放心，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br></br> “那你现在回来了，就拿回去。”薛宁皱着眉推拒。</br></br> “不必。我去之前留下，以后更用不上。魔神已诛，黑鸦自有仙门弟子前往各地诛杀，半身的修为已经足够我杀死长圣，今后也完全够用。”</br></br> 秦江月干脆将木梳别在了薛宁的发髻上。</br></br> 他今日给她梳了凌虚髻，别上这木梳恰如其分，就像是特地准备的发饰一般。</br></br> “很好看。可知我为何将半身化作木梳？”</br></br> 秦江月目光垂下来，他应该是很累了，说是精疲力尽也不为过，但他和她说话时，还是会竭力提起精神，让她感觉到十足的尊重。</br></br> 薛宁透过他寒意凛然的眼睛看到了对她独有的温柔神色。</br></br> 她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木梳，诚实地摇了摇头。</br></br> “不知道，为什么？”</br></br> “因为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给你梳头时的心情。”</br></br> “……”</br></br> 薛宁不免呆了呆。</br></br> 自从成为剑仙，重回她身边后，秦江月很少提及作为潮凝真君时的事情。</br></br> 约莫是怕她想起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还有那些无情冷淡的拒绝。</br></br> 总觉得那段过去是带着浓浓酸涩与伤感的，伤筋动骨，一触碰就会浑身发软，眼睛发疼。</br></br> 薛宁缓缓低下头去，秦江月正好可以再帮她仔细整理一下发髻。</br></br> 他就这么一边替她撩起多余的发丝，一边说：“我那时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心知不能耽误你，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便想着，若能做唯一一个替你梳头的人，已经很好。”</br></br> “我那时让你早日学会自己梳头，就是不想再有第二个人触碰你的头发。”</br></br> 薛宁手握在一次，他每说一句，她就将手指拧得更紧。</br></br> 最后是秦江月发现，将她的手抓住缓缓分开。</br></br> “我提起这些，不是要叫你这样为难自己。”秦江月声音更缓，他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这一下成功将薛宁点燃，让她逐渐恢复了情绪。</br></br> “只是今天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你这些话了。”</br></br> “再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们。”</br></br> “我给你这把梳子，今后生生世世给你梳头，你收下它，好吗？”</br></br> 好吗？</br></br> 婉转低徊，认真诚恳，无限温存的询问。</br></br> 薛宁心如蜜水，不住点头。</br></br> “好，怎么会不好？”</br></br> 她情绪有些激动，潮湿的情意淹没了她，她控制不住地抱住他，去吻他的唇瓣。</br></br> 这个吻激烈而热情，秦江月银靴不断后退，整个人靠在仙阁殿门上。</br></br> 门往后撞在墙上，砰的一声，让秦江月意乱情迷的大脑清醒了一瞬。</br></br> “……还有件事。”他稍稍别开头，喘息着说，“我感知到你醒了，急着回来见你，还有一处没去，你跟我一起去。”</br></br> 薛宁也拉回神智，想到他一开始提到要去一个地方，勉励冷静下来，红着脸点点头。</br></br> 秦江月吩咐小龟看家，就带着薛宁离开，小龟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相携而去，好一对神仙眷侣！</br></br> 它忧郁地待在门口，名副其实地看门龟，银心来找薛宁时，恰好看到它神思不属的模样。</br></br> 因为薛宁不在了，秦江月也懒得管仙阁如何，小龟足以看守这里，银心的到来也就没被驱逐。</br></br> “神龟大人？”她很上道地唤了一声，唤回了小龟的思绪。</br></br> “是银心道君。”小龟往前挪了挪，“你来啦？”</br></br> 银心笑着点头：“我可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没被结界驱逐。”</br></br> “那是自然。”小龟慢吞吞说，“因为阿宁不在这里，仙尊也不在，就我一个，你当然不会被驱逐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