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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的江湖,一定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但当我从小镇到市里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似乎和小镇没什么两样。
  无外乎,多了些灯红酒绿,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我走时,六爷只给了我一百块的路费。
  六爷有钱,不然他也没办法找那么多的女人。
  之所以只给了我一百块,是因为他告诉我说。
  钱,江湖上大把,女人,江湖上遍地。
  想要,自己去找。
  但,我却不知去哪儿找。
  我生活的地方,是北方的一个边陲城市,这里盛行洗浴文化。
  为了生活,我只好先找了一个工作,天象洗浴的服务生,负责各个浴区的备品发放。
  当然,不包括女浴区。
  这一干,就是半年。
  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分发完备品,准备下班时。
  组长侯军叫住我,让我去六楼经理办公室,给梅姐送个果盘。
  梅姐是我们天象的经理,年龄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她长得很美,比六爷找过的那些暗娼都要美。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白皙嫩滑的皮肤,看着便有吹弹可破之感。
  尤其是她那双凝脂玉腿,修长笔直,又白的泛光。
  任哪个男人看后,都会心驰神往。
  我端着果盘,敲门进去时,梅姐正在旁边的套间里打麻将。
  洗浴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梅姐爱打麻将。
  一有空闲,就会在楼上打上几局。
  很多男人为了接近梅姐,都会争着抢着来陪她玩。
  “梅姐,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果盘!”
  放下果盘,我打了声招呼,便准备要走。
  “等一下……”
  梅姐忽然喊住我。
  她指了指旁边的茶壶,说道:
  “把茶换了,重新沏一下。用我办公桌下面那盒明前龙井!”
  我便开始烧水煮茶。
  等水开时,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人打麻将。
  他们玩的,是我们这里最常玩的推倒胡,一百块钱的。
  别小看这一百块,因为计番的方式不同。
  一场麻将下来,常常是几万输赢。
  我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梅姐和她下家的牌。
  梅姐的下家也是个女的,年龄和梅姐相仿,但气质完全不同。
  这女人长的也还不错,不过却浓妆艳抹,粉黛全施。
  穿的更是黑色低胸的小衫,任由胸前的波涛随意的露着大半。
  我看了一会儿,心里便有些奇怪。
  我本以为,他们就是朋友间的普通牌局。
  可我发现,黑衣女人和她对门的男人有点不对。
  两人打配合,似乎出千了。
  而他们的出千方式,并不高明。
  属于麻将出千中,最常见的,也是最普通的,利用手势暗号来要牌。
  这把牌黑衣女是清一色对对胡的牌型。
  她左手大拇指回扣,右手放在牌尾处。
  眼睛盯着牌,也不看别处。
  而对面男人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黑衣女人的手。
  牌到半圈,对面男人便打了个八条,黑衣女立刻碰上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还在想。
  这会不会只是一种巧合?
  可碰完牌后,黑衣女依旧是左手拇指回扣,右手微微合拢。
  我便在心里暗自猜测,如果要是出千,她要的牌型应该是五条。
  果然,没过两把,对面就把五条打了出来。
  黑衣女碰牌上听,很快便自摸胡了。
  自摸,断幺九,清一色,对对胡,一共24番。
  梅姐三家每人两千四。
  其实麻将出千的方式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有用对话的,比如说今天有点热。一个点字,可能就是要筒子。
  再比如,你今天真漂亮,一个亮字,可能就是要万子。
  而像两人这种利用手势的,在千术里叫“九节鞭”。
  就是利用手指的各个关节,给对方传递暗号。
  我虽然可以确定两人出千,但我并不知道他们和梅姐到底什么关系,更不可能说破。
  沏了茶,我刚准备要走。
  梅姐对面的男人接了个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一放下电话,男人就说:
  “不好意思了,我玩不了了。孩子生病了,改天再玩吧,我得走了。今天点子也不好,输了一万多……”
  男人刚一走,这妖娆的黑衣女人便开始抱怨。
  “苏梅,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牌还没打完,他说走就走。还说什么孩子生病,我看他就是
  输不起,找借口跑了。我这还没玩过瘾呢……”
  梅姐随意的摆弄着面前的麻将,淡然一笑,说道:
  “我的花姐啊,我们三家都输,就你一家赢。你还不过瘾,你还想赢多少?”
  叫花姐的黑衣女人快速的点着手里的钱,撇了撇嘴说:
  “我赢还不到三万呢。苏梅,要不你再叫个人。陪我玩几把,今天我就想打麻将……”
  梅姐被她缠的没办法,看了看手机通讯录,这个时间又不知道该找谁。
  想了下,她回头看了正在倒茶的我,便问说:
  “初六,你会打麻将吧?过来陪我们玩几把……”
  我怎么也没想到梅姐会忽然叫我,但我还是马上回答道:
  “会一点儿,但你们玩的太大,我玩不起的……”
  其实这种牌局,我就是不带钱上场,也一样稳赢。
  毕竟,十几年的千术,不是白学的。
  但我必须要这么说,这也是六爷曾经教我的。
  一名合格的老千,要懂得低调示弱,守拙藏愚。
  只有在对手完全忽视你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一击致命。
  “没事的,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来吧……”
  梅姐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一万块钱,扔到对面的位置。
  “你就坐那儿吧,给我们搭个手……”
  我没再推迟,坐到了梅姐的对家。
  2000年,我们这里还没流行麻将机,都是手码麻将。
  这种手码麻将,特别适合大小老千搞事。
  当然,就算是麻将机,也一样不耽误出千。
  洗牌时,黑衣服的花姐,故意在我手上摸了一下,挑逗我说:
  “哎呦,这小伙子挺嫩啊,告诉花姐,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处男了?”
  她一说完,自己先咯咯的笑了。
  梅姐和另外一个男人,跟着也笑了。
  而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码着麻将。
  练习麻将千术时,六爷第一步就要求我。
  在码牌时,不但要记住自己面前所码的牌,还要把别人码牌时,露出的麻将全都记住。
  这样就算是在不出千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保证极高的胜率。
  牌局开始,我并不着急出千。
  只是按照常规牌路,正常打着。
  可能花姐和对面的男人,把我和梅姐当成了棒槌。
  两人要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这也导致,没过几圈,梅姐就又输了一万多块。
  我偶尔还会胡几把,把自己输的钱,控制在一两千左右。
  看着时间越来越晚,牌局也渐渐接近尾声。
  最后一圈时,到梅姐坐庄。
  还没等她打骰子,花姐就说道:
  “一会儿我该上班了,最后一圈牌,别说我赢钱了,不给你们机会啊。你们有多大就胡多大,花姐我赔得起……”
  花姐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该出手了!
  不过我今天的目的,不是我赢,而是要梅姐赢。
  我对梅姐印象不错,刚来天象时,我负责男浴接待。
  因为我从来不笑,被一个醉酒的客人投诉,说我态度不好。
  按照规矩,我本该开除。
  但梅姐网开一面,让我去了后勤部分发备品。
  这也算是给了我一口饭吃。
  而现在,该是我还她这个人情的时候了。
  梅姐骰子打的是七点,抓我面前的牌。
  没等她抓,我便把牌摞朝前面推了推。
  这在麻将桌上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了。
  但就是这个正常的动作,却大有乾坤。
  我在推牌的过程中,把之前码好的清一色的对子,快速扣在手里。利用推的时间,又把这些牌放到了梅姐该抓到的位置。
  这样就可以保证,梅姐每次抓到的牌,都是一色的对子。
  这个手法,在千门中被称为“移山卸岭”。
  指的是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把牌移形换位。
  如果梅姐打的骰子点数,不是抓我面前的牌。
  我依旧可以用这招移山卸岭,来保证梅姐抓到的牌,有四个以上的一色对子。
  牌已抓完,应该梅姐出牌。
  但梅姐看着手里的牌,满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一样。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动。
  “你倒是出牌啊?不会输的连牌都不会打了吧?”
  花姐点了支烟,晃荡着身前的波涛,不满的催促着梅姐。
  对面的男人也跟着说道:
  “喂,苏大美女,你是想男人,还是想什么呢?你倒是快打啊……”
  梅姐抬起了头,她看了我一眼。
  但马上又把目光看
  向花姐。
  没等开口,花姐便不满的说道:
  “你看什么看,我脸上有麻将啊?快点打……”
  梅姐神情依旧惊讶。
  看着花姐,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口吻说:
  “我,胡了,天胡,清一色七对,还断幺九……”
  天胡指的是抓完牌后,庄家直接胡牌。
  而天胡的概率极低,有人算过,大约是三十三万分之一。
  再加上清一色,断幺九。这概率,就更低的可怕。但恰恰梅姐却说她天胡了。
  “你可别逗了,还天胡,我看你还夜壶呢……”
  花姐和男人根本不相信,两人都觉得,梅姐是在开玩笑。
  而梅姐慢慢的把牌推倒。
  就见没有幺九的七对筒子,整齐的排列着。
  “不可能!”
  花姐和男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们趴到梅姐的牌前,一张张仔细的看着。
  可任由他们怎么看,牌也不会变了。
  清一色七对,就是32番,而天胡在我们这里是168翻。其他地方的天胡有108番,也有32番的。各地的规则不同,番数的计算也不同。
  三十二加一百六十八,再加上断幺九的两番,一共是202番。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每人输两万零二百元。
  梅姐之前输了两万多,这一把全都赢回来不说,还赢了将近两万。
  这还不算我应该付的两万。
  花姐和男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辛苦出千,忙乎了一下午,现在却输了。
  忽然,花姐转头瞪着我,大声说道:
  “小处男,你和苏梅是不是有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
  花姐发现了?
  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我低估这个花姐了?
  她看出来我出千了?
  可这不应该啊?
  移山卸岭,讲究一个“快”字。
  我练到巅峰时,六爷曾说过,我的这个手速,是他见过最快的几人之一。
  就算是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也很难看出我换牌。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
  梅姐忙解释了一句。
  花姐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哼!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有事儿。苏梅,你是不是把这个小处男给睡了?不然,怎么他一上来,你手气一下就旺了?”
  听花姐这么说,我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梅姐也没在意花姐的玩笑,自顾说着:
  “玩了这么久的麻将,我还是第一次胡天胡,还是清一色的天胡七对,我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花姐“切”了一声,不过还是把钱付了。
  梅姐继续坐庄。
  这一把,我没再让她胡太大,只是胡了一个普通的对对胡。
  接下来几把,梅姐又连续胡了几把。
  虽然不是太大的牌,但一共也赢了八九千。
  麻将局在花姐骂骂咧咧声中结束了。
  她们两个把赢的钱全都吐了出来不说,还各自输了一万多块。
  两人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梅姐。
  我起身把剩下的几千块钱,放到梅姐面前,说道:
  “不好意思,梅姐,给你输了三千多,还没算天胡那把……”
  梅姐也不看钱,也不说话。
  而是上下打量着我。
  目光中,有好奇,也有困惑。
  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道:
  “初六,你来天象多久了?”
  “半年了!”
  “你好像从来不笑呢?”
  我沉默,没有回答。
  看着父亲断手断脚,死在自己面前。寄人篱下,又饱受折磨。连自己的亲妈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我。实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值得让我笑的。
  见我没说话,梅姐又问。
  “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还不错!”
  我实话实说。
  “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你说!”
  “你开事儿?”
  我一愣,抬头看着梅姐。
  所谓的“开事儿”,是北方蓝道中的一句黑话。
  意思是指对方懂赌术,会出千。
  我本以为,梅姐不过是洗浴的经理,平时爱打个麻将而已。
  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蓝道黑话。
  难道她也是混蓝道的老千?
  可看着根本不像。
  我摇了摇头。
  “梅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梅姐笑了。
  梅姐的一双媚眼,依旧紧紧盯着我。
  “和我装傻是吧?我这个人运气是不错,但我不相信,我运气会好到最后一把牌,能抓到天胡清一色七对!好,就算是我运气爆棚,可接下来的几把牌,为什么我要碰什么,杠什么,你总能准确的给我打出来?”
  说着,梅姐故意停顿了下,才又说道:
  “尤其还是在陶花和那个男的联手出千的情况下。你说你不开事儿,我会信?”
  我不由一愣。
  原来梅姐竟然早就知道,陶花和那个男人合伙出千。
  可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点破,还要和他们玩呢?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没解释。
  也并没有因为梅姐是我的经理,而表现的客气恭敬。
  相反,我和从前一样。
  冷淡的,如同和陌生人对话。
  之所以这样,并非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故意装x。
  而是六爷曾说,一名职业老千,除了要有瞒天过海的千术。还要有一身铮铮傲骨。
  不然,就算你技术再高。
  你的金主,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敬畏之心。
  只会把你当成赚钱的工具人。
  一旦出事,背锅的肯定是你。
  我的冷漠,梅姐没生气,反倒笑了。
  “初六,你知道吗?在整个天象洗浴,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你就不怕我给你开了?”
  我依旧沉默。
  “把手伸出来!”
  梅姐忽然又说。
  我看了她一眼,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我还是伸出了手。
  梅姐轻轻握着我的手。
  不时的在我手掌上面摩挲着。
  她的手细软而又光滑,如同素锦。
  这动作,有些暧昧。
  但梅姐似乎浑然不觉。
  接着,她又用手指在我掌心慢慢滑动着。
  这种感觉沙沙的,痒痒的。
  我不知道梅姐要做什么,我也没问。
  任由她把玩着我的手。
  好一会儿,梅姐才缓缓开口。
  “好漂亮的手啊,不做老千,真的可惜了!”
  我哑然。
  类似的话六爷也曾说过。
  他说我的手细长而又厚重,最适合掌藏乾坤。
  这就是天生做老千的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梅姐放开手后,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但马上又停住了脚步,从抽屉里抽出捆好的一沓钱,扔到麻将桌上。
  “不管你是不是出千,反正今天因为你上来我才赢的钱。这一万就当给你吃喜了……”
  这钱也算是我应得的。
  我没推让,把钱收了起来。
  其实我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梅姐明明知道陶花和那男人出千,她还要和他们一起玩呢?
  但梅姐不说,我也不问。
  梅姐开的是一辆红色的奥迪a4。
  我坐在副驾上,安静的看着前方,也不说话。
  车走了好一会儿,梅姐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的问:
  “初六,我有点好奇。你话很少,还从来不笑。现在上了我的车,居然连去哪儿你都不问。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我依旧沉默。
  见我不说话,梅姐淡笑了下,又说:
  “你越这样,我就越好奇。你是故意装酷,还是天生冷漠?”
  看着车外,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其实一个女人,不应该对一个男人好奇的!”
  我年龄不大,但口气却有些老气横秋。
  梅姐不由的笑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戏谑反问:
  “哎呦,你不会想说,因为我对你好奇,就会看上你吧?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可能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
  梅姐又笑了。
  她笑的花枝乱颤。
  前胸也随着笑声,起起伏伏。
  我知道梅姐为什么会笑。
  这笑声虽然不是讥讽,但却也有几分嘲笑。
  作为天象洗浴的经理。
  梅姐见过太多男人了。
  达官显贵,商贾巨富,江湖大佬。
  这些人中,想一亲梅姐芳泽的人,不在少数。
  而我和她接触的这些人比,渺小如尘。
  她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转头看了我一眼,梅姐故意逗我说:
  “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你这小脑袋想的,可真够天马行空的。好,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就算我看上你了,跟你了。你拿什么养我?”
  “钱!”
  “钱?哪来的钱?指着你在洗浴每个月一千块的工资,那我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女人都是现实的。
  但我理解她的现实。
  谁又不喜欢钱呢?
  我反问:
  “那你的意思,只要有钱,你就会跟我?”
  “做梦吧你!”
  梅姐不屑的撇了撇嘴。
  能感觉到,虽然她对我不讨厌。
  但我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她还是有几分反感。
  不过,她的不屑,却成功的激起了我的好胜之心。
  做梦?
  那这个梦,也要你在我的床上做。
  我没有想到,梅姐带我去的,竟是一家地下赌场。
  这赌场设在一家酒店里。
  安保很严,想要进去,必须有熟人带。
  并且,还不能走正门,要走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才可以上去。
  赌场算不上大。
  但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外面摆放的是老虎机,打鱼,歌王之类的赌机。
  而里面,则是百家乐、21点、骰子、轮盘等。
  因为是晚饭时间,赌客不算多,能有个百十人左右。
  梅姐对这里很熟悉,带我转了一圈后,又指着楼上的方向说:
  “楼下是散客区,楼上是,里面什么玩法都有。客人也可以自己组局……”
  梅姐说的自己组局,指的是客人可以自己带人来玩,赌场也可以找人陪客人玩。
  至于玩法,完全是由客人决定。
  什么扑克、牌九、麻将、骰子,全都可以。
  只要有钱,你就是玩石头剪刀布,赌场也会找人陪你玩。
  而这种局,赌场的收入,主要是靠抽水。
  我没明白,梅姐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难道是她认定我是老千,想和我来这里搞钱?
  见我没说话,梅姐马上问说:
  “要不要玩两把,我去换筹码?”
  我马上摇头。
  “不了,我没玩过!”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梅姐的眉眼间,有些淡淡的失望。
  但我说的,确是实话。
  我确实没在赌场赌过。
  跟着六爷的这些年,他带我走遍大江南北,去过无数赌档赌场。
  但,他从来不许我上桌。
  用六爷的话说,这是修炼心魔。
  因为只要一上桌,就必定想赢。
  只要想赢,就必定会出千。
  当你技术不稳,心理不够强大时。
  一旦出千,就等于入了无间地狱。
  就算这次不被抓,早晚也会被抓。
  只有把内心修炼到通达,即使万马千军,也视若无人之境时,才能上桌,才能出千。
  梅姐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又追问我:
  “初六,想不想多赚点钱?”
  没人不喜欢钱。
  我也不例外。
  可是我不知道梅姐这话的意思,便问她说:
  “怎么赚?”
  梅姐环视赌场,指了指21点台后的两个人,说道:
  “看到了吧,那个穿白衬衫黑马甲的,是荷官。站在她旁边的,是配码的。这家场子的老板我认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来这里做配码。你在咱们天象一个月工资是一千,而做配码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千五,加上客人赢钱的小费,每个月的收入,不会低于五千块。做的好了,熟练了。以后还可以做荷官,那收入就是直接翻倍,月入过万了!”
  梅姐所说的配码,就是用最快时间,来计算出客人输赢的钱数,来进行赔付和收取。这个工作,靠的是脑子计算和反应速度。
  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
  但我还是摇头说:
  “谢了,梅姐。我不想做!”
  我的拒绝,明显出乎梅姐的预料。
  她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想做?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要不是我看你做事稳重,反应也快,感觉你能吃这碗饭,我才叫你来的。你居然说不想做?”
  梅姐问。
  “对,我不想做。和这里相比,我更喜欢洗浴!”
  “为什么?”
  梅姐追问。
  “因为在洗浴,我可以天天看到你!”
  我的回答,让梅姐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我的眼神,也从开始的好奇,变成像看个傻子一样。
  当然,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我学了整整十三年的千术,却在赌场做个配码。
  如果被六爷知道,他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和在洗浴不同,在洗浴我可以是最底层的服务生。
  毕竟那里,我什么都不懂。
  但只要进了赌场,这里就必须是我的天下。
  在赌场,我只能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爷!
  初六
  爷!
  梅姐正一脸无奈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手机是上个月,我买同事的二手诺基亚3310。
  一接起来,就听对面传来侯军的声音。
  “初六,老地方,惠买超市,赶快来,要开局了!”
  侯军是我们洗浴男浴区的组长。
  他长得白白嫩嫩,又能说会道,深得梅姐喜欢。
  至于他说的老地方,是他一个朋友开的一个小超市。
  平时下班后,他会召集一些同事,去那里炸金花。
  而我,也经常去。
  和梅姐打了声招呼,我便直接走了。
  侯军说的惠买超市,是个临街的小超市。
  我们平时玩的时候,都会去后面的一个小房间。
  等我到时,小房间里已经有五六个人了。
  这几个人,我都认识。
  除了我们洗浴的几个服务生之外,还有一个是侯军的发小,两人关系很好。名叫郑成,外号老黑。
  老黑身高体壮,长相凶狠。
  还有一身健硕的肌肉。
  任谁看着,心里都有几分打怵。
  据侯军说,老黑曾是省散打队的,身手极好,本来就要进国家队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把省体育局某个领导的小老婆给睡了。
  领导知道后,雷霆震怒,直接把他开除。
  回到我们哈北市后,也没什么干的,就一直在外面乱混。
  没事时,就去洗浴找侯军。
  平时我们炸金花,他也跟着玩。
  侯军平时都是一个人来,这次还把他女朋友陈晓雪带了过来。
  陈晓雪是我们洗浴的按摩技师,长得还不错。
  只是说话尖酸刻薄,有些势利眼。
  对于我们这些底层的服务生,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偶尔有服务生和她打招呼,她也是鼻孔朝天,装作听不到。
  见人够了,侯军就喊老板拿扑克,开局。
  这局不大,五块钱底,十块钱封顶。
  也就是说,最大只能叫十块钱。
  不过有人要是闷牌叫十块,看过牌的人,就要二十才能跟。
  听着感觉牌局不大,但一场下来,也常常有一两千块的输赢。
  要知道,这些服务生,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块钱。
  经常是一场牌局结束,就输了一个月的工资。
  而在这个牌局上,我从来不出千。
  不是我心怀慈悲,不忍下手。
  而是我不出千,也能照样赢钱。
  我能在外面租房子,不住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
  靠的就是在这个局上赢的钱。
  其实,这并不是我运气多好,或者是技术有多高明。
  而是这里有人认识牌,恰好我也认识而已。
  认识牌的人,就是侯军。
  他每次让老板拿来的扑克,都是老千扑克,也叫魔术扑克。
  这种扑克,看着和正常扑克没有任何区别。
  但实际每张牌的后面,都有一个细微的记号。
  通过这个记号,就可以认出花色和点数。
  这种连入门都算不上的出千方式,自然瞒不过我。
  所以我根本不用出千,一样可以赢钱。
  只是我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会故意放水输几场。
  这样可以保证,我不被任何人怀疑,顺利在这个局上搞点零花钱。
  牌局开始,大家像往常一样,聚精会神的玩着。
  侯军虽然认识牌,但他有个毛病,眼神不太够用。
  有时候他看了一两家人牌后,别人的牌,他就看不到了。
  毕竟总玩牌的人,习惯把扑克合在一起,不可能把三张牌分开放着。侯军最多也只能看到上面的一张。
  加上今天侯军的运气也不太好。虽然知道自己底牌,但不知道对方三张牌都是什么,和别人闷了几把,竟然全都输了。
  平常的牌局,基本都是侯军赢。
  今天输了几百块后,他心态就有些崩,嘴里开始不停的骂骂咧咧。
  这一把是洗浴的一个同事坐庄,他开始发牌。
  我运气不错,发了一个梅花的a、j、10的同花。
  侯军的运气似乎差了点儿,他发了一个黑桃的k、9、7的同花。
  因为我坐在侯军斜对面,老黑的上家。
  有虎背熊腰的老黑挡着,加上距离有点远。
  牌发给我时,侯军根本就没办法看清。
  我迅速的把梅花a放到最下面,梅花10放到最上面。
  这样就算侯军看到了我的梅花10,也无所谓。
  一见自己是黑桃k的同花,侯军便开始演戏了。
  “妈的,今天闷输好几把了,我就不信这把还输?我下10块……”
  说着,便扔了10块钱。
  接连两家都弃了牌。
  而我上家因为也输了钱,着急翻本,便闷跟了十块。
  他的牌我和侯军都知道,是一个对7。
  到我时,我也闷跟了十块。
  轮到老黑,别看老黑虎背熊腰,看着勇猛刚武。
  但他玩牌的风格,却很小心,几乎很少闷牌。
  这把也一样,他看了一下自己的牌,是一手散牌,便直接弃牌了。
  场上只剩我们三家。
  侯军继续闷牌下注,上家和我也继续闷跟。
  几轮过后,侯军有点心虚了。
  他把老黑朝后推了一下,说:
  “你往后点,你挡着我都看不到初六了……”
  老黑便靠在椅子上。
  侯军则盯着我的牌,看了又看。
  我知道,侯军只看到了最上面的一张。
  下面的牌,他根本不知道。
  但我故意把第二张牌露出一个角,同时用手指摁住识别花色的记号。
  这样侯军只能看到我是一张j,却根本看不到是梅花j。
  一张10,一张j。
  侯军认定,我最大的也不过是个顺子。
  他心里踏实不少,便开始继续闷牌。
  几轮过后,我上家有些胆怯了。
  他便看了下牌,见是对7,犹豫了一会儿,跟了20块钱。
  对7在炸金花中不算大。
  但他觉得,我们三个谁都没看牌。
  万一我和侯军都是散牌,或者小对子,那他对7就赢了。
  见他看牌,我也装模作样的拿起牌看了看。
  毕竟这种小局,不能弄的太狠。
  牌桌上也有三四百块了,我可以见好就收。
  看了牌,我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下了20。
  侯军见我犹犹豫豫,他更加确定。
  我最大就是个10、j、q的顺子,或者顺子都没有,可能就是一对。
  这下侯军胆子更大了,他下了十块,同时故意说道:
  “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妈的,这把我就不看,和你们闷到底!”
  对7一看我还跟,而侯军也不看牌。
  他想了下,选择直接弃牌。
  场上只剩下我和侯军,我下20,他就闷跟十块。
  我们两来回下了十几轮后,侯军又开始犹豫。
  毕竟,他没看到我那张j是什么花色,更没看到我第三张牌。
  他回头看了看陈晓雪,问说:
  “老婆,要不咱们也看下牌?”
  陈晓雪却丝毫没犹豫,直接摇头说:
  “不看,和他闷到底!”
  我一听便明白,这个陈晓雪也认识牌。
  看来侯军知道自己眼神不够用,特意把陈晓雪带来,帮他看这些人的牌。
  只是可惜,陈晓雪坐在侯军的身后,同样被老黑挡着,也看不清我的牌。
  又下了几轮,侯军忽然停了下来。
  我以为他是犹豫,要不要开我牌。
  可没想到,他忽然身体前探,猛的一伸手,竟想扒拉开我的三张牌。
  我急忙摁住,同时怒视着他。
  “你干嘛动我的牌?你认识牌啊?”
  我本想点点侯军,让他老实点儿。
  可没想到,侯军竟把我当成棒槌,一梗脖子,冲我嚷道:
  “你特么放屁,我要认识牌,能输这么多?行了,我闷开你!”
  闷开,就是他不看牌,也不用翻倍,直接和我比牌。
  侯军说着,把自己的三张牌猛的掀开。
  众人见他竟闷了一个黑桃k的同花,便说道:
  “这把候组长牛b,闷了个同花,稳赢了!”
  “是啊,一把牌直接翻本,还是组长厉害!”
  洗浴的两个同事,都拍着侯军的马屁。
  而侯军盯着我,问说:
  “你磨叽啥呢,开牌啊?”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
  而我慢慢的把三张牌依次掀开。
  a、j、10。
  三张梅花。
  “哇!”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本以为侯军闷的牌挺大了。
  可没想到,遇到了冤家牌。
  他是k同花,我是a同花。
  “组长,你今天点子太背了,k同花遇到a同花……”
  侯军脸色铁青,气的咬牙切齿,双手握拳,骂道:
  “玛戈璧的,这他妈什么点子,这牌也能输?真是他妈的出门遇鬼了……”
  骂了几句,侯军还不解气,回头又拿陈晓雪撒气。
  “都特么怪你,我那时候就说开,你非让我继续闷。多输二百多!”
  陈晓雪虽然不服气
  ,但她又不敢顶撞侯军。
  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嘟嘟囔囔的说:
  “扑克握的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爹妈的烧纸呢……”
  我本来正在收钱洗牌,一听陈晓雪开口骂我,我便盯着她问:
  “你说什么?”
  陈晓雪向来不把我们这种服务生放在眼里。
  一听我问她,她声调立刻提高。
  “我说你给你爸妈烧纸呢!”
  从六岁那年,我亲眼看到父亲惨死在我面前时。
  我就暗暗发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辱我父母。
  除非,我死。
  看着陈晓雪,我的眼神中,满是怒意。
  “你再说一遍?”
  陈晓雪没想到,我一个服务生,居然还敢用这种口气质问她。
  她没等说话,侯军一下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的指着我,骂说:
  “再说一遍怎么的?你他妈还想打一架啊?我告诉你,小b崽子,你能玩就玩,不能玩就给我滚!再逼逼一句,别说我今天收拾你!”
  侯军平时在洗浴,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他嚣张惯了,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服务生当回事。
  侯军一说完,老黑也皱着眉头,不满的对我说:
  “你到底能不能玩,不玩就滚,别耽误我们大家!”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玩?
  肯定能玩!
  今天我陪你们好好玩!
  我开始洗牌。
  对于扑克中的千术,洗牌是基础。
  方式很多,假洗、跳洗、翘洗,还有完美洗牌法等。
  不论怎么洗,都是为了发牌时,能拿到更好的牌。
  而发牌的千术也是五花八门。
  像跳发,就是你看着好像是发的上面第一张牌。而实际上,上面第一张根本没动,而是从第二张第三张开始发的。
  还有底扣,中取。
  道理和跳发一样,只是一个从下面开始发牌,一个从中间开始发牌。
  我初学发牌时,曾问六爷。
  是不是学会这些,就能赢了?。
  六爷摇头。
  我又问,那怎么才可以保证必赢呢?
  六爷告诉我说,必赢的方式只有一个。
  不赌!
  不赌为赢!
  道理我懂。
  但我是老千,我的江湖注定在赌局上。
  我开始发牌。
  52张扑克牌,我完全可以做到,想发哪张就发哪张。
  即使让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手速放慢几倍,你依旧看不出来。
  而这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属于千术入门的基本功而已。
  因为输了不少。
  这一次,侯军和陈晓雪都站了起来。
  两人死死的盯着我手里的牌。
  以确保我每发出一张,两人都能看得清楚。
  发别人的牌时,我都是正常的发。
  但发到我自己时,我都会用手指挡住背面的记号。
  牌一到桌上,我又立刻用烟盒盖在上面。
  任凭两人怎么看,也别想看到我任何一张底牌。
  牌发完后,侯军和陈晓雪都有些激动。
  准确的说,是紧张。
  因为他的牌很大,大到他害怕别人弃牌不跟。
  我是庄家,应该先下注。
  还没等我拿钱,侯军忽然开口对我说道:
  “初六,你敢不敢再和我闷一把?我就不信,你这把还能赢我?”
  陈晓雪也立刻在一旁附和着:
  “你初六要还算是个男人,你就继续和我老公闷!你要是闷赢了,明天我给你找个妹子,咱们洗浴的妹子,你随便挑!”
  两人一唱一和。
  一边用激将法,一边还用美女诱惑我。
  “好,我闷!”
  说着,我便下了十块钱。
  我的下家是老黑。
  他和之前一样,依旧不闷,选择看牌。
  他看牌的方式,和许多棒槌赌徒一样。
  先是用力的搓牌,再一点点的看着。
  好像这样,牌可以变大似的。
  看清自己手中的三张牌时,老黑的呼吸明显加重。
  暗黑的脸,此时竟有些红的泛紫。
  老黑的牌很大。
  从玩炸金花开始,他就没抓过这么大的牌。
  当然,我知道他的牌是什么,侯军和陈晓雪也知道。
  三张j!
  豹子!
  老黑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快速的跟了二十。
  侯军自然不会去看牌,也闷了十块。
  下面几家,纷纷看牌不跟。
  就这样,我们三个一轮轮的下着。
  谁也不肯弃
  牌。
  2000年左右炸金花的玩法,有一点很坑人,是三家不能开牌。
  也就是说,想要比牌,场上只能剩两家。
  这也就导致有人会用一种很脏的玩法来坑人,二鬼压一。
  两人不用管牌大牌小,只要钱带的够,就不停的下注。
  而被压的那一方,就算你牌再大,也没办法比牌。
  最后钱下没了,自然淘汰。
  曾听人说,有赌徒拿了一手豹子a,但最后被压的没钱下注。
  抑郁之下,握着三张a,直接跳了楼。
  转眼间,牌桌上已经下了一千多块。
  因为老黑提前看了牌,他每把跟注是二十。
  这也导致,他桌面上的钱,就剩一百多了。
  看了一眼侯军,老黑劝他说:
  “大军,要不你别跟了,我和这小子比一下……”
  说着,老黑还冲侯军挤了下眼睛。
  他是好意,是告诉侯军自己的牌很大。
  可没想到,侯军立刻拒绝。
  “我凭啥不跟,我今天要和他闷到底!咋了,你要是没钱跟,我可以借你!”
  这就是侯军王八蛋的地方。
  他口口声声说老黑是他最好的兄弟。
  但他明知道自己的牌,比老黑大。
  还要借钱让老黑跟。
  这孙子,他是谁都坑。
  说着,他就点了八百块钱,借给了老黑。
  而他自己桌上,也不过剩下一千多块钱。
  因为我之前赢了,我桌面上还有一千五左右。
  三人继续下注。
  又是多轮过后,老黑的八百跟的只剩下几十块了。
  他捏着自己手里的牌,对我和侯军说:
  “要不这把就这些吧,别再下了。咱们三个比一下,谁大谁赢!”
  我没说话。
  因为我猜到,侯军肯定不同意。
  果然,侯军很坚决的说道:
  “不比,你要是没钱,你就借去,要不别跟!”
  侯军口气决绝,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老黑也气的够呛,他满脸狰狞。
  “啪”的一下。
  他把手里的牌,扔到桌上,大喊说:
  “我他妈j豹子,我能不跟吗?”
  谁也没想到,暴脾气的老黑,竟然亮了牌。
  哇!
  牌桌上的人,不由齐声惊叹。
  豹子,在炸金花中是最大的牌。
  更何况是豹子j。
  只有qka的豹子才能大过他。
  “你把钱借我,我跟他比!”
  老黑亮着牌,还想劝侯军。
  但侯军明显对老黑亮牌的举动很不满。
  他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不借,我就剩这些了。我还要和他闷到底呢!”
  老黑气的半死,可又无可奈何。他已经没钱了,只能赌气的说:
  “行,你们闷,我他妈不跟了!我倒看看,你们谁的牌能有我的大!”
  场上只剩我和侯军两人。
  侯军似乎怕我此时看牌,再弃牌跑了。
  他便直接冲我说道:
  “初六,要不这样,咱俩也别十块十块的下了,太麻烦。咱俩直接全下,谁大谁拿走。怎么样?”
  我心里冷笑,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点了支烟,看着侯军面前的几百块钱说:
  “全下倒是可以,不过你还有多少钱,你就要全下?”
  我冷淡的口气,似乎刺激到了侯军。
  “还他妈问我有多少钱?老子比你有钱就是了,你下吧,你下多少老子跟多少!”
  “我下多少,你都跟?”
  “对!”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慢慢的把手伸进了兜里。
  里面是一沓百元大钞。
  这是下午打完麻将,梅姐给我的吃喜钱。
  “一万,我全下了!”
  一万?
  牌桌上的人,都一脸惊讶。
  大家纷纷看向我。
  他们都很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要知道,我们这里工资最高的是侯军。
  但一个月也才一千五百块。
  一万块,对于我们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来说,不亚于一笔巨款。
  侯军盯着牌桌上,那沓用扎钞纸绑好的一万块。
  他的目光中有几分惊讶。
  但更多的,还是贪婪。
  他似乎已经认定,这些钱全都是他的了。
  “老板,你过来一下!”
  侯军冲门外喊了一声。
  老板推门进来,侯军便直接说道:
  “你那有多少钱?全都借我,一会儿散局我还你
  !”
  老板抽抽着脸,带着几分无奈的说:
  “我钱上午都上货了,我这就剩八百多块钱……”
  八百,太少了。
  侯军不由的皱起眉头。
  又问牌桌上的其他几人。
  “你们几个还有多少钱?都借我!”
  可惜,这些人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两千。
  没办法,他又回头问陈晓雪。
  “你呢?你那还有多少钱?”
  一提钱,陈晓雪明显不满。
  “我就剩三百了,那些不都给你了吗?我哪还有钱了,要不你把我压上算了!”
  说着,陈晓雪还白了侯军一眼。
  侯军无奈,只好看向我,商量说:
  “初六,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借去,一会儿回来!”
  我没拒绝,但我附加了一个条件。
  “可以,但要从现在开始计时,一个小时之内,你要是不回来。这把就算你弃牌输了!”
  侯军犹豫了。
  他的朋友也都是社会底层。
  一个小时之内,很难借到一万块。
  看着牌桌上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他又极不甘心。
  忽然,他把目光再次看向陈晓雪。
  陈晓雪也同样看着侯军。
  两人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
  侯军忽然对我说道:
  “我把我女朋友压上!初六。这把你要是赢了,今天就让晓雪跟你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样?”
  侯军的话,听的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侯军居然要压自己的女朋友。
  这就是赌徒。
  红眼时,六亲不认。
  更让大家惊讶的是,陈晓雪竟然没反对。
  她讥笑中带着几分挑衅,对我说道:
  “初六,你要是赢了,我今天就和你走。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你的!敢玩吗?”
  陈晓雪是知道侯军的底牌的。
  所以,她才敢用自己来做筹码。
  我冷冷的看了陈晓雪一眼。
  她我在我眼里,别说一万,就连一百都不值。
  但因为她刚刚辱我父母。
  今天,我必须让她知道,嘴贱的代价。
  “好,我同意,开牌吧!”
  全场顿时安静。
  众人都盯着侯军的三张牌。
  此时的侯军,也激动的脸色泛红。
  但他为了装作自己不认识牌,依旧演着戏。
  就见他拿起扑克,举过半空,大喊一声:
  “老天保佑,给老子来个大牌!”
  啪!
  三张扑克,狠狠的摔在桌上。
  啊?
  牌一亮开,众人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
  豹子!
  a豹子!
  侯军居然闷出了a豹子。
  炸金花中最大的牌。
  侯军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牌。
  但他继续演戏,看着自己的牌,哈哈大笑。
  “就说老子不会一直走背字吧,一把牌,老子彻底翻身!”
  说着,他激动的就去搂桌面上的钱。
  陈晓雪也跟着手舞足蹈。
  他们赢了。
  赢了一万多块。
  眼看着侯军就要把钱收走,我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句:
  “等一下!”
  侯军抬头看我。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看着我。
  “a豹子就一定赢吗?万一我是2、3、5呢?”
  2、3、5是炸金花中,最小的牌。
  但按照我们哈北的规矩,2、3、5是可以吃豹子a的。
  并且,只能吃豹子a。
  “做你的春梦去吧,还235呢,你以为你是赌神啊?”
  陈晓雪冲着我讽刺道。
  而侯军也根本不相信,我会是235,他叫嚣道:
  “你别废话,直接开牌!”
  我拿开烟盒。
  慢慢的掀开了第一张牌。
  黑桃2。
  侯军的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
  接着,我又慢慢的掀开第二张。
  方块5。
  场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手掌下,最后一张牌。
  而侯军摁在桌面上的双手,也不由的抖动着。
  忽然,我喊了一声:
  “来张3……”
  随着喊声,我把第三张牌重重摔开。
  一张红桃3,赫然亮在了桌面上。
  屋子里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a豹子,居然遇到235。
  这种牌型,几十年不遇。
  而现在,竟出现了。
  好一会儿,侯军才“噗通”一下,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
  本来他已经认定,这一万多,早就属于他了。
  转眼间,却又成了我的。
  而他,还把女朋友也输给了我。
  虽然,只有一天。
  “怎么可能这么巧?”
  侯军呆了不过十几秒钟,便抬头看着我。
  “初六,你特么肯定出千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侯军还不算傻,能猜到我可能出千了。
  我的确出千了。
  但我的千术,岂是他的狗眼,能看得出来的?
  我依旧是一脸的不屑,慢悠悠说道:
  “侯军,地方是你找的,人是你叫的,扑克是你买的。你却说我出千,你觉得有这个道理吗?况且,你有证据吗?”
  捉奸拿双,捉贼拿赃。
  千门蓝道也是一样。
  即使你百分百确定,对方出了千。
  但你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当年六爷教我出千时,就告诉我。
  无论是小赌局,还是大赌场。
  出千时,身上绝对不能留脏。
  只要对方没有证据,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是没用。
  我把桌上的钱,全都收了起来。
  这局收获不小。
  除去我的本钱,赢了五千多。
  收好钱,我直接问侯军。
  “侯军,你输了,你女朋友是不是该和我走了?”
  侯军脸色极为难看,没等陈晓雪说话,他便马上说道:
  “不行!”
  我冷哼一声。
  “好,不跟我走也可以。让她给我跪下,给我道个歉,叫我一声爷,初六爷!这事就算完!”
  我本来就没打算带陈晓雪走。
  这种近乎于娼的女人,我没兴趣。
  我就是为了教训一下她那张贱嘴而已。
  “我不跪,我也不叫!”
  陈晓雪瞪着眼睛,狠狠盯着我。
  “那你就必须和我走!”
  我毫不让步。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一旁的老黑,忽然拍了拍我胳膊,说道:
  “哥们儿,差不多得了。钱你也赢了,你也不至于真把人女朋友领回家吧?给兄弟一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黑的身上,有股江湖中人的匪气。
  只是他和我,不是一个江湖。
  看着老黑,我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如果这局赢的是他,他会这么算了吗?”
  “那你什么意思?”
  老黑口气有些不满。
  “下棋讲究落子无悔,赌博讲究愿赌服输。赌注是他们两个提的,他们就必须遵守!”
  老黑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的拒绝。
  他蹬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冲我怒道:
  “你的意思,就是不给我面子,非要带她走呗?”
  我点头。
  老黑猛的站了起来。
  “给你脸你不要是吧?那你就别特么怪我了。来,你跟我出来。我看你今天怎么带她走的!”
  我不由的皱了下眉头。
  初入江湖,遇到的竟是老黑这种不守规矩的莽撞人。
  但我还是起身,跟他出了超市。
  六爷曾说过。
  老千玩的是技术,凭的是本事。
  凡是赢的,就要拿走。
  不然,谁还练个屁的千术。
  超市门外。
  黑塔一样的老黑,双手环抱,怒立路旁。
  刚刚屋内的人,也都跟了出来。
  他们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你现在滚蛋,这事儿算完。你要还想带陈晓雪走,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老黑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而我一脸冷峻,淡淡回答道:
  “那你还是对我不客气吧……”
  话音刚落,就见老黑虎目圆瞪。
  一个大步上前,钵盂大的拳头,冲着我的脸部就抡了过来。
  能看得出来,老黑怒了。
  一双铁拳,被他抡的虎虎生风。
  我急忙抬手一挡。
  虽然,挡住了拳头。
  但我还是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老黑的拳头很重。
  只是一拳,我就感觉胳膊有种锥心之痛。
  “你特么服不服?还带不带她走了?”
  老黑站在我身前,高高在上的说着。
  而我,一言不发。
  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看着老黑,我冷冷道:
  “再来!”
  这是一场死输
  没赢的对决。
  老黑是职业散打,而我根本没学过任何拳术。
  但我应该感谢我那面目可憎的姑父,和我那六亲不认的表哥李大彪。
  他们无数次的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让我学会了一项技能,挨打!
  老黑一次次的把我打倒。
  而我,又一次次的站了起来。
  嘴角和鼻子流出的血,已经把衣服染红,红的刺眼。
  就像当年,我那被断腿断臂的父亲。
  和他身上缠着的,被血染透的绷带,一样刺眼。
  我再一次被老黑打倒。
  这已经是第九次了。
  老黑也累的气喘吁吁。
  有时候,打人比挨打,要付出更多的体力。
  站在我面前,老黑已经没了刚才的跋扈。
  “小子,你只要说句你服了,我就让你走……”
  老黑的口气,已经近乎于商量。
  而我还是一声不吭。
  慢慢的,又站了起来。
  擦了擦嘴角的血,我瞪着血红的眼睛,反问老黑:
  “我不服。你,服吗?”
  我的话,让老黑有些崩溃。
  明明被打倒的是我。
  而我却反问他服不服。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见我又一次的站了起来,众人也都低声议论着。
  “这小子是真犟啊,说句服了,不就完了嘛……”
  “你得说这小子是个爷们儿,这么打都不服,真够硬的!”
  “可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见老黑没说话,我再次的舔了舔嘴角边上的血。
  那味道,是淡淡的腥。
  “老黑,你不服,我也不服。今天是赌局上的事,那咱们就用赌的方式来了结。我和你赌一把,敢赌吗?”
  “赌什么?”
  老黑问我。
  “等我!”
  话一说完,我便分开人群。
  朝着旁边的一个五金商店走去。
  老板本来还站在门口看着热闹,见满身是血的我走了过来,他吓得急忙闪到一旁。
  进了商店,我拿起两把几十公分的尖刀,便走了出来。
  老板根本不敢过来要钱。
  但我还是掏出一百块钱,放在门口的茶桌上。
  我不是小偷,更不是强盗。
  我是老千!
  有底线有原则的老千!
  拿人东西,就要付钱。
  拎着两把尖刀,我慢慢的朝着老黑走去。
  路灯下,我孤独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而锋利的刀刃,在灯光的映射中,闪着骇人的寒光。
  围观的人群,不自觉的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走到老黑面前,我把刀柄朝向老黑,递了过去。
  “拿着!”
  老黑没动,他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拿着!”
  我吼了一声。
  老黑高大的身体,不由的颤动一下,他竟乖乖的接过了刀。
  “你刚刚问我赌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和你,赌命!”
  啊?
  赌命?
  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退着。
  似乎怕将要迸溅的血,会喷到他们身上一样。
  “怎么赌?”
  老黑紧皱着眉头,问我说。
  “你先捅我一刀,我再捅你一刀。以此反复,先死者,为输!”
  老黑的脸色骤变。
  他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他在江湖摸爬滚打,上过拳台,见过血,搏过命。
  但,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
  “赌法是我提出来的,就让你先动手,来吧!”
  我双手下垂,面无表情的看着老黑。
  似乎已经做好了,挨刀的准备。
  老黑的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惊讶、疑惑、恐慌,在他的脸上同时浮现。
  “动手啊?”
  见老黑迟迟不动手,我沉声喝道。
  而老黑像呆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既然你不肯先动手,那就我先来!”
  说着,我握紧尖刀。
  冲着老黑,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去。
  每走一步,老黑的脸上都多出一分惊恐。
  到了老黑身前,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举着尖刀,冲着他的腹部,就捅了过去。
  “啊!”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胆小的,更是捂着眼睛,扭过头去。
  “停!我服了!你赢了!”
  随着老黑一声咆哮。
  他手里的尖刀,也当啷一下,扔在了地上。
  而他,快步的向后躲着。
  我的刀落空了。
  而老黑,也服了。
  我依旧盯着老黑,神情冷漠。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服了,服你了!”
  老黑立刻重复了一遍。
  口气中,依旧透着恐慌。
  “服我?我是谁?”
  “初六!”
  “错,记得,以后见我要叫我爷,初六爷!”
  “爷,初六爷!”
  老黑彻底服了,心口皆服。
  很久之后,谈起这次单挑。
  老黑曾说,无论拳台上,还是江湖中。
  他也曾和人搏过命,不过他从来没怕过。
  但那天和我的赌命,他怕了。
  那种怕,是由内而外的恐惧。
  似乎我,是他高山仰止,只能仰望,而不可战胜的人。
  他说,那是一种气势。
  一种泰山压顶,让你根本透不过气的气势。
  六爷也曾说过。
  我命带天煞,心藏七杀。
  即使刚学千术时,技术不行。
  但气势之凌厉,心里之稳定,不输许多千门高手。
  六爷以为我是天生的。
  他哪里知道,如果不是看到父亲惨死在我面前,如果不是被人一次次像狗崽子一样的折磨,我怎么可能会有这冲天的戾气?
  旁观的人都没想到,我和老黑的对局,竟是以强大的老黑服了而收场。
  我不再搭理老黑,而是看向侯军和陈晓雪,冷冷问说:
  “是道歉叫爷,还是跟我走?你们自己选!”
  侯军嘴唇微动,想说什么。
  但看着一身血红的我,他还是选择沉默。
  倒是一旁的陈晓雪,直接说道:
  “我不道歉,跟你走就是了!”
  说着,她也不看侯军,扭着细腰,一步三摇的走到我身前。
  一伸手,竟挎上了我的胳膊。
  这亲密的样子,好像她的男人不是侯军,而是我。
  侯军傻眼了,我也无奈了。
  我原本计划,让陈晓雪给我道歉,算是惩罚她对我父母的不敬。
  至于说带她走,只是故意吓唬她而已。
  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和我走。
  并且,好像没有半点不开心。
  我只能带着她走了。
  路过旁边的一个小院儿时,门口坐着一个满头银发,拿着半月紫砂壶的老头。他冲我笑哈哈的喊说:
  “小崽子,你也不会打架啊。刚刚要是我和那个傻大个打,我邦邦两拳,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你信不信啊?哈哈哈……”
  还未散去的人群中,有人喊话说:
  “老吴头儿,你又开始吹了。就你那身子骨,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给你捅散架了!”
  老吴头哈哈大笑,也不在意。
  这老头儿我见过很多次。
  每次来超市打牌时,都要路过他家。
  常看他拿着半月紫砂壶,坐在门口的小桌旁,喝茶聊天儿。
  我以为,陈晓雪被我带走。
  她一定会表现得惊慌害怕。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路非但没有任何害怕。
  反倒时不时的,好奇的打量着我。
  我之所以在外面租房子,不住公司宿舍。
  是因为一个人,方便练习千术。
  毕竟,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到了家,我开了灯。
  黑暗的小房间里,顿时有了光亮。
  我走到书桌旁,回头看着正好奇打量我房间的陈晓雪。
  陈晓雪也看着我,她魅然一笑,问我说:
  “看我干嘛?没见过美女啊……”
  说着,向我抛了个媚眼后,一步三扭的走到我身前。
  手顺势搭在我身上。
  一双媚眼,更是娇滴滴的看着我。
  “把我赢来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了。告诉我,你想干嘛?”
  说话间,她的手指在我的脸颊,慢慢的滑动着。
  “说话呀……”
  看着妖媚如狐的陈晓雪。
  我依旧面无表情。
  忽然,我沉声说道。
  “跪下!”
  陈晓雪先是一愣,但马上正常。
  娇笑一下,晃荡着波涛。
  竟慢悠悠的,跪在了我的脚下。
  同时,还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娇滴滴的口气说:
  “初六,不,应该叫你初六爷。你多久没碰女人了?这么猴急?”
  说话时。
  她的手,伸向了我的腰带。
  轻轻一挑,腰带便松动了。
  “你们男人,
  是不是都喜欢女人跪着服侍你们啊……”
  啪!
  我打开陈晓雪的手。
  原来她以为,我要和她来点刺激的。
  “你想什么呢?转头,看看桌上供的是什么?”
  陈晓雪这才看向桌子。
  桌上,是我父亲的黑白遗像。
  这也是他,唯一留世照片。
  “今天牌局,你开口辱我父母。把你赢来,让你跪下,是让你给我父亲磕头上香,道歉认错!”
  纵使脸厚如墙的陈晓雪。
  被我这么一说,她也是面露尴尬。
  但她还是乖乖的点了香,跪在我父亲的遗像前,开始嘟嘟囔囔的道着歉。
  而我也不理她,拿着干净的睡衣,去冲了澡。
  不得不承认,老黑的拳头很硬。
  我浑身上下,多处淤肿,身上更是像断骨一样的疼。
  这伤,看来得养几天了。
  洗过澡,换了睡衣,我便躺回床上。
  陈晓雪还是和刚才一样,在我房间里四处打量着。
  见我躺下,也不理她。
  她便直接走到床边,笑眯眯的对我说道:
  “初六,今天你真男人。老黑都被你吓服了。累了吧?我帮你做个足疗吧。我这技术,在咱们天象,可以算是头牌了……”
  说着,也不等我同意。
  便搬了椅子,坐在床边,直接把我的脚握住。
  我虽然和陈晓雪不熟。
  但我知道,这女人趋炎附势,不是一般的势利。
  她现在无事献殷勤,一定是有她的目的。
  “哇,你的脚真好看!”
  我心里冷笑。
  这是没什么夸我的,竟夸起我的脚了。
  “别说,这脚刚洗完,还挺香的……”
  说着,她竟“趴”的亲了一口。
  我依旧闭目养神,也不理她。
  揉着脚,陈晓雪忽然说道:
  “初六,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你们炸金花的牌,侯军都认识的。他用的扑克,是魔术扑克……”
  我没明白,陈晓雪为什么忽然和我说穿这件事。
  难道她不打算跟侯军了?
  当然,我还没自恋到,以为陈晓雪会跟我。
  “那你认识吗?”
  我闭着眼睛,随口问说。
  “我当然不认识了……”
  出口就是谎话。
  她在侯军的身边,就是为了帮侯军看牌,她居然说不认识。
  见我还是不说话,陈晓雪忽然又说:
  “初六,你是不是真的会出千?我才不相信会是巧合。到你发牌,老黑豹子j,侯军豹子a,你是235?我觉得你一定就是老千,你那一万块,也是你赢的,对不对?”
  这一点,陈晓雪比侯军聪明。
  很多赌局上,看似巧合运气的事。
  而实则都是有人出千。
  “其实,我在咱们洗浴,也认识了一些有钱的大老板,他们也都爱赌。要不我把他们找出来,你出老千赢他们。到时候赢的钱,你分我点就行。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冷冷拒绝。
  原来这个陈晓雪之所以这么痛快的和我回来,还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目的就是这个。
  我是需要钱,但像陈晓雪这种眼里只有钱的女人。
  和她合作,随时都有被反千的可能。
  六爷说过,行走江湖,稳字当先,安全为上。
  见我拒绝,陈晓雪似乎还不死心。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道:
  “我再和你说个秘密吧。其实咱们天象的老板,是个女人,很年轻。她不但经营洗浴,会所,她还有家赌场。梅姐就是给她管理洗浴的……”
  虽然我来天象半年,但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莫非昨天梅姐带我去的场子,说是她朋友开的,实际是我们老板的?
  “你要真的会千术,我可以帮你和梅姐说说,让她调你去赌场。到那里工作,你可就发财了……”
  我依旧沉默。
  “我再和你说,你一定知道邹家吧?在哈北,还没人不知道邹家呢。咱们老板,就是邹家的人!给邹家做事,那就等于挖到了金矿。想不发达都难啊……”
  什么邹家,我还真不知道。
  对于哈北,除了天象,我几乎一无所知。
  “还有啊,咱们老板可是个大美女,我虽然没见过,但听说比苏梅梅姐还漂亮,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陈晓雪在自吹自擂。
  她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
  但比苏梅梅姐比,还是要差两个段位。
  “我这么说吧,见过我的男人,都想着和我上床。估计这些臭男人要是见到咱们老板,也一样吧……”
  说着,陈晓雪低
  声荡笑。
  “你呢?我的初六爷,想不想和我上床呢……”
  挑逗!
  明晃晃的挑逗!
  陈晓雪开始挑逗我,还故意带上两声娇柔的喘息。
  这声音极具魅惑。
  而我,还是闭眼不语。
  她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从我的脚腕开始,一点点的向上摸去。
  眼看就要到了关键地方。
  我忽然眉头一皱,沉声问:
  “干什么?”
  “你猜嘛?”
  陈晓雪咯咯娇笑着。
  人也跟着上了床。
  “滚!”
  我睁开眼睛,怒视着她。
  陈晓雪顿时呆住,她以为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言语动作几下挑拨,就可以轻松拿下我。
  可没想到,我竟硬生生的拒绝了。
  她还有些不死心,故意装作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你真舍得让我就这么走吗?”
  我再次闭上眼睛,冷冷说道:
  “裤兜里有钱,自己点五百。算你刚刚的足疗钱!”
  陈晓雪见我口气坚决。
  她只能无奈下床,去拿了钱。
  “我拿五百,走了啊……”
  说着,她便推门离开。
  但我知道,她拿的是一千。
  点钱的声音虽然细微。
  但在我的耳里,却是清晰通达。
  老黑的拳头虽然重,但也不过是皮外伤。
  我在家养了一周,也就好了。
  这几天我没上班,也没请假。
  因为我认定,这个工作肯定是丢了。
  拒绝了经理苏梅的安排,又把苏梅的红人侯军的女朋友赢来。
  天象洗浴,已经没了我立足之地。
  这天早上,我刚吃过早饭。
  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一接通,就听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初六,伤养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来上班了?”
  这声音是苏梅梅姐。
  我之前没有她的电话。
  我没想到,她会给我打电话,让我上班。
  更没想到,她竟知道我受伤了。
  “今天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给你按旷职处理。这个月的工资,我给你全扣了……”
  苏梅的口气,带着几分玩笑。
  按说像我们这样的服务生请假也好,辞职也罢。
  在天象这么大的洗浴,都是小事一桩。
  根本不用梅姐亲自过问。
  而现在,她不但知道,还主动给我打电话。
  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在关注我。
  至于原因,一定还是和我是不是老千有关。
  我还是按照梅姐所说,去上了班。
  虽然不过一周,但同事看我的眼光,都有几分异样。
  并且,男浴区的同事,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有两个和我处的还不错的,本想和我说话。
  可看到不远处侯军阴鸷的眼神,便都忍住了。
  倒是有一个叫吕鹏的,和我关系不错的服务生,偷偷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大概意思就是,全天象的人,基本都知道我把侯军的女朋友赢去了。并且陈晓雪一晚没回。
  第二天一上班,陈晓雪就和侯军提了分手。
  侯军因此放话,谁要是敢再搭理我,他就收拾谁。
  并且还说,他一定不会饶了我。
  看着短信,我心里冷笑。
  这个陈晓雪一定没和侯军说,我们两个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她没回去找侯军。
  说不定是找别的男人苟合去了。
  这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侯军说的要收拾我,我更没当回事。
  就凭他?
  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
  我今天的班,是一天一晚带夜班的。
  傍晚时,我正准备去食堂吃饭。
  一个服务生告诉我,梅姐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
  今天一天,我也没看到梅姐。
  上楼敲门。
  一进门,就见梅姐正在办公桌前,收拾着什么。
  一周没见,梅姐似乎憔悴了不少。
  丹凤美眼中,也布满了血丝。
  见我进来,梅姐直接问说:
  “听说那天,你把侯军的女朋友赢走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带回去都干嘛了?”
  “没干嘛……”
  梅姐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轻视的说:
  “你倒是不嫌脏,什么女人你都下的去口!”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
  ,你相信吗?”
  梅姐一撇嘴。
  “切,信你才怪!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也不解释。
  她信不信无所谓,和我无关。
  一边说着,梅姐一边把四条中华烟,和几盒茶叶,放到了桌子上。
  “初六,咱们共事一场,也算缘分。我对你印象不错,以后好好干。这些烟和茶叶,你拿去吧。我也用不着了……”
  嗯?
  我微微一怔。
  平白无故,梅姐怎么忽然送我东西?
  并且她的口气,像是道别。
  纵使我再冷漠,也不由的问说:
  “梅姐,你这是要辞职?还是跳槽?”
  服务行业,人员流动很大。
  像苏梅这样的职业经理,往往会是许多同行挖抢的对象。
  梅姐笑了。
  只是笑容中,带着些许凄凉。
  “老板对我不错,我怎么可能跳槽?只是我没办法干下去了……”
  嗯?
  我疑惑的看向梅姐。
  好端端的,怎么会干不下去?
  “你在家养病这一周,其实我也没怎么来上班。这周我一直在一个小赌场里赌钱,输的很惨。哎,不说了……”
  “输多少?”
  梅姐不说,但我还是追问了一句。
  梅姐哀怨的叹了口气。
  “我个人存款九十七万!另外,还在赌场借了二百万。现在还不上,只能跟他们走了……”
  将近三百万!
  我倒吸了口冷气。
  六爷虽然有钱,但我没钱。
  别说三百万。
  我连三万都没有。
  而梅姐一周,居然就输了这些。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解,又问:
  “你朋友不就是做赌场的吗?你怎么还去别人家赌?”
  梅姐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算自己家开饭馆儿,也不可能顿顿都在自己家吃吧……”
  道理倒是对。
  可我总觉得,以梅姐的阅历,不应该做出这种傻事才对。
  “好了,不说了,烟和茶叶你拿去吧。我该走了……”
  “我送你!”
  和梅姐一起下了楼。
  停车场里,梅姐a4的车旁,站着两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两人身材壮实,穿着黑色贴身短袖,一样的寸头。
  胳膊上,也都是纹龙画虎。
  看着,就不像善类。
  走到跟前,梅姐便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钥匙给你们,行驶证和大本都在车里。车你们开走吧,剩下的钱,你们能不能缓我几天?”
  其中一个男人,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用力碾灭。
  “苏梅,我们也是听人吩咐做事的。你和老板定的是一周还钱,现在时间到了。拿不回去钱,我也只能把你带回去了……”
  另外一人跟着说:
  “是啊,苏梅,别难为我们,我们也是打工的。再说了,你欠的也不多,就二百万而已。以你这身材长相,陪我们老板一阵子,把他哄开心了。这钱他还能让你还吗?”
  苏梅无奈的叹息一声。
  除了和他们走,苏梅已经无路可退了。
  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神情黯然的说道:
  “初六,你回去吧。以后有缘再见!”
  说着,就要上车,跟两人走。
  “等一下!”
  我忽然开口。
  三人同时站住,回头看着我。
  “兄弟,你是想帮苏梅还债吗?”
  一个男人看着我,口气有些嘲讽。
  “还不起!”
  “你还不起,喊我们干嘛,想动手抢人啊?”
  我摇头,看着两人反问:
  “她是欠你们的钱,但现在好像没到一周。应该过了今晚十二点,才是整一周!”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接着问我:
  “你什么意思?”
  我依旧一脸的冷漠。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现在带她走,就是坏了规矩。即使带,也要过了今晚12点吧?”
  两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说道:
  “行,那就按规矩办。苏梅,我再给你几个小时的时间。过了12点,你要是再不还钱。你就别怪我们兄弟了……”
  梅姐的脸上,依旧是一副绝望的神情。
  我们两个坐到车里,她抚摸着方向盘,有些恋恋不舍的说道:
  “这车买还不到一年,就这么没了。哎,初六,其实你不该让他们宽限这几个小时的。这几个小时对我来说,就是折磨。有没有这几个小时,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我打开了一包中华,点上一支,目光看着窗外,淡淡说道: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或许,我们还有翻本的机会!”
  “我们?”
  “对,我们!”
  话一出口,苏梅便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她的目光极其复杂。
  期盼、担忧、惊讶。
  好一会儿,她才又说:
  “可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还拿什么翻本?”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
  这钱还是之前苏梅给我的吃喜钱。
  “这是你给我的喜钱一万,我们可以去试试……”
  我平静的口吻,让苏梅更加惊讶。
  “一万怎么会够?”
  我把烟头弹出窗外,回头看着苏梅,淡淡道:
  “不试怎么知道?”
  从六岁的那个夏天起,除了六爷,似乎没人再对我好过。
  苏梅虽然谈不上对我多好。
  但一万块的喜钱,还有今天送我的烟和茶。
  都足以让我感受到些许温暖。
  在我冷漠的外表下,其实也有颗感恩之心。
  所以,我决定出手,帮苏梅。
  苏梅带我去的赌场,在市郊的一家工业仓库中。
  赌场不大,赌客也不多,不过几十人而已。
  进门后,如果不是各种赌台提醒我,这是一间赌场。
  不然,我一定以为进了某个仓库。
  四周堆的乱七八糟的桌椅。
  空气中,还有股发霉的味道。
  赌台倒是不少,百家乐,轮盘,21点,骰子等应有尽有。
  换了一万的筹码,我便各个赌桌旁,随意的看着。
  苏梅也不说话,始终跟在我身后。
  看了一会儿,我便小声的问苏梅:
  “你确定如果我们赢了钱,能顺利的带走吗?”
  很多地下赌场,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
  他们本来也不打算常干。
  别说遇到有钱的赌客,就是条件一般的赌客。
  他们也一样给你榨出渣。
  而一旦有赌客赢了钱。
  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把钱搞回来。
  出千,栽赃,各种手段都会用上。
  实在不行,就直接跟踪,武力硬抢。
  听我这么问,苏梅马上答说:
  “这点放心,钱肯定可以带走,这个赌场还是很公平的……”
  公平?
  我心里冷笑。
  如果有公平可言,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赌场。
  当然,也不会有像我这样的老千。
  “你玩什么输的钱?”
  我又问。
  “骰子!”
  我之所以问苏梅,我是想看看,她这将近三百万,到底是怎么输的。
  骰子赌台前,只有四五个赌客。
  而荷官正在摇骰子。
  苏梅选了个位置,让我坐下。
  但我摇了摇头。
  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无论大小赌局,都不要着急上场,而是要先看。
  当确定这个赌局没有问题,或者可以破译对方出千的方式后,才能出手。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反千。
  毕竟,千门一道,高手如云。
  只有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
  这里骰子的玩法,和其它赌场并没什么两样。
  可以下大小,压单双,也可以单压某一个数,或者和值。
  当然,也可以压顺子,豹子等。
  下注的要求是最低二百,最高五万。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赌客们下注并不大。
  最多不过一两千的筹码。
  可就是这种小注,还是让我发现了猫腻。
  准确的说,是赌场出千了。
  骰子的出千方式很多。
  有专门的水银骰子,灌油骰子,密码骰子,定点骰子。
  还有遥控骰子,芯片骰子和钴元素骰子等。
  这些骰子,从外表看。
  和正常骰子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些骰子,却都有一个共性。
  就是让赌徒们,摇出心里所想的点数。
  而这个赌场用的,便是遥控骰子。
  荷官每次摇完骰子,赌客下注后。
  他会根据下注的大小,来进行遥控。
  比如大上面的筹码多,他便偷偷遥控,把骰盅里的骰子,变成小。
  当然,他也不是每把都这么做。
  也会适当放水,麻痹赌客。
  这个赌桌的遥控设备,就在赌台下面。
  荷官双手虽然都放在赌桌上面,但他可以用腿轻点遥控按钮,来达到变换骰子的目的。
  而我之所以能发现赌场出千。
  一个是荷官的腿部动作。
  另外,是靠听。
  当荷官碰触遥控按钮时,骰子会在骰盅里发生翻转。
  这声音极小,小到正常人根本无法捕捉。
  但,我却可以听到。
  在赌棍的眼中,听骰只是传说,只存于影视作品中。
  但千门江湖,听骰党却是真实存在。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南粤千门,便出了一批优秀的听骰党。
  这些人双耳招风,听力极强。
  即使嘈杂的环境中,依然可以听声辨位。
  一时间,这批听骰党大杀四方,把南粤和濠江各大赌场,搅动的风起云涌,地覆天翻。
  这也引出了濠江一位传奇人物,公海赌王叶汉。
  此时的叶汉,还只是荷官,并非赌王。
  因千术高超,被南粤赌场请去。
  便有了江湖中另外一段传奇,叶汉大破听骰党。
  叶汉一战成名,最终发展成一代公海赌王。
  可就算是一代赌王,叶汉也深知赌博之危害。
  临终时,留下四字遗言。
  “逢赌必输!”
  见我迟迟不动,苏梅以为我对骰子不感兴趣,便小声问我:
  “要不去别的台看看?”
  我摇头。
  “不用,就这里吧……”
  说着,我便坐到靠边的位置。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距离桌下的遥控器最近。
  近到我一抬脚,就可以轻松碰到。
  不过我还是没压,依旧只是看着。
  见我占着位置,也不下注。
  荷官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友善。
  他不时的白我几眼,而我也不在意。
  我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荷官再一次的摇动骰盅。
  而我的耳朵,不由的动了几下。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骰子在骰盅里晃动的画面。
  骰盅落桌,就见荷官在赌桌上一摊手,说道:
  “请下注!”
  赌客们纷纷下注。
  而这一次,我也出手了。
  面值一万的筹码,被我直接放到了豹子2的上面。
  见我这么下,所有人都不由的看向我。
  要知道,单独压中某一个豹子的赔率是一百倍。
  也就是说,如果这把真的出了豹子2。
  我的一万块,就会变成一百万。
  但这种概率,真的是太低了。
  我的压法,也导致周围的赌客,都围拢过来。
  当然,大家看我的眼神,依旧像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傻子。
  “买定离手!”
  荷官吆喝一声。
  接着,就见他身体微微倾斜。
  我知道,他准备出千了。
  他想用膝盖,去按赌桌下面的遥控。
  忽然,荷官脸色大变,眉头紧锁。
  目光也立刻看向人群外的一个男人。
  虽然,我没回头。
  但我能猜到,这男人一定是赌场的暗灯,或者负责人。
  至于两人如何用眼神交流的,我不关心。
  我的目光始终盯在赌台上,那个黑色的骰盅。
  “开啊,等什么呢?”
  见荷官迟迟不打开骰盅,有着急的赌客,忍不住催促着。
  荷官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抖动的手,慢慢的放到了骰盅上。
  但他似乎还是不甘心。
  在开的那一瞬,依旧用腿在桌下试着。
  但,他再一次的失望了。
  “开吧!”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是赌客,而是赌场的人。
  荷官这才慢慢打开骰盅。
  啊?
  场内发出发出齐声的惊叹。
  骰盅下,三个骰子,整齐的躺在骰盅里。
  而三个骰子的点数,也都是一样的。
  2!
  豹子2!
  我压中了!
  赌场内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的身上。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和刚刚不再一样。
  有羡慕,有惊叹,更多的是佩服。
  苏梅则开心的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激动的像一个孩子一样。
  “中了,初六,我们中了!”
  我知道我们中了。
  我还知道,荷官的遥控设备不再好使。
  而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当我下注时,我便用脚用力的顶在传感器上。
  这传感器很小,又很敏感娇贵。
  一脚下去,便直接失灵。
  这也是荷官为什么脸色会大变的原因。
  因为他发现,遥控器不好使了。
  至于压中豹子2,依靠的是我的听力。
  逆风十里,听音辨位。
  这是六爷十三年的教化。
  他曾说,做不到这点。
  永远不能上骰子台。
  荷官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冷冷说道:
  “兄弟,你玩的有点大啊!”
  他这话的重音,特意放在“大”上。
  是警告,也是威胁。
  毕竟,我把他的遥控设备搞坏了。
  我没等开口,身后的苏梅立刻开口:
  “什么大小的,快点赔我们筹码……”
  荷官脸色黯淡,不再说话。
  而桌上的筹码,不够赔我。
  就见一个男人,拿着十个金色的,面值十万的筹码,走到赌桌前。
  他看着我,沙哑着嗓子说:
  “先生,运气不错,这是赔付你的筹码……”
  这男人三十左右岁,他口气虽然礼貌。
  但目光却很阴鸷。
  并且,他很瘦,瘦骨嶙峋。
  手更像竹竿一样,只有皮包着骨头。
  “现在由我负责这张台。先生,你不介意更换荷官吧?”
  更换荷官,在赌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以不用通知赌客的。
  而他之所以问我,是因为他发现了,我是老千。
  说话间,瘦男人重新换了一副骰子。
  放到桌面上,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各位请验骰。如果有异议,可以敲碎来验。如果验了没问题,需要付骰子的钱!”
  有赌客上去装模作样的拿着骰子看了看。
  别说没问题,就算有问题。
  这些棒槌也根本看不出来。
  见没人再验,这男人又看向我,问说:
  “这位先生,你不验一下吗?”
  我摇头。
  我不用验。
  他摇的时候,根据声音,我就可以听出这骰子是不是有问题。
  老千骰子和正常骰子,所发出的声音,是有区别的。
  而正常骰子,每个面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也是有细微的区别。
  比如一点,因为只有一个红点,落地声音就比较纯。
  比如六点,因为共有六个小点,落地声音就比较尖。
  见我没动,男人拿起骰盅。
  唰的一声。
  就见三个骰子,被瘦男人直接收进骰盅。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潇洒。
  用的这招,在千术中叫“风卷扶柳”。
  看似随意的收骰,实际却在收的过程中。
  将三个骰子的点数朝向,进行归列。
  这样以便于他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能看得出来,这男人是个玩骰子的高手。
  他在摇的过程中,不时的用指甲划动骰盅。
  他是想用这种刺耳的声音,来干扰听骰者的判断。
  当然,前提是对方一定会听骰。
  而他已经认定,我会听骰。
  骰盅在他的手里上下翻飞。
  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我。
  手法也随着骰盅的晃动,不时的变化着。
  “啪”的一声,骰盅落桌。
  枯瘦男人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下注!”
  赌桌旁的众人,却谁也没动。
  大家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我。
  谁都想知道,这把我会不会下,会下什么。
  而我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金色筹码,也并没下注。
  见我没动,枯瘦男人开口道:
  “这位先生,怎么不下了?”
  我沉默。
  “是怕好运终结,不敢再下了吗?”
  他特意重重的说了终结两字。
  似乎在提醒我,即使我破坏了他们的遥控设备。
  但我想赢他,也没有可能。
  按说做赌场的,出千被人发现。
  他应该老老实实的安抚我,免得我声张,坏了他的生意。
  可没想到,这个瘦男人却很嚣张。
  言语间,不停的挑衅我。
  “可以下,但我有一个要求……”
  我淡淡说道。
  “你说……”
  “放开限注!”
  赌场为了平衡,也为了显示公平,能抓住散客。
  散台都是有限注的。
  大注的台子,往往都是在房间。
  “你想下多少?”
  瘦男人问我。
  “一百万,全下。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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