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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第80章</h1>
    龙舟队齐声回应,何家树却发现弟弟还在看向远处,似乎在期待什么,面露沮丧。
    何家树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知会他:“我马上回来。”
    何家浩这才回过神来,焦急追问:“哥,你去哪儿?!”
    他还能去哪儿?何家树心想,既然弟弟这么期待父亲的出现,时间还够,那么不论何宏光吃软还是吃硬,他都会把何宏光押到比赛现场,看弟弟的龙舟赛首秀,给弟弟撑撑场面。
    西樵河沿岸人来人往,街口倒是难得的安静,有盏花灯不慎掉落在地上,工人立即抬着梯子过来,重新挂在树上。
    何宏光站在远处看着。
    他原本确实不打算过来了,虽然内心还是想看这场龙舟比赛的,以往村里的龙舟比赛他更是从不缺席——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放不下面子,宁可错过。
    回到家洗漱过后,他先进了书房,看到放在桌面正中央的茶叶礼盒。
    茶倒是好茶,也是他爱喝的,何宏光不禁腹诽: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懂得投其所好。
    可他转念又一想,钻起牛角尖来:一盒茶叶就把他打发了?不可能。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把礼盒拆开,翻来覆去地不知道在找什么,结果自然没有多余的收获。
    何宏光又气又笑,自言自语:“连张贺卡都不写,没礼貌,不知道是谁送的!”
    妥善收好茶叶,他又去了修缮过的祠堂,给列祖列宗上一炷香。
    线香燃烧,整个祠堂又变得烟熏火燎,何宏光立在原地,隐隐还能听到远处的鼓点声,忽然间就觉得一切事情好像都没了意义,家人都已经不站在他身后,这些年他到底在独守着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走出家门,游走在大街小巷。渐渐临近河边,他停在一棵树前,仰望着悬挂的花灯。
    别人都不如他看得仔细。他发现有的灯做得差一点,样式也比较简单,有的灯明显更复杂,却也更精致,不输村里往年在外面定制的。
    下一秒,他忽然领悟,那些优秀的花灯一定出自何家浩之手,悔意顿时涌上心头。
    何宏光不禁想起陈德财给自己打电话求助的那晚,电话挂断后,他孤枕难眠,乘着夜色在外面乱转。
    距离丝绸厂不远就是一间花灯厂,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下意识认为厂里都是女工,又因反对儿子做花灯而心生排斥,多次路过,他从未想过踏足。
    在那个惶然的夜里,他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深夜的花灯厂早已停工,只剩下个老师傅在点灯熬油地研制新样式。
    他们攀谈许久,礼貌地以哥弟相称,自从大哥去世,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何宏光渐渐敞开心扉,向老师傅讲述道:“我有个儿子从小就喜欢做花灯,其实做得不错,但我不让他做。不怕你笑话,我一直觉得花灯都是女人做的,不是瞧不起女人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他能有些男孩子的爱好……当然,他这些年还在背着我做花灯,我都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吧……”
    老师傅直言不讳:“小弟,这我就得说说你了。我们花灯厂确实不少女工,但男工也很多啊!花灯多漂亮啊,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这和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
    那位老师傅险些要去拿排班表给他看,以证实男性花灯师傅之多,还让他试着掰了下最粗长的竹条,他还真掰不动,惹得老师傅哈哈大笑。
    霎那间,他感到无比的羞愧,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存在的偏见,而这种偏见深深伤害着儿子。
    阳光明媚,何宏光仍立在树荫下,脸上已经露出淡笑,欣慰又动容,似乎还有些儿子带给他的骄傲。
    微风拂过,一盏兔子灯把头埋在枝叶中,将屁股示给观众。兔子灯做得活灵活现的,还真像一只害羞的小兔子蹲在树上。
    其实何宏光不只对何家浩要求高,他自己在工作与生活上同样如此,用年轻人的话来说,他可能有强迫症。
    何宏光立即扶着梯子上去,轻手轻脚的,生怕把灯碰坏了似的,兔子重新露出正脸,直面众人。
    何宏光露出满意的神色,正要下去,梯子忽然发生晃动,他差点摔下去,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擎住他,他赶紧转头,发现是何家树,笑容僵在了脸上。
    何家树扶着他下来,何宏光没推辞,站稳脚跟后立刻挪开了手。
    何家树拿不准他的意思,站在一旁,正想劝他去看弟弟比赛,何宏光却开了口,语气犹在逞强,不肯服软。
    “带你弟弟好好划,今天必须赢!别给何家丢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直奔观众席的方向。
    何家树目送他远去,明明他的话又在施压,何家树却释怀地笑了,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何家浩站在五步开外,旁观全程,同样松一口气,露出笑容。
    视线一经相汇,他们用眼神交流,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梅雨季终将过去,今后西樵每天都晴天。
    第67章
    西樵河上,龙头栩栩如生,龙眼炯炯有神,划手各自列位,龙舟队蓄势待发。
    何家浩与何家树并坐船头,正前方就是负责打鼓的陈若楠,身后则是陈俊立、陈阿福兄弟俩,其他队员依次排开。
    他们双手紧握船桨,身体前倾,做准备姿势,二十二人在这一刻凝聚成一个整体,目视前方,等待比赛开始的号角吹响。
    随着咚的一声锣鼓响彻长空,船桨齐齐下水,河面上的一艘艘龙舟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冲出起点,各村的队伍都十分卖力,龙船你追我赶,速度不分上下。
    西樵村的龙舟以蓝色为主色调,燥热天气里,在河面上如同湛蓝游龙一般,清爽又矫健。
    西樵小队使出全力,陈若楠专心打鼓,保持节奏,划手齐声喊着号子,飞快地划动船桨,水波荡漾,激起层层浪花,与汗水一起溅湿衣衫。
    岸边,观众们欢呼雀跃,以陈龙安为中心,周围都是西樵村民。
    陈龙安作为主教练,不只时刻关注着战况,还负责带领大家一起为西樵队呐喊助威。
    陈龙安:“西樵队,加油!”
    村民们:“西樵队,加油!”
    陈龙安:“西樵队,必胜!”
    村民们:“西樵队,必胜!”
    此时,西樵队的龙舟速度飞快,超过了其他队伍,一马当先抢在前头,即将进入弯道。
    第二名的船队正在奋力地向前追,直冲向内侧弯道,风风火火地挤了过去,西樵队的龙舟被别了一下,速度随之减缓,没能立刻追上,渐渐被更多的船队甩在后面。
    这种时刻最容易军心大乱,果然,龙舟上的众人都有些慌张,陈若楠的鼓点都开始乱了。
    那个一度成为西樵村传说的天才舵手早已成长得更加沉稳,何家树立即高喊,稳定军心。
    “大家不要乱,不要慌!
    “听我的号子,保持节奏!
    “若楠,跟着我的桨频打鼓,稳住!提速!”
    陈若楠立刻调整好状态,一边看着何家树的桨频,一边听着号子,用力打鼓。
    何家浩的心都要跳到喉咙了,握住船桨的掌心全是汗水,何家树稳重的声音深深感染着他,他也咬紧牙根平复心态,更加奋力地划动船桨,找回节奏。
    二十二人齐心协力,迅速稳住龙船,又在何家树的呼喊声中开始提速。
    岸边的呐喊也越来越烈:“西樵队,加油!西樵队,必胜!”
    听着亲人朋友的鼓励,他们充满了干劲,龙舟越划越稳,越划越快,逐渐超过前面的一艘龙舟,又超过另一艘龙舟。
    眼看着他们渐渐追回了名次,可也正因速度太快,船体摇晃得越来越剧烈,号子声也变得参差不齐。
    陈龙安远远看着,暗在心中惊呼不妙,这样下去肯定要翻船!
    赛程刚好过半,各村的龙舟都已磨合得越来越熟练,争先恐后地向前挤,龙舟之间不免产生细小的摩擦,眼看着紧随其后的龙舟正疾驰着向前逼近……
    何家树虽然敢闯敢为,但也绝非一味冒进,迅速地衡量着局势。
    何家浩则因龙舟的晃动而下意识产生不安,好像溺水前的预兆,让他感觉像是喘不过气来。
    不,何家浩暗示自己一定保持镇定,看向旁边的何家树,坚信哥的判断。
    何家树也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电光石火间,何家浩领悟到何家树眼神的含义,何家树也感知到了何家浩给予的信赖。
    他们默契地同时开口,高声给出号子:“降速!西樵队!降速!”
    陈若楠一直屏气凝神地盯着何家树的桨频,听到号令后立刻放慢鼓点。
    何家浩视何家树为锚点,也随着何家树的桨频调整自己的频率,不忘提醒身后的陈阿福:“阿福!看我桨频!”
    “好!”
    陈俊立位于何家树身后,听到号令也立马跟随何家树,减慢划桨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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